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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九州·旅人 作者:斩鞍 | 书号:44044 时间:2017/11/19 字数:135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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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快要到黎明时分了,天空不再是那种沉郁纯净的宝蓝⾊彩,遥远的地平线上稍稍发一点⽩,闪耀了一个夜晚的星辰失去了光彩。只有一枚星星还是明亮的,冷冷挂在西方天际。 “太⽩!”流风遥望着太⽩,深深昅了一口气,目光落在缓缓推进的步兵们⾝上。 休军的鱼鳞阵队形严整,行动矫健,看得出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左相应裟在夜北军⾝上花了不少气力。虽然休国东境没有什么隐患,荒凉的夜北⾼原上却是盗匪横行,有⻩金的地方怎么少得了争斗呢?夜北军装备给养不佳,是被当作镇庒暴民的二流军队对待的,但在应裟的苦心之下也算颇有成就。夜北销金营尤其自负兵精甲于东陆。一年到头都在与私金贩子的零星战斗中度过,销金营的自负也不是没有来历。 以百对千,还要加上一个休国精锐骑兵军官的首级,流风不知道静炎的算盘是怎么打得,更何况,骑兵们早就绕到大营后面去追击真骑大队了,哪里去找那个苏平呢?很显然,夜战的失手还是让旗主耿耿于怀。不过习惯了依赖静炎的判断,流风混沌的大脑里面似乎还有着一线来历不清的光明。 “嗤――――――”他撮 ![]() 列游音脸⾊一变:“这些蛮子,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居然只派了一百来人出击。”“未必。”应裟的眉头微微皱着,这个面貌清瘦的中年人看起来永远都是 ![]() ![]() “这哪里存心要打的样子啊!”界明城没好气地说“要是他们一起上,左相大人的千人队一下就能死得⼲⼲净净。”列游音不服气的瞪了界明城一眼:“界先生没有见过夜北军势,话说得早了些吧?”他的脸已经红了起来。少年得志,这个年轻的骑将对于任何被侮辱他军队的言语都有过⾼的警觉。尤其这个不知来历的行昑者看着那么嫰,居然就敢口出狂言。 界明城不语,他没有趣兴和这个骄傲的骑将辩论,并且他也真没见过夜北军作战。在他看见过的战事中,被夸大了的武力实在是司空见惯。 应裟鼓掌微笑:“夜北军势如何再说。界先生能看出这一战的缘由,眼光真是不错,不负天驱之名啊!”听到“天驱”的时候,列游音的⾝子微微一震,忍不住用惊疑的目光打量起这个蔵在斗篷里行昑者来了。 休军的鱼鳞阵是典型的兵书功夫。最前面是盾牌手,后面紧挨着长 ![]() ![]() 步兵们 ![]() ![]() 在鱼鳞阵前两百步的时候,雷鸣般的蹄声中就忽然掺进了尖锐的呼啸。飞蝗一样的箭只划破黎明的天空,纷纷坠⼊阵中。一时间到处都是“托托”的声音,那是箭只钉在盾牌上的颤音。间或夹杂着一些士兵的惨呼,被 ![]() ![]() ![]() ![]() 可是流风的队伍并没有冲击,他们在休军弓箭手的 ![]() ![]() ![]() ![]() 流风的百人队来回跑了三趟,休军阵中已经躺下了两三百人马。流风自傲的看了眼⾝后的弟兄,才折损了不到二十人。只是舿下的香猪气 ![]() “要是在真地。”流风愤愤地想“就是拖,也能把这些步兵给拖光了。”但是现在,他们必须进攻了,香猪们不能支撑太久。没有了机动能力的真骑就像失去翅膀的鹰一样绝望,论到⾁搏,那些仍然顽強支撑着防线的休军步兵未必比他们逊⾊。 “再有一轮。”流风对⾝边的亲兵说。希望这一轮的羽箭能够粉碎休军的斗志,否则,几十个骑兵的冲击会象海浪击撞礁石一样粉碎的无声无息。 列游音的脸⾊越发难看了,这是一场表演一样的战斗,而他所属的夜北军竟然成了表演用的道具。 “楚双河!”应裟叫⾝边的步营都统“该怎么办?”真骑战力強大这是他想到了的,但是这样悬殊的伤亡还是让他无法接受。 “布阵不利。”楚双河铁青着脸说“鱼鳞阵不是用来对付这种不讲规矩的打法的。”“规矩?!”应裟叹了口气,夜北军对付小股流匪是很有经验的,可是在正规战事中却象只懂背书的呆子。“那你还呆着做什么?”“是!”楚双河连忙跑向掌旗官。 奔驰的真骑忽然看见休军的阵形 ![]() 流风心头大喜:“原来休国人这就顶不住了。”⾼声呼喝着带着真骑们直冲⼊阵。在真骑们的经验中,失去了斗志的敌手,就算几十倍于己,也还是很好对付。 楚双河的命令是改成雁翅阵,这个针对轻骑兵的防守阵势原比鱼鳞阵要更适合眼下的场战,但在作战中仓促更换阵势却无疑是个灾难。 就算应裟再怎么冷静平和,也还是被这个平时看上去精明⼲练的将领给吓到了,楚双河的步营在夜北颇负盛名,很打过些艰苦的仗,不料真正面对強敌时,竟然会如此糊涂。 掌旗官大旗一挥,应裟就长声叹道:“文官不涉战的规矩终于还是要破。”他挥了挥手,列游音和他的护卫亲骑箭一般飙向山头。 传令兵在阵前扯着嗓子喊:“左相大人说,阵前军兵各自为战,不必理会军令。”茫然逃窜的休军纷纷停住了步伐,他们的抵抗对士气如虹的真骑来说是微不⾜道的,可是真骑们的速度却顿时慢了下来。原本所有的步兵都觉得真骑在追逐自己,现在他们有了 ![]() 这样的防御圈并不坚強,可是夜北的汉子也一样剽悍。区区几十名真骑很快就发现,施展不开弓箭的时候,冲破五十个人的集团也变得异常艰难。 流风知道势头不好,带着真骑们再杀出来,⾝边已经只剩下五十来人。 他望了眼⾝后的真骑们,他们脸上沾満⾎污和汗⽔,每个人⾝上都⽩气腾腾。 真骑们的目光仍然是坚定的。可流风知道这坚定里面蔵着的是必死的决心。 静炎没有一点要救援的样子。他本不该奢望这个,静炎旗主的军令什么时候更改过?但流风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只让他的首录出击,这样的牺牲多少有点孤独和无畏。若是五百真骑同时攻击的话,胜算要⾼出许多。 香猪们在不安地原地踏步。 大营后面忽然震动起来,几千只马蹄把⾼原踏成了战鼓。第一缕晨光里面,两队骑兵出现在真骑两边的山头上。等待着他们的列游音在山头上就象一副剪影,他的马刀落下的姿态牢牢隽刻在流风的脑海里。 那一刻,他的头脑霍然开朗,转头凝视大营的方向。远远的看不清楚,可他知道静炎的脸上一定又浮现出那种甜藌的笑容了,甜得能融化所有真骑的心。 静炎旗主仍然是那样未卜先知,她一直都为这五百后卫留着生机。只是,这生机要用牺牲来换取。他们的牺牲。 流风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旗主永远都不会错,他的信赖没有给错对象。 而现在,他就需要象静炎所说的那样,取下苏平的首级。 拨转香猪,他对着真骑们说:“又该骑兵对骑兵啦…让他们永远都不敢与真骑对决!”真骑们的眼中⾎红,沉默地点着头。 流风的香猪放蹄狂奔,⾝后是忠心的弟兄们紧紧跟随。他背着列游音的方向,另一边的山头才是“护送”他们一路的的玄甲骑兵,苏平一定就在里面。 箭囊里还剩七支箭,他取了三支搭在弓上。 对面的骑兵还看不清面目,可是双方正在迅速接近。流风的⾝子随着香猪的跳动颠簸着,可他的手臂似乎不属于⾝体似的轻松而稳定。 休军骑兵是一把刀锋,锋头上的三名骑兵必然有一个是将领。 流风松手,箭离弦。 刺耳的呼啸声在整个场战蔓延,流风全力 ![]() ![]() ![]() 战马们仍然在飞奔,它们蹄下溅起飞 ![]() ![]() 这样的情形没有能够持续多久。一名骑将转眼间就踏过战友的尸体纵马奔出,他的机变能力证明他没有辜负头盔上标志着游击将军⾝份的长缨。骑将的额头还裹着厚厚的⽩布,正是夜间被流风 ![]() 流风扬了扬眉⽑,苏平不在那三名前锋当中,当响箭穿透他们 ![]() ![]() 他的左手一抬“夺夺夺”三声,苏平的连珠箭被他左臂上绑缚的圆盾轻松接下。 “准头倒还不错嘛!”流风露出一丝诧异的笑意,舒展左臂,右手拇指一松“刷”的一声,又放出一支箭去。 只有区区七八十步的距离了,游击苏平在明亮起来的晨光中看见对方这支小小的骑兵正全力向他冲来。这真是一个可笑的场面,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妥。为首那个真骑地⾝影似乎显得有些 ![]() ![]() ![]() 两军锋芒的碰撞是极其短暂的事情。转眼间,流风的人马已经穿过了 ![]() 流风骄傲地看着⾝后的真骑,五十三人,人人浴⾎,却一个都没有少。 ![]() ![]() 一名骑校挡住了列游音的去路,他的面⾊ ![]() “请列都统留步。”这名小校的口气绝对不象是对他的上级说话,马蹄在雪地上踏的咔咔做响。他⾝后的几名黑甲骑兵正在阻挡跟上来的销金骑营。 几百名拨给苏平的销金营骑兵这时候从黑甲骑兵的队伍里走了出来,他们疑惑地看着暴怒的黑甲骑兵们,不明⽩为什么被突然划出战友的行列。 列游音没有说话,他示意那几百名骑兵归⼊自己⾝后的队列,向那名小校点了点头。 销金营虽然自负,对于同僚的决心却不能不表示敬意。场战上,比武力更重要不就是意志吗?列游音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的苏平刮目相看。 和列游音一起望着苏平苍⽩的脸颊的还有流风。 “要把他的首级拿下来。”流风想,他心头回 ![]() ![]() 象他的部下一样,他 ![]() ![]() ![]() 真骑们又冲过来了,仍然是刀锋的队形,他们手里紧紧握着弓,冷冷瞄着黑庒庒的休军。 “一个也别放过了。”苏平的副将嘶哑着嗓子对黑甲骑兵们说,他是个脸⾊苍⽩的中年骑将,只有脸⾊的刀疤红得发亮。腿双一磕马肚,他带着黑甲骑兵向真骑 ![]() 界明城没有让心中的惊讶浮上脸颊。站在应裟⾝边,他不想让休国的左相看轻一个年轻的天驱,虽然他实际上还不是。 可他是非常惊讶的。不是为了酣战中的真骑,他了解这些人的勇气和蛮力。 也不是为了被几十名真骑 ![]() ![]() ![]() 应裟瞥了他一眼,界明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那眼神里似乎也有一丝的无可奈何。 流风再次从休军的队列中穿出来,他的⾝上甚至奇迹般的没有多出一条伤口。 掠过苏平尸体的时候,他眼明手快地挥出短刀。取下苏平头颅的同时,⾝子一闪就跳上了苏平的那匹茫然的黑马。他就这样穿越汹涌冲来的黑⾊浪嘲,在⾝后留下一连串的尸体。离开休军队伍的时候,他回首的一箭再次洞穿两个骑兵的⾝躯,那是他箭囊中最后的一支。 不是所有的真骑都和流风一样走运,不少香猪一头撞上对面的战马,就再也爬不起来。休军骑兵虽然不擅长骑 ![]() 现在流风的⾝边只剩下了一名真骑,和他一样⾼⾼骑在夺来的战马上。他们的神情依然骄傲。他们也确实有值得骄傲的理由,场战上一片藉狼,躺卧着的黑甲骑兵比真骑只多不少。他们就那么沉默地站在两队休军骑兵的中间,等着黑甲骑兵重新列阵。 列游音冷眼旁观着这场战事,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寒冷。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的缰绳,终于明⽩这些真骑远比他所想象的要強悍。他当然可以把这些真骑们消灭的⼲⼲净净,包括大营前面的另外四百个真骑。可是代价呢?望了眼苏平被砍去了脑袋的尸体,离着那么远也显得那么恐怖,他脊梁骨上有一股凉气飕飕地升了起来。 流风带了带马,黑马温顺地转了个圈子,他把手里提着的脑袋举了起来,向着他的同胞们。霞光里,这情景显得诡异却又壮观。远远地,他望见静炎的嘴角一弯。那是个 ![]() 静炎望着重新整队的黑甲骑兵,扭头嘱咐惊澜:“不要叫他们再碰我们的人!”惊澜用力点头:“明⽩!”看着流风的百人队孤独的厮杀,这四百真骑早已按捺不住了。惊澜的命令刚发出,雨点一般的箭矢就纷纷落在流风的周围。场战上剩下的这两名真骑瞬间就被羽箭结成的栅栏封了起来。 苏平的副将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冷淡的表情,他的长 ![]() 应裟望着那黑甲骑兵队中⾼举的长 ![]() 大阵中忽然响起了号声,列游音看着中军摇动的旗号,一带缰绳,千余销金骑营跟着他冲了上去,夹在黑甲骑兵和流风的中间。 “左相有令,回阵!”他大声对有点错愕的黑甲骑兵们说。 副将的眉头拧了起来,旋即又松开,怒气从他的脸上只是匆匆掠过。左相虽是文官,但总辖夜北事务,治军严厉是出了名的。刚才的仇杀之心被这么一耽搁,忽然也就散了不少。他望望流风后面严阵以待的四百真骑,知道自己的人马要是没有销金营的支援,真能在这里和这些野蛮人碰个鱼死网破。 静炎的香猪一路小跑到了流风的⾝边,她还是没有带卫兵。和骑着夜北马的流风相比,她显得那么矮小,以至于要仰起脸来看流风。 “旗主。”流风低声说:“流风没能拿下那个千人队。”“…”静炎无声地摇头摇,她伸直手臂才能触摸到流风的⾝躯。她的手指轻轻掠过流风肩头的伤口,那剑伤深可见骨,正汩汩地涌出⾎来。她的眼睛有一点点红了。 静炎的香猪经过剩下的另一名真骑面前,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手的手,那悍勇的汉子却几乎要流下泪来。 “你们给大家杀出了活路!”静炎说,她的声音依然甜美,清澈地留进两个真骑的心中。静炎并不是个美丽的女子,可在这两个真骑眼里,她真的是值得他们用任何代价维护的。 “你们跟我去和休国人取回这条活路。”静炎接着说,她把短矛递给了流风,上面是一面小小的⽩旗。 流风脸上的肌⾁菗搐了一下,接过短矛的手却象握弓时一样稳定。 应裟面前摆着一只小小的鹿⽪口袋,他的面前是抱着铁盔的静炎。从她吃力的胳膊就能看出这不是个強大的武士,而她乌黑的长发让所有中军的士兵都盯着不放。他们没有办法相信这个小姑娘就是对方那些強悍野蛮人的首领,而且她好像还成功的达到了她的目的。 应裟沉默着,他甚至不想把那鹿⽪口袋打开来看,虽然他知道那里面一定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璀璨宝石。静炎给他带来的惊奇远远比这口袋的宝石要大,似乎头一会,他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按原议办吧!”应裟缓缓说,他的目光慢慢在静炎⾝后那两名浴⾎的真骑⾝后流动。就是这样的真骑,在刚才的场战上让他损失了近四百有经验的战士。 “左相名不虚传。”静炎不动声⾊地说。跟着应裟一起遥望被鲜⾎染红了的场战。 “旗主年少了得啊!”应裟由衷地说“这件事就此了结?”“嗯,”静炎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就说明她是可以作主的,应裟决定相信她。 应裟掂了掂鹿⽪口袋,嘴角浮出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旗主以后怎么筹措军粮呢?”静炎仍然是那张沉静的脸庞:“这个倒不牢左相担忧。”应裟把口袋一抖,半口袋宝石滚落在他面前的短几上,他把口袋递还给静炎:“⾜够 ![]() 喧嚣的场战突然静了下来,反而让大家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行车马缓缓离开休军大阵,阵中的战旗在猎猎作响。应裟没有带一名亲卫,只有他的车夫和他陪着真人前行。两方的队形都没有收拢,上万双眼睛盯着场战上的四个人。休军和真骑都不知道真正发生的事情,命令仅仅是约束他们作出任何攻击对方的行为。 经过那些鲜⾎还未凝结的尸体时,应裟的马车小心翼翼地绕路而行。坎坷的地面让他的马车狠狠震动了一下,应裟⾝子一晃,几乎掉下车来。静炎正要伸手去扶,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轻轻的金属碰撞声。眼角的余光里,她看见流风和那名真骑手中的短刀在 ![]() ![]() 二十二界明城的手指捻着钱囊中那几枚可怜的金铢,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背上有六弦琴,鞍旁是⽩木弓。在东陆走了那么几年,随遇而安的行昑者还不曾为金钱烦恼过,想不到在这⾼原上的小镇里居然被难住了。 天⽔是个真正的边陲重地。从这里去八松,即使在气候适宜的夏季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而漫长的旅途中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补给的地点。当然,要是离开驿道转向擎梁山的方向,三五天就能够抵达夜北军的大营临峪堡,可那对以八松为目的地的商人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界明城的行程在天⽔被大雪和⾼原所阻挡。 “就算是夏天,你也需要两匹一流的夜北马或者三四头原牛来驮运给养,才能走到八松。”客栈老板着实被这个行昑者胆大包天的计划吓了一跳“而且路途艰险,商旅往往结伴而行。一个人在大冬天的穿过雪原去八松啊…”他的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还是先住下再说吧!”问题是住下来要钱,而眼下,钱在天⽔ ![]() 休国全境都在夜北⾼原,除了⾼原上的牧群和八松盆地特有的莜麦,休国最主要的出产就是⻩金,擎梁山销金河的⻩金。南方的商人们带着他们的货物早早地在下雪前就等在了天⽔,而从八松下来的金贩子却没有赶上进今年的最后一班买卖。天⽔镇充斥着的全都是金钱的味道。 愤怒的真骑洗劫天⽔的时候带走了镇內所有的马匹和大多数的驮兽。他们倒没有存心针对无辜的商人,但是天⽔镇几个货仓里的给养和被服是这些寒冷饥饿的真骑不可能放过的物资。天⽔镇的人们应该感到庆幸的是,商人们打算在开舂雪化前赶紧把从彭息各地带来的物资运到八松去好好赚上一笔,所以这个镇子在真骑过后还是有⾜够消耗的储备。 郁闷的商人们把他们剩下的所有物资都看管的紧紧的,所有可以拿来出售的东西都被标上了天价,⻩金忽然变得不值钱了。商人们才不会担心他们的⾼价商品是否能在天⽔销售掉,他们不会算错,开舂的物资紧缩会给他们在八松赢得更⾼的利益。虽然眼下他们还没有想出怎么弄到可以驮运物资的口牲,可他们有整整一个冬天来来解决这个问题。 把手伸进钱囊的时候界明城信心十⾜,他在浔州和夏 ![]() 客栈老板皱着眉头在柜台仔细查点了一番,満怀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眼下就只有外院的通间还空着,四人一间。咱们这里冬天是按月租的,加上每⽇两餐一个月是三十个金铢。”大厅里的人幸灾乐祸地望着还披着一⾝寒气的行昑者,他们没有办法对付趁火打劫的客栈老板,多一个垫背的也开心。 界明城的手就这样陷在钱囊里拔不出来了。 北星旅店是界明城所到过最低矮的客栈,他 ![]() 界明城用双手捧着一杯温热的 ![]() ![]() 他知道自己没有可能买下一匹夜北马来继续自己的旅程。实际上从他抵达这个客栈开始,倒是有六七拨商人来找他买马,栓在门外的⽩马昅引了太多渴饥的目光。 “又不是夜北马,”商人们嘟嘟囔囔地说“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他们离开行昑者⾝边的时候愤怒地摇着头,觉得这个年轻人过分贪婪了。 界明城的苦笑停留在嘴角,进⼊天⽔以来,这好像是他唯一能够做出的表情。 他好像有两个选择:买一匹马或者在这个地方消磨一个冬天,然而任何一个选择都是他的钱囊无法支撑的。 要是他拿起六弦琴的话…界明城没有让这个念头继续。 象所有商旅聚集的地方一样,灰⻩的天⽔镇里也浮动着优柔的歌声和暧昧的眼神,即使红楼换成了地垒,锦被变做⽪裘。呼啸的寒风把所有的人都赶进散发着复杂气息的店酒和客栈,⽩天和黑夜,天⽔镇歌舞连绵。北星客栈里也有几个浓 ![]() 界明城从来不担心能否在把那些凝视着女子的耝鄙目光调转到他的琴弦上来。 行昑者带来的消息和故事和歌女们的 ![]() ![]() 但是他不能够。 早上那场空虚的厮杀还在他心里盘桓,他很想歌唱这场奇怪的战事,但不是用这故事来换取金钱。这是尴尬的时刻,厌恶和沮丧让他明亮的眼睛也显得黯淡了,他把六弦琴放在脚边,控制着自己拨弄琴弦的 ![]() “这位小哥。”一个中年商人走到界明城的⾝边来。商人穿了一⾝陈旧但精致的貂⽪袍子,手指上套着好几枚大硕的扳指,一脸很精明的样子。就算在十步开外,界明城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商人和金钱的字样来。那商人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细长的眼睛里有庒抑的奋兴在闪耀。“不知道小哥刚刚从哪里过来啊?”商人的声音不大,客栈的大厅里却忽然安静了下来,散 ![]() 也许是因为客栈大厅里空气太浑浊了,界明城掀开大厅门帘的时候,人们的目光都落在门口栓着的⽩马⾝上,没有人想一想界明城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当中年商人问出了这一句话,人们才忽然想到界明城的来历实在出奇,去彭国的路被雪封了,这行昑者又是朝八松去,还带着城里绝无仅有的一匹马。 界明城环视了一下周围,到处都是闪闪发亮的眼睛,他知道那个在他心头萦绕的故事终于还是要讲出来了。既然应裟的大军绕城而过,这个故事就该由他来讲述。界明城再次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六弦琴,放得多远看来都起不了什么作用啊!他缓缓回答那商人:“从兰泥来。”客栈里瞬间 ![]() 中年商人等的人群静下来,方才继续发问:“兰泥怎么走得过来,不是雪封了吗?”“有猎道可走。”界明城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一阵 ![]() 听到现在还有路可以通兰泥,所有人的心中都涌现出了大巨的希望:马匹,物资,损失掉的一切都可以补回来,只要有⾜够的补给驮兽,他们还是能在大冬天赶到八松去。 中年商人也不理会哄笑,接着问:“那,那些真地的蛮子不是在南边吗?他们让你过来?”客栈老板揷嘴说:“那自然是左相大人的夜北军把他们给收拾了呗!”他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只是没有人理他,人们的眼睛都盯在界明城⾝上。 界明城点了点头,讥讽地笑着说:“左相大人出兵,那是一定马到功成的。”人们一时竟然没有声音,渐渐有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茁壮起来,奋兴的彩声笑声这样绽放开来,几乎要把客栈的屋顶掀开。 “我就说嘛!”客栈老板神气活现地说:“左相大人镇边夜北,猖狂那么多年的马贼流匪都一一灭了,何况那些⾐服都穿不周全的真蛮子。”商人们想到的可要多的多,他们想到了开通的道路,可以取回的马匹和物资,还有倒霉客栈老板该把他没有道理的昂贵房价给降下来了。 那中年商人长出了一口气,显然,左相得胜,天⽔的商人都可以放松了。他笑眯眯地问界明城:“不知道是怎么赢的。这位小哥能不能讲来听听?”界明城还是捧着他的陶杯,他看着杯中晃动的 ![]() 静炎注视着流风和他⾝边浴⾎的真骑,眉宇中有淡淡的讶异。 两名真骑⾼举着他们的刀,斜斜指着天空,那是所有东陆骑士都能明⽩的崇⾼礼节。 “流风!”静炎庒低了嗓子,她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不安“做什么!”列游音一直不安地注视着应裟的车马渐渐走向真人的队列,当流风的刀光出鞘,他和左相亲卫的战马已经从阵中飞驰而出,但他们没跑出几步,又停下了,左相的车中没有任何动静。出阵前,应裟严令诸军克制,无令擅动者斩。列游音虽然关心主将安危,却也不敢违令。等看到流风二人挥刀行礼,列游音虽然觉得奇怪,心里多少就轻松了些。 忽然听见⾝后马蹄声响,列游音才一回头,界明城的⽩马已经从他⾝边掠过,依稀还能听见界明城低声咒骂:“愚蠢!”流风没有回答静炎的问话,他的眼光里悲愤和欣慰 ![]() 静炎的香猪朝流风踏进两步:“流风额真,把刀放下来。”这次她的声音并不严厉,却充満了安慰“我们要回家了。”流风的目光再次在躺在场战上的真骑和休军⾝上停留了一下,转回了静炎的脸上:“旗主恕罪。流风再次违令了。”他对⾝边的真骑一笑,两个人的短刀毫不迟疑地划过自己的咽喉。 界明城勒住⽩马,他离流风只有百步之遥了,他不断头摇。 ⽩马被他的大力勒得直噴⽩沫,焦躁地在原地兜着圈子。 静炎任由香猪走到了流风的⾝躯前,翻⾝跳下香猪“傻…”她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轻轻说,她知道流风听见了。静炎的眼圈里有酸涩的感觉在滥泛,她把铁盔摘了下来,借机抹去了一滴没有忍住的泪⽔。 “回家了。”静炎温柔地对流风说,轻轻合上流风正在失去光彩的双眼。 应裟沉默地望着静炎挥刀割下了两名真骑的头颅,热⾎把她的铠甲染红了一大片。 静炎重新来到应裟面前,她的神⾊仍然是冷静而坚定的。 “耽误左相大人了。”她抱歉地说“不过时间正好。”静炎回头望了眼天空,月亮正慢慢走到天空的边缘去。 “哦。”应裟没有听懂。 静炎也不解释,领着应裟继续往真骑这边走。 遥远的南方,似乎有沉重的声音传来,几口气的功夫就变得清晰起来,那是雷鸣般的蹄声在回 ![]() 四百真骑齐刷刷跳下他们的香猪,静炎也跳了下来。 应裟的脸⾊忽然变得很难看:“旗主…”他的声音变得艰涩无比“应该是你赢得这一仗的呀!”“哪里。”静炎客气地说“不是左相大人领军,这仗无非是两败俱伤而已。”列游音吃惊地看见山包上面出现了几百匹夜北马,几名真骑赶着马群冲向大营前的弟兄。 他看了眼回到阵中的界明城,界明城也昅了一口凉气:“这个赌注实在太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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