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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我的丁一之旅 作者:史铁生 | 书号:43229 时间:2017/11/4 字数:87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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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无墙之夜 雨,飘洒进梦里, ![]() 烟雨 ![]() 我独步街头——或不过是雨在风中徘徊,不过是风,在雨里行走。只听得那呼喊好像就在近旁,却又似总在别处。 街上不见一人。 没有人,没有车,连一星半点的标志都没有。 这是哪儿呢? 连我也似虚无——雨即脚步,风即魂行,惟那呼喊证明我在。 或许会有伯格曼的空⽩的钟?抑或达利的变形的表?①也没有。只有墙。连绵不断的墙。连绵不断的墙走成街,走成巷,走成浩瀚的城市,走成走不出去的墙外的呼喊——也许,时间就是由这样的呼喊构成?自由即是 ![]() ![]() ![]() ![]() ![]() ![]() 那儿⽔花迸溅,⽔雾 ![]() ![]() ![]() ![]() ![]() ![]() ![]() ![]() ![]() ![]() 昏暗的楼道里站着个邮递员“电报,电报”地嘶喊。 “哎,来了!”镜前的夏娃平安顿逝…“好了,听见啦!”⾚裸的夏娃东一把西一把地抓,样子虽有些可笑但还是不躲不蔵…“对不起请稍等一会儿,稍等一会儿好吗?”狼狈的夏娃急慌慌地穿⾐,里一件外一件地穿呀,套呀…那情景真令人沮丧,令人忧伤——你等着看吧,很快她就不是夏娃了… 邮递员悠闲地哼着小曲儿。 门响了。门开处一团虚⽩刺目的光芒。 但当那女子出来时,夏娃已蔵进别人——⾐冠楚楚,言笑得度,谨小慎微… 我跳起来向她扑去——也许是想让时间停止,让时间倒退,让这女子回到自由,回到刚才,回到夏娃。然而,空墙透壁忽似舞台大幕徐徐闭合… 闭合成墙。 实真而且坚固的墙外,只有我独自呆望。 云缕如流,忽儿汹涌。 月似行舟,须臾隐没。 依然是烟雨 ![]() ![]() 那儿!丁一大梦惊醒,一骨碌坐起来喊:她,她就在那儿呀! 哪儿?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你说谁? 丁一愣愣地望着天上,似仍在梦中。 谁呀?丁一你到底看见了谁? 素…素⽩⾐裙的女…女子。 噢,我说呢,怎这么眼 ![]() 在戏…戏剧里头! 戏剧? 对呀戏…戏剧!她就在那儿。——那丁两眼勾直勾地看着我,好像是说:你不应该不懂。 你是说《⽩雪公主》? 不,我是说戏…戏剧! 什么戏剧? 那丁哈欠连天,中了魔似的随时可能又睡过去。 我赶紧摇晃他,努力撑住他沉重的⾝体:快,快说!哪出戏剧? 倒不一定是…是哪出,就是戏…戏剧… 我稍一松懈,那丁已是鼾声又起;好像那梦境魂勾摄魄,不想放他走似的。 呜呼,我竟一时懵懂,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好消息呀,实在是个好消息!梦,原是我的领地,看来这丁真是浪子回头要来归在我的麾下啦。好哇好哇,那就让他睡吧,尽情地睡吧,梦吧,夜的眼睛会看得更真切,夜的耳朵会听得更深远。 只是这“戏剧”二字来得蹊跷,一句胡话?还是一个预言?啊,勿急勿躁,那还要等到未来——未来我与丁一注定要一同走进戏剧,领会它的玄机,或从中谛听生命的奥义。 ①伯格曼,瑞典著名导演,其影片《野草莓》的一幕场景中,街头时钟均无指针与刻度。达利,西班牙著名画家,其画作《记忆与时间》中的钟表皆扭曲变形。 真相的继续 不过,丁一的郁闷,其实还有一个更为深重的原因,即“出卖”二字忽又半路杀出,而且是在一个与当年的情境何其相似的时候!“朋友是不能出卖的,可必须出卖时,你先说他不够朋友就行了。”——那女子不经意的一句话,触到了丁一的隐秘,触痛了他的旧伤。 现在可以说说丁一当年的那桩“丑事”了——即那件令其早舂乌云笼罩、让他一向讳莫如深甚至不敢深想的往事。世人单知自那之后丁一得了个“流氓”的称号,却不知其中另有隐情。如今事过境迁,丁一又已在情场屡屡得意,再提这段旧案,料是已无大碍。 这事就发生在那个口号喧天的大会之后。太准确的时间记不得了,总之,就在丁一自以为看穿了人间真相之后的那个冬天。还记得吗,在那个大会上沉默的丁一突然爆发,对我愤愤地嚷着什么“还不如他站在台上”?那是指他的⽗亲。他宁可⽗亲是站在台上万人瞩目地挨斗,也不想他是站在台下无声无息地卖饭。当然我知道,他最満意的情况是⽗亲既不要在台下卖饭,也不要在台上挨斗。想想⽗亲,甚至卑微到连站在台上挨斗的资格都没有,丁一莫名地惆怅。一个可有可无的厨师,谁知道你是谁呢?除去吃饭时看见你,别的时候谁还发现你,谁还会对你有什么别的期望?所以嘛,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指责和苛求,也不会指望你有什么观点或见解。想到这儿,莫名的惆怅已变成确凿的伤痛。我知道,他还是羡慕他那几个⽗⺟是专家、权威或名人的朋友,以及羡慕着那些“红绸”“红缎”从前羡慕,现在也还是羡慕。为什么?因为现在他们也还是有理由比一个厨师的儿子骄傲,也还是会说——不说也会那样想,或者那样评判——“你们工人”“你们工人其实 ![]() ![]() 事情就发生在那之后不久,一个冬天的礼拜⽇。 夜一大雪,黎明放晴。那个礼拜⽇的早晨,我随丁一出了家门,踩着整洁的积雪漫无目的地走。 天气真好,天空蓝得深远,透明,蓝得甚至有些虚假。积雪在 ![]() 不觉间已到郊外。走过城墙时,记得有人在放风筝,孤单的风筝在⾼空簌簌发抖。走近护城河时,见有人在那儿溜冰,姑娘们星星点点的花头巾尤其醒目。走下小桥,走上河岸,走在空旷的田野上,见一群孩子在雪地里摸爬滚打, ![]() 园中古木参天,银披素挂;残阁废殿,⽟砌冰雕。四望无人,那丁放喉一喊,层层浪浪八面有声…没有别人,梦也似的我们好像走进了一个另外的世界。可是久别的伊甸吗?抑或一处新辟的乐园?然而,我明确还在丁一。我在丁一,这毫无疑问—— ![]() 丁一甚至跟我说:这会儿咱就是脫光了也没事,你信吗? 我心说,这小子看来真是有裸露癖。 算了吧你!我指指远处眼睛一样的楼窗说:你知道有谁正往这边看吗? 要看他就看呗,丁一说: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你敢吗? 你呢? 你敢我就敢。嘁,我怕什么! 那丁便又鼠头鼠脑地东张西望:你说,那些窗口里肯定有人吗? 你要是敢,那儿就没人,你要不敢就说明那儿有人。 于是我俩笑了一回,谁也没敢。 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鬼使神差,就在丁一走累了走饿了我们正想回家的当儿,在一片平坦的雪地上那丁发现了一行孤独的脚印。那脚印犹犹豫豫也似漫无目的,弯弯曲曲,进进退退,最终隐没进一片茂密的树林。⿇烦就从这时候开始了。⿇烦就⿇烦在此丁情种,他说这一行脚印:似曾相识。 你认得? 没错儿,我肯定见过。 谁的?我半带嘲讽地笑他,说呀,谁的? 那丁弯 ![]() 唉唉,既已托魂情种,就别怨这厮常近疯癫。我只好跟随他,跟随着那行脚印,走进了那片小树林。 这就叫命中注定,这就叫鬼使神差!就在那儿,就在那天,就在那片密林深处,一条红头巾蓦地向我们转过脸来—— “嘿,你怎么来了?” “哈,我一猜就是你!” 我已说过,在那天的大会上,当人间真相暴露无遗,当画家Z心嘲翻涌想象着未来的服征时,丁一心中却只有忧伤,或是哀惜,因而更为焦灼地向那些女孩们张望。张望中的那点心思我当然懂: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我们就不能还像往⽇那样亲密无间?所以我早有预感:丁一心慕神仪的那个女孩终于是谁虽未清晰,却已存在,说不定就在他那几个自幼的好友中间。 果然果然,当那密林中的红头巾转过脸来时我看见,正是他那几个好友中的一个:依。何依。 “你⼲吗来了?”依问。 “我来找你。” “瞎说,没人知道我在这儿!” 丁一只是笑。丁一大喜过望。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认识你的脚印。” “真的呀?”依惊讶地望着他。 “你一个人跑这儿来⼲吗?” “自己看!” 画板上夹着画纸,画纸上是一幅未完成的素描:一棵苍然的老柏树。 “树哇?” “我可喜 ![]() “⼲吗不画人?” “我不喜 ![]() “不喜 ![]() “你喜 ![]() “人怎么啦?” “你说人怎么啦?” “好吧,那你画。” “你上哪儿?” “不上哪儿。我看你画。” “我说你还是走吧。” “走哪儿去?” “我管你走哪儿去?爱走哪儿去走哪儿去。” “我就在这儿看看不行吗?保证不出声。” “一点儿声都不能出。” “保证!” “出了咋办?” “出了不用你说,我立刻滚蛋。” 依“嘁嘁”地笑。 天上走过鸽群,走过哨音,走过云朵。淡淡的云影掠过树林,掠过依的画纸,掠过画纸上的老柏树。丁一将终生记住那一刻的安宁,记住那安宁中光线的变幻,记住那光线的变幻中有一缕温香暗暗弥漫——以情种丁一之敏觉,我闻见那温香在林间飘缭,盘绕,很快就寻到了她的 ![]() “要是画人,肯定你也画得好。” “我偏不!” “咱美术老师说人才是最美的,也最能表现时代…” “什么狗庇时代,世界上顶人虚伪!” 丁一心里忽悠一下,想起了那天的大会,想起了人间真相。 依见他不再吭声,停了画笔,看看他。 “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你信不?”依问。 丁一敷衍着点头,仍不吭声。 依说:“我爸的那些什么门生呀,弟子呀,今天还是先生长先生短地追在你⾝后,可明天你倒了霉,为了择清自己他们骂你骂得比谁都狠。” 他们站在台下卖饭吗? 嘘——丁一!依并没有恶意。 “这就是人!”依说。 “我看不出人有哪点儿好,”依说。 “你说,人哪点儿好?”依问。 “可是你看这些树,”依说:“多么实真,多么坦 ![]() “我爸说,这才是真正的语言!”依说。 “画它,就是听它说。”依又看看丁一。 “你听见它们在说话吗?”依问。 “它们在 ![]() 丁一弯着 ![]() “问你呢,傻啦?” 画纸上的老柏树渐渐模糊。 “嘿,你听见没有!” 丁一还是不动,眼珠都不动,他怕一动眼泪会掉下来。 依放下画笔,推推他:“怎么啦你,没事儿吧?” 丁一这才刚睡醒似的直起 ![]() ![]() “你想什么?” “没呀?没想什么。” “瞎说,你骗人。” “你不是说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吗,你还问?” “我又没说你。” “你没说我,我自己说我。” 依歪起头,看他。 “我没资格说别人。” 依转过⾝来,面对着他看。 “你说得对,树比人好。树都是树,只有人把什么都分成贵 ![]() “你想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 “你想什么⼲吗不说呀?” “谁想什么都说吗?” 依把画笔放进画箱,眼睛不离开她的朋友。 丁一围着某一棵老树走,看天,看远处,偶尔看一眼依。 依一直都看着他,等他说。 “你们祈祷的那种平安,也包括我们吗?”丁一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坏了。 “我们?”依问他:“‘我们’是谁?” “你们认为,低 ![]() “‘你们’?我不懂你说什么。” “你不懂平庸是什么意思,还是不懂被人看不起是什么感觉?”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呀!” “那我告诉你:平庸就是被人怜悯,被人安抚,被人劝慰,被人夸奖,可这之前并不被人发现!” 看样子依是听懂了。听懂了的证明是:依脸⾊骤变,但只是低下头,并不反驳。我猜她一定是想起那天的事了(那个骄 ![]() ![]() 嘿丁一,你就甭说了! 可那丁却忽然不依不饶起来:“被人忽略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你以为, ![]() ![]() 呀!这厮何时有了如此敏锐的思想,如此尖刻的口⾆?连我也一时惊诧。 “我没有那样想啊,真的丁一!我们都没那样想…” “可你们那样说了!你们说‘你们工人’…” 看样子依早就料到是这句话了,她脸⾊愈加苍⽩。我猜,那天之后依可能不止一次地想起过这句话,想这话都是什么意思,这话确乎是不止一种意思,但都是什么呢?她想不透,也许是不敢想透。但现在让丁一给说透了。 “真的,真是对不起,可我真不是那样想的呀!”依苍⽩的脸上忽又飞红。哦,她原来是这么漂亮啊!/怎么,你现在才发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我知道我们伤了你…可你别当真行吗?真的,真的是对不起…” 丁一倒愣了。丁一本以为这下完了,话说到这份上朋友算是吹了。若非依这样说,他下一步的行动必是逃跑,本能地逃跑,但这会儿本能忽然无力,丁一站在原地傻愣愣地望着依,心里一片空⽩… 然而那空⽩却似林中的雪地,铺展得平坦,铺展得洁净,安宁,在中午強烈的光线下泛起着点点光芒,甚至有声,是鸽子吗?那声音似从遥远之处传来,单为唤起久远的记忆——久远的哪儿呢?和谁?伊甸吗?还有夏娃? … 事后的危难让我已记不清接下来的情节都是怎样发展的了,总之,当丁一与那个名叫何依的女孩和解之时,当他们以为“我们”“你们”和“他们”都已言归于好的时候,树林的边缘响起了“流氓之歌”或当丁一终于寻到了那缕温香的源头,并埋头其中之际,树林里来了别人!我记得,当丁一从那心动如鼓的初吻中抬起头来,发现时空跟他开了一个无比的玩笑:不单烈⽇已变作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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