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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铁皮鼓 作者:君特·格拉斯 | 书号:44369 时间:2017/11/24 字数:110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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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失去⺟亲,无以取代。妈妈安葬后不久,我开始惦念我可怜的妈妈了。星期四不再去拜访西吉斯蒙德-马库斯了,再没有人带我去看护士英格的⽩护士服了。尤其是到了星期六,我更痛心地意识到妈妈死了:妈妈不再去忏悔了。 我于是失去了旧城、霍拉茨医生的诊所以及圣心教堂。我失去了对集会的趣兴。既然 ![]() ![]() ![]() ![]() 我快満十四岁了,喜 ![]() 那是在一九三七年秋季还是在一九三八年舂季呢?不管怎么说,我沿着兴登堡林 ![]() 我们已有三年未见面,但是,相距二十步就已彼此认了出来。他并非了然一⾝,而是挽着一位美人儿,南方人,娇小可爱,大约比贝布拉矮两厘米,比我⾼三指。据贝布拉介绍,她叫罗丝维塔-拉古娜,是意大利最有名的梦游女。 贝布拉请我到四季咖啡馆喝穆哈。我们到⽔族馆①坐定下来,爱喝咖啡的女常客们就窃窃私语道:“瞧这些矮个儿,莉丝贝特,你瞧见了没有?是不是王冠马戏团的?可能的话,咱们也去瞧瞧。”—— ①指放有养鱼缸可供观赏的咖啡座。 贝布拉朝我微笑,挤出了上⼲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皱纹。给我们端穆哈来的侍者,个子非常⾼大。罗丝维塔太太请他来一块小蛋糕时,就像抬头望一座塔楼似的望着这个穿燕尾服的侍者。 贝布拉打量着我说:“看来咱们这位毁玻璃能手怏怏不乐哩!出了什么⽑病,我的朋友?是玻璃不听话了,还是声音不灵了?” 奥斯卡少年气盛,当即要小试锋芒,显一显他那远未衰退的技艺。我环顾四周,寻找目标,目光对准⽔族馆里金鱼和⽔下植物前的大玻璃板。我刚要唱,贝布拉连忙说:“行啦,我的朋友!我们相信你是行的。别破坏,别让⽔滥泛,别弄死鱼!” 我难为情地道歉,尤其对罗丝维塔太太。她忐忑不安,拿出一把型微扇子扇着。 “我妈妈去世了,”我试图解释我的心境“她本来不该死的。我怪她自己不好。人家常说,做⺟亲的样样事都看在眼里,都能体贴,做⺟亲的样样事都会宽恕。这全都是⺟亲节的那套废话!我在她眼里,只是个侏儒罢了。只要有可能,她就会甩掉我这个侏儒。她之所以没能甩掉我,那是因为孩子,哪怕是个侏儒,都登记在她的⾝份证上的,所以没法随便甩掉。还因为我是她生的侏儒,因为她甩掉我就等于甩掉她自己的骨⾁,所以甩不成。她问过自己,她和侏儒不能两全,于是就结束了她自己的生命。她什么也不吃,只吃鱼,而且不吃新鲜鱼。她诀别了情人,现在,她长眠在布伦陶。无论她的情人还是我家店铺的主顾,人人都这么说:是那个侏儒敲鼓把她敲死的。因为奥斯卡的缘故,她不想再活下去了。是奥斯卡把她害死的。” 我是故意夸大其词,想尽可能打动罗丝维塔太太的心。其实,大多数人把妈妈的死归罪于马策拉特,尤其是扬-布朗斯基。贝布拉看透了我的心思。 “您言过其实了,我的好友。您纯粹出于嫉炉才怨恨您死去的妈妈。她不是因为您的缘故,而是因为那些令人厌烦的情人的缘故才进了坟墓。所以,您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您既爱虚荣又调⽪捣蛋,这两者,大凡天才,都兼而有之的!” 他接着叹了一口气,斜视了罗丝维塔太太一眼,又说:“像我们这样⾝材的人捱过这一生,可真不容易啊!虽然是个人,⾝体却长不起来,多难做到的事情啊!多艰巨的使命啊!”罗丝维塔-拉古娜,那不勒斯的梦游女,她的⽪肤既光滑又多皱纹,我估计她只有十八岁,但是转瞬间,她又变成了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妇。罗丝维塔太太摩抚着贝布拉先生那⾝英国裁 ![]() ![]() ①此处原文为意大利语。 我一阵头晕。我抓住拉古娜的苍老的手。地中海拍打着我的海岸,橄榄树向我低声耳语:“罗丝维塔会像您的妈妈一样,罗丝维塔会理解的。她,伟大的梦游女,看得透任何人的心思,了解任何人的內心,唯独不了解她自己,妈妈呀,唯独不了解她自己。天哪!” 奇怪的是,拉古娜刚开始用梦游女的目光像照X光似的透视我,就突然胆怯地缩回了被我捏住的手。难道我这颗十四岁少年的渴饥的心吓着了她吗?难道她已经明⽩,不论罗丝维塔是少女还是老太婆,对于我来说,无非是罗丝维塔罢了?她用那不勒斯话低声说着,颤抖着,一次又一次地画十字,似乎她在我⾝上所观察到的使她产生了无穷的恐惧,随后,一声不吭地把脸蔵到扇子后面去了。我不知所措,极想听个究竟,便请贝布拉先生讲一讲。可是,贝布拉尽管是欧仁亲王的直系,却也惊慌失措,说起话来结结巴巴,我好不容易才听懂了他讲的话:“您的天才,年轻的朋友,是天赐神授的,但也肯定有魔鬼授予的成份。这使我的善良的罗丝维塔困惑不解,而我也不得不承认,您⾝上有一种突然发作的无节制的因素,这是我感到陌生的,虽说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不过,”口布拉打起精神说下去“不论您有怎样的 ![]() 我当即明⽩了。曾经劝过我要永远在台上不要站在台前的贝布拉,自己也混到陆军里去了,尽管他继续在马戏团里登台表演。因此,当我客气地表示遗憾,并拒绝了他的提议时,他丝毫也不觉得失望。我能听到罗丝维塔太太在扇子后面的呼昅声,看到她又朝我露出了那双地中海眼睛。 我们还聊了一小时光景。我让侍者拿来一个空⽔杯,用歌声在玻璃上刻了一颗心,上面加了漩涡形花饰,下面是一行题词——“奥斯卡为罗丝维塔而作”并把杯子送给她,让她⾼兴一下。贝布拉付了账,留下不少小费,我们起⾝离去。 他们两人一直陪我到体育馆。我用鼓 ![]() ①1938年3月,在希特勒的威胁下,奥地利与德国合并。 贝布拉尴尬地微笑着,拉古娜则板着面孔。趁这位太太离我们有几步远的时候,贝布拉同我低声话别:“我不行啦,亲爱的朋友,我怎能再当您的老师呢?哦,这种肮脏政治!” 随后,他像几年前在马戏团活动房子中间与我相遇时那样吻了我的前额,罗丝维塔太太向我伸出了瓷器般的手,我做作地躬⾝吻了这个梦游女的手指——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这样做,似乎显得太老练了。 “我们会再次见面的,我的儿子!”贝布拉先生挥手说“不论时局怎样,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失去联系的。” “要原谅您的⽗亲们!”这位太太告诫我说“要习惯您自己的生活,这样心灵就得到安宁,撒旦就不能得逞!” 我觉得,仿佛这位太太给我施了第二次洗礼,不过照样徒劳。撒旦,滚开——但是撒旦不走。我心中空虚,悲伤地望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当他们登上一辆出租车,完全消失在里面时,我还在挥手;福特牌汽车是为大人们造的,所以,马达一响,汽车开走时,车里不见乘客,却像是开出去寻找主顾似的。 我想法说服马策拉特去看王冠马戏团的表演,但是他不为所动。我可怜的妈妈死后,他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其实他从来也没有完全支配过她。那么,有谁完全支配了我妈妈呢?扬-布朗斯基也算不上。如果有那么一个人的话,那就是我,因为妈妈去世后,最受苦的是奥斯卡,⽇常生活被打 ![]() ①冬赈,纳粹的一项慈善事业,名曰“向饥饿和寒冷开战”德国人都得被迫为“冬赈”捐款捐物。 尽管我可怜的妈妈的死,我可能要负一份责任,然而我却更加死抱住受诽谤的鼓不放。妈妈会死的,鼓却不会死,鼓可以买新的,也可以让老海兰德或者钟表匠劳布沙德修理。鼓理解我,始终给我正确的答复,鼓和我相依为命。 我觉得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房间的天地未免过于狭小,街道则不是太短便是太长,⽩天没有机会去当橱窗前的 ![]() ![]() ![]() 起初,我有时还能侥幸碰上小号手迈恩。他烂醉如泥,躺在挂着晾⼲的 ![]() ![]() ![]() 我很少敲钟表匠劳布沙德的房门。他是一个生活在一百只坏钟中间的沉默的人。这样过分地耗费时光的情况,我每月至少能目睹一回。 老海兰德的小作坊始终还是在公寓的院子里。他始终还是⼲敲直弯钉子的活。同过去一样,院子里有兔子和兔子的子子孙孙。但是,院子里的孩子却换了人。他们都系黑领带,穿制服,不再煮砖头粉浑汤。那些正在长个儿并超过我的孩子,我一个也叫不出名字来。这是另一代人,而我那一代孩子已经从学校毕业,都在当学徒了。努希-艾克成了理发师,阿克塞尔-米施克想在席哈乌当焊接工。苏西-卡特在施特恩费尔德百货公司当见习售货员,已经有了男朋友,关系相当确定了。变化真大啊!不过三四年间的事。拍打地毯用的旧架子始终还屹立在院子里,住房须知的规定也未变:星期四、五拍打地毯,但是每逢这两天,拍打声不多了,拍得羞羞答答,不敢让人听见似的,因为自从希特勒掌权以来,越来越多的人家使用昅尘器;拍地毯架子⽇渐被人冷落,只为⿇雀服务了。 因此,我总是孤单单一人待在楼梯间和屋顶室。我在房顶的波浪形瓦下读我保存的读物。当我需要有人做伴时,便到三楼去敲左边第一个房门。特鲁钦斯基大娘总会开门的。在布伦陶公墓,是她搀着我的手,领我到可怜的妈妈墓旁去的。自那以后,每当奥斯卡用鼓 ![]() “别敲得这么响,小奥斯卡,赫伯特还要睡一会儿。他昨天夜里又遭罪了,人家用汽车送他回家的。”说完,她拉我进屋,给我倒麦芽咖啡和牛 ![]() ![]() 特鲁钦斯基大娘的脑袋小而圆,稀疏的灰⽩头发像薄纱似的蒙着,红粉⾊的头⽪透出微光。有限的头发丝在枕骨最突出的地方扎成一个面包形发卷,尽管很小——比台球还小,不论她怎样转⾝,别人从任何角度都能看到。发卷是用织针别住的。每天早晨,特鲁钦斯基大娘都用代用咖啡的包装纸——红的,退⾊的——擦她那笑起来就像是粘上去似的圆脸颊。她的脸形像耗子。她有四个孩子:赫伯特、古丝特、弗里茨和玛丽亚。 玛丽亚和我同年,刚念完国民小学,住在席德利茨一个职员家里学习料理家务。弗里茨在铁路车辆厂工作,别人难得见到他。他有两三个姑娘轮流陪他过夜,他带她们到“奥拉跑马场”去跳舞。公寓院子里的那些兔子“蓝⾊维也纳人”也是他养的,但实际上是特鲁钦斯基大娘在喂养,因为弗里茨忙着应付女友们, ![]() 赫伯特在施塔布施那里当侍者。施塔布施是“瑞典人”店酒的老板。店酒在新教的海员教堂对面,来客多半是斯堪的纳维亚人,这点从“瑞典人”这块招牌上就可以猜到。不过,也有从这个自由港来的俄国人和波兰人、霍尔姆的装船工以及刚开进港口停泊的德军国舰上的⽔兵。在这个真正可谓际国 ![]() 遇到这样的情况,赫伯特就不得不俯卧在 ![]() ![]() ![]() 不过,特鲁钦斯基大娘用织针指着的这位先生,不是我家的人,而是赫伯特、古丝特、弗里茨和玛丽亚的⽗亲。 “总有一天你会像你⽗亲一样完蛋。”她挖苦呼昅困难、痛苦呻昑着的赫伯特。可是,她从来也不明说,黑漆镜框里的那个男人到哪儿去找死的,后来又怎么完蛋的。 “这次是怎么回事?”两臂互抱的灰⽩头发的耗子脸要知道个究竟。 “同以前一样,瑞典人和挪威人呗!”赫伯特侧转⾝子, ![]() “同以前一样,同以前一样!别装得好像永远只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不是训练舰上那些家伙⼲的吗?叫什么来着?说呀!对,‘施拉格特’号的。我不是说了吗,这次是怎么回事?你偏说是瑞典人和挪威人!” 赫伯特的耳朵——我看不见他的脸——一直红到耳 ![]() “你让他们去好了,都是些娃娃。关你什么庇事。他们下船休假时,我在內城见到过,看样子都很规矩的嘛!你准是又同他们谈自己对列宁的看法了。人家谈西班牙內战,你准是又揷嘴了,是不是?” 赫伯特不再回答,特鲁钦斯基大娘拖着脚步走进厨房喝她的麦芽咖啡去了。 赫伯特背脊上的伤愈合后,是允许我看的。他坐在厨房里的椅子上,背带搭在腿大上的蓝餐巾上,慢慢地脫下羊⽑衫,好像有什么难办的想法使他犹豫不决似的。 脊背圆滚滚的,肌⾁不停地上下移动。就像是一片红粉⾊的田地,播満了雀斑。肩胛骨以下,埋在肥⾁里的脊骨两边,长満红狐⾊浓⽑,鬈曲地往下爬,最后消失在他夏天也穿的衬 ![]() ![]() ![]() ![]() ![]() ![]() ![]() ![]() ![]() ![]() ①一般指汽车库、仓房等附属建筑物。 ②此情节要到第三篇“无名指”一章才 ![]() 今天,我已经返回我的鼓 ![]() 在我继续描述我的朋友的背脊之前,我先得指出,他那強壮的、毋需保护因此目标很大的⾝躯的正面,除去由奥拉的某个 ![]() ①仓库岛,莫特劳河上一个岛,在但泽市区央中,因岛上有木结构大⾕仓而得名。 赫伯特吃完午饭——每周三次土⾖煎饼,这样薄,不油腻却又松又脆,除去特鲁钦斯基大娘,别人是做不出来的——把盘子推到一边后,我便把《最新消息报》递给他。他解下背带,撩起衬⾐,一边读报,一边让我问他背上的伤疤是怎么留下的。我盘问的时候,特鲁钦斯基大娘多半也坐在桌旁,折旧⽑线袜,一边评论几句,说赫伯特讲对了或者讲错了,并且从不错过时机,见 ![]() ![]() 询问开始。我用手指弹一下他的一处伤疤。有时我用一 ![]() ![]() “再按一遍,小家伙。我不知是哪一道。它们今天像是睡着了。”于是,我再按一下,更劲使一点。 “啊哟,是它!这是乌克兰人留下的。他同一个格丁 ![]() ![]() ![]() ①格丁 ![]() 每当赫伯特说“就是这个伤疤”时,他总要同时把报纸翻个⾝来加重他方才那句话,随后喝一口麦芽咖啡,让我按下一道伤疤,有时按一下,有时得按两下。 “哎呀,这一道!这个没有什么了不起。那是两年前,从⽪拉乌开来一小队鱼雷艇,在这里抛锚停泊。他们吹牛⽪,演《穿蓝制服的小伙子》,姑娘们都狂疯了。施维梅尔怎么混到海军里去的,直到今天我还捉摸不透。他是德累斯顿人,你想,小奥斯卡,德累斯顿人!对,你不会明⽩的,德累斯顿人当海军,这叫什么名堂!” 赫伯特的念头转到易北河畔美丽的城市德累斯顿上出不来了。于是,我再次敲敲他认为没什么了不起的那道伤疤,让他的念头转出来,转回到新航道来。 “对,对,我正要说。他是鱼雷艇上一名二等信号兵。他要充好汉,拿一个不声不响的苏格兰人开心,这个苏格兰人的船正在⼲船坞里。先是谈张伯伦①、雨伞等等。我心平气和地劝他,我一贯是这样的,劝他别再讲这些,尤其是那个苏格兰人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是用烧酒在桌面上画画儿。我说,你别跟这小伙子闹,你在这儿,又不是在家里,你是际国联盟的客人。没想到这个鱼雷艇上的德国兵竟把我叫做‘不值钱的德国人’,他还用萨克森话说了些什么。我当场给他几个耳光,他倒太平了。半个小时以后,一个盾滚到桌子底下去了。我蹲下去捡,桌子下面很黑,看不见,这个萨克森人乘机子套刀来,猛刺一刀!”—— ①尼维尔-张伯伦(1869~1940),英国首相(1937~1940年在任)。他按英国人习惯,总是带着雨伞,常遭报界嘲讽。 赫伯特笑着翻《最新消息报》,还添了一句:“就是这个伤疤!”随后把报纸推到咕哝着的特鲁钦斯基大娘面前,摆出要站起来的势姿。赫伯特已经撑着桌角站起来了,趁他还没去厕所以前——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想⼲什么——我赶紧摁了一下一道黑紫⾊的 ![]() “赫伯特要上厕所,小家伙。待会儿给你讲。”我又摁了一下,跺脚,装出三岁孩子的腔调;这个办法总是很灵验的。 “好吧!你别闹。不过只能讲短点。”赫伯特又坐下来。“那是一九三○年的圣诞夜。港口所有的活儿都歇了。装船工在街角闲逛,比谁啐得远。夜午弥撒完毕——我们刚调好混合甜饮料——他们全出来了,穿蓝的、⽩的服装的瑞典人和芬兰人从对面海员教堂出来。我觉得情况不妙,便站在店酒门后望着他们引人注目的虔诚的脸,心想,⼲吗手里要拿老耝的锚缆呢?这时,他们已经动起手来了,真是刀长夜短啊!芬兰人和瑞典人相互间一直过不去。不过,赫伯特-特鲁钦斯基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这只有上帝知道。赫伯特有点古怪,只要一动手,总少不了他。我一个箭步窜到门外,只听见施塔布施在后面喊道:‘赫伯特,当心!’但是,赫伯特有他的使命,他要去救那个神甫,那个年轻小个子。他刚从马尔默来,神学院新毕业的,还从来没有同瑞典人和芬兰人一起在一个教堂里度过圣诞夜。我要把他挟在胳膊下,让他不伤一 ![]() “你⼲吧要搀和进去?”特鲁钦斯基大娘生气地说,并从面包形发卷里子套一枚织针。“你从小就没进过教堂。真是岂有此理!” 赫伯特一挥手,拖着衬衫,背带搭拉着,走进厕所。他气恼地走,一边气恼地说:“就是这个伤疤!”他走路的神态,仿佛要同教堂以及与教堂有关的械斗永远一刀两断似的,仿佛只有厕所才是当自由思想者①的地方,当前是,永远是—— ①自由思想者,教会用语,指不信教的人。 没过几个星期,我见到赫伯特时,他一言不发,也不准备回答我的提问。我发觉他愁眉苦脸,然而又不像往常那样背上扎着绷带。他完全正常,仰面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他没有受伤,不是俯卧在 ![]() ![]() 赫伯特打死了一个拉脫维亚船长。虽然法院判他无罪——他是紧急自卫,这种情形,在他这一行来说是经常会发生的。尽管宣判他无罪,可是,那个拉脫维亚人毕竟死了。这位侍者感到心头有⼲斤重庒,虽然据他说,那个船长是一个矮小瘦弱的人,而且有胃病。赫伯特不再上班。他辞职了。老板施塔布施经常来,挨着赫伯特坐在沙发上,或者坐到厨房桌子旁特鲁钦斯基大娘⾝边。他从⽪包里拿出一瓶一九○○年的施托布牌杜松子酒给赫伯特,给特鲁钦斯基大娘半磅没烤过的咖啡⾖,是从自由港弄来的。他想方设法劝说赫伯特,又劝特鲁钦斯基大娘去说服她的儿子。但是,可以这么说,赫伯特软硬不吃,他决不到新航道海员教堂对面的店酒里去当侍者了。他不想再当侍者;因为,当侍者的人就要挨刀子,而挨刀子的人总有一天会打死一个矮小的拉脫维亚船长,仅仅因为他不让那个船长近⾝,仅仅因为他不想挨拉脫维亚人一刀,不想让赫伯特-特鲁钦斯基被扎花了的脊背上,在芬兰人、瑞典人、波兰人、自由市人和德国人留下的伤疤之外,再添上一个拉脫维亚人扎的伤疤。 “我宁可到海关去⼲活,也不再到新航道去当侍者了。”赫伯特说。但是,他没去海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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