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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寂寞空庭舂慾晚 作者:匪我思存 | 书号:7567 时间:2017/1/16 字数:155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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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年八月二十二。 因这年舂上闰四月,所以过了八月节,天气已经颇为凉慡。后院里枣树底下摆着几只石钵,一只钵里种着葱,倒是生得齐整整绿幽幽十分好看,另一只石钵里生着几枝野花菊,嫰⻩的花开得星星点点,石钵那头的地下搁着两三个筛子,里头是新晒的灰⾖与缸⾖,微微散发出一种晒⼲货特有的香气。 因方过了申时,晌午那阵生意已经忙过,晚上的生意还未开始,知月楼的茶房冯胜年乘着这闲功夫,站在老枣树底下,对着那青花瓷壶,一口气灌下半壶凉茶,只觉得冰凉一线直落腹中,似乎连五脏六腑都瞬间冷透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却有人笑了一声,说:“瞧你,这样的天气,看不弄出⽑病来。” 冯胜年回头一看,见是知月楼专管洗菜的⽩周氏,人称⽩嫂子,说话行事最是俏⽪泼辣。此时也走出来歇凉,因适才一阵忙过发了热,脸上红扑扑的,手里拿了张菜牌子,只管扇着,⽩净一张脸侧,疏疏几 ![]() 冯胜年见她媚眼如丝,心下酥软:“你要是真这样待我,我拼了这条糙命也和你好,就算当今皇上跟我换我也不⼲。”⽩周氏嗤笑一声:“还皇上跟你换,你再念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经,敲穿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木鱼,看下辈子是不是修来福气,能见着皇上门前那俩大石狮子。”冯胜年说:“你也别小瞧了人,说起皇上,我还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呢。”⽩周氏拿手中的菜牌子往他⾝上一拍:“扯你娘的蛋,你要见过皇上,我还跟皇上一块吃过饭呢。” 冯胜年讪笑道:“我梦里见过他,这也不成?”⽩周氏哧得一笑,说:“成,成,这样可真成。”冯胜年见她笑得娇嗔,正 ![]() 他一溜小跑进了店堂,原来是有客,冯胜年见是老主顾,忙 ![]() ![]() 那王五爷一幅笑嘻嘻的惫懒模样:“就坐这店堂里,爷我就中意这敞亮。” “好咧!”冯胜年菗了抹布⿇利的将桌椅拭过,翻过倒扣的杯子斟上茶,又问:“五爷还是老三样?”见那王五爷点了头,冯胜年便拉长了嗓子唱告厨房:“芫香爆肚、红油耳片、酥炸花生米——”厨房里连声唱应:“芫香爆肚、红油耳片、酥炸花生米…”他们是老字号的菜馆子,不一会儿三样菜皆上齐了,冯胜年将筷子抹净,又依平⽇一样送上壶桂花酒,说:“五爷慢用。” 那王五爷点点头,他 ![]() 冯胜年笑道:“看五爷说的,这是城西老周家槽房的酒,拿今年的新桂花酿兑了,虽不敢夸好,但比起别家的桂花酒绝不输了去。”王五爷拿筷子敲了敲那酒壶:“坏就坏在这今年的新桂花上,上好的桂花酒,应该用杭州的金桂,且要拣含苞未放的花,醅酿成酒,⼊坛密封三年,方成桂花陈酒。启坛时花香酒香,脉络分明,又丝丝相渗,甜香馥郁,啧啧…”他一边说一边头摇赞叹,神⾊间便显得馋涎 ![]() 那王五爷吃得兴起,一壶酒吃完,又叫一壶,他起初饮酒吃菜,吃的甚快,到了最后,就着那碟花生米下酒,慢悠悠的细细品起来。因已是酉初时分,店堂里的吃客渐渐多起来,冯胜年和一众伙计皆忙得脚不点地,前头叫 ![]() 天黑得早,不一会儿店前挂的两盏极大纱灯都点燃了,照得楼前远近数丈皆亮如⽩昼,店內人声如沸,亦是热闹到了极处。那王五爷又吃了半壶酒,正是面酣耳热,忽闻楼上一阵喧哗,只听到步声急促,一个妙龄女子抱着琵琶直奔下楼来。她装束 ![]() ![]() ![]() 那三人越发张狂得意,一边大笑,一边就去拉那女子。那女子大声呼救,却并无人敢阻拦,二掌柜的怕闹出事来,忙陪笑上前相劝:“爷,诸位爷,我替她向诸位爷先赔个不是。诸位爷都是大人大量,三位爷想听什么曲子,只管叫她唱来,这样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也不成个体统。” 那三人皆已喝得烂醉,为首那胖子斜乜着醉眼,⾆头发直:“大爷我今天就不讲究什么体统,你能拿我怎么着?”二掌柜见他们醉得厉害,心下叫苦,哈 ![]() 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张面孔早吓得雪⽩,此时方道:“我虽然出来唱曲,可也只是卖艺…他们…他们…”连说了两遍,极是楚楚可怜。那胖子⾝后的人便笑道:“我们二爷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可别给脸不要脸。”那女子脸⾊惨⽩,紧紧抿着嘴,却再不说话。 众人瞧这情形,早就明⽩了七八分,可是谁肯帮那弱女子说上半分好话,只有二掌柜陪笑道:“几位大爷给小店几分薄面,叫她好生替大爷们唱上几曲,赔个不是就是了。”说着连连向那女子使眼⾊:“青鸾姑娘,既然出来挣这碗饭吃,好歹也要给客人几分面子。”那女子心下凄楚,菗出帕子来拭拭眼角,并不言语,那胖子头见二掌柜低声下气的陪小心,仰面哼了一声,道:“那就叫她唱吧。” 那名唤青鸾的卖唱女抱着琵琶,又拭了拭眼泪,调了弦子,她愁心如焚,哪有心思唱曲,随口只唱了一句:“夜寒漏永千门静…”已经被那胖子不耐打断:“唱这样的劳什子作什么,要唱也要唱十八摸。”座中的男客皆哄得笑起来,那三个人更是乐不可支。青鸾的脸本来已经惨⽩,此时似更无半分⾎⾊,见那胖子又 ![]() ![]() ![]() 那胖子“嗬”了一声,回顾左右:“今天这丫头可真是反了。大爷们点支小曲儿,她都敢说不唱。不唱,不唱你出来卖什么?”那女子见他 ![]() ![]() 那胖子哈哈大笑,道:“好志气,大爷我最中意这样的烈 ![]() ![]() ![]() 店堂里的人皆注目着他们,一时鸦雀无声,忽听“啪”一声,却是有人将筷子摔在桌上,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掌柜的,这天子脚下,皇城 ![]() ![]() ![]() ![]() ![]() 那胖子见是这样一个角⾊,哪里放在心上,双眼一瞪:“少管你大爷的闲事。”那王五爷嘻嘻一笑,唿的一声站起,指东打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胖子一左一右两个伴当,只听“砰砰”接连两声,皆已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那王五爷⾝形极快,出手利落,连使两个绊子,便已经摔倒两人,众人还未看清,他已经负手立在当地,仍旧是一幅笑嘻嘻的惫懒模样。那胖子本是旗下,已经瞧出这⾝法乃是“布库”満语“布库”意为“摔跤常胜者”満州弟子自幼皆习此术,王公大臣,更以篡养布库为乐。那胖子哈哈大笑,挽起袖子道:“小兔崽子,也不去访一访,你大爷我是善扑营出⾝,今儿就好好陪大爷我玩一玩。” 那王五爷听他出口伤人,眉头微微一皱,那胖子已经如一座小山直扑过来,那王五爷⾝形灵巧,一闪便已经转到那胖子⾝后,那胖子收势不及,哪里转得过⾝来。王五爷脚下一勾,又是一个绊子。那胖子摔了个嘴啃泥,狼狈不堪爬起来,恼羞成怒,恶狠狠的又扑上来。那王五爷⾝子一侧,那胖子已经撞在了桌子上,那些碗儿杯儿碟儿,乒乒乓乓摔了満地。 知月楼的二掌柜心惊⾁跳,満头大汗缩在一旁,不住念佛。那胖子挣扎半晌才爬起来,直直瞪着那王五爷,却不敢再轻举妄动,过了半晌,方才咬牙切齿道:“你…你给我等着。”那王五朗朗一笑,拂袖掸了掸长衫上的灰尘,眉眼舒展开来,竟是十分桀骜:“爷就在此恭侯大驾。”那胖子本还想撂几句狠话,一时竟被他气质所夺,张口结⾆,只是顿一顿⾜,带着人跄啷而去。那王五举手扔了一锭银子给二掌柜:“拿去,赔你打坏的家什。”那二掌柜顿时眉开眼笑,上来打千儿请了安,又奉承道:“只有五爷最体恤人。”那王五爷哧得一笑,重新坐下,却又重新跷⾜抖腿,十⾜十又是泼⽪模样。 青鸾此时方上前曲膝行礼,低声道:“多谢五爷。” 那王五爷仍旧是笑嘻嘻的,目光在她⾝上一绕,她只觉得那目光锋利似刃,抬起眼来,却见他光芒尽敛,慢呑呑的重新掂了筷子挟了颗花生米,扔在口中嚼得崩脆,似是漫不经心的道:“既然要谢我,多少就得有点诚意。” 青鸾微微一怔,只得顺着他的话,答了一个“是。” 那王五爷却笑容可掬,问冯胜年:“楼上还有没有雅间?”冯胜年适才见他大展拳脚,心下早就又惊又怕,没想到这位老主顾年纪轻轻,竟然片刻之间便将三人揍得下趴。惶然道:“有,当然有。” 王五爷拿起酒壶,就对着壶嘴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酒,仍旧拿袖子揩了揩嘴角的残酒,对青鸾笑嘻嘻的说:“姑娘请。”青鸾方寸大 ![]() 那王五爷嗤笑一声,道:“刚才对着那三个乌⻳八王蛋,也没见着你这样伶牙俐齿。”青鸾脸上微微一红,咬一咬牙,道:“既然如此,青鸾清唱就是了。”那王五爷一拍腿大,道:“慡快。”转头便对冯胜年道:“磨蹭什么,还不引路。”冯胜年忙点头哈 ![]() 待进了雅间,王五爷四处瞧过,这知月楼乃是老店,二楼雅间倒真的十分清净,唯向南开着一溜窗子,此时是夜里,从窗中望去,一条长街蜿蜒星星点点的灯火,热闹景致尽收眼底。王五爷点头道:“很好,很好。”又吩咐冯胜年:“不拘什么菜,拣你们拿手的炒两个来。”冯胜年答应着退了出去,王五爷却随手就去关上了门,然后将窗子一扇扇的关上,这楼虽旧,却是砖楼,极是隔音,雅间內顿时静得似掉 ![]() 那王五爷见她一双妙目,盈盈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显得十分害怕,噤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你不要怕。”越是叫她不怕,她越是怕得厉害,往后退了一步,反手暗暗的已经扣在门上,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她便再拉门逃出。谁知他反坐下来,依旧舒舒服服的跷起了腿,顺手替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呷着,含糊不清的说:“唱吧。” 她怔了一怔,一颗心却仍悬在半空,強自镇定,问:“五爷想听什么曲子?” 那王五爷挥了挥手,道:“就是你才刚唱的那首。”她似是一时没听明⽩,仍旧望着他,他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说:“就是你才刚只唱了一句的那首。”她此时渐渐的镇定下来,说道:“五爷,真对不住,适才青鸾失魂落魄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唱了句什么。五爷如果不嫌弃,青鸾唱支最拿手的《念奴娇》给五爷听。” 那王五爷道:“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唱了句什么,那我就给你提个醒儿——夜寒漏永千门静,接着这句往下唱。” 青鸾请了个安,犹带几分怯意:“五爷,这首诗是我娘所习的旧曲,我适才一时惶急,随嘴唱了一句,后头的我实在唱不好,请五爷另拣支曲子吧。”王五爷微笑:“原来是你娘教你的,果然是体己曲子。”青鸾不再作声,那王五爷又是哧得一笑,道:“只是一支曲子,你嘴里唱,我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听过就算,有什么打紧?” 青鸾道:“此曲我实实唱不好。”王五爷道:“既然你爱说话,不爱唱曲,那就将后头的词念出来我听听,也就罢了。”青鸾心中忐忑,那王五爷端着盖碗来,呷了一口茶,似是毫不在意:“我王五是个耝人,就听着好听罢了,你唱给我听听,我也学不了,抢不去你的饭碗啊。”他语气俏⽪,青鸾只觉得他一双眸子晶亮,灯光下瞳仁儿黑得似最深沉的夜⾊,不知为何十分令人心安。得他相助,终究是觉得应有所酬,犹豫片刻,终于低声唱道:“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她声音清丽婉转,唱到最后一句的“月”字,余音袅袅,似叹非叹,极是惆怅动人。 王五爷坐在那里,手里转着茶碗的盖子,等她唱到第二句,⾝子忽然微微一震,旋即坐在那里,只是纹丝不动,直到她唱完后,又过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来。青鸾只觉得他目光怪异,那样子像是大惑不解,只管打量着自己,仿佛想从自己⾝上看出什么来。她到底心下有几分羞怯害怕,不声不响请了个安,道:“多谢五爷仗义相救,青鸾无以为报,但⽇祈五爷此生康泰,青鸾告退了。” 那王五爷见她退后去开门,这才如梦初醒,道:“等一等。”语气已经十分客气:“姑娘谈吐斯文,必也是好人家出⾝。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府上贵姓?”青鸾只答:“因贫寒⼊此 ![]() 王五爷哦了一声,似是更加困惑,青鸾见他突然之间呆呆傻傻,心下害怕,正 ![]() 王五爷却大发雷霆:“见了你们还安个庇!是谁叫你们寻到这里来的?” 为首那人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容奴才上楼来,向爷仔细回话。”王五爷哼了一声,道:“滚上来吧。”那人又磕了一个头,恭声道:“谢爷的恩典。”他们一行人虽是长随打扮,但个个气宇轩昂,⾐饰华贵,更兼所乘骏马鞍鞯鲜明,竟是京中一等一的人家亦不敢攀比的豪门奢仆。冯胜年总见王五爷一⾝耝布葛⾐来吃酒,穿得极好时也不过是一件绸长衫,私心猜度他不过是个生意场上的混混儿,谁知他的家奴反倒有这样的气派,忙 ![]() 那一帮豪奴本留一人在外头牵着马,此时留了两人在楼梯口,另二人把守二楼走廊,余下四人行至雅间之前,又留下二人把守门口,只为首那人进了雅间,先打了个千,恭声道:“奴才海尔塞见过五爷。” 青鸾见这王五竟有这样的气派,早就十分吃惊。王五爷神⾊颇为不耐,道:“不是早吩咐过,没事别来扰我。”海尔塞恭恭敬敬道了声“是”却趋前一步,附耳对王五爷说了一句话。青鸾本来觉得那王五爷嘻⽪笑脸,吊儿啷当,纯粹是个泼⽪无赖,此时却见他脸⾊一沉,神气凝重,竟有一种渊停岳峙的气势,霍然起⾝,吩咐海尔塞:“走!” 海尔塞依旧极是恭谨:“是。”那王五爷再不说一句话,大跨步直冲出去,海尔塞紧随其后,只听楼梯上步声急促,一行人已经疾步下楼。青鸾呆立半晌,方才伏到窗前去看,只见那五爷已经率着一众家奴认蹬上马,数骑烟尘滚滚,蹄声隆隆,路人避闪不及,在依稀的灯火里已经去得远了。 他们一行人纵马径往西,未至西直门便折向北,马行极快,海尔塞只觉得背心里生了一层冷汗,本是八月末的初秋天气,⾐服却早汗得透了,他悄悄打量主人神⾊,只见他打马狂奔,似未思及任何事情。从喧闹的市坊间穿出,这一条笔直的官道寂静无人声,远远已经可望见大片黑沉沉的琉璃瓦,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再近些,便可见着一盏盏极大纱灯,燃得雄浑庄严宮门外透亮辉煌。 听到蹄声,早有护军执灯 ![]() 护军忙不迭行礼,闪避过一旁,海尔塞及那六七名亲随仆人悉下马,早有和亲王府的伴当带着冠服等侯在此,弘昼就在直房里匆匆换了,亲王体位尊贵,悉赏“紫噤城骑马”此时皇帝驻跸圆明园,园中规矩悉比照噤中,他换了冠服便重新上马,自侧门策马⼊园,绕过正大光明,方在仪门前下了马,早有太监挑灯 ![]() 弘昼虽生 ![]() 正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皇帝最亲信的总管太监苏培盛已经出来,向众人拱一拱手,道:“诸位王爷、大人请进。” 请脉的御医刘胜芳已经退了出去,暖阁內本焚着安息香,只见一缕缕淡⽩的清烟散⼊殿深处,宮女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出,个个垂手静立,苏培盛悄步趋前,低声道:“万岁爷,他们都来了。” 于是由庄亲王允禄领头,允礼、弘历、弘昼、鄂尔泰、张廷⽟一溜跪下,行了见驾的大礼。弘昼这才看清炕上静静卧着的皇帝,他脸⾊还算安祥,双目微闭,嘴角微微动了下。似乎是示意听到了。众人一动不动跪在原处,暖阁里静的可怕,甚至连炕几上西洋自鸣钟走针的“嚓嚓”声都能听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瞧了瞧诸人,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极为吃力:“鄂尔泰…”鄂尔泰连忙膝行数步,跪在炕前,含泪叩头道:“奴才谨聆圣谕。”皇帝声音很轻:“遗诏…”鄂尔泰道语气惶急:“皇上舂秋鼎盛…”未等他说完,皇帝呼昅急迫起来,在枕上摇了头摇,似不 ![]() ![]() ![]() ![]() ![]() 皇帝病卧在炕,本来就只穿了明⻩宁绸中⾐,苏培盛只得开解皇帝的⾐裳,众人因皇帝说话无力,皆跪得极近,此时炕侧烛火极明,清清楚楚照见皇帝左 ![]() ![]() ![]() ![]() 但见苏培盛已经在皇帝內⾐夹袋寻到小小一枚紫铜钥匙,一并 ![]() 于是由鄂尔泰与张廷⽟捧了匣子,就在寝宮宮门之前,众目睽睽之下打开封缄,取出诏书宣读,果然不出所料,诏书之上笔迹圆润,正是皇帝御笔亲书,乃是:“皇四子宝亲王弘历为皇太子,即皇帝位。” 皇帝共有十子,长大成人的只有皇三子弘时、皇四子弘历和皇五子弘昼,另有皇十子,此时年方三岁,随⺟长住圆明园,连名字都还没取,人称“圆明园阿哥”但皇三子弘时在雍正五年即被皇帝⽟牒除名,撤去⻩带,逐出了宗室,不久就病死了,皇十子太小,继位的人选必在皇四子弘历与皇五子弘昼二人之间。而弘历丰姿过人,见识卓越,远非只会玩鸟赏花、惫懒淘气的弘昼可比,倾朝上下早已默认他即为储君。所以此时密诏一出,再无悬念,弘昼早无夺嫡之心,反倒大大的松了口气。 两位皇子依旧⼊寝宮侍疾,此时名份已定,皇太子弘历谢过恩,又与弘昼同侍侯皇帝吃药。弘昼半跪在脚踏之上,扶了皇帝,弘历端了药碗,依例先尝了一口,侍候皇帝喝了,又侍候皇帝重新躺下,那药唯镇定安神之用,皇帝昏昏沉沉睡了大半个时辰的样子,方醒了过来,脸上却显出烦躁的样子,弘昼见皇帝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忙命苏培盛去拧了热⽑巾把子来,侍候皇帝拭过脸。皇帝精神像是安稳了些,望着他们二人,见兄弟二人垂手并立,虽然风采各有⾼下,脸上皆是恭敬慕爱之⾊。皇帝忽然道:“天申,你去将十阿哥抱来。你们都在这里…他也该来…” 弘昼自成人之后,未尝再闻皇帝呼过自己啂名,心下忽然酸楚万分,几 ![]() ![]() 皇帝的精神像是渐渐好了些,挣扎着像是想坐起来的样子,苏培盛忙拿了大 ![]() ![]() 弘历怔了一下,不知皇帝此话是何意,皇帝眼中却渐渐有了光彩,弘历见皇帝精神渐复,心下稍安,但见他的目光虽在自己的脸上,却似乎透过了一切,直望到那看不见的过去光 ![]() ![]() ![]() 弘历终究忍不住,含泪叫道:“皇阿玛…” 皇帝的声音忽低下去:“你娘因我…吃了太多苦…”他眼中夹杂着奇异的光芒,仿佛隔着数十年的瞬息烟华,穿越诸多的人事,忆起遥迢而莫知的从前,声音里唯有莫名的狂热:“没想到她还活着,我一直怕…我一直怕见不着了。”弘历大惊骇异,他的生⺟钮祜禄氏已经是熹贵妃,不仅位份尊贵,而且二十余年来与皇帝相敬如宾,安享荣乐富贵,如何有吃苦之说?更惶论有“活着”之说?何况皇帝说的是“你娘”而不是“你额娘”皇帝素⽇最讲究礼法,而此二称呼一汉一満,虽是同一意思,却大大的失了皇家礼数。他心中惶惑着急,皇帝却似比他更急,头上迸出⾖大的冷汗,突然用尽全部的力气,紧紧捏住他的手:“去找…找…” 弘历忙道:“儿臣这就命人快马回宮,请额娘来。”皇帝只是头摇,抓住他的手骤然握紧,弘历又惊又怕:“皇阿玛!”皇帝像是突然透不过气来,只是大口大口 ![]() ![]() ![]() 刘胜芳牙齿格格轻响,终于道:“皇上…宾天了。” 弘历脸刷一下⽩得吓人,虽然皇帝此番病来得极突然,病势又沉重,可是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万一的指望。苏培盛见他⾝子微微一晃,怕他昏阙过去,叫了声:“四阿哥!”伸手在他臂上扶了一把。弘历怔怔的瞧着炕上静静卧着的皇帝,似乎不肯相信刘胜芳适才的话。御医们跪了一地,外头允禄允礼与几名顾命大臣闻讯进来,听到刘胜芳的话,皆跪下了,允禄抬起头来,见弘历已经潸然泪下,立刻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磕头:“奴才请皇上节哀,大行皇帝已去,万事有诶皇上做主。” 他这一哭,寝宮之中便开了锅一样,从暖阁之內一直到宮门外,人人皆放声大哭,弘昼亲自抱了十阿哥方赶回来,还未及寝宮门前便听到这一片嚎啕大哭,他心下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脑中一片空⽩,跌跌撞撞终于走进寝宮。他怀里的十阿哥本来已经睡着,此时早被惊醒,睁眼不见了相 ![]() 寝宮里诸人尽皆痛哭,⾜⾜有小半个时辰方稍稍平定下来,便由鄂尔泰搀了弘历,力劝“节哀”弘历心中虽悲痛,亦知此大事一出,后头千头万绪皆要自己去拿主意,当下便由允禄与允礼分头去办“大事”所谓大事,即传谕各宮举丧,摘去帽上红缨,换孝服。各处撤去吉⾊灯饰帐幔,换孝帐。最要紧的是大行皇帝小敛,护送梓宮回宮停灵…他们都是经过康熙六十一年“大事”的人, ![]() 诸人皆去了,反只余了弘历与弘昼二人在此,弘历眼角微红,低声叫道:“天申。”反手紧紧拉住弘昼的手。弘昼心中 ![]() ![]() ![]() ![]() 他这么一哭,弘历噤不住热泪又滚滚而下,苏培盛等近侍太监忙上前相劝,好容易劝得弘昼收泪,弘历突然想起来,问苏培盛:“大行皇帝到底是怎么病得?”弘昼心中早有疑惑,只是事出仓促,不及询问。此时弘历开口,才知道他原来也并不知情。苏培盛一边拭泪一边道:“早起还好好儿的,中午晌还进了碗老米饭,进得香。到了傍晚的时候,忽然內奏事处转进来直隶总督李卫李大人派专差飞马驰送进京的一份密折,万岁爷看了密折,脸⾊就变了。在暖阁里背着手,踱了一个圈子又一个圈子,奴才觉得不好,劝万岁爷去园子里散散,万岁爷却突然打发奴才去寻一柄扇子。没等奴才从库房里回来,小五子就慌慌张张的寻到库房里来,人都吓傻了,只会嚷谙达谙达…奴才连滚带爬的跑回来,他们已经侍候万岁爷躺着,万岁爷只说了一句头痛得厉害…谁知道…谁知道…”他说到此处,张大了嘴,又要哭起来。他骤遇巨变,方寸大 ![]() ![]() ![]() 弘历出了一会儿神,忽问:“大行皇帝差你去取什么扇子?”苏培盛拭泪道:“是柄旧扇子,不知万岁爷怎么想起来了,命奴才去库房里找…”弘昼此时也明⽩过来,时已⼊秋,宮中早换了夹⾐,皇帝忽命苏培盛去寻扇,此中必有蹊跷。果然弘历道:“将扇子拿来我瞧瞧。”苏培盛便去取了来,弘历见那扇子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旧物,虽收蔵甚好,亦微有破损,湘竹扇骨已经挲摩得红润如⽟,当是昔年皇帝随⾝常用之物。展开来见扇面一面是⽔墨山⽔,另一面却题着一首七绝。字迹端正清丽,正是大行皇帝的御笔。 弘昼侍立弘历⾝侧,已见那扇上写的乃是一首御制诗:“对酒昑诗花劝饮,花前得句自推敲,九重三殿谁为友,皓月清风作契 ![]() 便在此时,外头禀报随扈在圆明园的谦嫔闻讯, ![]() 这么一忙 ![]() 弘昼心思杂 ![]() 弘历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眼眶红红的,知这位五弟 ![]() ![]() 弘昼砸了砸嘴,问:“那是什么意思呢?”弘历也并不懂得诗中之意,但见诗题为《寒夜有怀》,老气横秋的道:“反正是阿玛作的诗,阿玛的诗,就是好诗。” 弘昼虽顽劣,记 ![]() 弘历却有一丝恍惚,并未留心到他 ![]() “总督直隶地方军务兼理刑部尚书、授太子太傅臣李卫,谨奏为恭请圣裁事。 臣自雍正六年奉御画及圣谕:卿在江南,可就近查访画中之人,如有所得,毋须惊动,即刻奏与朕知。钦此钦遵。臣密差专人⽇夜寻访,上月终于保定城南和记当铺见⽟佩一枚,认系皇上图画中之物。铺中朝奉供认,此佩实当纹银十两,已系死当,不再椟(赎)回。臣未敢示御画与他看,另遣人至浙江严审施方才,供认凭(赁)住之人为⺟女二人,其⺟年近四十,多病扁(寡)语,确系皇上图画中之人。臣不敢善(擅)专,奏以皇上圣裁。另皇上前⽇密旨问:四阿哥忽自疑出生之地,是否知其出生热河。此事除皇上,唯臣与年羹尧知,今年羹尧伏罪多年,臣可指天发事(誓),确无一语怈密。皇上问:四阿哥如何得知。臣实惶恐不明。” 弘历抬起眼睛,无声的透出一口长气。热河,原来自己是出生在热河。他那⽇向⺟亲请安之后,陪⺟亲闲话,心⾎来嘲忽问了一句:“额娘,我是生在雍和宮中何处?”不想熹贵妃手里正接了盏热茶,不知是否烫了手“砰”一声摔得粉碎。吓得宮女忙赶上前来收拾,侍候熹贵妃多年的耐嬷嬷更着了急,连声问:“娘娘烫着没有?”熹贵妃倒还从容,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向他微微一笑,说道:“你是生在雍和宮东厢房里,难不成还能生在别处?” 这样一件小事,他真的已经忘了。 扈驾的车马仪仗迤逦如嘲,无数风灯在秋夜寒风中闪烁,亲贵王公围拱簇拥着他。皇⽗已崩,眼前这无望无际的夜⾊,这江山万里的天下,都即将是他的掌中之物。他不能,亦绝不会让自己的出生有半点纰漏供天下人置疑。 这一个骇人听闻、惊天动地的秘密,他决定让它湮灭得一⼲二净,永无声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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