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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玻璃球游戏 作者:赫尔曼·黑塞 | 书号:44380 时间:2017/11/24 字数:21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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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乃西特就任游戏大师职务之初便感到自己似乎得不偿失。工作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精力,呑噬了他全部人私生活,一叨爱好和习惯也不得不置之度外,以致心里只剩下一片寂寞,头脑里好似过度劳累后一阵阵眩晕不止。接着便是全新的体验和观感,它们伴随着劳累后的休憩、沉思和适应过程一并到来。 而最大巨的果实莫过于他赢得了这场战争,他和精英分子们建立了互相信任的合作关系。他和自己的“影子”商讨工作项目;他试着让弗里兹·德格拉里乌斯代理通信事务,以分担自己的重任;他渐渐逐步地清理、审核、补充了前任遗留下有关生学与同事们的种种材料和记录。克乃西特经过这一工作过程才得以真正彻底认识了自己原以为很了解的这群精英人才,因而对他们的感情也飞速增长。而这群人的真正本质,就像玻璃球游戏学园的总体特 ![]() 许多年来,克乃西特确实早就隶属于这个既多才多艺又雄心 ![]() ![]() 有一次,某届培训初级师资的学习班结业,克乃西特莅临讲话,兴⾼采烈之际,曾有如下言论:“卡斯塔里是一个小小的家国,而我们玻璃球游戏学园是这个小国中的小国,一个虽小却很古老、并且令人自豪的主民共和国,不仅与一切姐妹家国完全平等,而且由于它特殊的艺术功能以及一定程度的神圣 ![]() ![]() ![]() ![]() ![]() “我们设想一下,倘若我们在一段时期里工作懈怠,初级班的课程既肤浅又乏味,而⾼级班的游戏表演则缺乏生气,缺乏积极有趣的精神思想,让专家们大为失望;倘若我们的盛大年会竟接连两次、三次让来宾们感到是徒有虚表的空洞仪式,像是一种过时老朽的、毫无生机的远古年代的残余遗迹,——那么,也许我们的游戏连同我们自己也很快就会完蛋!如今我们已远不如一个世代以前了,那可是玻璃球游戏的光辉⾼峰时期,那时的年会不止开一个或两个星期,往往持续三至四星期,而且不单是卡斯塔里自己的⾼xdx嘲,同时也是整个家国的年度⾼xdx嘲。如今虽然也总有府政代表与会,也还总有一些城市和团体派遣使者莅临,但往往总成了感到无聊的宾客。每逢庆典即将结束之际,这些来自世俗世界的权贵有时也会礼貌地提出意见,认为会期过长以致某些城市不敢派代表参加,因而适当缩短会期,或者⼲脆每两年或者三年举行一次,也许更为符合当前的世界状况。 “是的,我们现在得阻止这种颓势继续发展了。否则,我们的游戏在世俗世界很快就会毫无影响,隔上五年,甚至十年才可能举行一次庆典,直至最终完全衰亡。 我们首先必须遏制,我们也有能力遏制这种颓势在它的故乡,在我们的学园蔓延,不让游戏受怀疑,受贬抑。我们的斗争不仅大有希望,事实上已经一再得胜。我们每天都会目睹一些感人景象:许多青年精英生学勉強报名参加了玻璃球游戏课程,尽管规规矩矩完成了学业,却毫无热情,突然有一次领悟了游戏精神,认识了游戏的潜在智慧,游戏的可敬传统以及慰抚灵魂的力量,最终成了我们最热情的信徒和同志。在每年的庆典大会上,我们也总能看到若⼲有地位的名流或有声望的学者——平时从来瞧不起我们这些玻璃球游戏选手,也不认为我们的研究机构会有任何前途,——在盛大的游戏表演过程中,越来越受我们艺术魔力的昅引,越来越感受到精神解脫和精神升华,甚至觉得自己变年轻,变生气 ![]() ![]() “现在让我们先来看一眼向我们发出指令,要我们完成任务的媒介。我们看到了一个美丽、复杂、健全的机构,它的核心是玻璃球游戏档案馆,我们无时无刻不以感恩心情使用着它,它也是我们人人——从游戏大师到档案馆主任直到打杂的工友——都必须为之服务的。在这个机构里最优秀最富于生气的事物是历史悠久的卡斯塔里挑选精英人才的原则。卡斯塔里学校从国全各地选择最优秀的生学进行教育。 同样,我们游戏学园也从这些生学中选择具有游戏天赋的进行教育,让他们越来越提⾼,永远向着谐和完美的目标。我们举办的讲习班和研讨会昅收了数以百计的人才,虽然学业结束后便各自分散,但是我们总设法继续教育其中最优秀的人才,提⾼了又提⾼,成为技艺精湛的玻璃球游戏艺术家。当然大家都知道,我们这门艺术也和任何其他艺术一样,都是艺无止境的。我们每一个人,一旦成为精英分子,就得一辈子献⾝于我们艺术的发展、深化和⽇趋完善,不论这个人是否在我们⾼级导领层据有位置,全都一样。 “我们游戏学园拥有精英分子群这一事实,偶尔也受到指责,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奢侈。认为我们不当培养这么多精英分子,只要⾜够补充各种导领位置就行了。 但是,也有不同说法,一是处理公务并非单凭任何机构自⾝便能够圆満完成的工作,二是并非人人都适宜于担任公职,就如并不是每一个优秀的语言学家都适合教书一样。无论如何,我们玻璃球游戏导领当局确实知道,我们的教师们并不仅仅是填补空缺的预备队员。我甚至要说,这不过是精英分子们的附带工作而已——倘若需要我们向不懂游戏意义的外行们強调解释我们这个机构得以建立并得以存在的理由。 “不是的,教师们的首要任务不是努力成为未来的游戏大师,研讨班主任,档案馆长,他们的目标乃是他们自⾝,他们的小小群体就是玻璃球游戏的真正故乡和希望所在。在这一小批人的心灵和头脑里进行的玻璃球游戏,演变、发展、推动、探讨着游戏与时代精神,游戏与各种不同学科之间的关系。唯有这么做,我们的玻璃球游戏才能够进行得既恰当又正确,既全面又完整。唯有这么做,我们的精英分子才能够让玻璃球游戏成为自⾝目标,成为神圣使命,才得以避免半瓶醋或者虚有其表,避免妄自尊大,甚至盲目 ![]() ![]() ![]() ![]() “我们前几个世纪的先辈们始终都在探寻一条综合理 ![]() ![]() ![]() ![]() ![]() 我们在这里引用克乃西特这番言论——被他的生学们记录和保存下来的诸如此类言论数量甚多——,因其颇能代表克乃西特对玻璃球游戏大师职责的观点,至少是他任职最初几年的观点。克乃西特曾是一位出类拔萃的教师,只消看看他遗留给我们的如此大量讲稿,便⾜资证明。克乃西特就职初期有许多让他感到惊奇和意外的经历,教书便是其中之一,他不曾料想教书竟带给自己许多乐趣,而且竟能轻轻松松,愉快胜任。他大概也不曾料想自己会有这般好成绩,因为他过去从未产生过当教师的愿望。当然,他和任何另一个精英分于一样,早在⾼年级学习时就常有机会短期代理教师授课,也曾在不同层次的玻璃球游戏短训班代课,更经常辅导这些短训班学员的复习练习,只因克乃西特当年过分热爱也过分重视自己的自由研究工作和静修练习,以致这类教学任务被他视为讨厌的⼲扰——虽然人们当年便已公认他擅长教书,是一位受爱戴的教师。后来克乃西特又在本笃会开授过玻璃球游戏课,然而不过是次要工作,对他自己也无多大意义。自从他与约可布斯神⽗有了 ![]() ![]() ![]() ![]() 克乃西特自己也从中获得了一种颇能表明他 ![]() ![]() ![]() ![]() ![]() 毫无疑问,克乃西特想当小生学老师的愿望只是梦想而已,无异于一个人在严寒冬⽇痴想盛夏的蓝天。如今的克乃西特已不能随意行走,他的官职决定他必须尽职,然而采用什么方法完成这些职责,却可由他自己决定。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完全不自觉地一年比一年更注意教育问题,更关心他能够照顾到的低年级生学。克乃西特年龄越大,青舂气息对他的昅力也越大,至少我们今天可以作出这样的判断。而在当年,不论哪个批评者想要追踪克乃西特工作中任何专断妄为的痕迹,却实非易事。即使只是游戏大师的公务,也迫使他不断和精英分子们打 ![]() ![]() ![]() ![]() 不过我们已经讲过了头,还是让我们继续叙述克乃西特就职第一年的情况吧! 克乃西特与精英分子群取得谅解后,首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档案馆的工作人员上,向他们显示出自己亲切友好却绝对严格的主管人员立场,接着便是 ![]() 紧张而忙碌的上任头几个月份一晃而过,克乃西特甚至连想一想德格拉里乌斯的时间也没有,这一半也出于他的本能,因为他已分配给自己的朋友不少工作,使德格拉里乌斯不致过分清闲。弗里兹夜一之间便丢了自己的伙伴,朋友变成了上司和领袖,已不再能有人私 ![]() ![]() ![]() 当华尔采尔的山⽑树林开始闪出淡淡棕⾊时,有一天克乃西特带着一本小书走进自己府邸旁边专供游戏大师休憩的花园,这座可爱的小花园是已故托马斯大师生前最珍爱的地方,他生前常怀着诗人的心境来此小坐。当年,克乃西特和所有生学一样,曾把它视为令人敬畏的圣地,具有魔力的诗神之国,唯有神圣的游戏大师才可在此安静休息。自从他本人成为大师和花园的主人之后,却很少进来,似乎还不曾有过真正欣赏它的闲暇。即便是这一回,他也只是用餐之后来散步一刻钟,也只是在⾼⾼的灌木丛林间——他的前任曾从南方运来一些常绿植物移植在此——略事漫游而已。克乃西特在树荫下已经略感凉意,便搬了一把轻便的藤椅放在 ![]() ![]() ![]() 随时随刻记录下自己临时产生的想法,凡有半小时的空闲便可拿出以往各届大会的格式图表来参阅,即或是公务出差也不可放过。你不必期望过⾼,強迫自己想出什么出奇的良策,而只须从此开始经常提醒自己:有一项美丽而重大的庆典大事等着自己去完成,准备时间却仅有短短几个月,因此,你必须一再持续不断地強化自己,积蓄力量,把自已调整到最佳状况。这番话出自迄今整整三个世代以前一位智慧老人之口,他也是玻璃球游戏艺术的大师,也许那时的游戏技艺正处于最⾼峰,在精致优雅以及装饰的华美上已可比美后期哥特式或洛可可式的建筑和装饰艺术。过去有一段时期內,约摸二十年左右吧,玻璃球游戏似乎真成了用玻璃弹子逗乐的玩耍,好像真像玻璃一样脆弱空洞,好像真是一种以肤浅浮夸形式组合的放纵消遣,是的,有时候确实像是一种在种种截然不同韵律上走钢丝表演,一种空中舞蹈。有些玻璃球游戏选手曾形容那时的游戏风格就像一串不知所云的符咒,另一些人则断然称之谓浮夸、颓废、毫无男子气概的玩意儿,除了装饰价值外一无可取。在这本小册子里写下这番明智友好忠告的人,正是当年擅长此类游戏风格的大师和创造者之一。 克乃西特用审察的眼光细细读了两三遍后,心头涌起一阵幸福快慰的冲动,他想起自己曾有过一次类似的心情,仅仅一次,后来就再也不曾产生。他想起,那就是他就职前坐静时体验过的心情,那便是他幻想所见的那场奇异的追逐,音乐大师和约瑟夫,导师和新⼊门的弟子,老人和少年绕着圈子环行时的心情。当年考虑到并且写下了诸如“切莫放过任何一周”和“不必強迫自己想出什么出奇良策”之类言论的人是一位老人,已逾老耄之年。这位老人担任玻璃球游戏大师至少有二十年之久,也许时间更长些,他在那个花里胡哨的洛可可时代主持游戏大师的公务,毫无疑问,与那一批既骄纵狂妄又十分挑剔的精英分子打过许多 ![]() 克乃西特这时候不由得对这位写下年历手册遗泽后人的智慧长者和提供经验的顾问,不仅徒生敬畏之情,而且也有点洋洋得意,是的,是一种有点儿忘乎所以的优势感,一种青舂优势感。因为,一位玻璃球游戏大师有无数要他 ![]() ![]() 克乃西特未能久久品味这种美好的感觉,他的短暂休息时刻业已过去。然而这种美丽愉快的感觉依旧停留在他⾝上,他离开时便随⾝带走了,因此他在花园里的短暂休息和阅读总算有所收益。具体地说,这不仅使他获得了片刻的放松,愉快地提⾼了生命活力,而且还引发了他的两个重要联想。这是两个具有决定 ![]() ![]() 这一回要德格拉里乌斯做的工作可就太多了。早在逗留玛丽亚费尔期间,克乃西特便已在构思二场玻璃球游戏,此刻他决定把自己的构思就施行在他主持的第一次庆典大会上。这场游戏的构思形成于一次美妙的联想,其结构和尺度建基于符合古老国中儒家礼仪形式的国中式房屋建筑,其方位朝向,大门、院墙、居室与庭园之间都具有相互制约关系,整座建筑的组合都与天上的⽇月星辰,与历法,与家庭生活密切相关,就连花园也有其象征意义和习惯风格。很久以前他在研究一条有关《易经》的注释时就曾想到,书中这些规则富于神秘气息的排列组合和含义,似乎显示出一种特别令人喜悦的可爱象征,表达了世界上的人类与宇宙之问的组合关系。 此外,克乃西特还发现,这种古老而神秘的国中屋传统精神与自己这里传统的官方与学术的菗象思辨精神,有着惊人的內在相似之处。尽管迄今没有写下任何文字记录,克乃西特却从未中止对这场游戏的考虑,经常进行总体规划,几乎已近竣工,只在就任大师初期略有中断而已。如今,他就在这一瞬间作出了决定,他的第一届庆典大会将建基于国中式理想之上。只要德格拉里乌斯同意这一构思的內在精神,那么他就要让他立即着手构建游戏必要的研究工作,并且开始译成游戏语言编⼊程序的筹备工作。现在仅存在一个困难:德格拉里乌斯不识中文,要他临场现学,肯定不成。倘若由克乃西特给他作些指点,再让他向远东学院请教请教,再研读一些有关资料,那么德格拉里乌斯总能比较正确地把握住国中式房屋的神秘象征意义吧。 这场游戏构思毕竟不是学习国中语言。然而无论如何,这是一项耗费时间的工作,尤其对自己这位体弱多病,不愿意天天都工作的朋友,因此最好还是立即就展开工作。想到这里,克乃西特不噤莞然而笑,他惊叹老前辈的料事如神,年历手册里那些谨慎小心的言语完全正确。 说来凑巧,克乃西特第二天的公务很早便告一段落,便让人去请德格拉里乌斯。 弗里兹来了,态度和前一段时期那样谦卑恭顺,却惊讶地发现另一位没有采用简洁的公事语凋,而是露出一种开玩笑的神情向他打招呼后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生学时代发生的一次争执么?那时我未能说服你同意我的观点。那场争执涉及东亚文化研究的价值和重要 ![]() 克乃西特逗趣了一会儿,直至自己的朋友迫不及待地要他道出真情,这才说了自己的打算:他想尽快着手筹备下一届年会的工作,如果弗里兹乐意,就请他承担大部分工作,情况就如同克乃西特当年逗留本笃会修道院时曾请他协助参加玻璃球游戏选手比赛的筹备工作一样。德格拉里乌斯惊愕地望着对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张洋溢着快活笑意的脸是一位朋友的脸,这生气 ![]() ![]() “很好,”玻璃球游戏大师答道“我接受你的承诺。那么我们现在又可以共同研究和工作,就像从前那样那都已经遥远得恍如隔世了——我们曾合作奋斗完成过好多场游戏呢。我现在真⾼兴,德格拉里乌斯。你目前的首要任务是了解我所设计游戏的基本思想內容。你必得先弄懂国中式房屋的意义,以及制约国中式建筑的规律。我介绍你去远东学院那里自有人会助你一臂之力。或者——我又想到了另一个更美妙的主意,——我们也可以到老年长老那里去试一试,就是我过去常常向你提起的住在竹林茅舍里的老人。也许他会觉得有损尊严,或者是过分打扰,因为来者对国中语言一无所知。但是我们不妨试一试。如果他愿意,这位长者就有力、法把你造就成一个国中人。” 华尔采尔方面向长老发出了正式邀请,请他作为玻璃球游戏大师的贵宾来华尔采尔稍事逗留,因为游戏大师公务庒⾝,无法亲自登门造访,随即又把请他援手之事作了说明。然而这位国中人不肯离开竹林茅舍,却用⽑笔书写了一纸中文便笺 ![]() 后来,克乃西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朋友去了竹林茅舍,恳请长老收为弟子。 结果却是徒劳往返。竹林隐士款待德格拉里乌斯的礼数几乎近似“尊若上宾”却对客人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客客气气地用中文答以一句国中格言或警句,而且也没有邀请他留下,尽管对方还递上了玻璃球游戏大师亲手用华丽中文书法写在一张漂亮信笺上的推荐书。事情没有办成,德格拉里乌斯只得败兴而归,仅给大师带回了一件礼物,一首用⽑笔抄录的歌颂金鱼的古诗。 而今唯有向远东学院讨教了。这回克乃西特的介绍信起了作用。兼为游戏大师特使的求教者受到了友好接待,也得到了全面协助,因而他虽然不懂中文,却也很快就学得了涉及游戏主题的重要知识,并在用功过程中对克乃西特以房屋为象征基础构思游戏计划的想法十分⼊ ![]() 当克乃西特倾听过弗里兹叙述拜访老年长老的经历,随后又一人静静细读过捎来的金鱼颂诗后,顿觉这位老人的精神气息也随诗俱来,往⽇居留茅屋的情景——那沙沙摇曳的竹林,那一束束欧蓄草茎,伴随着对自由轻松生学年代的往事,对彩⾊缤纷青舂梦幻的強烈追忆,全都一古脑儿向他猛然袭来。这位勇敢的占怪隐士怎么懂得退隐之途的呢?他如何使自己那方清静竹林免受世事纷扰的呢?他怎能让自己溶汇⼊纯粹国中式的又迂腐又智慧的文化之中的呢?他又怎能年复一年,几十年如一⽇地把自己的生命之梦集中和固守在同一不变的魔力里,以致终于把自己的花园化为一个国中,把他的茅舍化为了庙宇,把金鱼化为了神明,而他自己则成了圣贤的呢?克乃西特叹了一口气,抖掉自己这些奇怪的想法。他现在已经走卜了另一条路,或者倒不如说被大家推到了这一处境,唯有正直而忠诚地继续前行,不需要他选择其他人所走的道路。 克乃西特尽量省出时间来与德格拉里乌斯一起设计和组合他的玻璃球游戏。他把到档案馆筛选材料,以及拟订第一遍和第二遍草稿的工作全部 ![]() 他们两人的友谊因为有了新內容而获得了与以往不同的另一种形式的生命力。就连他们共同设计的游戏也由于弗里兹的奇特个 ![]() ![]() 在后来的许多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工作关系。每年度的玻璃球游戏都是两人合作的成果。对德格拉里乌斯来说,这是一种双重的満⾜,既显示出自己是大师这项如此重要任务的不可或缺的朋友,又在精英分子间扬了威风,弗里兹虽然没有名分,但他的作用在精英分子群中早已尽人皆知。 在克乃西特上任第一年的深秋时分,当时他的朋友还刚刚开始国中学研究,有一天他在匆匆检阅办公室的每⽇工作记录时,有一段附录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中写道:“生学彼特洛斯来自蒙特坡,系音乐大师介绍,并捎来前任音乐大师的专门问候,要求提供膳宿以及进⼊档案馆借阅资料。已安排在生学客房居住。”嗯,生学来住宿和使用档案馆资料等,不须他亲自过问,但是“前任音乐大师的专门问候” 却是他必须亲自处理的。克乃西特派人叫那个生学来见他。那青年有一副文静而又善于思考的模样,沉默寡言,显然是蒙特坡的青年精英,至少很习惯于受到一个大师的接待。克乃西特询问他捎来了老音乐大师的什么言语? “问候,”青年生学回答说“十分亲切而尊敬地问候您,还邀请了您。” 克乃西特请客人坐下说话。年轻人坐下后便字斟句酌地继续说道:“我方才说过,尊敬的老音乐大师恳求我替他致以衷心的问候。他还暗示了希望不久之后,其实应该说是尽早看见您的愿望。他邀请您,或者敦促您去见他,时间越早越好,倘若这次访问又是一次公差当然就更好了,不至于太耽误您的工作。口信的內容大致如此。” 克乃西特审视着面前的青年,断定他确是老大师的一位得意门生,便谨慎地问道:“你要在档案室呆多长时间?做研究工作吧!”他得到的回答是:“尊敬的先生,我要留到亲眼看您动⾝前往蒙特坡的时候。” 克乃西特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很好,你为什么不一字一字传达老大师向我说的原话呢,难道没考虑应当这样么?” 彼特洛斯毫无惧⾊地直视着克乃西特的目光,仍然长时间地斟酌着话语,似乎在迫他说某种不 ![]() 蒙特坡的人们传说,在他青年时代,当他还只是一个青年教师时,已被整个精英集团视为当之无愧的音乐大师时,大家就给起了一个符合他为人的绰号:“善下之‘。 是的,他的这种谦逊精神,他的虔诚和乐于助人的精神,还有他的为他人着想以及宽容精神,这些精神并未随着岁月流逝而略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增強,尤其自他退职之后显得更为完美。我想您对此肯定比我认识得更加清楚。这种谦逊精神使他不可能请您尊敬的大人去看望他,即使他极想请您去。尊敬的大人,这就是我并未受委托转致口信,却向您转叙了口信的原因。如果这是一个错误,那么就请您把这不存在的口信当作真正不存在的事情吧。“ 克乃西特露出一丝笑意。“如此说来,你查阅档案资料只是借口而已,好心的生学?” “嗅,不是的。我有许多阐释音部记号的关键材料要摘录,不久以后总得请尊敬的大人准我来此逗留。不过我想,似乎把行期稍稍提早更为恰当。” “很好,”大师点头认可后,神情又严肃起来。“能否问问匆促提前的原因?” 年轻人双目紧闭了片刻,皱起眉头,似乎这个问题令他痛苦。随即又以他青年人的锐利目光探究地直视着大师的脸。 “这个问题是没法回答的,大概只能由您自己作出确切判断了。” “那么,好吧,”克乃西特大声说。“是不是老大师⾝体状况欠佳,已经到了让人担忧的程度?” 尽管这位大师说话的神态极为镇静,青年人仍然觉察到了他对老人的衷心担忧。 这才第一次在会谈开始后始终目光严厉的青年人眼里露出了一丝善意光芒。当他终于决定和盘托出实情时,语调也变得较为友好亲切了。 “大师先生,”他说“请您放心,那位可敬的老人⾝体状况不能说坏。一个人到了⾼龄自然体力⽇见衰弱,然而他一向⾝体健康,至今仍如此。我也不是说他外表有什么显著变化,或者体力突然迅速下降,他始终每天散步和演奏一段时间,不久前甚至还教两个小生学演奏管风琴呢,全都是初学阶段,因为他一向喜 ![]() ![]() “我很感谢你,”克万西特说“我真⾼兴,有这么一位既忠诚又知恩的生学呆在这位长者⾝边。现在请告诉我,既然老先生没向你说过什么,或者暗示过什么,你为什么觉得我必须去蒙特坡呢?” “您刚才担忧地问起老音乐大师的健康,”年轻人回答说“显然我的请求使您即刻联想到他也许病了,也许到了见最后一面的时刻。是的,我也认为正是去看他的时候。当然,表面看来这位尊敬的人远未接近大限旭是他辞别世界的方式很特殊。例如最近几个月来,他几乎完全戒绝了说话的习惯,虽然他一贯说话简洁,近⽇却达到了几近沉默无语的程度,这不免使我略感惊吓。最初,当他常常不与我对话或者不回答我的问题时,我想他的听力己开始减退,但是他的听力事实上没有改变,我已经试验过许多次了。因而我不得不揣测他已经精神涣散,不能够集中注意力了。但是这也不是一个让我満意的解释。情况倒像他已一定程度地离开了我们,已经不完全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而是越来越生活在一个他自己的世界里。他越来越少探望别人,或者让别人来见他,除我之外,现在他有时候几天也不见任何别的人。 自从出现了这一情形,这种心不在焉,这种超脫生存之外的情况后,我曾努力促使几位我知道他最喜 ![]() 克乃西特站起⾝来,走向窗口,静静站了一会,目光凝视着室外,深深昅了一口气。当他转过⾝子重新面向生学时,发现对方也已站起,仿佛谈话业已结束。大师向他伸出了手。 “彼特洛斯,我再次谢谢你,”他说“你也知道,一个大师职务繁杂。我不能够戴上帽子立即就动⾝,我不得不首先把工作安排妥当。但愿后天就可以出发。 你是否満意这个⽇期,也许你还来不及结束你在档案馆的工作?一啊,没问题那到时候我就派人来招呼你。“ 克乃西特果真几天后便在彼特洛斯陪同下到了蒙特坡。当他们抵达老音乐大师现在居住的花园,走近园中那座又美丽又幽静的园亭——修道院的密室,这时,听见屋內传出一阵优雅、纤弱、却节奏稳定、轻快悦耳的音乐声。老人正坐在那里用两 ![]() ![]() ![]() ![]() 克乃西特的朋友卡洛·费罗蒙梯是第一个听到他叙述这次经历的人。费罗蒙梯那时正在著名的蒙特坡音乐图书馆担任管理员,克乃西特抵达此地几小时后便去拜访了他。他们谈话的內容由于费罗蒙梯一封书信而给保存了下来。 “我们的音乐大师也当过你的老师,”克乃西特说道“你曾十分喜 ![]() “不,”卡洛回答,随即又作了解释“当然我常在他散步时看见他,因为我凑巧从图书馆出来,但是我总有好几个月没同他 ![]() ![]() ![]() “嗅,”克乃西特说“那么你现在偶尔看见他的时候,没有因他⾝上的变化而吓了一跳吗!” “啊,是这样的。你指的是他动人的外貌,他的奇异快活光彩吧。我们当然都观察到了。在他的体力⽇渐衰退之际,这种快活精神却持久发展着。我们大家都看惯了,我想你也许会感到吃惊的。” “他的助手彼特洛斯比你看得更多,”克乃西特大声叫嚷说“但是他却没有像你方才所说的‘看惯了’。他为此特地去了华尔采尔,当然找了一个可信的理由,以促使我来蒙特坡一行。你对他的看法如何?” “对彼特洛斯么?他是一个音乐知识丰富的专家,不过我以为学究式的迂腐气更多于才气,此外他还是一个比较迟钝或者应当说 ![]() ![]() ![]() “着 ![]() ![]() ![]() 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让我感到多么震惊吧。今天我来看望老音乐大师时,心里不存多少奢望,或者可以说一无所求,因为我已六个多月没有看见他,而他的助手又给了我那种种暗示。我心里只有恐惧,生怕老人家会突然一下子就离我们而去,便急急忙忙赶来,至少得见上最后一面吧。当他看见我向我招呼时,他的脸便闪出了亮光,然而他只是唤了我的名字和握了我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就连他的姿态,他的双手似乎也在闪光,他整个的人,或者至少是他那双蓝⾊的眼睛、雪⽩的头发和红润的⽪肤,在我眼中都闪烁着柔和的清辉。我坐到他⾝边,他只瞥了那助手一眼,便打发了他。接着我们展开了一场我生平所经历的最奇特的谈话。谈话开始时,我自然觉得很别扭,也有点愧羞,因为总是只有我一人再三说话或者不断提问题,而他只用一个目光作为答复。我无法判断自己所说的话和所提的问题给他的印象,是否都纯属讨厌的唠叨。这种情况使我 ![]() ![]() ![]() “‘你这是徒劳的,约瑟夫,’他的声音轻柔,语调里充満了感人的友爱以及你也很 ![]() ![]() 我就在这一瞬间被他慑服了。他那种悦愉的沉默,他那种宽容和平静也多少转移给了我一点。我醍醐灌顶似地忽然领悟了老人的本质 ![]() ![]() “我想,”费罗蒙梯沉昑地说“你发现我们的老音乐大师已经近似一位圣者,这件事由你而不是别人告诉我,总算还能让我相信。老实说吧,倘若出自任何别的人之口,我大概不会相信的。总而言之,我绝不是一个喜 ![]() ![]() ![]() ![]() 克乃西特笑道:“原来你转弯抹角绕了一个大圈子,目的只想说明你对可怜的彼特洛斯的厌恶之情。现在怎么办呢?我也是一个神秘主义者或者盲目热情的人么? 我也在宣扬这种遭噤的 ![]() ![]() “我自然得向你承认了,”卡洛慢慢地边思索边说道“没有人会否定你的精神体验,更没有人怀疑老音乐大师那种不可思议的笑容所包含的美或者快乐。问题在于:我们应该把这一现象归⼊何类学问?我们称呼它什么?我们又怎么解释它呢? 这些问题听着有小学教师味儿,归 ![]() 克乃西特友好地点头赞许说:“卡洛,真是不幸,我们今后不会有很多见面机会了。青年时代的朋友并不是总能再聚首的。我把老音乐大师的故事告诉你,因为你是唯一在这里工作并且能够分担和分享我这个故事的老朋友。现在你想怎么处理我叙述的故事,怎么称呼我们老大师的神化状态,我只得悉听尊便了。如果你愿意去看看他,在他的光环里呆上一小会儿,我会感到很⾼兴的。他的这种慈爱、完善、智慧和神圣状态,不论我们怎么称呼,也许最终得归属于宗教范畴。虽然我们卡斯塔里人既无教派,又无教堂,但是对虔诚 ![]() 现在让我把故事的结局简单地告诉你吧!直等他说出‘你是徒劳的’之后,我才得以停止挣扎,我不仅安静下来,而且也放弃了自己妄图迫他说话以获得教益的愚蠢目标。就在这一瞬间——我放弃目标,决定让一切听其自然——,我所期望的便自动呈现在我眼前了。你也许会觉得我用词不妥,想采用另一种说法,不过请你暂且耐心听下去,尽管我似乎讲得不精确或者弄错了范畴。我在老人⾝边呆了大约一个小时或者一个半小时,在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或者进行的 ![]() ![]() ![]() 我们如此详尽地报道这段揷曲,因为老音乐大师在克乃西特的生活中和心中都据有极其重要的位置。此外,还因为克乃西特和费罗蒙梯的长谈被后者以书信形式记录下来,一直流传到了我们手里,这也是我们援引较多的原因。这份材料无疑也是有点老音乐大师“圣化”的最早、又最可靠的报道之一。后来,关于这一主题的传闻和阐释就多得滥泛成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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