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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铁皮鼓 作者:君特·格拉斯 | 书号:44369 时间:2017/11/24 字数:94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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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把最后一段又读了一遍。虽说我并不満意,但这反而更像是出自奥斯卡笔下的文字。为了写得简明扼要,他的笔有时![]() 不过,我想坚持实真 ![]() ![]() ![]() 奥斯卡指望扮演犹大能保住他的好鼓和破鼓,而且果真如愿以偿。民军踢扬的 ![]() ![]() ![]() ![]() ①此处写奥斯卡同童话里的大拇指一样常同敌人合伙,甚至扮演出卖耶稣的犹大的角⾊。 今天,我不时为这种不体面的姿态感到愧羞,因此我总是说:扬当时不曾察觉到,他的心仍在牌上,后来也是如此,不论民军想出什么招数,取笑也罢,残酷对待也罢,都不能把他从施卡特牌上引开。当扬已经进⼊纸牌房屋的永恒王国,并幸福地居住在这样一所空中楼阁中时,我们,民军和我——因为奥斯卡是属于民军之列的——则站在砖墙间,站在门廊的石板地上,在镶有石膏上楣的天花板下。天花板与外墙及隔墙是互相咬住的,然而一想到那些⽇子里所发生的最糟糕的事件,就不免使人提心吊胆,因为所有这些我们称之为建筑的拼凑物,在这种或那种情况下,是会失去它们的聚合力的。 当然,以上这种看法是⽇后才有的,它并不能开脫我的罪过。这尤其是因为,把纸牌房屋看做是唯一符合人的尊严的住宅这一信念,当时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今天,我一见到脚手架就会联想到拆除房屋。除此而外,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怕自己是扬的亲戚而受到牵连。那天下午,我坚信扬不只是我的表舅,我的假想的⽗亲,而且是我真正的⽗亲。这使扬一跃而居于领先地位,并永远同马策拉特区别开来,因为马策拉特要么是我的⽗亲,要么什么也不是。 在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我假定读者在那个不幸的下午也已承认那个不幸的、玩纸牌的扬-布朗斯基是我的⽗亲——在那一天,我犯下了第二桩大罪过。 尽管我抱憾终⾝,但我不能否认,我的鼓,不,我本人,鼓手奥斯卡,先葬送了我可怜的妈妈,之后又将扬-布朗斯基——我的表舅和⽗亲送进了坟墓。 可是,在那些⽇子里,一种罪责感在我心中纠 ![]() ![]() ![]() 那三十个人,外加扬-布朗斯基,举着双臂,两手抱着后脖子,在拍完新闻片之后,先被带到撤空了的维克托里亚学校,随后关进席斯施坦格监狱,末了,在十月初,把他们移 ![]() 奥斯卡是从哪里知道的呢?我从舒格尔-莱奥那儿得悉的。官方自然不会公布在哪儿的沙土地上,在哪儿的墙下, ![]() 黑德维希-布朗斯基先接到一份通知,要她搬出环行路的寓所,让给一个级别较⾼的空军军官的家眷居住。她在斯特凡的帮助下收拾箱笼什物,准备搬到拉姆考去,她在那里有几公顷土地和森林,佃户的住房也是她的。正在这当口,当局又给这位寡妇寄来一纸公文。她的眼睛虽然反映出了这个世界的痛苦,但却不能理解这种痛苦。她在儿子斯特凡的帮助下才慢慢搞清楚⽩纸上黑字的含义。 通知如下: 军事法庭办公室,埃贝哈特-St-L-小组41/39 黑德维希-布朗斯基太太: 布朗斯基,扬,因参加游击队活动,被军事法庭判 处死刑,并已被处决,特此通知。 军法总监 策勒夫斯基 一九三九年十月六⽇于索波特 读者自会看到,通知中对萨斯佩只字未提。他们体恤家属,免去他们修坟墓的费用。那是一座合葬坟,墓⽳极大,需要扔下无数鲜花。安葬费,也许连运输费,都由当局自己包了。他们填平了萨斯佩的沙土地,拣走了弹子壳——只有一颗除外,它一直留在地里——因为遍地弹子壳会破坏一所体面的公墓的外观,虽说这座公墓早已废弃了。 但是,这一颗始终留在那里并与我们大有关系的弹子壳,却被舒格尔-莱奥找到了。不论什么葬礼,纵使严加保密,都瞒不过他。此人是在安葬我可怜的妈妈,安葬我那位満⾝伤疤的朋友赫伯特-特鲁钦斯基时认识我的。他肯定也知道,他们把西吉斯蒙德-马库斯埋在哪里,可是我从未向他打听过。十一月底,人家刚把我从医院里放出来,他遇见了我。由于能够把这颗怈露天机的弹子壳 ![]() 在我拿着那颗弹子壳(它的铅子儿也许就是扬挨上的),跟随着舒格尔-莱奥,并引领您,读者诸君,去萨斯佩公墓之前,我不得不先请诸君将但泽市立医院儿科病房的金属 ![]() ![]() ![]() ![]() ![]() ![]() ![]() 今天,我与来访者之间几乎无屏障可言。可是,当年在儿科病房时,每逢探望⽇,那⾼耸的栅栏便将我同来访者马策拉特,同来访者格雷夫和舍夫勒夫妇隔离开来。到我快出院时,我的 ![]() 她初次来探望,就把自己的哥哥文岑特-布朗斯基也带来了。文岑特抓住 ![]() ![]() 如果我给埃贝哈特小组的军事法庭打这样一份报告的话,该怎么写呢?我,奥斯卡-马策拉特承认,在九月一⽇前夕曾守候过回家途中的扬-布朗斯基,用一面急需修理的鼓把他引 ![]() 奥斯卡没有写这样的证词来为他假想的⽗亲开脫罪责。当他决心把当时的经过情形告诉这两位老人时,他就开始挛痉,弄得护士长只好缩短探望时间,并噤止他的外祖⺟安娜和他假想的祖⽗文岑特再来医院。 这两位老人——他们从比绍步行到这里,还给我带来了苹果——离开了儿科病房。他们真是乡下佬,走起路来小心翼翼,手⾜无措。外祖⺟飘 ![]() 这么多的事情一下子同时发生了。当马策拉特、格雷夫夫妇和舍夫勒夫妇捧着⽔果和点心拥到我的 ![]() ①这是希特勒在但泽讲演时说的话。1939年9月17⽇,波兰府政和军部撤到罗马尼亚,波兰军队抵抗到10月。 啊,你狂疯的骑兵!——在马背上摘乌饭树的紫黑浆果。手执饰有红⽩两⾊小旗的长 ![]() ![]() ![]() ![]() ①指波兰骑兵对缺汽油而停下的德军坦克的一次进攻。 ②克虏伯工厂的第三代继承人贝尔诺-克虏伯,嫁给前教皇公馆使参赞古斯塔夫-冯-博伦和哈尔巴赫,后者改称克虏伯-冯-博伦和哈尔巴赫。 于是,骑兵中队向土灰⾊钢甲坦克的侧翼冲去,使晚霞增添了更多淡红的光辉。奥斯卡希望读者能原谅他在描写这场战斗时所采用的诗的效果。或许更正确的方法是列举波兰骑兵的伤亡数字,用于巴巴但却有说服力的统计数字来纪念所谓的波兰战役。另一种办法是保留诗的写法,但需加上一个脚注。 直至九月二十⽇左右,我躺在医院的 ![]() ![]() ①希特勒于1939年9月19⽇到但泽并演讲。 十月中旬,奥斯卡被从市立医院释放。我同护士们真是难分难舍。当一位护士(我想,她的名字不是贝尔尼就是埃尔尼),当埃尔尼或贝尔尼护士把我的两面鼓递给我时,一面破鼓,它使我犯下罪过,一面完好的鼓,它是我在保卫波兰邮局期间占有的,这时,我方才意识到,几个星期以来我一直把铁⽪鼓丢在了脑后,因此,在这个世界上,除去铁⽪鼓而外,对我来说,还存在一样东西:护士! 我带着乐器,怀着新获得的知识,离开了市立医院。由于我那三岁孩子的脚还有点站不稳,马策拉特便搀着我的手回到拉贝斯路。 ![]() 十一月下旬一个星期二——过了几星期的恢复期后我第一次上街——奥斯卡愁眉苦脸地敲着鼓,不顾 ![]() 我们面对面站了一段时间,尴尬地微笑着,待到莱奥从他的礼眼口袋里掏出细软羊⽪手套,并将这⻩⽩⾊、⽪肤似的遮蔽物套住他的手指和掌心时,我这才明⽩自己遇上了谁,领悟到这次会面将会给我带来什么——奥斯卡害怕得心里直打鼓。 我们还瞧了瞧皇帝咖啡食品店的橱窗,目送若⼲辆在马克斯-哈尔贝广场上 ![]() ![]() ![]() ![]() ![]() 莱奥的手快碰到我的⽔手大⾐,已触着大⾐上一颗锚形钮扣时,他飞快地摊开手。我只听得他的指关节咯咯作响,顿时见到在有霉点的、发亮的、保护着他的手的手套上放着一个弹子壳。 当莱奥又捏上拳头时,我已经决心跟他走了。这一小块金属同我直接说了话。我们并肩沿布勒森路走去,奥斯卡在莱奥的左边,无论橱窗、广告柱都不能使我们留步,我们穿过马格德堡街,布勒森街尽头两幢方箱形的⾼楼落在了我们背后。在这两幢楼上,夜间亮起了警告灯,指示着起飞和降落的机飞。我们先在铁丝网围住的机飞场边沿费力地走着,终于上了较⼲的柏油路,跟着通往布勒森方向的九路电车轨道前进。 我们不说一句话,但莱奥仍一直把弹子壳捏在手套里。因为天气又 ![]() ![]() ![]() ![]() 是什么引 ![]() 一道拐向佩朗肯方向的铁丝网把机飞场同新练兵场和青格尔沟隔开。就在那儿的⾼地上,舒格尔-莱奥站住了,歪着脑袋,淌着口⽔,瞧了半天我那颤抖的⾝子。他 ![]() ![]() ![]() 我们又上路了。我不知道奥斯卡是否不那么冻得发抖了。有时,莱奥一跳五步远,随后站住。他穿着満是褶纹但非常⽩的衬衫,活像一个想要冒险从中世纪的城堡主楼或塔楼里跳下逃走的人,他⾝上那件洁⽩耀眼的衬衫应规定作为精神病患者的时装。莱奥的目光一接触⾝穿烤⾁⾊礼服、踉踉跄跄地走着的奥斯卡,总要爆发出一阵狂笑,并像一只呱呱叫的乌鸦似的拍拍翅膀,止住笑声。实际上,我自己肯定也像一只滑稽可笑的鸟,不像渡鸦也似乌鸦。另外,上装的下摆有一截拖在我⾝后,像裙据扫着柏油路面。我像皇帝陛下似的留下一条宽大的尾迹,奥斯卡回头看了第二眼后,便顿感自豪。这条尾迹,如果不说象征着,那也是暗示着在他⾝上微睡着的、还没有⾜月临产的悲剧 ![]() 还在马克斯-哈尔贝广场上,我已经预感到,莱奥并不想带我去布勒森或者新航道。我一开始就很清楚,我们步行的目的地只能是萨斯佩公墓和青格尔沟,因为那旁边就是保安察警的一个现代化打靶场。 从九月底到四月底,海滨浴场沿线的电车每三十五分钟发一辆。我们过了市郊朗富尔最后一排房屋时,一辆无拖车的电车 ![]() ![]() ![]() 对面开来的车子里司机那张显然愁眉苦脸的面孔还映在奥斯卡的眼帘里尚未消失时,舒格尔-莱奥已把奥斯卡从柏油路上拖到松软的沙土地上,它使人一踩就猜出是海滩的沙土。公墓是方形的,周围有一道围墙。朝南有一扇小门,门上有许多长了锈的花体字,似锁非锁,于是我们推门⼊內。墓碑是瑞典黑花岗岩或间长岩凿成,正面磨光,背面和两侧很耝糙,有的挪了位置,有的歪歪斜斜,有的扑倒在地。可惜,莱奥不给我时间去仔细观看。墓地树木极少,只有五六棵蛀坏了的、长得歪歪扭扭的海滩矮松。妈妈活着的时候曾在电车上说过,任何其他清静的处所都不及这一小块荒芜的地方好。如今她躺在布伦陶。那儿土地比这里肥,长着榆树和械树。 在这富于情调的荒冢之间,我思绪万千。我还来不及整理,莱奥便领我出了北墙的一扇开着的、没有了栅栏的小门,离开了公墓。我们站在墙外平坦的沙土上。在蒸腾的⽔雾中,一片金雀花、矮松和野蔷薇果丛向岸边延伸。我回头去看那公墓,一眼就发现,北墙上有一段是新刷上⽩灰的。 莱奥在这面显得很新、像他的皱皱巴巴的衬衫一样耀眼刺目的⽩灰墙前忙碌着。他劲使地迈开大步,好像在用脚步计量。他大声数着,奥斯卡今天还记得他说的是拉丁文。他还唱着经文,这无疑是在神学院的课堂上学会的。在离墙大约十米的地方,莱奥揷上了一 ![]() ![]() ![]() 我们站着,站着。口⽔从舒格尔-莱奥的嘴里流出,一丝丝地挂下来。他那双戴手套的手十指 ![]() 几架准备着陆的机飞在我们头顶上轰鸣而过。我们没有抬头仰望,而是忍受着发动机的噪声,不想让自己确有把握地断定这三架机翼端顶灯光闪亮、正准备着陆的机飞是容克52型。 机飞刚离开我们不久(寂静真磨折人,就像我们面前⽩⾊的墙一样),舒格尔-莱奥便从衬衫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一下子站到我的⾝旁,扯下奥斯卡肩上他那件乌鸦羽⾐,朝金雀花、野蔷薇果和矮松丛的方向跳去,朝海滨跳去。在跳着离去的时候,他扔下了什么东西,手的动作故意做得很显眼,好让别人去捡。 莱奥像幽灵似的在我的视野內游 ![]() ![]() ①指扬-布朗斯基最后担在手里的牌。“黑桃七”在俗语里意指“没用的人” 我去萨斯佩公墓后没过多少天,在朗富尔的每周集市上遇见了外祖⺟安娜-科尔雅切克。比绍一带已不再设关卡,她又可以到市场上去卖蛋、⻩油、青菜和可以贮蔵过冬的苹果了。人们争先恐后地购买,因为生活必需品不久就要由家国统一经营了,大家都想搞点东西储存起来。就在奥斯卡见到外祖⺟蹲在摊子后面的那一刹那间,他感觉到了大⾐、套头⽑⾐和汗衫里面贴⾝蔵着的那张施卡特牌。我那天乘电车——一个售票员让我免费乘坐回家——从萨斯佩返回马克斯-哈尔贝广场的途中,原来是想把这张黑桃七撕掉的。 奥斯卡没有撕掉这张牌。他把它 ![]() ![]() 施韦特费格尔送来了裹上报纸的热砖头,推到我的外祖⺟的裙子底下,同过去一样用耙子将冷砖头钩出来,在挂在脖子上的石板上画一横道,然后转到隔壁一个货摊去。我的外祖⺟递给我一个⻩澄澄的苹果。 她给了他一个苹果,奥斯卡又能给她什么呢?他先递给她那张施卡特牌,继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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