下雪了!
漫步人行道上,⾜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极目万里苍穹,冬之精灵天女散花般自灰空中飘然而下,一朵一朵舞蹈着冬之潇洒,演绎着冬之浪漫,这些晶莹的六角瓣花在最美丽的时刻毫无怨言地挥洒着自己的生命,没有荒废,没有遗弃,尽情地陶醉在自己织就的七彩梦里。
我伸出双手,试图挽留住这些来自⾼天的琼花碎⽟,雪花落到面颊上,钻进脖子里, 的,凉凉的,多像小时候⺟亲轻轻抚爱的双手,潜蔵的思绪似微风拂过的湖面,层层 漾开来。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另一双手,那是⺟亲的手:条条皱痕,像一层层的老榆树⽪,密密匝匝地 绕着;道道裂 ,恰似永远填不完的沟沟坎坎,厚厚的老茧盘踞在您那被生活千锤百炼过的掌心。您就是用这双手在那个飘着鹅⽑般大雪的季节里,⾼⾼举起沉重的镐头,砸开方塘里冻得像石头一样的河⽔,为⽗亲的老伯⽗——一个脾气怪异的老头,洗净沾満大小便的⾐ ,刺骨的寒风夹着雪花,像个穷凶极恶的魔鬼,张牙舞爪地向您扑来,您瘦小的⾝躯裹缩在单薄的棉絮里,噤不住瑟瑟发抖。当您用冻僵的手端着満満一盆洗净的⾐服,一步一滑地来到⽗亲的老伯⽗家里时,没有片言的嘘寒问暖, 面而来的,是老人对您的大呼小叫,他嚷着说你想把他饿死,您一声不吭,默默地忍受着,顾不得暖和一下僵硬的手指,您抱柴取火,熊熊灶火燃起,屋里顿时温暖如舂,火红的炉膛映红了⺟亲您那被冻成紫⾊的脸。
安顿完老伯⽗,您又匆匆忙忙返回家中,那里有我尚待照顾的爷爷、 及您已经瘫痪在 的老祖⺟,更有我们三个只会大眼瞪小眼的三兄妹,而残疾的⽗亲也只能望“灶”兴叹。望着⺟亲⽇夜 劳的⾝影,⽗亲忍不住要把老伯⽗远在东北的儿子召回来,更要去替您鸣不平,您却淡然一笑:算了,还是让堂哥他们安心工作吧,冬天很快就会过去的。再说老人有时候像个孩子,哮 病那么重,儿女又不在跟前,发发脾气是在所难免的,何必跟个老人较真呢?没有豪言,没有壮语,于平凡中透露着您⾼贵的品格。您像盏不知疲倦的走马灯,走着,转着,直到那曾经温润如⽟的手在⽇夜的劳作中变耝,变糙,然而有谁知道正是您这双糙手,最终成为生活最美丽的象征。
风挟着密密斜斜的雪在空中飞着,时而呜咽两声,似是向喧嚣的世界发出唏嘘,感叹时光的流逝。路边葱茏的松树上盛开着朵朵雪花,一簇簇,一团团,熬是好看。许是被冻久了,松树不堪冬风簌簌的颤抖,唰唰跌落下团团⽑绒绒的雪球,又瞬间随风而逝。也许银装素裹的世界永远无法与暖室中争奇斗妍的花草相媲美,无垠的⽩⾊总给人些许空洞的感觉,也许人们的审美观念有所不同,但我想对美的评价总是应该有相同的标准的。就像⺟亲您,与众多的农村妇女一样,您是被我们这些所谓的城里人称为“乡巴佬”的一族,您没有城里女人的臃容华贵仪态万方,更没有城里人那样的浓妆 抹娥眉轻扫,甚至您不及乡间最普通的大嫂婶子们,您黑红的脸膛从不多加修饰,不加遮瑕的雀斑一如不事张扬的您,岁月的无情剑在您的眼角、额头刻下道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忘不了您被朔风吹 了的花⽩头发,那是时间老人为您漂染的秀发,他要补偿您那流逝的花季中本该属于您的美丽;忘不了乡间小路上您那风雪中翘首盼儿归的⾝影,小路的尽头有您在外飞倦了的鸟儿,您就像一株傲雪的寒梅,悄然绽放在冰天雪地里,无怨无悔;忘不了寒风中您向我们挥手的瞬间,似开放在⾼原极地的雪莲,那么凄美,那么苍凉。哪次我们不是在您殷殷期盼中飞回您用青舂与热⾎铸就的暖巢,哪次我们又不是在您依依不舍的眼神中踏上各自的征程,您慈爱的目光永远伴随着儿女。正如一首歌中唱道:没有花香,没有树⾼,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但谁又能否认这不是一种升华了的美呢?
一对⺟女有说有笑相携从我⾝边走过,已步⼊中年的女儿紧紧地搀扶着年届花甲的老⺟,且不时地为⺟亲戴上被风吹歪了的帽子,系紧渐松的围巾,动作是那么的协调,那么的体贴⼊微。看着她们,我的心跟着膨 起来,嘲 起来…
雪停了,太 打着呵欠,伸着懒 ,从云层后面慢呑呑地钻了出来。飞雪 舂到,多想在这美丽的时刻,采撷 光的⾚橙⻩绿青蓝紫,做成最耀眼的花环,装扮我已⽇益苍老的⺟亲,多想用心的像摄机给⺟亲一个特写:花菊般的笑脸,耝糙的双手,风雪中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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