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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内心之死 作者:余华 | 书号:44187 时间:2017/11/21 字数:6865 |
上一章 博尔赫斯的现实 下一章 ( → ) | |
这是一位退休的图书馆馆长、双目失明的老人、一位女士的丈夫、作家和诗人。就这样,晚年的博尔赫斯带着四重⾝份,离开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岸,开始其漂洋过海的短暂生涯,他的终点是⽇內瓦。就像其他感到来⽇不多的老人一样,博尔赫斯也选择了落叶归![]() 玛丽娅·科达玛因为悲伤显得异常 ![]() 作为一位作家,博尔赫斯与现实之间似乎也有一个密码,使 ![]() 就像他即将落叶归 ![]() 这几乎也成为了博尔赫斯叙述时的全部乐趣。在和维尔杜戈-富恩斯特的那次谈话里,博尔赫斯说:“他(指博尔赫斯自己)写的短篇小说中,我比较喜 ![]() ![]() 这位名叫乌尔里卡的女子姓什么?哈维尔·奥塔罗拉,也就是叙述中的“我”并不知道。两个人边走边说,互相欣赏着对方的发言,由于过于欣赏,两个人说的话就像是出自同一张嘴。最后“天老地荒的爱情在幽暗中 ![]() 为什么在“⾁体”的后面还要加上“形象”?从而使刚刚来到的“⾁体”的现实立刻变得虚幻了。这使人们有理由怀疑博尔赫斯在小说开始时声称的“忠于事实”是否可信?因为人们读到了一个让事实飞走的结尾。其实博尔赫斯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拿事实当回事,与其他的优秀作家一样,叙述中的博尔赫斯不会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他将乌尔里卡的⾁体用“形象”这个词虚拟了,并非他不会欣赏和品味女 ![]() 仍然是在和维尔杜戈-富恩斯特的那次谈话里,我们读到了两个博尔赫斯,作为“我”的这个博尔赫斯谈论着那个“他”的博尔赫斯。有意思的是,在这样一次随便的朋友间的 ![]() 这让我们想到了那篇只有一页的著名短文《博尔赫斯和我》,一个属于生活的博尔赫斯如何对那个属于荣誉的博尔赫斯心怀不満,因为那个荣誉的博尔赫斯让生活中的博尔赫斯感到自己不像自己了,就像老虎不像老虎,石头不像石头那样,他抱怨道:“与他的书籍相比,我在许多别的书里,在一把吉他累人的演奏之中,更能认出我自己。” 然而到了最后,博尔赫斯又来那一套了:“我不知道我俩之中是谁写下了这一页。” 这就是怀疑,或者说这就是博尔赫斯的叙述。在他的诗歌里、在他的故事里,以及他的随笔,甚至是那些前言里,博尔赫斯让怀疑流行在自己的叙述之中,从而使他的叙述经常出现两个方向,它们互相庒制,同时又互相解放。 当他一生的写作完成以后,在其为数不多的作品里,我们看到博尔赫斯有三次将自己放⼊了叙述之中。第三次是在一九七七年,已经双目失明的博尔赫斯写下了一段关于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五⽇的故事,在这个夜晚的故事里,六十一岁的博尔赫斯见到了八十四岁的博尔赫斯,年老的博尔赫斯说话时,让年轻一些的博尔赫斯感到是自己在录音带上放出的那种声音。与此同时,后者过于衰老的脸,让年轻的博尔赫斯感到不安,他说:“我讨厌你的面孔,它是我的漫画。”“真怪,”那个声音说“我们是两个人,又是一个人…”这个事实使两个博尔赫斯都深感困惑,他们相信这可能是一个梦,然而“到底是谁梦见了谁?我知道我梦见了你,可是不知道你是否也梦见了我?”…“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是一个人做梦还是两个人做梦。”有趣的是,当他们回忆往事时,他们都放弃了“我”这个词,两个博尔赫斯都谨慎地用上了“我们” 与其他作家不一样,博尔赫斯在叙述故事的时候,似乎有意要使读者 ![]() ![]() ![]() ![]() ![]() ![]() 这似乎是正确的,他的故事总是让我们难以判断:是一段实真的历史还是虚构?是深不可测的学问还是平易近人的描叙?是活生生的事实还是非现实的幻觉?叙述上的似是而非,使这一切都变得真假难辨。 在那篇关于书籍的故事《沙之书》里,我们读到了一个由实真堆积起来的虚幻。一位退休的老人得到了一册无始无终的书: “页码的排列引起了我的注意,比如说,逢双的一页印的是40,514,接下去却是999。我翻过那一页,背面的页码有八位数。像字典一样,还有揷画:一个钢笔绘制的铁锚…我记住地方,合上书。随即又打开。尽管一页一页地翻阅,铁锚图案却再也找不到了。” “他让我找第一页…我把左手按在封面上,大拇指几乎贴着食指去揭书页。⽩费劲,封面和手之间总有好几页。仿佛是从书里冒出来的…现在再找找最后一页…我照样失败。” “我发现每隔两千页有一帧小揷画。我用一本有字⺟索引的记事簿把它们临摹下来,记事簿不久就用完了。揷画没有一张重复。”这些在引号里的段落是《沙之书》中最为突出的部分,因为它将我们的阅读带离了现实,走向令人不安的神秘。就像作品中那位从国立图书馆退休的老人一样,用退休金和花体字的威克利夫版《圣经》换来了这本神秘之书,一本不断在生长和消亡的无限的书,最后的结局却是无法忍受它的神秘。他想到“隐蔵一片树叶的最好地点是树林”于是就将这本神秘之书偷偷放在了图书馆某一层 ![]() 博尔赫斯在书前引用了英国玄学派诗人乔治·赫伯特的诗句: …你的沙制的绳索… 他是否在暗示“沙之书”其实和赫伯特牧师的“沙制的绳索”一样地不可靠?然而在叙述上,《沙之书》却是用最为直率的方式讲出的,同时也是讲述故事时最为规范的原则。我们读到了街道、房屋、敲门声、两个人的谈话,谈话被限制在买卖的关系中… 显然,博尔赫斯是在用我们 ![]() ![]() 这正是博尔赫斯叙述里最为 ![]() ![]() ![]() 于是博尔赫斯的现实也变得扑朔 ![]() ![]() ![]() ![]() 事实上,真正的博尔赫斯并非如此虚幻。当他离开那些故事的叙述,而创作他的诗歌和散文时,他似乎更像博尔赫斯。他在一篇题为《神曲》的散文里这样写:“但丁试图让我们感到离弦飞箭到达的速度,就对我们说,箭中了目标,离了弦,把因果关系倒了过来,以此表现事情发生的速度是多么快…我还要回顾一下《地狱篇》第五唱的最后一句…‘倒下了,就像死去的躯体倒下。’为什么令人难忘?因为有‘倒下’的声响。”在这里,博尔赫斯向我们揭示了语言里最为敏感的是什么。就像他在一篇小说里写到某个人从世上消失时,用了这样的比喻:“仿佛⽔消失在⽔中。”他让我们知道,比喻并不一定需要另外事物的帮助,⽔自己就可以比喻自己。他把本体和喻体,还有比喻词之间原本清晰可见的界线抹去了。 在一篇例子充⾜的短文《比喻》里面,博尔赫斯指出了两种已经存在的比喻:亚里士多德认为比喻生成于两种不同事物的相似 ![]() ![]() 历史学家斯诺里·斯图鲁松所收集的冰岛诗歌中的比喻十分有趣,博尔赫斯向我们举例:“比如愤怒的海鸥、⾎的猎鹰和⾎⾊或红⾊天鹅象征的乌鸦;鲸鱼屋子或岛屿项链意味着大海;牙齿的卧室则是指嘴巴。” 博尔赫斯随后写道:“这些串连在诗句中的比喻一经他精心编织,给人(或曾给人)以莫大的惊喜。但是过后一想,我们又觉得它们没有什么,无非是些缺乏价值的劳作。” 在对亚里士多德表示了温和的不赞成,和对斯诺里的辛勤劳动否定之后,博尔赫斯顺便还嘲笑了象征主义和词藻华丽的意大利诗人马里诺,接下去他一口气举出了十九个比喻的例子,并且认为“有时候,本质的统一 ![]() ![]() 显然,博尔赫斯已经意识到了比喻有时候也存在于同一个事物的內部,这时候出现的比喻往往是最为奇妙的。虽然博尔赫斯没有直接说出来,当他对但丁的“倒下了,就像死去的躯体倒下”赞不绝口的时候,当他在《圣经·旧约》里读到“大卫和眠于⽗亲⾝旁,葬于大卫城內”时,他已经认识了文学里这一支最为奇妙的家族,并且通过写作,使自己也成为了这一家族中的成员。 于是我们读到了这样的品质,那就是同一个事物就⾜可以完成一次修辞的需要,和结束一次完整的叙述。博尔赫斯具备了这样的智慧和能力,就像他曾经三次将自己放⼊到叙述之中,类似的才华在他的作品里总是可以狭路相逢。这才真正是他与同时代很多作家的不同之处,那些作家的写作都是建立在众多事物的关系上,而且还经常是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他们必须开解上百道方程式,才有希望看到真理在⽔中的倒影。 博尔赫斯不需要通过几个事物相互建立起来的关系写作,而是在同一事物的內部进行着瓦解和重建的工作。他有着奇妙的本领,他能够在相似 ![]() 在这个意义上,博尔赫斯显然已经属于了那个古老的家族。在他们的族谱上,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名字:荷马、但丁、蒙田、塞万提斯、拉伯雷、莎士比亚…虽然博尔赫斯的名字远没有他那些遥远的前辈那样耀眼,可他不多的光芒⾜以照亮一个世纪,也就是他生命逗留过的二十世纪。在博尔赫斯这里,我们看到一种古老的传统,或者说是古老的品质,历尽艰难之后永不消失。这就是一个作家的现实。当他让两个博尔赫斯在漫长旅途的客栈中相遇时,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在幻觉里展开的故事,可是当年轻一些的博尔赫斯听到年老的博尔赫斯说话时,感到是自己在录音带上放出的那种声音。多么奇妙的录音带,录音带的现实 ![]() ![]() 这就是博尔赫斯的现实。尽管他的故事是那样的神秘和充満了幻觉,时间被无限地拉长了,现实又总是转瞬即逝,然而当他笔下的人物表达感受和发出判断时,立刻让我们有了切肤般的现实感。就像他告诉我们,在“⼲渴”的后面还有更可怕的“对⼲渴的恐惧”那样,博尔赫斯洞察现实的能力超凡脫俗,他外表温和的思维里隐蔵着尖锐,只要进⼊一个事物,并且深⼊进去,对博尔赫斯来说已经⾜够了。这正是博尔赫斯叙述中最为坚实的部份,也是一切优秀作品得以存在的支点,无论这些作品是写实的,还是荒诞的或者是神秘的。然而, ![]() 与其他作家不同,博尔赫斯通过叙述让读者远离了他的现实,而不是接近。他似乎真的认为自己创造了叙述的 ![]() 这是一个奇妙的句子,博尔赫斯告诉了我们“四倍的弹子”却不说这四倍的基数是多少。类似的叙述充満了他的故事,博尔赫斯似乎在暗示我们,他写到过的现实比任何一个作家都要多。他写了四倍的现实,可他又极其聪明地将这四倍的基数秘而不宣。在这不可知里,他似乎希望我们认为他的现实是无法计算的,认为他的现实不仅內部极其丰富,而且疆域无限辽阔。 他曾经写到过有个王子一心想娶一个世界之外的女子为 ![]() ![]() 一九九八年三月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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