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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窄门 作者:安德烈·纪德 | 书号:44587 时间:2017/12/4 字数:79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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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里讲的一段经历,别人可能会写成一部书,而我倾尽全力去度过,耗掉了自己的特质,就只能极其简单地记下我的回忆。这些往事有时显得支离破碎,但我绝不想虚构点儿什么来补缀或通连:气力花在涂饰上,反而会妨害我讲述时所期望得到的最后的乐趣。 丧⽗那年我还不満十二岁,⺟亲觉得在⽗亲生前行医的勒阿弗尔已无牵挂,便决定带我住到巴黎,好让我以更优异的成绩完成学业。她在卢森堡公园附近租了一小套房间,弗洛拉·阿什布通姐小也搬来同住。这位姐小没有家人了,她当初是我⺟亲的小学教师,后来陪伴我⺟亲,不久二人就成了好朋友。我就一直生活在这两个女人中间,她们的神情都同样温柔而忧伤,在我的眼中只能穿着丧服。且说有一天,想来该是我⽗亲去世很久了,我看见⺟亲的便帽上的饰带由黑⾊换成淡紫⾊,便惊讶地嚷了一句: “噢!妈妈!你戴这颜⾊太难看了!” 第二天,她又换上了黑饰带。 我的体格单弱。⺟亲和阿什布通姐小百般呵护,生怕我累着,幸亏我确实喜 ![]() 布科兰家的花园不很大,也不很美观,比起诺曼底其他花园,并没有什么特⾊;房子是⽩⾊三层小楼,类似上个世纪许多乡居农舍。小楼坐西朝东,对着花园,前后两面各开了二十来扇大窗户,两侧则是死墙。窗户镶着小方块玻璃,有些是新换的,显得特别明亮,而四周的旧玻璃却呈现黯淡的绿⾊。有些玻璃还有瑕疵,我们长辈称之“气泡”;隔着玻璃看,树木歪七扭八,邮递员经过,⾝子会突然隆起个大包。 花园呈长方形,四周砌了围墙。房子前面,一片相当大的草坪由绿荫遮着,周围有一条砂石小路。这一侧的围墙矮下来,能望见围着花园的田庄大院,能望见大院的边界,按当地规矩的一条山⽑榉林荫道。 小楼背向的西面,花园则更加宽展。靠南墙有一条径花,由墙下葡萄牙月桂树和几棵大树的厚厚屏障遮护,受不着海风的侵袭。沿北墙也有一条径花,隐没在茂密的树丛里;我的表姐妹管它叫“黑⾊小道”一到⻩昏就不敢贸然走过去。顺着两条小径走下几个台阶,便到了花园的延续部分菜园了。菜园边上的那堵围墙开了一个小暗门,墙外有一片矮树林,正是左右两边的山⽑榉林荫路的 ![]() 在晴朗的夏⽇⻩昏,我们吃过饭,便到“下花园”去,出了小暗门,走到能够俯瞰周围的一段⾼起的林荫路。到了那里,我舅⽗。⺟亲和阿什布通姐小,便在废弃的泥炭岩矿场的草棚旁边坐下。在我们眼前,小山⾕雾气弥漫,稍远的树林上空染成金⻩⾊。继而,暮⾊渐浓,我们在花园里还流连不返。舅⺟几乎从不和我们出去散步,我们每次回来,总能看见她呆在客厅里…对我们几个孩子来说,晚上的活动就到此为止;不过,我们回到卧室还往往看书,过了一阵就听见大人们也上楼休息了。 一天的时光,除了去花园之外,我们就在“学习室”里度过。这间屋原是舅舅的书房,摆了几张课桌就行了。我和表弟罗贝尔并排坐着学习,朱丽叶和阿莉莎坐在我们后面。阿莉莎比我大两岁,朱丽叶比我小一岁;我们四人当中,数罗贝尔年龄最小。 我打算在这里写的,并不是我最初的记忆,但是惟有这些记忆同这个故事相关连。可以说,这个故事确是在⽗亲去世那年开始的。我天生敏感,再受到我们服丧的強烈刺 ![]() ![]() ![]() ![]() 不错,正是⽗亲去世的那年;我们刚到田庄时,⺟亲同阿什布通姐小的一次谈话证实我没有记错。她正同女友在屋里说话,我不意闯了进去,听见她们在谈论我的舅⺟:⺟亲特别气愤,说舅⺟没有服丧或者已经脫下丧服。(老实说,布科兰舅⺟⾝穿黑⾐裙,同⺟亲穿浅⾊⾐裙一样,我都觉得难以想像)。我还记得,我们到达的那天,吕茜尔·布科兰穿着一件薄纱⾐裙。阿什布通姐小一贯是个和事婆,她极力劝解我⺟亲,还战战兢兢地表明: “不管怎么说,⽩⾊也是服丧嘛。” “那她搭在肩上的红纱巾呢,您也称为‘丧服’吗?弗洛拉,您另u气找啦!”我⺟亲嚷道。 只有在放假那几个月,我才能见到舅⺟,无疑是夏天炎热的缘故,我见她总穿着开得很低的薄薄的衬衫。我⺟亲看不惯她披着火红的纱巾,见她袒 ![]() 吕茜尔·布科兰长得非常漂亮。我保存她的一小幅画像,就能看出她当年的美貌:她显得特别年轻,简直就像她⾝边两个女儿的姐姐。她按照习惯的势姿侧⾝坐着,左手托着微倾的头,纤指挨近 ![]() ![]() 吕茜尔·布科兰是克里奥尔人①,她没见过,或者很早就失去了⽗⺟。我⺟亲后来告诉我,沃蒂埃牧师夫妇当时还未生子女,便收养了这个弃女或儿孤;不久,他们举家离开马尔提尼岛,带着孩子迁到勒阿弗尔,和布科兰家同住一个城市,两家人 ![]() ![]() ![]() ![]() ①拉丁美洲安的列斯群岛等地的后人后裔,统称克里奥尔人。 吕茜尔·布科兰极少进⼊我们的生活圈子:午饭过后,她才从卧室姗姗下来,又随即躺在长沙 ![]() ![]() ![]() ![]() ![]() 吃罢晚饭,吕茜尔·布科兰并不到家人围坐的桌子旁,而是坐到钢琴前,得意地弹奏肖邦的慢板玛祖卡舞曲,有时节奏戛然中断,停在一个和音上… 我在舅⺟跟前,总感到特别不自在,产生一种又爱慕又恐惧的感情 ![]() ![]() 吕茜尔·布科兰,我不想再怨恨您了,还是暂且忘掉您造成了多大伤害…至少我要尽量心平气和地谈论您。 不是这年夏天,就是第二年夏天——因为背景环境总是相同,我的记忆相重叠,有时就难免混淆——有一次,我进客厅找一本书,见她在里面,就想马上退出来,个料她却叫住我,而平时她对我好像视而不见: “⼲嘛急忙就走哇?杰罗姆!难道你见我就害怕吗? 我只好走过去,而心却怦怦直跳;我尽量冲她微笑,把手伸给她。她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则摩抚我的脸蛋儿。 “我可怜的孩子,你⺟亲给你穿得真不像样!…” 她说着,就开始 ![]() ![]() “⽔兵服的领口要大大地敞开!” 她边说边扯掉⾐服上的一个纽扣。 “喏!瞧瞧你这样是不是好看多啦!” 她又拿起小镜子,让我的脸贴在她的脸上,还用⾚裸的手臂楼住我脖子,手探进我半敞开的⾐服里,笑着问我怕不怕庠,同时手还继续往下摸…我突然一跳,猛地挣开,⾐服都扯破了;我的脸火烧火燎,只听她嚷了一句: “呸!一个大傻冒!” 我逃开了,一直跑到花园深处,在浇菜的小⽔池里浸 ![]() ![]() 有些⽇子,吕茜尔·布科兰就“犯病”而且突然发作,闹得全家 ![]() 一次发病差不多过去之后,吕茜尔·布科兰就把孩子叫到⾝边,至少是罗贝尔和朱丽叶,从不叫阿莉莎。每逢这种可悲的⽇子,阿莉莎就闭门不出,⽗亲有时去看看她,因为⽗女俩时常谈心。 舅⺟这样发作,也把仆人们吓坏了。有一天晚上,病情格外严重;当时我正在⺟亲的房间,听不大清客厅里发生的事情,只听厨娘在走廊里边跑边嚷: “快叫先生下来呀,可怜的太太要死啦!” 我舅⽗当时正在楼上阿莉莎的房间,我⺟亲出去 ![]() “要我告诉你吗,朋友:这样闹,就是做戏给人看。”她还一字一顿重复好几遍:做一戏一给一人一看。 这情况发生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亲去世有两年了。后来很久我没有再见到舅⺟。一个可悲的事件把全家搅得天翻地覆,而在这种结局之前不久还发生一件小事,促使我对吕茜尔·布科兰的复杂而模糊的感情,一下子转化为纯粹的仇恨了。不过,在讲述这些情况之前,我也该谈一谈我的表姐了。 阿莉莎·布科兰长得很美,只是当时我还没有觉察到。别有一种魅力,而不是单纯的美貌昅引我留在她⾝边。自不待言,她长得很像她⺟亲,但是她的眼神却较然不同,因此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女这种相似的长相。她那张脸我描绘不出了,五官轮廓,甚至连眼睛的颜⾊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微笑时已经呈现的近乎忧郁的神情,以及眼睛上方挑得特别⾼的两道弯眉:那种大弯眉的线条,我在哪儿也未见过…不,见也见过,是在但丁时期的一尊佛罗伦萨小雕像上,在我的想像中,贝雅特丽奇①小时候,自然也有这样⾼耸的弓眉。这种眉⽑给她的眼神乃至整个人,平添了一种又多虑探询又信赖的表情——是的,一种热烈探询的表情。她⾝上的每个部位,都完全化为疑问和期待…我会告诉您,这种探询如何抓住我,如何安排了我的生活。 ①贝雅特丽奇:佛罗伦萨少女,是但丁在《神曲》中一个人物的创作原型。 看上去,也许朱丽叶更漂亮,她⾝上焕发着健康和 ![]() ![]() 那是⽗亲去世之后两年,我和⺟亲去勒阿弗尔过复活节,由于布科兰家在城里的住宅较小,我们没有去住,而是住到⺟亲的一位姐姐家。我姨妈家的房子宽敞,她名字叫普朗蒂埃,孀居多年,我难得见到她,也不怎么认识她的子女:他们比我大得多, ![]() ![]() 且说那一天,我是在舅⽗家吃的午饭。饭后不大工夫,他就要出门;我陪他一直走到他的办公室,然后又上山去普朗蒂埃家找我⺟亲。到了那儿我才听说,⺟亲和姨妈出去了,直到晚饭时才能返回。于是,我立即又下山,回到我很少有机会闲逛的市区,走到因海雾而显得 ![]() ![]() “别上楼,杰罗姆先生!别k楼:太太正犯病呢。” 我却不予理睬:“我又不是来看舅妈的…”阿莉莎的房问在四楼。二楼是客厅和餐室,舅⺟的房间在三楼,里面有说话声。我必须从门口经过,而房门大敞着,从里边 ![]() 他们笑着注视那陌生人,听他以悠扬的声调反复说: “布科兰!布科兰!…我若是有一只绵羊,就肯定叫它布科 我舅⺟格格大笑。我看见她递给那青年一支香烟,那青年点着烟,她接过来昅了几口,便扔到地上,那青年扑上去要拾起来,假装绊到一条披巾上,一下子跪倒在我舅⺟面前…这种做戏的场面很可笑,我趁机溜过去,没有让人瞧见。 来到阿莉莎的房门口,我停了片刻,听见楼下的说笑声传上来。我敲了敲门,听听没有回应,大概是敲门声让楼下的说笑声盖住了。我便推了一下,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屋子已经很暗了,一时看不清阿莉莎在哪儿。原来她跪在 ![]() 我俯下⾝去吻她,只见她泪流満面… 这一刹那便决定了我的一生,至今回想起来,心里仍然惶惶。当时对于阿莉莎痛苦的缘由,我当然还不十分了解,但是已经強烈感到如此大巨的痛苦,这颗颤抖的幼小心灵,这个哭泣菗动的单弱⾝体,是 ![]() 我站在始终跪着的阿莉莎⾝旁,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我心中刚刚萌发的 ![]() ![]() ![]() ![]() 继而,她的声音庒得更低:“杰罗姆,不要告诉任何人…可怜的爸爸还什么也不知道…” 我对⺟亲只字未提;然而我也注意到,普朗蒂埃姨妈总和⺟亲嘀嘀咕咕,没完没了,两个女人神秘兮兮的样子,显得又匆急又难过,每次密谈见我靠近,就打发我走开:“孩子,到一边玩去!”这一切向我表明,布科兰的家庭 ![]() 我们刚回到巴黎,就接到要⺟亲回勒阿弗尔的电报:舅⺟私奔了。 “同一个人跑的吗?”我问由⺟亲留下照看我的阿什布通姐小。 “孩子,这事儿以后问你⺟亲吧,我回答不上什么来。”家里的这位老朋友说道;出了这种事,她也深感惊诧。 过了两天,我们二人动⾝去见⺟亲。那是个星期六,第二天我就能在教堂见到表姐妹了,心思全放在这事上;我这孩子的头脑,特别看重我们重逢的这种圣化。归 ![]() 那天早晨,小教堂里的人不多,沃蒂埃牧师显然是有意发挥宣讲基督的这句话:“你们尽力从这窄门进来吧。” 阿莉莎隔着几个座位,坐在我前面,只能看见侧脸,我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就连笃诚地聆听的这些话语,也仿佛是通过她传给我的。舅⽗坐在⺟亲旁边哭泣。 牧师先将这一节念了一遍:“你们尽力从这窄门进来吧,因为宽门和宽路通向地狱,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窄路,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才找得到。”接着,他分段阐明这个主题,首先谈谈宽路…我神游体外,仿佛在梦中,又看见了舅⺟的房间,看见她躺在那里,笑嘻嘻的,那个英俊的军官也跟着一起笑…嘻笑、 ![]() “进去的人很多。”沃蒂埃牧师又说道,接着便描绘起来;于是我看见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 ![]() ①见《圣经·启示录》,灵魂没有污点的人才能穿上圣洁的⽩⾐服。 “只有少数人才找得到。”沃蒂埃牧师最后说道。他还解释如何才能找到窄门…“少数人”——也许我就是其中之一。 布道快结束时,我的精神紧张到了极点,等礼拜一完,我就逃掉了,不打算看看表姐,而这是出了骄傲的心理,要考验自己的决心(决心我已经下了),认为只有立刻远远离去,才更能配得上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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