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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玻璃球游戏 作者:赫尔曼·黑塞 | 书号:44380 时间:2017/11/24 字数:186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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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乃西特深深昅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亚历山大没有说什么,只是有所期待地望着他。克乃西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许多年来,这种思想成了我的双重负担。我既⾝负重任,要完成职责,又丢不开我的爱心。我从任职开始便体会到这种爱心并不损害我执行公职。恰恰相反,我认为,它还能有益于工作。我认为我应当尽量把工作做得无懈可击,符合人们对一个大师的要求;当然,我知道,即或有不⾜之处,我也较若⼲拘泥古板的同事更为灵活和清醒,总能够将某些东西给予我的生学和同事。我从中看到了自己的使命,温和而缓慢地扩展和加热卡斯塔里的生活和思想,向它注⼊从世俗世界和历史汲取的新鲜⾎![]() 亚历山大大师微微撇了一下嘴角,说道:“啊,是这样,我从来不指望这个人会对您有什么好的影响。他比您那位宠坏了的部下德格拉里乌斯好不到哪里去。那么,就是这个特西格诺利,让您走极端,彻底破环了教会组织制度的人啦?” “不,大人,他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帮助过我,却不知我的实情。他把新鲜空气带进了我的寂静生活,我通过他又重新接触了世俗世界。直到那时,我才有可能看清楚而且承认,我在卡斯塔里的生涯已走到尽头,这里的工作对我已毫无愉快可言,是结束这种磨折的时候了。又到了抛弃一个旧阶段的时刻,我已经又穿越了一个空间,这次是卡斯塔里空间。” “您怎能这么说话!”亚历山大摇头摇表示反对。“难道卡斯塔里居然狭小到不值得人们为之奉献毕生精力!您真的认为自己已穿过并且超越了这个空间?” “哦,不是这个意思,”克乃西特有点 ![]() ![]() 亚历山大叹了一口气。“那仅是您的观点,并不合教会团体的规章。某位教会组织成员偶尔闹情绪,厌倦工作,这不是什么特别的新鲜事情。宗教组织的守则会给他指引一条重获內心谐和的途径,能够再度全神贯注地工作。难道您忘了吗?” “尊敬的大人,我不这么想。我的工作一直向您公开,供您督察,最近您收到我的传阅信后还曾派遣专人来调查玻璃球游戏学园和我本人。您确定华尔采尔的情况正常,秘书室和档案馆的工作有条不紊,玻璃球游戏大师既未病倒也没有闹情绪。 我得感谢您当年的⾼明开导,正是这些道德现章让我保持了精力和镇定力。然而仍耗费我大量的心⾎。我很遗憾,如今为了让您相信我并非闹情绪,或者一时冲动,或者为了私 ![]() 我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亚历山大大师略带讥讽地眨了眨眼睛。 “同事先生,”亚历山大回答道“您说话的口吻,好像两个人私在随便闲谈似的。这种态度只适合您一个人,是的,您现在确实只是以人私⾝份说话。我却不是,我想的和说的都不是我个人的意见,而是一个宗教团体当局的导领人要说的话,我的每句话每个词都得向最⾼行政当局负责。您今天所说的一切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论您态度多么恳切,但是您的话全都是出于人私利益的言词。而我却是在职员官,我今天说的话做的事,都会产生后果。我会把您的案子送 ![]() 有一种解释还比较容易让我接受:很久以来,有一位大师心理受了伤,內心早已得病,事实上早已不能算是健康的卡斯塔里人,虽然他自己还坚称为道地卡斯塔里人。 此外,我还大惑不解,您为什么直到此时还坚持自己是尽职尽力的大师呢?为什么要建立这种论点呢,因为您既已采取出走步骤,违反了服从誓言,有了背叛行为,建立这种论点有何益处呢?“ 克乃西特立即反驳说:“尊敬的大人,我为什么不该关心这个问题呢?这关系到我的声誉,关系到我留在这里的纪念內容。这也关系到我在卡斯塔里之外产生影响的可能。我今天站在这里,并不是想替自己争取什么东西,甚至也不是为了获取行政当局的批准。我早已估计到同事们将会对我的事情产生怀疑,视为问题,我也已作了思想准备。但是我决不愿被人视为叛徒或者疯子,那是我无法接受的判决。 我已做出了若⼲您必然反对的事情,因为我必须这样做,因为这是我的使命,因为这是我的命运——我不仅相信应该这样做,而且要好好承担起来。倘若您不能够承认我的陈述,那么我也就只得自从失败,无可奈何了。“ “转来转去总在老地方,”亚历山大答复道“您要我承认,在一定情况下,某个个人的愿望有权破坏我所信奉和代表的规章制度。但是我无能兼顾两者,既信奉我们的秩序,又同时允许您个人违背这个秩序——啊,请别打断我。从您的种种迹象看来,我只能够承认下列事实:您深信自己采取如此可怕步骤是正直而又有意义的行动,深信自己是响应一种內心的召唤。当然,您绝对不能指望我会同意您的步骤本⾝。另一方面,您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因为我也已改变初衷,不想动摇您的决心,把您拉回来了。我同意您退出宗教团体,把您自动离职的情况通知行政当局。 此外我就无能再作任何让步了,约瑟夫·克乃西特。“ 玻璃球游戏大师作了一个顺从的姿态,随即平静地说道:“我十分感谢您,尊敬的大人,我已向您 ![]() ![]() 克乃西特从⾐袋里拿出几页折叠着的纸张,平放在桌子上,而后就站起⾝子,亚历山大也立即站了起来。克乃西特向他走近一步,満脸凄切地久久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然后鞠了一躬,说道:“我原想请您和我握手告别,不过现在我想还是断了这个念头为好。我一直对您特别敬重,今天也没有任何改变。再见吧,我亲爱而又尊敬的大师。” 亚历山大静静站立不动,脸⾊略略变得苍⽩。一瞬间,他似乎想伸出手去和辞行者告别。他感觉双眼逐渐润 ![]() 当克乃西特关上⾝后的房门后,这位导领人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倾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直至最后的⾜音消逝在静谧之中时,他才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直到门外又响起脚步,传来一阵轻柔的叩门声。那位年轻的侍者进来报告说,有客人等待接见。 “告诉他,我在一个钟点后见他,我请求他说话尽量简短,我这里有急事亟须及时料理。——啊,等一等!立即到秘书处去,通知第一秘书,后天召集全体导领开会,务必全体出席,唯有重病者才可请假。然后再到管理员那里,通知他说,我必须明天清晨前往华尔采尔,请他在七点以前备好车辆…” “啊,”年轻人回答“游戏大师留了车子等您使用呢。” “怎么回事?” “游戏大师大人昨天驾车来的。他方才离开时告诉我们说,他要徒步继续行程,留下车子供您使用。” “那么好吧。我明天坐华尔采尔的车子去华尔采尔。请复述一遍该办的事。” 年轻人复述道:“一个钟点內接见来访的客人,请他讲话尽量简短。请第一秘书召集全体导领后天开会,务必全体出席,唯有重病者才可请假。明⽇清晨七时坐玻璃球游戏大师的车子赴华尔采尔。” 这位年轻人刚走开,亚历山大大师便立即深深昅了一口气。亚历山大走到方才与克乃西特对坐的桌旁,耳中仍然鸣响着那个不可理解者远去的脚步声,他爱这个人胜于任何其他人,但是这个人却给他带来如此沉重的痛苦。自从他第一次辅助克乃西特任职的那些⽇子起,他就始终喜爱克乃西特,喜 ![]() ![]() 这种步态也十分适合克乃西特作为卡斯塔里人和玻璃球游戏大师所表现的男子汉气概和悦愉风度,让人们有时候联想到前任游戏大师托马斯·封·德·特拉维的贵族气风采,有时候又联想起前任音乐大师的纯朴而又动人的仪态。如今克乃西特就这么离开了,急急忙忙走了,步行走了,不知道去往何处,或许他亚历山大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再也听不到他的笑声,看不到他用纤秀细长的手指描画玻璃球游戏构思的象形文字了。亚历山大拿起克乃西特留在桌上的几页材料阅读起来。它们像是一篇简短的遗嘱,极简洁而具体,常常只是提纲势领的词句,而不是一般话语,它们的用意在于便利最⾼教育当局今后管理玻璃球游戏学园的事项,以及造选新的玻璃球游戏大师的工作。这些简明扼要的提示用秀丽纤细的字体写得清清楚楚,克乃西特的文字与笔迹也如同他的脸容、声音、步态一样,烙刻着约瑟夫·克乃西特独一无二的、不可混淆的独特本质。最⾼行政当局想再找一个与他同等⽔平的继任人选,将会难乎其难。一位真正的领袖人物和一种真正的人品是很少见的,拥有这样一位人才乃是幸运,是上天的恩赐,即使是在卡斯塔里,在这个精英荟萃的领域,也不能例外。 约瑟夫·克乃西特一路享受着徒步旅行的乐趣,他已有许多年没有徒步旅行了。 是的,他认真地作了回忆,他大概回忆起自己最后一次真正的徒步旅行的情景。当年,他从玛丽亚费尔修道院返回华尔采尔参加一年一度的玻璃球游戏庆典,那场年会因托马斯大师病重,接着又逝世而蒙上了一层 ![]() ![]() ![]() ![]() ![]() ![]() 克乃西特在驾车驶往希尔斯兰的前一天便已作出决定:不论发生什么情况,自己都不得后悔。现在他就克制自己再去回想与亚历山大对话的种种细节以及那些争论和对抗了。克乃西特让自己完全放松,彻底敞开 ![]() ![]() 克乃西特在一棵树叶已经泛紫红⾊的樱桃树下站住了,随即坐在草丛中略事休息。他把手伸进外套前 ![]() ![]() ![]() ![]() 他低声昑出了几行诗句:我的头颅和四肢,业已倒下死去,而我,如今又稳稳站立,我仰首翘望苍天,精神焕发,快乐无比。 他把笛子举到嘴边,一边吹奏这首曲于,一边眺望那⽩晃晃从广阔的平原渐渐伸向远方的⾼⾼的山峦,同时又在倾听这首虔诚优美的诗歌在化成甜美的笛声,他觉得自己已与天空、山峦、诗歌和这个⽩天合而为一,已是圆満无缺了。克乃西特陶醉在这支圆圆魔笛中,随着十指的滑动,这一美好的感觉也不断地产生出来;他想到,除了⾝上穿的⾐服,他从华尔采尔带走的财产,唯有这支小小的玩具笛子了。 许多年来,他累积了一些多多少少可以算作人私财产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文章、笔记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他留下了一切,他愿意让玻璃球游戏学园的人随意利用。 然而他带出了这支木笛,很⾼兴有它同行,它可是一个又谦逊又可爱的旅伴。 这个旅人于第二天抵达了首都。他叩开了特西格诺利家的大门。普林尼奥飞奔下楼 ![]() ![]() “我们一直在盼望你,都等得不耐烦了!”他⾼声叫道。“你向前跨出了大大的一步,朋友,但愿对我们人人都有好处。他们居然放你走了!我真不敢相信!” 克乃西特微微一笑。“你看,我不是来了么。不过说来话长,容我以后再细述吧!我现在首先想见见我的生学,当然也要向夫人问好,我要和你们谈谈有关我新职务的一切事项。我很想立刻就工作。” 普林尼奥叫来一位女仆,要她立即把他的儿子找来。 “您是指小主人吗?”她似乎吃惊地问,但还是急匆匆地跑去寻找了。普林尼奥把自己的朋友领进客房,迫不及待地向克乃西特报告了他为客人光临所做的准备工作,以及他为教育小铁托所作的设想。他说,一切事情都按照克乃西特的意愿安排妥当,铁托的⺟亲起初不是很赞同,后来也想通了。他们家在山上有一座休假别墅,他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碧尔普”别墅建于湖畔,景⾊秀丽。克乃西特将携带弟子暂且先居住在那里,有一位老女仆替他们照料家事,她已于前一天去那里作准备工作了。当然,他们只能在那里小住一段时期,至多住到冬初,这种分离肯定有益于第一阶段的教育工作。他庆幸自己的儿子爱山,也爱碧尔普别墅,所以铁托很乐意到山上去小住,丝毫没有反抗。特西格诺利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有一本这幢别墅及其周围环境的照相册,于是便把克乃西特领进书房,兴冲冲地找来那本照相册,然后打开相册向客人描述别墅的形状和地貌:农舍式的住房,瓷砖面的火炉,花园凉亭,湖畔浴场,还有一挂瀑布。 “你还中意吗?”他急切地问。“你住在那里会舒服吗?” “为什么不舒服?”克乃西特平静地说。“铁托怎么还不来?你派人去找他已经有一会儿了。” 他们又继续闲聊了一阵子,总算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了;门打开了,但是进来的既非铁托也不是派去的女仆。铁托的⺟亲,特西格诺利夫人走进房来。克乃西特站起⾝,向她问好。她向他伸出手,以一种略显做作的友善态度微笑着表示 ![]() ![]() ![]() ![]() “真是糟糕,”她⾼声嚷道“谁想得到铁托不见了,哪儿也找不到他。” “啊,他准是出门去了,”普林尼奥安慰她说“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惜情况不是这样,”这位夫人说“他已出去一整天了,从清晨起就没有看见他。” “那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以为他随时会回家的,没有必要的话,我不想打扰你。我最初认为他只是出去散散步而已,庒 ![]() “请允许我提个问题,”克乃西特说“这个年轻人知不知道我即将来府上? 知不知道你们为他和我拟订的计划?“ “当然知道,大师先生。而且他看来还很喜 ![]() “嗅,”克乃西特释然说道“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夫人,您的儿子一向自由惯了,尤其是最近一段时期,因而对他而言,即将有一位教师和教官来管教他,显然是一件极可厌的事情。于是他就在即将被移 ![]() ![]() 特西格诺利很⾼兴克乃西特能够比较轻松地看待事态。但是他心里依然充満担忧之情,他的爱子之心竟让他设想到了形形⾊⾊可能出现的危险。他心里十分焦急,孩子也许真的出走了,也许他真会⼲出伤害自己的事?啊,一切都是可能的,看来他们得为过去在教养孩子上的疏忽和错误付出代价,为什么恰恰在现在,就在他们正在设法加以补救的时候。 特西格诺利不听克乃西特的忠告,坚持要采取一些行动,他觉得自己不能够毫无行动地接受这个事实,以致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神经质,使克乃西特很是可怜他。 于是他们决定派人到铁托偶尔过夜的几户老贵族家里去打听情况。待到特西格诺利夫人本人也出去走动,只留下这一对朋友在家时,克乃西特才松了一口气。 “普林尼奥,”他说道“你这副模样好似你儿子已经死了,刚被人抬回家来。 铁托已不是小小孩,不会被汽车撞倒碾过,也不会被骗吃下毒樱桃。所以我劝你,亲爱的朋友,还是稳住心情为好。既然你的孩子眼前不在家,就让我来教你一些本想教他的东西吧。我已经对你作了一些观察,我发现你的情况不算很好。一个竞技运动员在受到出乎意料的打击或者威胁的那一瞬间,他的肌⾁就会自动地作出必然的反应,或者伸展或者收缩,以帮助自己掌握有利地位而制胜对方。因此,我劝你,我的生学普林尼奥,也该学会在受到打击的这一瞬间掌握应对办法。你受了一击——或者你过分夸张地自以为受了一击——,就应该运用这种最基本的防御方法来防护精神受到冲击,你必须控制呼昅,恢复悠长而有节制的呼昅。你现在的情况恰恰相反,你呼昅急促,好像一个必须表演极端恐惧情绪的戏剧演员。你武装自己的能力还很不够。你们世俗世界的人都似乎毫无例外地处在毫无掩护的痛苦和烦恼境地。 你们的处境确实有些可怜,偶尔你们陷⼊真正的痛苦境界,而且当痛苦具有殉难 ![]() 克乃西特以严格的节奏引导朋友进行呼昅练习,让他逐渐摆脫自我磨折的状态,能够自觉倾听理 ![]() ![]() ![]() 人们应当允许他在行动自由再一次受到可怕的限制之前,还能够享受一次小小的自由。他一想起这场美丽的小小旅行将由一位老师陪同,让他觉得像个犯人或者俘虏,他就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反感。 “完全可以谅解他,”克乃西特说。“我明天就动⾝去碧尔普,他肯定早已到达。现在赶紧去找你夫人,把这消息告诉她。”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整幢屋子里的气氛又轻松又愉快。当天夜里,克乃西特拗不过普林尼奥的恳求,向朋友简略叙述了最近一些⽇子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他和亚历山大大师的两次谈话。当天傍晚,克乃西特还在一张字条上写下了几行奇妙的诗句,手稿现存铁托·特西格诺利处。那天的情况大致如下:晚餐前,男主人因事出门,克乃西特独自在书房呆了一个钟点。克乃西特看见一架书橱里満放着古旧书籍,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读古书也是克乃西特的一大爱好,而许多年来工作 ![]() ![]() ![]() ![]() 他发现,书里最好的诗篇并非诗人刻意追求形象的教育 ![]() ![]() ![]() ![]() ![]() 克乃西特拉开书桌的菗屉,找出一张纸抄下了这节诗。后来,他把这首诗拿给普林尼奥看,对朋友说道:“我很喜 ![]() 这几行诗句的作者,诗人洛克尔特,我估计他兼备了园丁、教师和作家三者的⾼贵情感,而尤在第三种品 ![]() 普林尼奥哈哈大笑。“谁知道呢,”他表示不同意见“他用可爱的‘小’字,是否仅仅玩弄押韵伎俩呢?因为这个结尾处需要用一个两音节的词,而不该用单音节的词。” “我们不该太低估他,”克乃西特反驳说“一个生平写过数万诗句的人,不至于会被微不⾜道的押韵问题 ![]() 如今我已摆脫繁忙公务,我的思绪自然要回到自己的趣兴上来,总有一天要利用空暇和趣兴写一本书——不,写一本小书,供我的朋友和意气相投者把玩的‘小书’。“ “你想写些什么呢?”特西格诺利好奇地问。 “啊,什么东西都行,对我来说,题材和对象全都无关紧要。我只是想利用那么多空暇,借写作的机会作些自我思索、自我品味而已。写作中,我认为至关紧要的是整个音调问题,要做到不偏不倚,合宜适中,庄严而不失亲切,严肃而不失谐趣,——这种音调和说教恰恰背道而驰,要做到的是亲切的对话和沟通,讨论各种各样我认为自己已学会和体验过的东西。我并不拟采用这位弗里德利希‘洛克尔特所擅长的融和说教和思想以及他那种 ![]() ![]() 第二天上午,克乃西特动⾝去碧尔普。特西格诺利隔天夜里便已声称,他陪朋友同去,可当即便遭到克乃西特的坚决拒绝。当这位⽗亲次⽇又力图劝说朋友时,克乃西特几乎发火了。“这个孩子要对付一个难对付的新教师,已经够他烦的了,” 克乃西特简单地说“此时此刻再让他的⽗亲也揷一杠子,这样只会使事情更糟糕。” 克乃西特坐上普林尼奥为他租来的旅行汽车上路了。当汽车穿越九月清晨的清新空气时,昨天的好兴致又回来了。克乃西特不时与司机闲聊,每逢宜人景⾊就让他停车或者放慢速度,还多次吹奏自己的小木笛。从首都的低洼处逐渐驶向⾼处,驶向山脚,最后折上⾼山,真是一趟紧张刺 ![]() 他们终于抵达了那座乡间别墅。这幢小小的建筑坐落在一片⾼山湖泊之畔,似乎隐蔵在灰⾊的峭壁下,与⾼山相衬,几乎难以分辨。这位旅人一眼就察觉到这一建筑物其风格上的严密以及其 ![]() ![]() ![]() ![]() ![]() ![]() 孩子走向克乃西特,友好地微笑着,稍稍有点尴尬,他一边帮着老师下车,一边说道:“我让您独自旅行,并非有什么恶意。”然而不待克乃西特回答,他又十分信任地接着说道:“我相信,您是理解我心情的。否则您肯定会带我⽗亲一同来的。我已经告诉他我全安抵达了。” 克乃西特笑着和孩子握了手。铁托把他引进屋里,女仆向克乃西特问候后说,晚餐立即便准备妥当。克乃西特当下有一种不寻常的需要,不得不在晚餐前躺下略事休息。他这才发现自己在这场美丽旅途中已出奇地疲乏,是的,他从未有过如此筋疲力尽。到了晚上,当克乃西特和他的生学闲聊,并且观赏他收集的⾼山花卉和蝴蝶标本时,这种疲乏感更厉害了。克乃西特甚至还感到有些头晕目眩,还有一种以往未曾有过的严重虚弱与心律不齐。然而克乃西特仍旧继续与铁托 ![]() ![]() “我很乐意这次漫游,”克乃西特补充说“我还想趁机向您求教呢。我刚才观看您收集的植物标本时察觉,您的⾼山植物知识远比我丰富得多。因而我们共同生活中除了其他目的之外,还有一个互相 ![]() 我们可以这么开始:您先校正我贫乏的采集植物知识,先在这一领域上帮我前进一步…“ 两人最后互道晚安时,铁托心里心満意⾜,当即下了好好学习的决心,再一次感觉自己非常喜 ![]() ![]() 他是一个——是啊,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铁托陷⼊了沉思之中,是什么使这个陌生人这般 ![]() ![]() 他比铁托认识的大多数男人更为⾼尚,更为⾼贵,也比自己的⽗亲更显⾼贵。这位少年向来特别重视自己的显贵⾎统和贵族传统,因而不肯原谅断绝了此种关系的⽗亲,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了一位精神和知识修养上的贵族。克乃西特是个在幸运条件下能够创造奇迹的人,凭借这种精神修养,纵⾝跨过了世世代代一大批祖先,而在个人独一无二的一生中,由一个平民弟子变成一个⾼等贵族。这便唤起了 ![]() 克乃西特进⼊自己的卧室后,虽然极想休息,却没立即躺下。他为应付这一晚几乎耗尽了精力。克乃西特费了好大努力才没让这位显然在细细观察他的少年从他的表情、姿态和声音中看出他已越来越疲倦、不谐调,或者有生病征状。事情看来成功了。然而克乃西特此刻却必须面对自己的昏沉感,不适感,可怕的眩晕感以及一种不祥的死亡般的疲乏感,他起初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查出原因。原因倒也不难查清,只是又耗费了一些时间。他发现自己的病因就在这天的旅程上,在极短促的时间內,将他从低地送上了海拔近二千米的⾼山上。克乃西特从少年时代的几次郊游开始,一直不很适应这种⾼度,尤其是如此迅速的登⾼,反应更是糟糕。他估计这种不适感至少还得持续一两天时间,倘若不良反应持续不退,他就只得带着铁托和女仆下山了。如果这样,那么,普林尼奥的教育计划连同这次美丽的碧尔普逗留也就完结了。这当然可惜得很,不过也不算是大的不幸。 经过这番思考衡量后,克乃西特才上 ![]() ![]() ![]() ![]() ![]() 克乃西特很⾼兴这个任务恰恰落在自己⾝上,落在这个貌似背离了卡斯塔里的叛逆者⾝上,这也使他感到很富于意义。 第二天清晨,他一发觉屋里有人走动,便立即从 ![]() ![]() 灰绿⾊的小小湖泊一平如镜,远处是一座陡峭的岩石崖壁,山峰的利齿状峰顶此刻还在 ![]() ![]() ![]() ![]() ![]() 铁托出现了,只穿着浴 ![]() ![]() 克乃西特亲切地点了点头。他早就听说铁托是早起的鸟儿,竞走、角力和徒步旅行的爱好者,一切只是为了反对⽗亲那种轻轻率率、不受约束的舒服生活态度和方式。他拒绝饮酒也是出于同一原因。这些生活习惯和倾向,使铁托不时表现出蔑视知识的自然之子的姿态——特西格诺利家族成员似乎都喜 ![]() ![]() ![]() 铁托怀着急切期待的心情朝那 ![]() 山脊变得模糊不清,又好似变矮了,被烧蚀熔化了,一轮耀眼的太 ![]() ![]() ![]() ![]() ![]() ![]() ![]() 铁托的老师也完全被眼前这一孤寂山崖间破晓的壮丽景象所折服了。然而更让克乃西特着 ![]() ![]() ![]() ![]() ![]() ![]() ![]() ![]() 铁托自己全然不知这种狂热是怎么回事,不明⽩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这绝不是他 ![]() ![]() ![]() ![]() ![]() ![]() ![]() ![]() ![]() ![]() 他既自豪又顺从地通过舞蹈将自己虔诚的灵魂作为祭品奉献给太 ![]() 如同太 ![]() 铁托还没有跳完自己的最后一个舞步,却突然从 ![]() 铁托的脸容方才还像是一副看不出年龄的庄严面具,此刻却露出了一种幼稚的,甚至有些愚蠢的表情,好像是刚刚从 ![]() ![]() ![]() ![]() ![]() “如果我游得快了又快,”铁托孩子气地急急嚷道“我们也许能在太 ![]() 铁托的话音未落,与太 ![]() 克乃西特出来时没想浴沐,也不想游泳。他嫌气温和⽔温都太低,再加上昨夜有疾病征兆,游泳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处。但是现在, ![]() ![]() 这里的湖⽔全是从上游倾注而下的冰⽔,即使在盛夏时节,也须经过刻苦历练才能适应。克乃西特觉得湖⽔冰冷刺骨,像对待敌人似地 ![]() ![]() 年轻的游泳者不时回头张望,他望见老师跟着他下了⽔,心里十分⾼兴。他再次回头时,却没有看见老师,心里不安起来,不断张望和呼唤着,后来又急急往回游,但也没有找到人。铁托在⽔上游着,又潜⼊⽔下找着,四处搜寻失踪的人,直至彻骨的寒冷耗尽了他的体力。他摇摇晃晃、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回到了陆地上。他看见老师的睡袍放在岸边,便捡了起来,机械地擦拭着自己的躯体和四肢,直至冻僵的肌肤重又温暖起来。他毫无知觉地呆坐在 ![]() ![]() 啊,多么痛苦,他恐惧地想到,我得为他的死亡负责!直到现在,直到他不必再维护自己的虚荣,也不需要提出任何反抗之时,他这才吃惊地察觉,失去他自己是多么痛苦,自己已经非常爱他;他对自己又何等重要。因此,尽管铁托有种种理由说明自己不应为大师的死亡承担责任,然而他仍然怀着圣洁的战栗预感到,这一罪责将会彻底改变他自己和他的生活,将会向他提出许多更⾼的要求,比他以往对自己的要求⾼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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