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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病隙碎笔 作者:史铁生 | 书号:43226 时间:2017/11/4 字数:6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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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普遍主义”很像“⾼于”都是由一个自以为是的制⾼点发放通行证,強令排异,要求大家都与它同,此类“普遍”自然是得反对。但要看明⽩,这并不意味着天下人就没有共通点,天下事就没有普遍 ![]() 十三 语言也是这样,无论谈恋爱还是谈买卖,总是期望相互能听懂,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就不如各自回家去觉睡。要是你听不懂我的我就骂人,就诉诸強迫,那便是霸道,是要普遍反对的。可是,反抗霸道若也被认为是霸道,事情就有些 ![]() ![]() ![]() 说到保护民族语言的纯洁与立独,以防強势文化对它的侵蚀与泯灭,我倾向赞成,但也有些疑问。疑问之一:这纯洁与立独,只好以民族为单位吗?为什么不更扩大些或更缩小些?疑问之二:民族之间可能有霸道,民族之內就不可能有?民族之间可以恃強凌弱,一村一户中就不会发生同样的事?为什么不⼲脆说“保护个人的自由发言”呢? 本当是个人发言,关注普遍,不知怎么一弄,常常就变成了集体发言,却只看重一己了。只有个人自由,才有普遍利益,只因有普遍的遵守,才可能保障个人的自由,这道理多么简单。事实上,轻蔑个人自由的人,也都不屑于普遍的遵守,道理也简单:自由一普遍,霸字搁在哪儿? 十四 远来的和尚,原是要欣赏异地风俗,或为人类学等等采集标本,自然是希望着种类的多样,稀有种类尤其希望它保持原态,不见得都有闲心去想这标本中人是否活得煎熬,是否也图自由与发展?他们不想倒也罢了,标本中人若为取悦游僧和学者而甘做标本,倒把自己的愿望废置,把自己必要的变⾰丢弃,事情岂不荒唐? 十五 前不久,可能是在电视上也可能是在报纸上,见一位导演接受记者采访。记者问:“有人说您的‘国中特⾊’其实是 ![]() 一个创作者,敢说他表现的是普遍,这里面隐约已经有了一方“⽗⺟官”的影子。一个创作者,竟说他表现的是普遍,谦虚得又似过头,这岂非是说自己并无独到之见?一个创作者,至少要自以为有独特的发现,才会有创作的 ![]() ![]() ![]() ![]() ![]() ![]() ![]() ![]() ![]() 十六 别抱怨摆弄实际之真的所谓艺术总是捉襟见肘吧,那是必然。正因为实际走到了末路,艺术这才发生,若领着艺术再去膜拜实际,岂非鬼打墙?所以,艺术正如爱情,都是不能嫌累的事。心魂之域本无尽头,比如“诗意地栖居”可不是独享逍遥,而是永远地寻觅与投奔,并且总在黑夜中。 十七 要讲真话,勿瞒与骗,这是国中人普遍推崇的品质。可从来,有几人真能做得彻底,真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莫苛求“言必行”吧)倒是常听见这样的表⽩:“有些话我不能讲,但我讲的保证都是真话。”说实在的,能如此也已经令人钦佩。扪心自问,我自己顶多也就这样。但这绝不是说我钦佩我自己,恰恰相反,用陕北话说:我这心里头害⿇烦。翻译成京北话就是:糟心。有点儿像昅毒,自个儿也看不起自个儿,又戒不掉。软弱的自己看不起自己的软弱但还是软弱着,虚伪的自己看不起自己的虚伪却还是“有些话不能讲”——真真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就完了吗?钦佩着勇敢者之余,软弱如我者想:岂有此理的深处就怕还蔵着另外的道理,未必一副硬骨头就能包打天下。说真话、硬骨头、匕首与投 ![]() 十八 说真话有什么错吗?当然没有,还能是说假话不成?但说真话就够了吗?这就又得看看:除了实际之真,心魂之真是否也有表达?是否也能表达?是否也提倡表达?是否这样的表达也被尊重?倘只⽩昼在表达,生命至少要减半。倘黑夜总就在黑夜中独行,或聋,或哑,或被斥为“不打粮食”真,岂不是残疾着吗?比如两口子,若互相只言⽩昼,黑夜之浪动的心流或被视为无用,或被看作琊念,千万得互相蔵好,那料必是要憋出⽑病的。比如憋出猜疑和防备,猜疑和防备又难免流⼊⽩昼,实际之真也就要打折扣了。这还不要紧,只要黑夜健在,娜拉大不了是个出走。但黑夜要是一口气憋死,实际被实际所囚噤,艺术和爱情和一切就都只好由着⽩昼去豢养、去叫卖了。失去黑夜的⽩昼,失去匡正的生活,什么假不能炒成真?什么 ![]() 十九 听说有一位导演,在反驳别人的批评时说:“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是让观众落了泪。”反驳当然是你的权利,但这样的反驳很无力,让人落泪就一定是好艺术吗?让人哭,让人笑,让人咬牙切齿,捶 ![]() 我听一位批评家朋友说过一件事:他去看一出话剧,事先掖了手绢在兜里,预备哭和笑,然而整个演出过程中他哭不出也笑不出,全场鸦雀无声,直到剧终,掌声虽也持久,但却犹豫,直到戏散,鱼贯而出的人群仍然没有什么热烈的表示,大家默默地走路,看天,或对视为。我那朋友⼲脆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发呆。他说这戏真好。他没说真像。他说看戏的人中有说真好的,有说不好的,但没见有谁说真像或者不像。他说,无论说真好的还是说不好的,神情都似有些愕然,加上天黑。他说他在那没人的地方坐了很久,心里仍然是一片愕然,以往的批评手段似乎都要作废,他说他看见了生命本⾝的疑难。这戏我没看。 二十 我看过一篇报告文学,讲一个叛徒的⾝世。这人的弟弟是个很有名望的⾰命者。兄弟俩早年先后参加了⾰命,说起来他还是弟弟的引路人,弟弟是在他的鼓动下才投⾝⾰命的。其实他跟弟弟一样对早年的选择终生无悔,即便是在他屈服于敌人的暴力之时,即便是在他 ![]() 谁是叛徒无关紧要,就像谁是哥谁是弟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世上确有哥哥这样的人,确有这样 ![]() 二十一 这样的事让我不寒而栗。这样的事总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你是他,你怎么办?这问题常使我夜不能寐。一边是屈辱,一边是死亡,你选择什么?一边是生,是永恒的聇辱与惩罚,一边是死,或是酷刑的磨折,甚至是亲人遭连累,我怎样选择?这问题在⽩昼我不敢回答,在黑夜我暗自祈祷:这样的事千万别让我碰上吧。但我知道这不算回答,这惟使黑夜更加深沉。我又对自己说:倘这事真的轮到我头上,我惟求速死。可我心里又明⽩,这不是勇敢,也仍然不是回答,这是逃避,想逃开这两难的选择,想逃出这最无人道的处境。因为我还知道,这样的事并不由于某一个人的速死就可以结束。何况敌人不见得就让你速死,敌人要你活着, ![]() ![]() ![]() ![]() 二十二 对这样的事,和这样的黑夜,我在《务虚笔记》中曾有触及,我试图走到三方当事者的位置,演算各自的心路。 大凡这类事,必具三方当事者:A——或叛徒,或英雄,或谓之“两难选择者”;B——敌人;C——自己人。演算的结果是:大家都害怕处于A的位置。甚至,A的位置所以存在,正由于大家都在躲避它。比如说,B不可以放过A吗?但那样的话,B也就背叛了他的自己人,从而走到了A的位置。再比如,C不可以站出来,替下你所担心的那个可能成为叛徒的人吗?但那样C也就走到了A的位置。可见,A的位置他们都怕——既怕做叛徒,也怕做英雄,否则毫不犹豫地去做英雄就是,叛徒不叛徒的 ![]() 二十三 大家心里都知道它的可怕,大家却又一齐制造了它,这不荒唐吗?因此,很久以来我就想为这样的叛徒说句话。就算对那两难的选择我仍未找到答案,我也想替他问一问:他到底错在了哪儿?他不该一腔热⾎而做出了他年轻时的选择吗?他不该接受一项有可能被敌人抓去的工作吗?他一旦被抓住就不该再想活下去吗?或者,他就应该忍受那非人的磨折?就应该置无辜的亲人于不顾,而单去保住自己的名节,或单要保护某些同他一样承诺了责任的“自己人”吗? 我真是找不出像样的回答。但我不由地总是想:有什么理由使一个人处于如此境地?就因为他要反对某种不合理(说到底是不合人道之理)的现实,就应该处于更不人道的境地中吗? 我认真地为这样的事寻找理由,惟一能找到的是:A的屈服不仅危及了C,还可能危及“自己人”的整个事业。然而,倘这事业求胜的方法与敌人求胜的方法并无 ![]() ![]() 二十四 这真正是一道难题:敌人不会因为你人道,他也就人道。你人道,他很可能乘虚而⼊,反使其不人道得以巩固。但你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呢,你就也蔑视了人道,你就等于加⼊了他,反使不人道壮大。仇恨的最大弊端是仇恨的蔓延,庒迫的最大遗患是庒迫的复制。“自己人”万勿使这难题更难吧。以牙还牙的怪圈如能有一个缺口,那必是更勇敢、更理 ![]() 电视中正在播放连续剧《太平天国》。洪秀全不勇敢?但他还是要坐江山。杨秀清不勇敢?可他总是借天⽗之口说自己的话。天国将士不勇敢吗,可为什么万千心流汇为沉默?“天国”看似有其信仰,但人造的神不过是“天王”手中的一张牌。那神曾长了一张人嘴,人嘴倘合王意,王便率众祭拜,人嘴如若不轨,王必率众诛之,而那虚假的信仰一旦揭开,內里仍不过一场权力之争,一切轰轰烈烈立刻没了 ![]() 二十五 小时候看《三国》,见赵子龙在长坂坡前威风八面,于重重围困中杀进杀出,斩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不噤为之喝彩。现在却常想,那些被取了首级的人是谁?多数连姓名也没有,有姓名的也不过是赵子龙 ![]() 我常设想,赵子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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