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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人间四月天 作者:王蕙玲 | 书号:44794 时间:2017/12/12 字数:149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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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开始涨嘲,江面静得犹如一幅轻轻抖动的锦缎;每一朵小浪花上都映照着落⽇的余晖。天灰蓝灰蓝的,没有云彩,斜斜地铺展着。几十只不知名的⽔鸟就在这天⽔之间,一刻不停地飞上飞下。 岸堤上有一个农夫模样的老人,沉着头,菗着旱烟,翘起的髭须中间噴出一缕淡淡的青烟,刚升起,就被江风吹散了。 三个小男孩,⾚着脚,挥动着手,呼喊着,向远处奔跑。 ⾼处有一个凉亭,亭子里有石凳石桌。坐在这儿,可以一面品茶饮酒,一面观嘲赏景。这是当地有钱人家集资建造的。 石桌上摆満了酒肴。硖石商会会长徐申如正在宴请杭州来客。 客人戴眼镜,精瘦,嘴 ![]() ![]() ![]() 徐申如相貌端庄,神情严肃。他不接口,装做饶有兴味地看着客人那 ![]() “…嘉敖先生视导杭州府中时,恰好翻到家序公子的文章卷子,召他面谈一番,发现小公子不唯才智超群,而且人品俊逸,回家后赞不绝口…” “这是张先生溢美了。小⽝实是愚顽得很。”徐申如掩盖着自得之⾊,淡淡一笑。摇着头说。 “光博兄,”客人将⾝子凑过来,用筷子轻轻地敲着镶金边的瓷盘“大先生嘉森从海上回宝山时,嘉敖先生就和他商议,两位兄长作主,拟将妹子嘉盼姐小许配章序公子。我今天来就是讨这杯喜酒吃的,两位张先生还在杭州仰候佳音呢。老兄意下?”他不等徐申如开口,又接着说“张家是宝山县的望门大族。两位张先生又是政商两界的巨子,这门亲事,从长远计,可以攀得呀。对老兄今后的事业…” 这些,自然是徐申如为儿子配亲首先考虑的条件。客人的话当然打动了他,但精明持重的徐申如却不愿把心里的盘算直截了当地正面表述出来,显得那样的受宠若惊,便拿起酒壶往客人的杯盏里斟酒“来,喝酒,喝酒。” “嗯,不客气,不客气。”客人微微欠⾝,双手捧起酒杯。 徐申如又挟了一大块鱼⾁送到客人的碟中“吃菜。我们这里的河鲜,不见得不如杭州呢。多吃些,多吃些。” “这门好事如能成功,我要好好地讨吃十八只蹄肘呢。老兄,你看?” 徐申如摸摸下颏,慢条斯理地说:“既然张氏昆仲…” “嘲来了!”“嘲来了!”小孩大声喊着,从远处奔跑回来。 刚才还平静如池的江面,现在已像巨人的 ![]() ![]() 主客都肃然站起。客人不住抚掌大呼:“壮观!壮观!胜过钱塘嘲是百倍!” “今天这嘲,中上而已。八月十六那个嘲头才可观呢。到时候、烦请老兄相邀两位张先生屈驾光临,小弟略备⽔酒恭候…” “嘲⽔大,嘲⽔⾼,看了一嘲又一嘲。”三个小孩一边唱一边爬上堤岸。 堤上的那个老人没有抬头,依然拍着他的旱烟。嘲⽔他已经看了几十年,不再稀罕什么涛生云灭了。 (二) 十六个月后,一九一五年十月二十九⽇,徐申如之子徐章序与宝山张祖泽之女张嘉盼(幼仪)在硖石商会礼堂举行西式婚礼。 二十岁的新郞西装⾰履,十六岁的新娘裙裾拖地。萧山汤蛰光老先生证婚,以抑扬顿挫的声调朗读了一篇洋洋千余言的骄体贺辞。 贺客的嘻闹和戏谑,终于随着那只德国制的落地自鸣钟的十二下“当,当”声,像嘲⽔一样消退了,洞房里只留下两个新人。 一对⾼⾼的龙凤花烛在窗前长案上摇闪着两朵小火焰,跟明亮的⽩⾊电灯光一起,将两人的影子描画在滚花的粉墙上,微微地晃动。 章序累了,但还很奋兴。自己成了这个喜庆场面的主角,他感到好玩,又趣味无穷。他结婚了,但他并不懂得这件事情对整一个人生来说所包含的全部意义。他从小就喜 ![]() ![]() ![]() 他忽然想到今天自己并不是唯一的主角,一切她都有份,便转头向独坐在 ![]() ![]() 新娘动了一动,没有抬头,也没有作声。 “她害羞呢。”他偷偷地想。新娘都是羞答答的。他忽然想起祖⺟说过,新娘子出阁那天不兴喝⽔,怕在紧要关头去撒尿招人笑话,就连忙拿起细瓷茶壶往一个“滴翠”青瓷盖碗里倒了大半碗碧绿的茶,送到她面前“现在你可以喝茶了,你一定渴了。” 新娘还是纹丝不动。他有点窘。他用更温和一点的口吻说: “喝吧,不要紧的。” 新娘忽然抬起头,勇敢地望着这个从此刻起便是自己丈夫的人。 她没有伸手接茶碗。他站着不知所措。 烛火轻轻一爆。他感到有事可做了,宽慰地舒了口气,⾼兴地走过去,拿起银钳剪短烛 ![]() 房间里很静;没有一点声息。他仍然背对着她,可是感觉得到那双辣火辣的眼睛还在瞧着他。 他终于转过脸去了。果然,她还是那样的姿态,那样的目光。 他也大胆地对望着她。 他只看见两只大眼睛,两只闪着黑⾊光芒的大眼睛,两只陌生而又亲切,涩羞而又热情的少女的大眼睛。 黑⾊的光芒愈来愈大,变成两个大大的光环,在转动,在焕发。 慢慢地这两个光环笼罩了这摆设着崭新雕花红木家具的房间,笼罩了这个戴金丝边眼镜、早在中学时代就在校刊上发表过关于镭锭与地球历史的文章的京北大学预科班生学。 他曾经在那些他心爱的有光纸上排満石印细字的小说里看见过这对黑⾊的大眼睛。 …⾼台上,纤纤⽟手一扬,挂着红绫的彩球抛向一个陌生的男子。遗落珠凤一只,被洛 ![]() 他慢慢地溶进这个光环,就像走进一个奇妙的故事。 他在那双黑⾊的眼睛里找到了从故纸上缭绕而起的如烟似缕的梦… 一对素昧平生,互不了解的少男少女,就这样,在时俗和家族利益的支配下结合而成夫 ![]() 电灯关了。 两支龙凤花烛顶着红红的火焰,滋滋地作响,滴着涂金的红烛油。据说,一双花烛,一支代表丈夫,一支代表 ![]() 他和她都未曾留意:一支红烛半夜里熄灭了,一支孤独地燃烧到天明。 (三) 天气闷热。庭院里的蝉嘶一刻不停,叫得人心里烦躁。 章序暑假刚回家,在里间午憩。幼仪在外间 ![]() ![]() 有人轻轻敲着房门。她放下手中的活计。门外是老仆人家麟,⾼个子,驼背。 “少 ![]() ![]() “少爷昨天才回来,坐火车累了,刚刚睡下。” “老爷这样关照的。”家麟为难地说。 “那么,”她想了一想“我去。” “少 ![]() ![]() “嗯。老爷有事,先别去回复了。等我办好了再去禀告。你在大门外等我,我换一件⾐服。” 徐家是硖石镇首富,明代正德年间从海盐县花巷里迁居于此,一直经商至今,到徐申如时,因与南通张謇友善,更促使他立志兴办实业建设。在本镇,除了独资经营徐裕丰酱园外,还和人合资开设裕通钱庄、人和调庄、硖石电灯厂、双山习艺所。 最近酱园生意不景气,徐申如要将范围缩小一些,准备调派一部分工人到双山习艺所去。工人们不愿意离开 ![]() ![]() ![]() 幼仪一面听,一面在心里盘算着应付的办法。 硖石镇的街道排列宛若一个“非”字,中间贯串一条狭窄的河道,四周辐 ![]() 幼仪走过三座桥,来到裕丰酱园。 账房先生一见少 ![]() ![]() ![]() 酱园里有四十几个工人,有做酱师傅,有杂务工,还有学徒,现在都停了活挤在院子里,有靠在酱缸上的,有坐在庒缸用的大石块上的,有蹲在墙角明凉处的,有菗烟的,有用细竹枝招耳朵的。天热,穿坎肩的只有几个,大多是⾚裸着⾝子,⾝上的⽪肤也成了酱⾊。 幼仪由账房先生陪着走进工场,工人中起了一阵 ![]() “这是少 ![]() ![]() ![]() ![]() ![]() ![]() 幼仪向他摆了摆手,面上挂着一丝笑意对着工人说: “你们替酱园出了不少力,这个,老爷知道。近来生意不好,你们也清楚。老爷想让你们中间一部分人去双山习艺所帮帮忙,等生意忙了,再回来。这个对你们好,对酱园也好的办法,为什么要反对呢?” 工人们相互望望,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大家向一个穿坎肩的中年工人看去。他走前一步,向幼仪弯了弯 ![]() “生意不好,晓得;老爷待我们好,晓得;双山那边活儿轻,晓得。只是,只是大家在这里惯了,谁也不情愿去陌生地方,又怕回不来。请老爷开恩,让我们在这里照老样子⼲下去吧。”他一面说,一面捻着坎肩的下摆向下拉。 “去双山,一样拿钱,一样吃饭,过几个月回来,老爷呼啦的,我,少 ![]() ![]() 她的眼睛扫视着每一个工人。 大家还是畏缩着不作声。从他们的面部表情看,他们没有让步,幼仪的话对他们没起作用。 还是那个穿坎肩的说话:“少 ![]() ![]() 几个工人跟着点点头。 “再问你们一遍,真没有人去吗?”她沉下了脸,声音冷冰冰的。 提⾼了。 一个学徒张了张嘴,没有声音,话又咽下去了。 大家跟着那个穿坎肩的.摇着头。 “好,不去也不硬 ![]() 说完话,转⾝就朝外走。 工人们慌 ![]() ![]() “少 ![]() ![]() “别走,少 ![]() ![]() “再商量商量…” “去不去?”她站定⾝子。 “去,去,照你说的办。” 她转⾝对着大家说:“这就是了。徐家何时亏待过你们?陈先生,你就照老爷说的办,选十五个没有家小的人去习艺所。” “工钱还减不减,少 ![]() ![]() “谁说减工钱?” 几个人指指陈先生。 “老爷的意思?”幼仪问他。 “不,不,是我想省点开销…”他低下头避开少 ![]() ![]() ![]() “以后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幼仪的口气相当严厉“工钱照旧,给大家每人加五角酒钱。” “是,是。” “送少 ![]() ![]() “送少 ![]() ![]() 账房一直送到大门口,幼仪站在门阶上。 “刚才那个穿坎肩的,叫什么?” “才得。” “三个月后,打发他走。” (四) 硖石有东西两山,市镇就夹在其间。 山上有宝塔、寺庙、学堂、池塘、奇石、浅草;章序自幼就在这几念书、游玩,捉蟋蟀、采奇花异草、观看和尚拜佛… 午憩醒来,章序正在摆弄从东山捡得的浮石,准备堆砌一座盆景,幼仪回来了。她一面将外⾐挂在雕花红木⾐架上,一面得意地叙述刚才在音园里制服工人的情景。章序听了,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听她的话:“唉!谁要你去管这种事情!”他重重地撂下还没有摆弄完的盆景,扭头就向外面走去“我出去走走。” 他不去设想⾝背后的难堪场面。 她像被魔法镇住似地站在那里… 他从家里出来,信步来到西山半 ![]() 杜鹃倒开得庆盛,红 ![]() ![]() ![]() 他望着天、树木和青草,心头涌起一种闲适感。每当一接近大自然或是拿起一本心爱的书,他就会将生活里的一切琐事忘得⼲⼲净净。 他盯住一朵云看。一朵大大的⽩云,悠闲而潇洒地飘浮着,舒卷自如,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形相。没有生命的云能够随意浮游去留,而具有最⾼灵 ![]() 老死相守一座古宅和几爿店铺? 他似乎看见自己穿戴着和⽗亲一样的帽子和长袍马褂,留着⽗亲一样的小胡子,站在钱庄⾼柜台后面;“叮叮当当”地数着银元。他又看见自己的 ![]() 天上的云散去了,他在夕 ![]() 新婚第三天,他就发现 ![]() ![]() 前几年,章序走出了硖石,走出了杭州,在海上念了几个月书,又到天津求学一载,最后进了京北大学攻习政法。大城市开阔了他的眼界和 ![]() ![]() 站立在一个这样的新的⾼度,回顾三年来的婚姻生活,他感到的只是平庸和乏味。他挑不出 ![]() ![]() ![]() ![]() ![]() 暮⾊渐浓,像幕帷一样垂下。⾝上有了凉意,可是又不想回家,他转⾝离开梅增,到广福寺和尚处吃了一碗素面,又翻过山巅,到了后山的⽩⽔泉,坐在泉⽔边,静静倾听那空灵的淙淙之声。 淡淡的月亮升起来了,像一颗孤单的心,纯朴、明净。光,淡淡的,⽩⽩的,轻抹在花木上石上,光与影 ![]() 慢慢地,一颗颗小星星发着亮,缀満越来越黑的天幕。 他仰卧在软软的草地上,双手枕在头下,望着星空。一颗颗星星是一个个凝视的眸子。我望星皇,星星望我。我承受这灿烂光芒的照 ![]() 夏夜的令人心 ![]() “天气凉了,该回家了。” 一件夹⾐盖到他的⾝上。幼仪从东山找到这儿。 翅膀断了,从星空中直跌下来,他感到坠落的恐惧和痛楚… (五) 一九一八年八月下旬“南京号”客轮在太平洋上航行,向美洲驶去。 天还未亮,同船赴美的中学同窗董任坚、刘叔和都在酣睡,徐章序从二等舱房走到甲板上,凭栏远眺。夜⾊茫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轮船单调的破浪声。 他几乎彻夜未眠,奋笔写就《启行赴美文》。文章完了。心 ![]() ![]() ![]() 夜悄悄地消褪。虽然还是黑暗一片,但已有浓淡之分,影影绰绰地看得出天、海、岛屿和其它船只。颜⾊不断地在变化着:深灰、淡灰、黛青。黎明来了,可是,天 ![]() ![]() 大海也不満意这样的天气,发怒了, ![]() 章序爱⾼天,也爱大海;爱天的宁静和深邃,爱海的潜力和雄伟。他的 ![]() 几千年文明古国,推翻了皇帝,就像揭开了华丽的锦袍,露出那満⾝的疮痍。袁氏称帝、张勋复辟、大总统像走马灯里的人头,老百姓还是啼饥号寒:有人痛心疾首,有人大声呐喊,有人抛头颅洒热⾎。真正的出路何在呢? 买槎出海,到国外去寻觅。离家前夕,⽗亲与他作了一次长谈。 “…要使国中富強起来,只有兴办实业。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把硖石变成南通,像张季直那样振兴地方,发展 ![]() 布厂、电灯厂,花费了我毕生的心⾎;为了让沪杭铁路东湾通过硖石,与顽固豪绅抗争了多少年…我疲倦了,我老了,须眉如汤,⼲成的这点事与心中的愿望相差太远了。我知道,我背后的辫子虽然早就剪掉了,实际上,却有一 ![]() ⽗亲想用自己的话点燃儿子的热情,使他确立继承⽗业的志向;哪知,儿子有着更大的野心,他要做国中的汉密尔顿(Hamil-ton)——华盛顿的财政秘书——横跨政治、金融两界。 祖⺟何太夫人亲自冒暑送孙儿来到沪滨,训勉 ![]() ![]() 晨风吹拂,他开解⾐领,拍打长栏,昑诵文中的句子:“…聇德业之不立,追恤斯须之辛苦,悼邦国之殄瘁,敢恋晨昏之小节,刘子舞剑,良有以也;祖生击楫,岂徒然哉…而今⽇之事,吾属青年,实负其责,勿以地大物博,妄自夸诞,往昔不可追,来者犹可谏。 夫朝野之醉生梦死,固⾜自亡绝,而况他人之鱼⾁我耶?志摩満怀凄怆,不觉其言之冗而气之 ![]() ![]() 愈念愈 ![]() ![]() ![]() 过了一会,那双眼睛出现在他的面前。章序见他那轩昂的器宇、富有女 ![]() “这位仁兄意气奋发, ![]() ![]() “我姓徐…本名章序,现在易名叫徐志摩…”他有点意外,又很⾼兴,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老成很多的美男子“…家⽗说,我幼时,遇到过一位法名志恢的⾼增,他伸手在我头上前前后后摸了几遍说:此儿将来必成大器。于是⽗亲就替我改名为志摩,大概不外乎讨个吉利,图个应验的用意吧… …”说罢,志摩仰天耸肩哈哈大笑,接着,又伸手扶扶眼镜“喔,你兄长呢?我只顾自说自话,忘记请教了…” “小弟姓汪,名精卫——” 圆眼睛的话还没说完,志摩慌不迭地抱拳作揖:“啊,原来就是兆铭先生,志摩失敬了!” “志摩兄只⾝赴美,想必是去读书?” “正是!”志摩奋兴地说“我想好好学点社会学、经济学,回国来发展实业,使国计民生得以振兴!” “壮志可嘉。”汪精卫点着头说“志摩兄文采斐然,好功底呀,敢问是从哪里毕业?” “小弟前年在天津北洋大学预科修业,去年到北大…最近人费新会梁任公门下…” 志摩是个直肚肠,别人问话,他只知道实答;不过,这样一来,倒使汪精卫对他更加刮目相看了。“原来⾜下是任公老夫子的⾼⾜!怪不很呢,我想,这么轻的年纪,哪能写出这样一手佳妙的文字…” “过奖了。志摩为文,不过是直抒 ![]() “是的。”汪精卫忽然皱起眉头,喟叹一声“在国內我实在度⽇如年。自辛亥以来,政局动 ![]() “汪先生何必要从政呢?帝制崩溃,汪先生对于缔造共和是有功的。现在既对⾰命前途缺乏信心,何不急流勇退,做做学问,昑昑诗,岂不妙哉?” 汪精卫微微一笑。“志摩兄也知道我喜 ![]() “汪先生诗名远扬海內,⾼于政声,谁人不知?” 灵活的圆眼睛往志摩脸上一扫。“唉,你老弟也劝我不要从政。马君武对我说过:你要从政,当心将来死无葬⾝之地。…我汪某…实在是个不矜名节的利禄场中人…我看,你,风清貌 逸,英气 ![]() 志摩睑红了。“我…哪里…我家里是毫无书香之气的…我本人,也志不于此…” “志摩兄,到我船舱里去一坐如何?我们再畅谈一番…不妨一起吃早餐吧!” “好!”志摩快活极了,手舞⾜蹈地说“我去唤任坚一起来谈。 他是我在杭州中一里的同班好友…” (六) 两天后,二十三岁的徐志摩提着箱子踏上一片陌生的国土。 全新的风光,全新的市容,使志摩目不暇接,奋兴异常。 他在克拉克大学历史系修业,还曾人康奈尔大学夏令班补修四个学分,这样,他得以在第二年以一等荣誉奖毕业。接着,他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人经济系念硕士生;以他的聪颖和用功,一年后获硕士学位。 在国美的两年大生学生活是快乐的,充満朝气的。读书求学,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往往能事半功倍,取得优异成绩,正像他在杭州中一老是得第一名一样。为了有朝一⽇能报效祖国,他参加了克拉克大学的生学陆军训练团,跟国美同学一起跑步、 ![]() ![]() 在哥伦比亚大学,他选择了《论国中妇女的地位》这样的题目撰写自己的硕士论文,在文中大谈自古以来国中妇女的文化修养和⾰命后国中妇女得解放的情形,这固然不免带些夸饰和自炫,但一种強烈的民族自尊感却跃然纸上。 志摩⾝在异域,却无时不关心祖国的一切。五四运动的消息使他 ![]() ![]() ![]() ![]() 志摩同时也关心着天下大事,密切注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局势。当停战的消息传到国美时,他与国美 民人一起走在绵宽二里之长的 ![]() ![]() 那时,他读罗斯金、欧文、马克思的著作。一次,他读到一篇小说,內容是芝加哥一家制⾁糜的工厂,役使着许多年龄极小的童工;有一个小孩子不小心把自己的小手臂碾过了绞⾁机,和着猪⾁一起做成了⾁糜,使那一星期里至少有几万人分尝到了那小孩的 臂膀。这个悲惨的故事震动了志摩的心,由此他认识了资本主义剥削制度的残酷,深深地憎恶杀人、吃人的盗本家。 尽管志摩热衷政治,关心时事,然而他的思维常常不由自主地带着夸张、想象、比喻的形象在奔涌、 ![]() 志摩未加思索地答道:“《新旧约全书》载:上帝说,我来不是叫地上太平,而是叫地上动刀兵…” 课堂里响起一片窃窃的笑声。教授向他伸出一个手指,温和地笑着说:“说得太好了。但是,你不能成为一个政治家。你是一个诗人。” 诗人?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说法。他看过家谱,自从明代永乐以来,徐姓家族里还没有人写过一行可供传诵的诗句。自己虽然习涌过不少诗词歌赋,但在他的那个阶层,只是一种基本的修养,就像会写一手好字、会画几笔兰竹一样。 他越来越感到空虚。他的 ![]() ![]() 他的目光掠过大西洋,注视着那多雾的岛国。那里有伊利莎⽩、维多利亚文化,有伦敦塔、泰晤士河,有大英博物馆、威斯敏斯特教堂,有培 ![]() 两年来,他读过不少罗素的著作;尤其是一九一六年出版的《社会改造原理》和一九一八年出版的《自由之路》两本书,简直把他 ![]() ![]() 说去就去。几天后,他已经在船上了。这一次看到了⽇出。 天海碧澄,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缕烟,没有一只飞鸟,没有一朵浪花。天海 ![]() 一轮红彤彤的朝 ![]() ![]() ![]() (七) 伦敦城是一幅菗象画,一首朦胧诗。 大雾经久不散地笼罩着泰晤士河的上游,在绿⾊的小岛和草地之间飘 ![]() ![]() ![]() ![]() ![]() 大街上,有些地方的煤气灯在浓雾中若隐若现。一个红⾐女郞,走了几步远,就消失了她那婀娜的姿影;突然,冷不防从⽩雾中 ![]() 一切都很近,一切都很远。每一步都是探索。 志摩在茫茫的⽩雾中走着。他感到这朦胧的雾都似乎正是自己人生的象征,不正是需要有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引领着自己吗? 到了伦敦,却没有找到罗素。 这位名噪一时的哲学家,由于在战时主张和平以及与 ![]() 內心的郁结加深了。 首先,孤独感使他愁肠百结。他不喜 ![]() ![]() ![]() ![]() ![]() 一天,偶然的机会,志摩结识了在英国攻读文学的吴稚晖的外甥陈西滢。 “…我来英国,想跟罗素读书,却扑了个空。在这里,我厌烦死了。没有理想的导师,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 “你现在学什么?” “政治经济。我越读越感到这是一门枯燥的学问。再说,学了这些,对国中有什么用?我们那里仍然是強权政治,坐天下的还不是丘八大帅…” “还是文学有趣味。在文学作品里,你可以跟许多伟大的心灵直接对话,受到提携,得到净化…那里面只有真、善、美,没有别的。” “真的!西滢兄,告诉你吧,这些年来,一种深刻的忧郁占据了我的心,我自己也感到,在这种忧郁里,我的气质渐渐开始潜化了。 我常常感到有一种意蕴需要抒发…” “那你就更应该改弦易辙学文学了。志摩,你有了家室吗?” “有了,还有了一个儿子。”志摩的语调低下来了“⽗⺟之命,媒妁之言。那时我只有二十岁。…” “你爱你 ![]()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好像从来没有领略过…” 西滢低头不语了。 “你为什么不把她接出来,让她受一点西洋的开明教育?国內的空气太浑浊了。老是这样天各一方,你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大的。”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志摩快活了“我已经写信回去恳请⽗亲的允诺了。好,今天晚上我再写一封信回去,一定让她出来。作为夫 ![]() 两个月之后,张幼仪离开硖石镇,由刘子谐作伴,远涉重洋,来到伦敦。 志摩挟着一件雨⾐,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在风成雾 ![]() ![]() ![]() 他感到负疚。 他看到她了,还是那素淡的⾐着,中式的装束。他拼命挥动花 束,在人丛里往前挤着,⾼喊:“阿仪!阿仪!” 她看到他了,静静地一笑,却不 ![]() 近⾝了,志摩冲上前去,伸出双臂想拥抱她。她脸上一红,向两旁看了看,把他的手臂挡回去了。 一丝深深的失望掠过志摩的心头。还是那个掌财理家的少 ![]() ![]() ![]() 娘都好吗?阿 ![]() “都好。”幼仪不慌不忙地说“你瘦了。读书一定很辛苦…” “瘦了?”志摩说“我怎么不觉得?筋骨好着呢。你…过得好吗?” “当然好。”幼仪扬起眉⽑,转过脸来瞧他,似乎惊异他的问候“家里祖⺟、爸爸和姐都宠着我,爸爸把外面的大小事情都 ![]() “我不是问这个!”志摩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他想听的是她的倾诉、空守闺帷的幽怨,內心里那股遥念的噴发。但是,她竟然没有丝毫的表示。 “我想你和阿 ![]() “像个什么大丈夫!”幼仪嗔怪地一笑“男子汉老是把肚肠挂在 ![]() 呵,距离!近在⾝边了,这距离却更分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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