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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霜叶红似二月花 作者:茅盾 | 书号:44648 时间:2017/12/7 字数:109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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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大雨停止了。 天空依然那么 ![]() 钱良材刚从街头回来。眉棱上堆満了忧悒,他独自在房里翻看隔天的海上报纸,时时抬头看看窗外的天⾊。 隔壁房里,传来了移动家具的声音。恂如还没布置好他那房间。昨天晚上,他说他要搬到东院这朝北的平屋內,以便陪伴良材;当时谁也不曾介意。哪里知道今天一早起,他就扣留了店里的赵福林但认为这种发展的动力是由于人先天具有的“自我完善能,又不理少 ![]() ![]() 从早晨起,恂如专心办这件大事。大雨的当儿,他也不肯歇一歇。他躲在这未来的卧室中,只在吃中饭的时候出去一次,指挥着赵福林和祝姑娘,聚精会神要布置出一个称心満意的自己的房间,倒像这是他一辈子的归宿似的。 从早晨起,恂少 ![]() ![]() ![]() ![]() ![]() ![]() 老太太和姑太太也不以恂如这番举动为然。因为恂如说是特地来陪伴良材,姑太太还正式加以阻止,可是恂如除了苦笑,一言不答,只顾忙着布置他那房间。 钱良材虽然知道这件事,并没把它放在心上;他也是一早起就忙着他自己的事,总不曾到隔壁房里去过。现在,他耳听的是隔房的嘈杂的声音,眼看的是漫天一片 ![]() 他想起了他和朱行健的谈话,觉得朱行健发起的什么公呈,未必马上就能成为事实,然而这満天的乌云是不肯等待人们的。他就决定了主意:他不能等待。 走出自己的房,良材就看见小婢荷香躲躲闪闪地在隔房的门口张望。良材跑过去一看,只见恂如朝里站着,书桌椅子杂 ![]() ![]() ![]() ![]() 良材转⾝望着天井里那棵槐树,浓密的绿叶还在滴落⽔珠。槐树旁一口很大的金鱼缸,⽔満満的,不知谁家庭院吹来的一些梧桐瓢儿,像小船一般在⽔面漂 ![]() 看了一会儿,良材忽然又转⾝走到恂如那房的窗前。这时候,恂如已经亲自动手将那架 ![]() 恂如没有听清,抬头朝良材看了一眼,淡然答道:“很好,明天你有工夫,我们可以长谈了。” “不是,明天我要回去!” “嗯,明天?”恂如怔了一下方才回答。“何必这么 ![]() 他又惘然苦笑。 “有要紧的事。”良材觉得恂如有点心神不属,便不多说,只加了句“回头再谈”就走过天井,打算把明天回去的意思告诉那几位长辈,并且要对老太太提的亲事作一个明⽩的表示。 老太太正和姑太太谈着今年的收成。姑太太也在担心西路发大⽔,她家的稻田不知道要不要紧,听得良材说明天就要回去看看,老太太倒很称赞他“事事肯留心”却又问道:“刚才顾二拿进个请帖来,明天有人请你吃中饭呢,你去不去?” 良材陪笑答道:“我刚回来,还没知道,帖子在哪里,不知道是哪家的?” “就是王伯申。”姑太太说。“恂如已经替你代知了。” “哦,原来是王伯申,”良材笑了笑,他那浓重的眉梢轻轻一耸。“可不知道他请几个客,还有的是哪些人?” “这可要问恂如了。” “不必,反正我不去。回头叫顾二去谢谢就算了。”良材沉昑着说。 “也许有什么事他要和你商量呢?” 良材微笑,还没回答,姑太太又说道:“也许你昨天跟他商量的什么轮船冲坏了堤岸要他捐钱来修——这件事,他意思又有点活动了罢?” 良材侧着头,笑道:“妈妈以为王伯申会这样慷慨?昨天他一⽑不拔,今天倒赔上一桌酒席又来掏 ![]() 老太太和姑太太也都笑了。老太太说:“王家的人,没便宜不做事,少跟他们来往倒也罢了。不过,良少爷,才来了两天,怎么就回去?家里那些事,老苏总该懂得怎么办的;你不放心,写个字条去吩咐他就得了。” 姑太太也说道:“你出个主意,只 ![]() ![]() 当下良材想了一想,眉梢一扬,就又接着说道:“可是我不大放心老苏那种婆婆妈妈的做品。不论⼲什么事,他老守着他那一板三眼。可是,天要下雨,山里要起蛟,河里要涨⽔,田要淹没,这都是不肯等人的,自然也不会等候老苏。我想还是回去好。”——他的眼光移到他嗣⺟的脸上“我不打算和王伯申斗气。我只想把自己的事情办好。近来跟人斗气的兴致也差了许多了,王伯申那样的人到处全有,天天能碰到,要斗气也斗不了那么多啊!”说着他就笑了,又加着道:“老太太,妈妈,你们尽管放心罢。” 看见良材这么揭穿了说,姑太太倒不好再阻拦了。老苏办事只有个一字诀“省”姑太太知道。老苏把现在的一个钱还看成三十年前一样,姑太太也知道。良材的顾虑是有理由的。而且嗣⺟和嗣子到底不同亲生,姑太太对良材总存着几分客气,姑太太朝她⺟亲看了一眼,点着头,又叹口气道: “去年闹虫子,今年又发大⽔,天也变了!” 良材说那番话的时候,老太太闭紧了嘴 ![]() “自然记得。”良材恭恭敬敬回答,每逢提到他⽗亲生前的言行时必然会引起的虔敬与思慕的心情,又油然而来。他的脸上忽然红了一阵,眼睛也越发光芒四 ![]() ![]() “三老爷这样的人,老天爷会不给他寿!”姑太太也叹息着说。“他比他哥哥还少活了两年。自从三老爷故世,一连串不如意的事儿就到了钱家,几年工夫,人丁兴旺的一家子,弄成如今这冷清清的门面。小一辈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了,——良材!”姑太太眼眶有点红了,但又勉強笑了笑道“怪不得老苏常说,三老爷是镇宅星,他一走,家里就改了样。可是,老苏又常说——”姑太太转脸看着老太太“良材活脫是三老爷转世,正该良材来重整门户,再兴旺起来!” 这一番话,勾起了各人的心事,而良材更觉得満肚子里像有个东西在那里回 ![]() ![]() 良材不防老太太先提起这话儿,倒怔了一下,一时之间想不定该怎样回答。 老太太看着良材的面孔,慈和地微笑。 良材脸又红了,好像有点忸怩,还是没有回答。对于这件事,他的主意原是早已决定了的:“不愿。”为什么“不愿”呢?他自己也说不出。去年他还见过许静英,在他的记忆里,静英何尝不是个出⾊的女子,因而他也能理会到外祖⺟那一片慈爱的苦心,甚至还感 ![]() 两位老人家的热望的眼光都 ![]() “外婆疼爱我,难道我还不知好歹么?”他缓缓地开口了,心却 ![]() “哦?”姑太太摸不着头脑。 “嗯,妈也许忘了,”良材又笑了一笑,汗珠从他鼻尖渗出来,脸更加红了。“省城里那个——那个张铁嘴,我请他排过流年,张铁嘴是很有点名气的,他判定我,这三年之內,流年不大好,嗯,不利!” “啊,他怎么说?”老太太歪着头,聚精会神在听。良材不敢抬头望她。姑太太眉尖微蹙,怔怔地看住了良材,心里却在诧异,为什么良材谈起相面算命和什么流年来了。 良材拿出手帕在脸上擦一把,轻轻叹口气,决心胡诌到底:“他说什么?他说我——我将来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他装作拭汗,却把手帕覆在脸上,话调转快“可是,三年之內,我要是娶了亲,便主克 ![]() 室內忽然异常寂静,良材似乎听得自己的心跳的声音,室外那槐树却簌簌作响,似乎天又在下雨。 良材取下手帕露出脸来,吐一口长气又说道:“老太太,相面的说三年之內,我是去年舂天请他排的,还有年半多一点!” 老太太慢慢点头,闭了眼睛,不说话。 姑太太显然是不相信的,但也不揭穿,只⼲笑道:“你排过流年么,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呢!”说着又朝良材看了一眼。 良材赶快别转脸,打算找机会溜走。可是老太太郑重其事问姑太太道:“阿瑞,静儿的生肖是不是属马的?” 看见老太太那么认真,良材心里更加负疚,觉得用这样的诡计去欺骗这位慈和的老人家,是万分不应该的;同时又忽然对于那个许静英也抱歉起来,⼲么平⽩地咒她要克夫呢?趁着姑太太还在沉昑的当儿,良材忙即接口道:“也许是我记错了。那相面的大概说属羊的不利,不是说属马的。反正这都是我的事,我的流年不那个…” “不管是羊是马,光景这件事要过这么一年半载再谈了,——良材,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姑太太用她惯有的朗慡的口吻说,多少还带几分锋利。 这时候,良材也恢复了內心的平静,便庄重而恭谨地点着头。 老太太也瞧出几分来了,叹口气道:“也罢。我们做老人的,替小辈 ![]() 但是姑太太又说道:“要是连四房里都算上,良材还是顶了三个房头的香火的;四老爷虽则还没成家就去世了,他这一房到底不好抹掉的!”她转眼看着良材“现在什么都有新法旧法,可是我想来难道新法就不要后代了么?三老爷是我们钱家第一个新法人,也还是县里第一个新法人,可是他把儿子女儿这才看得重呢!良材,你小时是你妈妈自己喂 ![]() ![]() ![]() ![]() “是!”良材陪笑说“妈的话我都记住。” 外面果然又在悉悉簌簌下雨了,天气却反开朗了些。良材想了一想,便又坐下,打算提起精神陪两位老人家谈话,补救他的负疚。 “三老爷是好人!”老太太点着头说“只有他帮忙别人,从没见他沾人家的光。一定有好报。我小时老听得人家说:四象八条牛。这是县里的大户。可是现在就只剩你们家一头象了,别家都败的没个影踪了,可见钱家的祖德厚,将来还要发的。” “啊哟,妈倒说得好!”姑太太笑着接口说,但又叹口气道:“不过钱家到底也差了,算不得象了,只能算是一条瘦牛。”“唔,”老太太点着头说“可是如今那些人家哪有从前的大户那么底子厚呀。如今差不多的人家都讲究空场面了。哪怕是个卖菜挑粪出⾝的,今天手头有几个钱,死了爷娘,居然也学绅缙人家的排场,刻讣文,开丧,也居然有人和他们来往;这要是在三十年前呀,哪里成呢?⼲脆就没有人去理他。” “可不是!从前看⾝分,现在就看有没有钱了!”姑太太应和着“那些人也都是短命相,今天手头有几文,就充阔佬,就花。”于是谈话就转到两位老人家在数十年中所见的一些人家的发迹和衰落。这是永不会枯竭的闲谈的材料。她们从亲戚世 ![]() ![]() 这一切,有些是良材已经听见过不止一遍了,有些却觉得很新鲜。他时时揷几句,问这问那,也加点他自己的意见。直到老太太觉得有点倦了,良材方始退出,赶快准备他自己明天回乡下去的事情。 晚上,雨也停止了,铅⾊的天居然露出几大块青空,半轮月亮躲躲闪闪在云阵里钻过。恂如总算把他那间房布置好了,似乎大事已成,心也定了,这才想起良材明天就要回去,而且良材来了后,自己还没跟他好好谈过。 东院楼房的上层,是所谓走马楼的式样,朝北的走廊也还宽阔,而且楼上既不住人,这里就比什么地方都幽静。恂如特地找了这个地方,准备要告诉良材许多话,也希望从良材那里听到许多意见。 但是,约略谈了几句县里的近事,以及良材赶紧要回去的缘故,两个人忽然没有话了。 良材手托着下巴,侧着头,望着天空几朵浮动的⽩云渐渐移近月亮旁边。恂如惘然看着良材的面孔,心里 ![]() “哦?”恂如有点吃惊,睁大了眼看着良材,好像说:怎么你就同看见了我心里似的!” 良材似乎也懂得恂如的意思,笑了笑又说道:“那一天我接到你那封信,倒吓了一跳;照你那封信里的口气,简直就要杀自。不过我又一想:大凡人写信总写得浓重些,信里发发牢 ![]() “啊,你问她哪些事?”恂如发急地羼言“她怎样回答?” “我只问她,你在家里作什么消遣?心境如何?——可是我并没拿出你的信给她瞧。” “嗳!这就很好!可是她说些什么?” 良材想了一想道:“也没说什么。只说你为了家务,常常心里烦躁罢了。而且多半是自寻烦恼,庸人自扰!” “嘿!这是婉姊的看法。婉姊自然觉得天下无难事呵!” “但是这两天我冷眼看来,你那封信里的牢 ![]() 恂如听了这话又怔住了。可是随即奋兴地拍着腿说道: “可不是!良哥,你是我的第二个知己!” 良材笑了笑,炯炯的目光正 ![]() “哎!”恂如叹口气,俯首避过了良材的眼光。 谈话的线又断了,虫声从下边园子里起来,似乎愈来愈响。两个人好像都在等待对方先说话。 良材想着恂如那句“第二个知己”寻思道,谁是第一个呢?光景是婉姐小。但又不像。恂如的事,没有一件瞒得了婉姐小,可未必两人见解一样…正这样想,猛又听得恂如轻声问道:“可是,你的事呢?你怎样回答?” “哪一件事?” “嗳,不是老太太姑妈都要给你说亲么?婉姊不是为此特地请你来么?” “哦,暂时搁着,不忙。” “搁着?”恂如惊异地说,好像不能领悟这两字的意思“嗳,良材,这怎么能够搁起来呢!”他惘然一笑,忽又问道:“你是见过静英妹妹的,你觉得她还不是个头挑的人品么?” “怎么不是!”良材随口回答,但立即又想到,也许老太太她们已经在背后议论他眼界太⾼,所以恂如的口气也好像有点不平似的,——他笑了笑又郑重说:“不是我放肆,我以为只有婉姐小还能比得上她;而且现在又进省城去念书,那自然更加比众不同了。” 恂如苦笑着,抬头望着天空;良材不知道恂如的心事,但恂如现在更误会了良材这句话的意思。这时候一片乌云遮住了那半轮月亮,恂如不大看得清良材的脸⾊,只觉得他那一双光芒 ![]() 良材微微一怔,但立即天真地笑了起来。他拍着恂如的肩膀,似乎说“你说对了”却又故意问道:“当真么?你从哪些上看出来的,你也要老老实实告诉我!” “就从眼前一件事。”恂如奋兴得口音也有点变了。“记得前次你对我说过,你的中学的同学有个妹子…” 良材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早就谈不上了。” “哦,可不是?我猜个正着!但是为什么?” 良材只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爱情这东西,非常奇妙,”恂如一脸正经,很诚恳地说。“今天你觉得不过如此,可东可西,然而将来你要后悔;这好比一种奇怪的丹药,先时你原也不觉得肚子里有它,可是一到再呑下别的丹药去,它那力量可就要发作了,那时你…”“恐怕未必罢?”良材第二次打断了恂如的话。 “现在你自然这么说,你自然不相信。”恂如定睛看住了良材的面孔,随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可是,良材,光在这件事上,就证明你跟从前不同!” 良材摇着头微笑,仰脸吐一口长气,自言自语道:“啊,又起风了!”站起来望着那乌云四合的天空,又说道“靠不住。难道还没落畅么!”他转⾝,背靠栏⼲,低头沉昑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笑,说:“恂如,你刚才的议论很妙。可是我要问你一句话:怎样的一个女人你这才称心満意了?你理想中的夫人是怎样的品貌 ![]() 没有回答。这时星月都被那愈来愈密的乌云遮住,恂如看不清良材的面貌;可是他却感得良材这句话有点近于调侃,就连想到良材的脸上一定浮着讥讽的微笑。他又暴躁起来,就冷冷地说道:“你呢?你——嗨,美貌,温柔,聪明能⼲,人之所好是一样的,难道你就不同么?” “自然人人所好者,我亦——”昏暗中只听得良材的笑声当真有点蹊跷“不过,我再问你一句:好的上边还有更好的,要是你又遇到一个更好的,你又打算怎样?” “这个——”恂如简直觉得受了侮辱“你问你自己,何必我来回答。” “好,我再换过题目:我们为人一世,忙忙碌碌,喜怒哀乐,究竟为了什么?究竟为了谁?恂如!拿你来说罢,你是张恂如。大华中民国的一个公民,然而你又是人之子,人之夫,人之⽗,你的至亲骨⾁都在你⾝上有巴望,各种各样的巴望,请问你何去何从,你该怎样?” 这番话可把恂如怔住了。过一会儿,他这才答道:“我照我自己认为最好的办法…” “但是在五伦的圈子里,你又哪里有一个自由自在的自己?” 没有回答。昏暗中只听得恂如叹一口气。 “所以,话再说回来,你,——不,我们,为人一世,尝遍了甜酸苦辣,究竟为了什么来,究竟为了谁?” 良材的声音很沉着,一字字叩在恂如的心上,他不噤⽑骨耸然。这当儿,长空电光一瞥,将这一角楼廊,照的雪亮,恂如看见良材双手 ![]() ![]() 雷声在他们头上滚过,风力转強。恂如像跌在冷⽔里,战栗之中又有痛快;觉得有许多感想涌起在他心头,可又找不出一句话。他猛可地抓住了良材的手,只是急口地连声叫道: “你说,你说!” “说什么?”良材的温和的声音在暗中响。“哦——譬如,从前我觉得我那位老同学的妹妹很好,可是现在我就不那么想;又譬如,也许我今天中意了另外一个,然而明天如何,我自己也不能回答。” “哎,那么,现在我倒要问你一句:你,为了谁,为了什么?” 没有回答。恂如忽然觉得良材的手很烫。突然电光又一闪,恂如看得明明⽩⽩:良材的头微俯,两点目光定定地瞧在地下,脸孔却发着红光。一会儿,他听得良材的声音慢慢说:“作个比方罢,路呢,隐约看到了一条,然而,我还没看见同伴,——唔,还没找到同伴,也没…”蓦地一个霹雳把下面的话打断。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闪电接连地扫过长空,良材的脸上一时明亮,一时又 ![]() ![]() “所以,”良材继续说,听声音就知道他奋兴之中夹着痛苦“三个月前,我咬紧牙关,把先严遗下来的最后一桩事业,那个福利会,⼲脆停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成为喃喃的自语:“…老人家指给我那条路,难道会有错么?可是,可是,如果他从前自己是坐了船走的,我想我现在总该换个马儿或者车子去试试罢?” 一阵急雨,打的満空中全是爆响。电光和雷声同时到了面前,房屋也好像有些震动,这一声霹雳过后,方才听到満园子的风雨呼啸,一阵紧似一阵,叫人听着心慌。 恂如惘然半晌,这才没头没脑说道:“人皆有——我独无!我想要做什么事呢?不知道。我能够做什么呢?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呢?也不明⽩。我只觉得厌倦,什么都使我厌烦。” 良材很了解似的点着头。 “哦,譬如打牌,”恂如大声说,好像恐怕良材听不明⽩,又好像倘不大声则心头那股郁闷就无从表达“我早就打的腻透了,眼睛也懒得抬,手指头也懒得摸了,十二分的厌倦了;可是,那三家还不肯歇手,他们还是兴⾼彩烈,这一个专心在做清一⾊,那一位妄想来个大三元,第三位又在等候杠上开花。我呢,手里什么也没有,我硬被拖住了作陪!” “那三家是谁?” “谁?”恂如狞笑了一声“谁么?祖⺟,⺟亲,还有,我的那位贤內助!” 这时电光一闪,良材看见恂如的脸⾊青里泛紫,绷得紧紧的,眼⽩却有点红。良材默然半晌,这才慢慢说道:“可是,恂如,你也该提起精神,也来做一副大牌。” 雷声隆隆而来,隆隆中夹着恂如的狂笑。他一把拉住了良材的手臂,狂笑着大声叫道:“你真是说得容易!大牌全在人家手里,请问怎样做法?” “那么,你难道自己认输到底么?” “我不知道!”恂如的声音有点嘶哑了“谁又能知道?良材,你能够知道么?”于是一顿,忽又狂笑起来“不过,输尽管输,我的这股闷气总得出一下:我打算放它大大的一炮!” 良材愕然“嗳”了一声,却想不出说什么话好。 风转了向,雨脚斜了,站在栏⼲边的他们两位连⾐服都被打 ![]() 这是恂如的⺟亲。良材忙应了一声,恂如苦笑着又说道:“可不是,你瞧,上家来催发牌了。…”他迈开大步就走,又回顾良材道:“早晚我得放它大大的一炮!” 但是雨声太大了,良材怎样回答,恂如没有听到,而且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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