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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地上地下 作者:石钟山 | 书号:44155 时间:2017/11/21 字数:6297 |
| 上一章 第十四章 战地黄花 下一章 ( → ) | |
| 解放济南的战役打响时，刘克豪率领的先遣团率先和敌人的外围队部接上了火。由于对敌人的军事布防了如指掌，先遣团很快就从敌人的软肋揷了进去。后续队部也按照计划，打响了围攻战。 王  香带领的救护队一直随在攻城大队部的后面，因此，两人从分开到战斗打响后还没有见过面。这几天的王香已经完成了角⾊的转换，她不再是敌副官乔天朝的夫人，而是一名战地指挥员，左肩斜挎着⽔壶和弹子袋， 上揷着那支缴来的短 。这支 在济南时她一直深蔵不露，她怕刘克豪知道又要大惊小怪地上纲上线。直到归队后，她才把拿出来，还和鲁师长有了如下对话:这 是我从叛徒手里缴获的，是国美造，真不错！鲁师长就睁大了眼睛看那支 ，后来又拿在手里看了看，放下才说：王香同志，你不经组织同意擅自处死叛徒，已经犯了错误；现在你又私蔵支，这是错上加错！王 香眼⽪都不抬地说：我知道，为这事我写过检查，请求组织给我处分。可这得归我，它跟了我好几个月了，我俩都有感情了。鲁师长背着手，看一眼王 香，又看一眼桌上那把。王香以前不是他们师的人，他对她算不上了解，但她的大名他是知道的，鲁南中地区几乎家喻户晓王香的传奇经历。现在的王香虽历经惊险，却是毫发无损地归来，不能说这又是一种传奇。他钦佩眼前这个女子，当上级指示他在师里给王香安排合适的工作时，他就预感到这是块烫手的山芋；但从另外一方面讲，这也是块好钢啊！既是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果然，王香一出场，就把一个难踢的球踢到了他的面前。说心里话，习惯了南征北战的鲁师长很喜  这个有棱角的姑娘，他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然后笑眯眯地说：王香同志，你这蔵的事，就不怕我汇报给上级？王 香铁嘴钢牙地说：不怕！蔵不蔵是我的事，汇报不汇报是你的事。虽然她的话夹 带 ，但鲁师长仍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倒越发地欣赏她了。于是，他挥挥手说：你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过的事，的事，我也不知道。王 香听了，一把从桌子上抓起，揷到里，天喜地地给鲁师长敬了个礼：谢谢师长。鲁师长回过头道：谢我⼲什么？要谢你就谢刘克豪，是他没有检举你。 王 香嘿嘿笑道：这事他也不知道。说到刘克豪，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了，眼前总是跳着他的影子，当然李志也是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她一回到队伍，就在打听着李志的消息，知道他在郑州打仗，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郑州离济南并不远，说不定等解放了济南，她就可以见到李志了。她一面想着李志，一面也在惦记着刘克豪，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 王 香终于又和刘克豪见面了。那是他们分开半个月后的事了。济南战役眼看着接近了尾声，仗打到了这种程度，已经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一种混 局面了。刘克豪的先遣团从西杀到东，又从东杀到南，已经在济南城里杀了几个来回了。敌军先是失守，后来守不住了，就四散着逃了，那些⾼级指挥官，早就携了家眷逃往南京重庆，只剩下些低级军官督战、抵抗着，尽力拖延着济南解放的时间。 王 香的救护队在场战上进进出出无数次了。野战医院先是搭建在城外，随着队部进城，此时的野战医院也往前移了。进⼊巷战阶段，伤亡的数量越来越大了，早在战斗打响前，救护队就成立了预备队，由一些⾝強力壮的老乡组成。到处都是敌人丢下的武器和弹药，王 香很快就把这支半军、半民的救护队武装了起来，她知道，在场战上没有武器就没有发言权。果然，这些武装起来的救护队员，在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在济南的南郊，队部遇到了敌人最为烈猛的抵抗，这是敌人的阻击队部，他们的任务是掩护大队部向南线溃逃。 战斗最  烈的地方，自然也是救护队出没最多的地方。王香带着十几个担架、二十几名救护队员，冲到了阵地上。当她指挥着救护队员把受伤的战士抢救下来时，才知道是先遣团在与敌人 火。既然是先遣团，她就不可能不想到刘克豪，想到自己正与刘克豪并肩战斗，她的心里就多了股劲儿。当救护队第二次来到前沿阵地时，战争的态势又发生了变化，攻、守双方已经胶着在一起。救护队员抬着一批伤员往下撤的时候，竟误闯了敌人的阵地。这是几个残破的院落，他们第一次经过这里时，还没有发现敌人，可这次刚走了几个院落，就被敌人包围了。这是几十个被打散的敌人，他们想依靠这几个院落休整一下，没想到和救护队的人遭遇上了。敌人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队部，他们很快就把救护队的人和伤员团团围住了。 战斗打响后，王 香自始至终都是亢奋的，看别人打仗她眼馋，但她知道她不能丢下自己的救护工作，那毕竟是她的职责。听着⾝边的炮声，她手庠得不行，而这次突然的遭遇让她有了过瘾的机会。她像个战斗指挥员那样，命令救护队先撤进院子里，然后带领着半军、半民的救护队员，与敌人展开了一场伏击与反伏击、包围与反包围的战斗。躺在担架上的伤员，也从担架上翻滚下来，咬牙投⼊到遭遇战中。 敌人想尽快结束战斗，炮火也愈发显得烈猛起来。如果不是王 香恋战，她可以留下几个人作阻击，其他的人完全可以全安撤离，可面对着几十个残兵游勇，她打仗的 望大发，竟和敌人胶着在一起。这场局部战斗可以说打得势均力敌，烈异常。敌人一个个倒下去了，同时救护队的一些人也光荣牺牲。就在这时，刘克豪发现了这里的战斗，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了 战中的王香。他马上率领警卫排的人向这边增援过来。王 香越战越勇，她左一、右一地 击着，一边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让你尝尝姑 的厉害！看看这吧！她不仅自己烈猛 击，还不忘鼓励⾝边的人狠狠地打。就在这时，刘克豪率领的警卫排赶到了。只一个冲锋，就把敌人打得七零八落。 刘克豪和王 香就是在这种场合下又见面了。当时的刘克豪骑在马上，他左手挥着刀，右手握着，冲王香喊道：你带着救护队快撤！王 香提着，仰着头冲马上的刘克豪吼道：你咋来了？你就是不来，我们也能收拾他们。刘克豪⼲脆扯起了嗓子：你的任务不是打仗，是抢救伤员，你把自己的工作都忘了。 王 香望着逃跑的敌人，意犹未尽地用手指着刘克豪道：别以为只有你们先遣团能杀敌，我们救护队也能。你们不来，敌人也休想占到便宜。刘克豪终于火了：我命令你立即带着人离开这里！ 王 香挥挥手，冲救护队员喊：撤就撤，有啥了不起。说完，把 揷在⽪带上，和队员们向后方撤去。刘克豪骑在马上，望着王 香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头摇。在刘克豪的心里，王 香就是一个优秀的战士，她的勇敢和爱恨都是那么的強烈、鲜明。在打⼊敌人內部的工作往中，他已经坚信了这一点，有这么一位意志坚定的战友在自己⾝边，他是踏实的。然而这一切，却并不能掩盖王香⾝上的缺憾，那就是有勇无谋。在敌人的心脏里工作，仅仅凭着勇气是不够的，还需要理智和谋略，王香恰恰就是缺乏这样的素质。如今在场战上，刘克豪再一次领略了王 香的勇敢和无畏，不过这次她并没有让刘克豪感到反感，如果他是王香，他也会和敌人真刀真地锋，否则，救护队将伤亡惨重，连同那些无辜的伤员。但在王香面前，他不喜说表扬的话，也许他太了解她了，甚至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左右手，于是，他一开口就训斥了她。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样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此时的王香已非彼时的王晓凤，看着她飒慡英姿的样子，昔⽇那个乔天朝夫人的形象已渐行渐远。现在的她令他既恼又爱，一时也理不清是何滋味。济南战役结束之后，紧接着解放徐州的战斗又打响了。在这期间，两个人曾见过面，不过都是匆匆一瞥，甚至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他在马上，冲她招招手，她看到了，挥着手喊一句：祝你们先遣团再打胜仗。 她的喊声还没有落地，他已经打马远去了，连同他的队伍。 两个人的又一次见面，是在徐州战役结束之后。 刘克豪负伤了，率队部冲锋时，他被一颗流弹击中，从马上摔下来，人就晕过去了。 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做了手术，躺在帐篷搭起的临时病房里。确切地说，他是被一个近乎兽类的嘶叫惊醒的。那声音一直鼓噪着：医生，医生，我的腿能不能保住啊—— 医生正在其他病房里忙碌着，显然没有时间顾及那个声音。 刘克豪觉得那声音很  悉，他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了王香。果然是她，只见她半躺在地上，所有的伤员也都躺在铺了⼲草的地上。看见王 香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忍痛轻声喊道：王香——王 香一眼就看到了他，惊呼一声：老天爷，怎么你也躺在这里。然后就撑起⾝子，关切地问：伤哪儿了，重不重？他用手指指  部，勉強挤出一丝笑：这不又活过来了。你怎么样？王 香带着哭腔说：我的腿可能完了，咋一点感觉也没有。没了腿，我可咋⾰命啊。这时，一个医生走进来，冲王 香说：同志，别大呼小叫的，这里都是伤员，需要安静。王 香一把抓住医生：医生，我的腿呢？不是长在你⾝上吗？ 那它咋一点感觉也没有啊？王 香抓住医生的手死活不放。刚做完手术，⿇药劲儿还没过去呢。 听了医生的话，王 香的情绪便定安下来。她软软地躺在那里，冲刘克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以前受过伤，可都没伤在腿上，我心里没底。由于两个人都负了伤，徐州解放后，他们便被一同转到了后方医院。野战医院连同队部又一起向南方开拔了。 王 香已经能架着拐走路了。刘克豪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的。两个人经常在这样的状态下不期而遇，见了面就相互询问：你的伤咋样了，好点没？王 香就拍着那条受伤的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伤哪儿不好，咋偏偏伤在了腿上，如果不是腿受伤，我一定不会躺在这儿。这会儿正跟着队部一直往南，杀到老蒋的老家去。刘克豪不说什么，只笑一笑。其实他心里也在着急，刚回到队部不久，可以说刚找到打仗的感觉，就负伤了。尽管没像王 香一样伤到腿上，可自己不是也没有随队伍南下吗？在这个问题上，他不想和她多说什么，说也说不清楚。于是，两个人就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头顶很好的太 ，享受着短暂的安宁与温暖。半晌，她忽然问道：你说，咱们的队伍该过江了吧？ 他扬了扬手里的报纸说：咱们的红旗已经揷到了总统府，南京解放了。 她涨红了脸，目光向南边的天际望去，一脸羡慕地说：真好啊。 这时，她又一次想起了李志。她知道，几路大军都在长江沿岸汇合了，那里肯定有李志。如果自己不受伤，说不定自己已经和李志汇合了，这会儿，她应该正和李志走在南京的街头，享受着胜利后的喜悦。 游击战役结束之后，她曾偷偷地给李志写过一封信。她不知道李志能否收到她的信，不过直到现在，她也没见到李志的来信。 李志既是与她出生⼊死的搭档，又是她的初恋。尽管两个人没有正面地表⽩过，但李志对她的态度，傻子也能看出来。如果不是去东北执行任务，说不定自己早就和李志结婚了。想到这里，她仍然脸红心跳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边实真存在的刘克豪。 她偷偷地看了眼一旁的刘克豪，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平心而论，刘克豪一点也不比李志差，两人在一起工作生活这么久，她没有动心思，完全是因为李志，可谁让刘克豪晚来了一步呢？这么想过后，她的心里也平静了许多。 在后方医院宁静的⽇子里，他们频繁地见面，要么他去病房看她，要么她过来转转。这样的⽇子，让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生活。 一天，她终于忍不住说：等有机会，我让你认识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搞得这样神秘。他好奇地看着她。 她得意地说下去：他叫李志，是三野的，做过我的搭档。 在东北和济南的时候，他似乎记得她提起过李志的名字，但那时他没太往心里去，当时他只以为那是她 悉的战友，自己不也常把战友的名字挂在嘴上吗？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的她再提起李志时，他的心里便  晴雨雪了一阵子，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问：李志是你未婚夫吗？他这么一问，犹如在她的心里点燃了堆⼲柴，她不仅红了脸，浑⾝上下竟热燥起来，腿上的伤口也因此“突突”地跳疼了起来。 不用她的回答，他已经明⽩了。 他低下头，缓慢地说道：等你伤好了，重新归队后，你就会见到他了。 她突然用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急急地说：刘克豪，对不起啊！然后，就拄着拐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他一时没有明⽩过来。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几天后。 那是个下午， 光依旧很好，几只⿇雀落在窗外的枝头上吱吱叫个不停。刘克豪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了小时候。⺟亲拉着他的手，没完没了地问他还饿不饿？他说：不饿。⺟亲却像没有听见一样。于是，他就醒了。醒来后，他就真的想到了⺟亲，心里有种想哭的望。就这个时候，他听见王 香在走廊里大声地喊：刘克豪，你出来一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走了出去。王 香已经率先离开了，只留下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两个人先后坐到以前常坐的那块石头上。他忽然发现她似乎哭过，正疑惑间，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他犹豫着接过来，那是一封战地来信，信封上依稀能嗅到烟火的气息，信封的一角被烧掉了，经过多次辗转，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他举着这封莫名其妙的信，不知所措。 王 香没好气地说：让你看你就看，磨唧个啥？他不明真相地打开了信。原来这封信是李志写的，李志在信中说：接到王 香的信感到很突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将⼊相了，他只知道王香去执行任务，并不知道她是打⼊敌人內部。他现在是师政治部主任，同时也祝贺王香再一次归队，并希望她努力进步。信的末尾还轻描淡写地说解放郑州后他就结婚了， 子是他们的战友刘洋，她认识。最后还真诚地祝福她在⾰命队伍中早⽇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刘克豪看完信就什么都明⽩了，他想安慰她几句，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一把夺过那封信，几把撕了，顺手扬在风里。那些经历过硝烟和战火的纸片纷纷扬扬地四散飘走了。 她突然大哭了两声，没头没脑地冲他说：你们男人都是骗子！ 说完“笃笃”地拄着拐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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