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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 作者:夏多布里昂 | 书号:43029 时间:2017/10/29 字数:26085 |
上一章 第07节 下一章 ( → ) | |
我有些生气地马上回答道: “夫人,我看德·奥尔良公爵先生已下定了决心,他衡量了其后果,他看到了他将度过的那些艰难而悲惨的岁月;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不是出于对波旁王族后裔的尊重,我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另外,我只能感谢夫人的好意了。因此,把那些大的分歧和那些从原则和事件中得出的结论搁在一旁吧,我只求王后陛下同意听听与我有关的事。 “她很想同我谈谈她称之为我在舆论界的強大影响。确实!如果这种強大的影响确实存在,它只是建立在公众评价的基础上的;但是,在我改换旗帜之后,我将失去它。德·奥尔良公爵先生要是以为能得到支持,那为他效力的也只会是一个言词浮华的人,一个讲话没有人再听的变节的人,一个人人都有权在他脸上抹污泥、吐唾沫的背教者。如果他为路易·菲力普结结巴巴地说些模棱两可的话,那些人们就会拿他为那个已倒台的家族出版的全部著作来反对他。夫人,那部《波拿巴和波旁王朝》、以及一系列关于《路易十八来到贡比涅》的文章、还有《在 ![]() ![]() 我站了起来,鞠了个躬,准备离开,德·奥尔良公爵夫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她也站了起来,走近我,对我说话说得这么简短,声调这么 ![]() 这就是我最后的政治上的愿望。 ![]() ![]() ①圣伊莱尔(SaintHilaire),四世纪普瓦提埃的主教。 ②西塞隆(Cic&on公元前一○六—公元前四三),政治家和演说家,典型的风派人物。 ③指不能原谅西塞隆为了塞扎尔(即恺撒)的利益而一时的软弱(影 ![]() 在王宮进行的最近一次谈话的那天晚上,我在雷卡米耶夫人家里遇见了德·圣奥莱尔先生④。我不想刺探他的秘密,但他却刺探起我的来了。他刚脫离他所经历的、现在还热着的民人运动。 ④圣奥莱尔先生(Saint-Aulaire)一八二九年继承了他⽗亲的贵族爵位,后来他归顺路易·菲力普,井让他当了大使。 “呀啊!”他叫道“见到您我多么⾼兴啊!真是天赐良机!我希望我们这些人能在卢森堡宮一起尽我们的职责。由贵族院议员来安排亨利五世的王位,真是怪事!我敢说,您不会让我一个人凉在一旁的。” 由于我的决心已下,我十分镇静;我的回答对德·圣奥莱尔先生的热情来说,像是一瓢冷⽔。他出去看他的朋友去了,却把我凉在一旁了: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共和 ![]() 共和 ![]() ![]() ①这两个人在复辟时期曾是自由 ![]() 作为宪法权力机关的家国,既不能承认一个由选举产生的议会,这个议会是在被它推翻的君主王权的影响下产生并存在的,也不能承认贵族议会,它的宗旨与让人们拿起武器战斗的思想是背道而驰的。作为⾰命的必然产物,巴黎十二个区的央中委员会只承认当前的、事实上的、但是是非常临时 ![]() 这一切的动机都是很纯洁的,但是王国总兵早窥视着王位,而且,由于害怕与野心 ![]() ![]() ![]() ![]() 事实是一个没有支配权、被削弱—了的议会没有任何权力可以控制王权:这就是特别联合国民公会:由上议院和新选出的下议院组成,它支配着第二代雅克权政。我们可以肯定,众议院的残余,那二百二十一个①在查理十世传统的世袭君主制度下的元老,对选举制的君主制度不会带来任何支配权,他们一开始工作就得停止,并会使这种支配权朝着半合理的原则倒退。那些为新王权铸剑的人们已坐到了一座活火山顶上,那火山迟早会爆发的。 ①指一八三○年那些投票赞成以书面申明的形式对国王进行谏净的议员。 八月七⽇这一天——贵族议院会议——我的演说——我离开卢森堡宮是为了一去不复返——我的辞职 八月七⽇这一天对我来说,是一个值得回忆的⽇子:正是那一天,我幸运地结束了我的政治生涯,像当初开始时一样。这是今天⾜以让人⾼兴的少有的幸福。有人从众议院给贵族议院带来一则关于王位空缺的申明①。这时我正走去坐在我的位子上;我的座位在最⾼的那排,在会议主席座位的对面。贵族们给我的印象是即忙碌又沮丧。如果有人把他们最近的一次背叛当作骄傲,那么其他的人会把他们没有勇气去听取悔恨当作聇辱的。我一面观察这个悲惨的议会,一面感慨道:“什么!曾接受过查理十世恩惠的那些人,现在竟要在他处于不幸的时候背弃他!那些人的特殊使命就是保护世袭王权;他们和那些与国王朝夕相处的人真会出卖他吗?他们在圣克卢时,时时刻刻密切关心着他,在朗布伊埃时,他们支持着他,而且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国王还紧紧握着他们的手,那么,他们会举起曾在最后一次拥抱过国王时的那双手来反对他吗?十五年以来,在这个议院里听到都是他们信誓旦旦的誓言,难道今天会听到他的背叛的誓词吗?然而,正是为了他们,查理十世才会完蛋,正是他们,促使他发布了敕令;当敕令公布以后,在雷电 ![]() ![]() ①它刚由众议院表决。 这些想法在我脑海里 ![]() ![]() 我登上讲坛,下面一片死寂,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很难堪,每个议员都在位子上侧过⾝去望着地上。除了几个像我一样决心隐退的议员以外,没有人敢抬头看着讲台。我把我的讲稿保存了下来,它不仅概括了我的一生,还因为它是我对未来的向往的第一章: 先生们: 给这次会议带来的那项申明对我来说,远没有比对那些与我持不同意见的先生们那样变得复杂化。在我看来,申明中的一件事支配着其他所有的事,或者不如说把其他的事都给毁灭了。如果我们处在正常的情况下,毫无疑问我会仔细推敲大家要在宪章中进行修改的条款的。这些要修改的条款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我提出来的。我感到惊奇的仅仅是,有人竟能在这次会议上谈关于由查理十世创建的贵族议院的反动措施。我不会因为这伙人而变得软弱的,你们知道,我还同他们的恫吓作过斗争;你们也知道,互相诋毁,为所 ![]() 我对事情的细节谈得不多,我已表示了自责;不管它有多么重要,它终归会大大方方消失的。法国没有方向,但我将去料理那只起锚的、被拔去了舵的航船,去增加或减少它的桅杆的!因此,我要从选出的议会的申明中删去那些次要的东西,而且我坚持要弄清王位是真正空缺还是所谓的空缺这个唯一的事实,我将径直朝着既定的目标一直走下去。 一个首要的问题应该解决;如果王位空缺,我们是不是能自由选择我们府政的形式。 在把王位给某人之前,有必要弄清楚我们把社会制度建立在什么样的政治制度上。是建立共和制还是建立新的君主制? 共和制或新的君主制,它能给法兰西以长期的、有力的和安宁的⾜够保障吗? 一个共和政体,或许首先反对它的,就是对共和制本⾝的回忆。那些回忆一点都没被抹去。人们没有忘记,在那个时期,在自由和平等之间,死亡就是依凭它们的臂膀游戏于人间的。当你倒在新的无府政状态下,你能在崖边醒唤唯一能战胜魔鬼的海格立斯吗?在许多年以后,你的子孙后代也许能看到另一个拿破仑,而你本人,就指望他了。 再说,在我们今天的道德状态下,在与我们周围各国府政的关系中,共和体制,除了它的不⾜之处,在我看来,现在是实行不了的。首要的困难是要引导法国人形成一致的决议,巴黎居民有什么权力能迫使马赛居民或其他城市的居民建立共和政体?是一个共和政体还是二十个、三十个共和政体?它们是联邦制的还是相互立独的?先撇开这些障碍不谈,就算只有一个共和政体吧,我们的民族有着亲善和洽的传统,但是,一个总统,尽管他多么严肃认真,尽管他多么受人爱戴,尽管多么能⼲,一旦他独揽大权,你设想一下,那时他会愿意自动退休离职吗?那时法律和舆论都约束不了他,而且他⽇⽇夜夜受到隐密的对手和捣 ![]() ![]() ![]() 我们再看君主制。 由议会任命或由民人选举国王,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生新事物。于是,我在想,人们需要自由,特别是新闻的自由;正是通过自由,也正是为了自由,民人刚刚取得了一个如此令人震惊的胜利。不过,请注意,一切新的君主政体,迟早会不得不庒制这种自由的!拿破仑,是他本人同意这种自由存在的吗?我们不幸的宝贝、我们光荣的奴隶——新闻自由只有在一个府政深深地扎稳了 ![]() ①这里指取消了“议会弹劾权不会被恢复”这一条款。 那么,得到了自由的朋友们,你们会从人们向你们提出的改变中得到什么呢?你们将会深深地陷⼊共和政体里面或合法的奴役之中。君主政体将会被主民法制的洪流淹没和卷走,或者是君主被 ![]() ![]() 人们被初步的胜利陶醉了,他们以为一切都易如反掌;他们希望能満⾜他们的一切需要,一切情感和一切利益;他们以为每个人都会把个人的观点和虚荣搁置在一旁;以为知识的优势和府政的才智会克服数不清的困难,但是,几个月之后,事实推翻了这些设想。 先生们,对一个新的共和政体或一个新的君主政体,以及与它们相随而来的诸多不便,我只向你们介绍了这几点。如果它们两者都有其许多缺陷,那么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它很值得我们谈谈。 一些不得人心的大臣玷污了王位,而且他们支持谋杀犯罪;他们 ![]() ![]() 外国先生们,你们两次进到巴黎,没有受到阻拦,但是你们要知道你们成功的真正原因;你们是以合法府政的名义进来的。如果你们今天跑到这里来要挽救专制权政,想想吧,文明世界首都的大门是不是同样在你们面前也能轻易地为你们打开?法兰西民族在你们走后,在法制的保障下,已经变得強大了;我们十四岁的孩子已成了巨人;我们在阿尔及尔的新兵,我们在巴黎的中生学们刚刚向你们显示了他们战胜奥俄②、马朗戈③和伊埃纳④的勇气,而这些孩子在自由加光荣的战斗中变得更为強壮了。 ②指一八○五年十二月二⽇拿破仑与奥地利和俄罗斯之战。在这次战争中,拿破仑战胜了奥地利和俄罗斯的两个皇帝,故又称“三个皇帝之战” ③指一八○○年六月十四⽇波拿巴战胜梅拉斯的奥地利人的战争。梅拉斯在亚历山大(埃及)附近。 ④指一八○六年十月十四⽇拿破仑战胜荷昂洛贝王子指挥的普鲁士士兵的战争。这次战争打开了通往柏林的道路。 没有比巴黎民人的自卫战更为正义、更为英勇壮烈的战斗了。民人奋起战斗并不为了反对法律;只要是牵涉到遵守社会公约时,民人便安分守己;他们忍受着辱骂、挑衅和威胁,不出怨言;他们用金钱和鲜⾎换来了宪章,他们对金钱也好,牺牲也好,从不吝惜。 但是,当他们忍受到最后一刻时,他们突然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当愚陋和虚伪的 ![]() ![]() ![]() ![]() ![]() 查理十世和他的儿子已经下台,或者说已放弃王位,你们喜 ![]() 今天什么人大喊大叫反对他呢?你们敢说反对他的是他⽗亲吗?这个儿孤是在立宪府政的关怀下、在这个世纪的思想教育下,在学校里成长大的,他有可能成为一个能満⾜未来需要的国王。在他的监护人的监护下,可能会要让他发表继位宣言;你们将对这个宣言进行表决。获得多数票通过后,这位年轻的君主将重新宣誓。目前实际上的国王会是德·奥尔良公爵先生;他是摄政王,曾是生活在民人群众⾝边的王储,他明⽩如今的君主政体只能是个得到民众拥护的、明智的政体。这些因素自然地归结在一起,这在我看来,会是一种解决王位继承问题的最佳方式,也许能在平复家国因为那些剧烈的变更引起的动 ![]() 说那个孩子离开了他的老师,在长大成人之前一直都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说他在接受长时间的平民教育以后,在那把两个国王推向黑暗深渊的可怕教训之后,他会因为他的出⾝而自命不凡,这些是合乎情理的吗? 从亨利四世婴儿时期到年轻亨利的婴儿时期,这样一代又一代我都为其辩护,这既不是因为感情上的忠诚,也不是啂⺟般的怜悯,而且事情一旦成功,可能一切都会对我不利。我这样做,不是追求离奇,不是追求荣誉,也不是要自讨苦吃;我不相信王室的神权,但我相信⾰命的力量和事实。我甚至不引证宪章,我把我的思想看得更⾼;我这些思想是从我这一生为之奋斗的这个时代中的哲学范围里得出的:我就这么很简单地建议这位波尔多公爵作为王室的继承人,他比大家讨论的人选要強得多。 我明⽩大家在疏远这个孩子的同时,想制定民人王权的方针,因为旧学校的愚昧证明,在政治上,我们老一辈的主民人士没有做出王国老战士那么多的成绩。任何地方,绝对的王权是没有的;自由不会从政治权利中得到,就像我们从十八世纪的情况看出来的那样。自由来自自然的权利,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它存在所有形式的府政中,因此,一个君主政体也许是自由的,比共和政体要自由得多。但是,要讲一堂这方面的政治课,现在既不是时候,也不是这个地方。 我只想指出,当民人掌握了王权的时候,他们也拥有了他们的自由;我请你们注意,君主世袭制的原则一开始也让人觉得荒谬,但慢慢地也就被认可了,它比君主选举制更可取。其理由十分明显,我不需要在这里发挥了。你们今天选一个国王,谁明天会阻止选另一个呢?你们会说,是法律。法律?法律难道不是你们制定的吗? 还有一种更为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说,我们不再要波旁王朝的长房掌权了。为什么你们不要他了呢?因为我们胜利了,我们在正义的、圣洁的事业中得胜了,我们要行使战胜者的双重权利。 很好:你们显示了王权的強大力量,很好地保存这股力量吧,因为,如果你们在这几个月內失去了它,那时会悔之晚矣。这就是人类的本 ![]() 我把战斗放到了我的对手的地盘上;我过去从来没在那面死人的旗子下角逐过:那面旗子并不是不光荣,但它吊在那旗杆上一动不动,死气沉沉。当我拨动那三十五个卡佩家族的遗骸时,我找不出任何哪怕只让人听一听的论据。对一个名字的狂热崇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君主制不再是人们追求的目标:这是那个时候优于其他形式的政治形式,因为它使得秩序更好地进⼊了自由的领域。 卡桑德尔真无用,我已很厌恶那些轻视我的警告的王室和贵族议员①了:我现在只是坐在我曾预言的灾难的残局上了。我在不幸中承认了各种势力,但使我违背誓言的势力除外。我也应该使我的生活保持一致:在我为波旁家族做过、说过、写过的一切之后,如果我在他们最终落得过流亡生活的时候,来否认他们,那我会是个最可怜的家伙。 ①“贵族议员”(pairie)在原文为“祖国”(patrie),一九四六年雅克·夏特莱先生在《夏多布里昂社会新闻简报》第四十六页中指出,这是个笔误,应为“贵族议员”而不是“祖国” 我把恐怖留给那些没有为王国作过一点贡献的⾼贵王室成员们,留给那些不久前把我当做叛徒、叛教者、⾰命者的教会和王室的捍卫者们。叛徒称你们为御用文人!那么,来吧,来为那个赋予了你们才能、但已被你们抛弃的可怜的主人说一句话吧,只说一句话!政变的策划者们,制宪权政的鼓吹者们,你们在哪里?你们躲在污泥浊⽔的底层,你们在那里伸出头来诽谤那些国王的忠实的仆人;你们今天的一言不发跟昨天洋洋万言如出一辙。那些显赫的勇士动刀兵把亨利四世的后代赶走,现在让他们蹲在三⾊旗下发抖吧,这是必然的。他们用⾼贵的⾊彩涂抹在自己的脸上,这或许能保护他们的个人,但掩饰不了他们的卑鄙行径。 另外,当我在这个讲台上直言谔谔时,我一点也不认为这是英雄主义的行为。我们今天不再是那种发表一种不同的见解就要搭上一条命的时代了,再说,即使是那样的时代,我也会大声地说上一百遍的!最好的掩蔽体是一个向敌人敞开的心 ![]() 我远远没有去想要在法国散布裂分的思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让我的讲话有一丝的 ![]() ![]() ![]() 等待的王室摄政王先生的命运不管如何,只要他为我的祖国谋幸福,我永远不会是他的敌人。我只要求保持我心灵上的自由和去到我感到立独和宁静的任何地方去死的权利。 我反对草议声明。 我开始演讲时,心情相当平静,但后来我渐渐 ![]() 不少议员一副颓丧的样子:他们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扶手椅里,躲在他们那些同样一动不动的同事后面,以致我无法看到他们。这篇讲演引起了一些反响,在座的各政 ![]() ![]() ![]() 八月十⽇和十二⽇,我结束了一切工作,并送去了下面这些辞呈信件: 贵族议院议长先生①: ①从八月四⽇以来,由帕基埃(Pasquier)先生任议长。 由于不愿为路易·菲力普·德·奥尔良效力,他俨如法国人的国王似的,我觉得自己已别无良策,不能继续参加世袭议院的会议了。承蒙路易十八国王的好意和王室的慷慨,给我留下的唯一标志:一万二千法郞的议员养老金还在。给我这笔钱,如果说不是荣誉的标志,至少也是解决我⽇常生活之需的标志,我当时被招了来担任了这个显职。如果我继续保留这项恩赐,而又不能继续履行我的职责,那是不合适的。因此,我荣幸地放弃这笔养老金, ![]() 一八三○年八月十于巴黎 财政大臣先生②: ②从八月一⽇起,由路易任此职。 承蒙路易十八国王的好意和王室的慷慨,留给了我一笔一万二千法郞的养老金。这笔钱已改为终生年金,并登记在家国债权人的名册上,而且这笔钱只能由所持人的第一代直系亲属继承。我已不能为奥尔良公爵先生效命,他俨然成了法国人的国王似的,故此,如果我继续领取那笔我已不担任其职务的补贴,显然是很不公正的,我决定放弃这份补贴, ![]() 顺致崇⾼的敬意。 一八三○年八月十二于巴黎 尊敬的掌玺大臣先生①: ①赛蒙维尔(Sono女ille)继续留任此职。 我很荣幸地能给您送去我写的这两封信的抄件:一封是写给巴黎贵族议院的议长先生的,另一封是写给财政大臣先生的。您在这两封上可以看到我已放弃了贵族议员的养老金,因此我的代理人不能再去领取这笔津贴了。这笔钱,在八月十⽇,即我声明拒绝效命的那天起,已被冻结了。 顺致崇⾼的敬意。 一八三○年八月十二⽇于巴黎 尊敬的司法大臣先生②: ②指杜邦·德·厄尔(Dupontdel'Eure)。 我很荣幸向您呈上我辞去国务大臣的呈文。 司法大臣先生,请接受我崇⾼的致意。 您的卑微而恭顺的仆人 一八三○年八月十二于巴黎 我像一个小圣让一样,已一无所有了,但长期以来,我已习惯以野生蜂藌为食③,而且我不用担心埃罗迪埃德的女儿会喜 ![]() ③像当年圣让·巴蒂斯特(JeauBaptiste)在荒原上以野生蜂藌为食一样。 ①犹太王妃埃罗蒂埃德(Herodiade公元前七年—公元后三九年),大埃罗德的孙女。她先后嫁给了两个年岁很大的埃罗德:埃罗德·菲力普和埃罗德·昂蒂帕。 我的装饰物:剑上的穗子、流苏、螺旋状的流苏和肩章,全卖给了一个犹太人,由他拿出熔化后,给我送来了七百法郞,这是我们有荣誉的产物。 查理十世动⾝去谢尔堡 查理十世此时怎样了?他由他的卫士陪伴,在三个察警押送下,走上了他的流亡道路。在穿过法国境內时,竟没有引起路旁正在耕种的农民的惊讶。在两三个小镇里,出现了一些敌对行动;在其它城镇里,一些有钱人和妇女对他则有怜悯的表示。要知道,波旁王朝再也不会有在从丰泰纳布洛到土伦途中所引起的那种轰动了;法国不再那么 ![]() ![]() 这时天上下起雨来,它是在诅咒那得胜的 ![]() ![]() ![]() 七月⾰命会是什么 我把在我面前流逝的这三天逐一进行了描绘。某种时代⾊彩在事件进行时显得绘声绘⾊,可是事件过后,就显得子虚乌有了;这种时代⾊彩展现在整个画面上。这场⾰命声势浩大,就是缩小到最小的比例,也要一分一秒地细细描述。事件是从事物的內部引发出来的,就像人是从娘胎里出来的一样,都有其天生的缺点。可怜和伟大是孪生姐妹,她们同时出生,随着差别逐渐扩大,可怜在某个时候会死去,只留下了伟大。为了公正地判断留下正确的东西,应该站在子孙后代的立场上,让子孙后代去判断好坏。 我已去掉了气质上和行动上我曾有过的那种狭隘的情感,我心里装着七月的那些⽇⽇夜夜。在贵族议院里我的发言中,我一针见⾎地指出:“民人于是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武装自己;他们发现工场主们很容易制造出火药的烟雾来,而且认为只要几个土兵和一个头头便能使这种恐怖大为减少。一个世纪不能像三个最后的太 ![]() ![]() ![]() 事实上,切实地说,是民人在二十八⽇那一天里十分勇敢和大度。卫队死的死,伤的伤,损失了三百多人;它给了广大穷人阶层广泛的公道平允,正是这些穷人在这一天中独自作战,他们中虽然混进了一些不⼲不净的人,但并没有给他们丢脸。巴黎综合工科学校的生学二十八⽇那天出来得太晚没有赶上参加,但是二十九⽇那天,民人群众把他们放到了队伍的前面,他们的单纯和天真令人敬佩。 那些杰出的人物在民人坚持的这场斗争中不在场,只在二十九⽇,也就是说,当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之后,他们才来加⼊他们的队伍,其他的人,也就是说,那些战胜者们,也只是在三十和三十一⽇,在取得胜利之后,才赶来加人民人的行列。 队部方面,也大体差不多,参加进去的士兵和军官为数可数;把波拿巴弃置在丰泰纳布洛的参谋部,站在圣克卢的⾼地上观战,以便看风使舵:当查理十世如⽇方升的时候,他们对他投其所好,如蝇逐臭;当他⽇薄西山的时候,他们乘人之危,溜之大吉。 平民的克制同他们的勇气一样,社会秩序顿然混 ![]() ![]() 七月⾰命的影响将是令人难以忘怀的。这次⾰命宣布反对王权已告结束,如今国王们只能通过战争的暴力才能行使其统治了,而且那也只是权宜之策,是不能长久的:用暴力维持其统治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蒂西迪德和塔西特不会把这三天的事件很好地讲给我们听的;我们大概会要波舒哀为我们解释一番天意中的事件的;天神能看到一切,但超越不过它那明智和光辉的界限,就像在两个光极上滚动的、东方人称它为上帝的奴隶的太 ![]() 我们不要在我们⾝边寻找离我们很远的事件的动机:人的平庸、极度的恐惧、说不清的争执、仇恨、野心、一部分人的自负、另一部分人的成见、密谋、堂会①、采取的好的或坏的措施、勇气或缺乏勇气,所有这些都是一些偶然的事,而不是事件的原因。当人们说他们不再需要波旁王族、波旁王族已变得可憎可恨时,他们是说,他们认为波旁王族是外国安置在法国的,这纯粹是无稽之谈,没有任何事实 ![]() ①指秘密的社会集会。 严格地讲,七月⾰命不是政治原因,而是没完没了的社会变更。通过这一连串的变更,一八三○年七月二十八⽇的事件只不过是一七九三年一月二十一⽇事件的继续。我们第一次评议会的工作已经中止,但并未结束。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法国人已习惯于生活在别的首领的统治下,而不是在他们以前的君主统治下,像英国人生活在克诺伟伊的统治下一样。查理十世的倒台,是路易十六被斩首的产物,如同雅克二世被赶下王位是查理一世被暗杀的产物一样。⾰命的火焰在拿破仑的光荣和路易十八的自由中似乎已经熄灭,但是⾰命的胚芽没有被毁坏,它存在在我们的心底里;当复辟的谬误醒唤它时,它仍会发展壮大,它甚至很快就会爆发。 神灵的裁夺显现在正在进行的反君主政体的变化之中。智力浅薄者在⾰命中只看到了三天的殴斗,这再简单不过了;但有识之士却明⽩已迈出了非同寻常的一步:民人君主制的信条已取代了王室君主制的信条,世袭君主制已变成选举君主制。一月二十一⽇听说有人控制了国王,七月二十九⽇表明人们可以控制王权。然而,所有显现出来的好的或坏的事实,都掌握在民人群众的手里。一项变更,当它不再是以大逆不道的形式出现时,当它是出自于民人群众的思想时,就不再是闻所未闻、显得格外特别了。法兰克人集体行使王权,然后他们把王权授与某些首领,这些首领然后又把王权授与某一个人,然后,这个唯一的首领为了他家族的利益,篡夺了王权。现在人们把世袭王权推向选举王权,从选举王权推向共和政体。这就是社会发展史,这就是在某种程度上府政从民人中来,又回到民人当中去。 因此,我们不要以为七月的事业是多此一举,不要以为通过长子的权利来继承王位恢复王位继承权,也不要对我们说,七月⾰命会夭折。毫无疑问,德·奥尔良家族支系的 ![]() 因此,不要把这个偶然产生的国王和这次⾰命混同在一起;这场⾰命,像我们看到它发生的那样,它是与他的那些原则背道而驰的。它不像是个能成活的婴儿,因为它受到王权的惩罚。不过,这场⾰命,它也只能维持几年的时间,因为将要来的和将要过去的东西都将改变有待我们认识的许多东西。上了年纪的人都将死去,或再也看不到他们看过的事情;青少年达到了懂事年龄;新的一代将对老一代进行更新;医院里洗伤口的脏⽔流到大江里,只会弄脏伴随这些脏⽔沿江而下的⽔流,而大江的上游和下游的⽔流却保持着或重新变得清澈。 原本自由的七月,产生了一个极不自由的君主,但是去掉他的王权的时刻即将到来,他将被迫接受已成为自然规律的变更;只有这样做,他才能生活在适应他的气质的环境里。 共和 ![]() ![]() ![]() ![]() ![]() ![]() ![]() ![]() 另外,注意一下就⾜以让我们弄懂,我们古老王族的那不可思议而威严的力量:这个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老去重复它的,一切王权将随着法国王权的灭亡而灭亡。 事实上,在没有君主的时候,同时也就没有君主思想了;人们在自己的周围有的只是主民思想。我的年轻的国王将把世界上的君主制揽在他的怀里带走。就是这样。 **** 当我写这一切关于一八三○年⾰命在未来的岁月里会是什么时,我很难抵御那种要我从相反的方面推断的本能。我有这种本能是因为一八三○年的混 ![]() ![]() ①一八四○年,东部问题差点引发了一场欧洲战争。年底,梯也尔和吉佐在这次会议上公布了他们在这次危机中与英国府政 ![]() 《杂记》,一八四○年十月三⽇于巴黎 我的政治生涯结束了 我的政治生涯就此结束了,我的这部只概述我的宮廷经历的《回忆录》也该就此搁笔了。三次灾难标志着我过去生活中的三个部分:在我的旅人和士兵生涯中,我目睹了路易十六的驾崩;在我的文学创作生涯结束时,波拿巴消失了;查理十世的垮台结束了我的政治生涯。 我在文学创作中确立了一个⾰命的年代,同样,在政治上,我提出了代议制府政的原则②;我的外 ![]() ②见第二卷,第447页。 在法国,在贵族议院的讲坛上,在我的通信中,我施加了某种影响,使得德·瓦莱尔先生先是进了內阁,后来他成了我的政敌之后,又迫使他退出了內阁。这一切,您读了这部《回忆录》之后,就可以得到证实。 在我的政治生涯中,西班牙战争是个重大事件。这次战争对我来说,在我的政治生涯中,恰如我在文生学涯中写《基督教真谛》。命运选择了我,让我承担了那次大巨的冒险;在复辟时代,它本可以调整世界迈向未来的步伐的。它让我摆脫了梦想,把我变成了事件的指挥者。在它的牌桌上,它让当时的两位首相,德·梅泰民亲王和坎宁先生成了我的对手,我战胜了他们。各国內阁中的严肃之士一致认为,他们在我⾝上看到的是一位政治家的风采。波拿巴在他们之前已经预见到了这点,尽管我的书他没看过。因此,我可以认为,在我⾝上,政治家和作家的能耐不相上下,这不是自我吹嘘。不过,我认为国务活动家的声誉一钱不值,正因为这样,我才指天画地,⾆无留言。 半岛事件的时候,如果不是一些目光短浅的人把我排斥在外,我们的命运就会改变,法国就会重新获得它的边界,欧洲的平衡就会重新建立,复辟就会大加增光,长久地存在下去,而我的外 ![]() 尽管如此,我承认我的政治方针和才略只适用于复辟时期。如果原则方针、社会和人本⾝发生了变化,昨天还是好的东西,今天就会过时无用了。关于西班牙,王族之间的关系,因撒利克法典的废止而不复存在,因此重要的已不再是在比利牛斯山之外建立起不可穿透的边界了;必须接受有朝一⽇奥地利和英国有可能对我们重新开战的这一事实;必须持那种把他们已经到来了的观点;必须放弃一种坚定而理智的行动,尽管不无遗憾,尽管其肯定的利益的确是长远的。我坚信,我为正统派尽了我的努力,就像它本应该做的那样圆満完成了。我当时和此刻一样,对未来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我希望到达的路途不那么险峻,以便让有利于我们的宪政教育的正统派在其匆忙的奔跑中不至跌倒。现在我的计划实现不了了;俄国将转向他方。假如我现在去半岛,那里的精神早就产生了变化,那么我要同不同的思想的人打 ![]() ![]() ![]() ![]() 上天保佑,让我们在其中寻求一种新的繁荣方式的工业效益不至骗人,让它们和旧社会从其中走出的那些道德利益同样富有成果,同样富于教化!时间会告诉我们,这些工业效益是否只是那些思想贫乏之徒无结果的梦想?他们设法走出物质世界。 尽管我的作用和正统派一起结束了,我仍对法兰西有着美好的祝愿,无论它的不可预料的任 ![]() 引言 三天的喧哗终于结束了。我非常惊讶自己能平心静气地打开这部作品的第四部分,看来我已渡过了难关,且在不知不觉之中溜进了一方和平安宁的地带。假如我在今年八月七⽇死了,那么,我在贵族议院的最后一篇演讲将成为我历史的终止线;长达十二个世纪的灾难 ![]() 但是,我不会马上死去的,因为我并未被击败。⽪埃尔·德·勒埃图瓦尔在亨利四世遇刺以后不久在报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在这里,伴随着我的国王(亨利四世)生命的结束,我亦将结束第二本记载着忧郁、虚浮的消遣和好奇探索的手册。公众也好,个人也好,一个月以来,由于亨利四世的死,个个忧心殷殷,慑怛伤悴;我个人更是愁肠百结,⽇夜忧心如焚。这便是这本手册此时此刻的最后一段。 我想以此为标志,结束我的这本历年大事记。然而,由于出现了由这一重大事件引发的这么多的奇特的新的变故,我若在它取悦上帝之前就把它传递给另外一个人就好了。我猜想这将为期不远了。 勒埃图瓦尔目睹了第一位波旁王室成员的死,我也刚刚见到了最后一个的垮台,我是否也该在这种时候结束我这本记载着忧郁、虚浮的消遣和好奇探索的手册呢?也许吧,然而由于出现了这么多的由这一重大事件引发的奇特的新的变故,我若在它取悦于上帝之前就把它传递给另一个人就好了。 如同勒埃图瓦尔那样,我对圣路易家族的厄运深表哀伤;然而我又不得不承认,在我的痛苦之中夹杂着某种发自內心的 ![]() ![]() ![]() ![]() 啊,为我的同胞和可贵的立独祈祷祝福吧。那是我生命的灵魂!来吧,把您视为知己密友,当偶像崇拜和缪斯看待的《回忆录》带给我吧,休闲时光本来就是用来讲述故事的,我将继续向渔夫讲述我在海上遇难的经过。回到我原始的本 ![]() ①带着装饰物和普通印章的官方休假信件。 ②即查理十世。 一八三○年十月于巴黎玛丽·泰雷兹诊疗所 大臣们的诉讼案——圣⽇耳曼——奥塞尔教堂——总教区遭劫 去年十月,我飞快地写完了《回忆录》中关于本章节的小段引言;但我不能继续写下去了,因为手中有另一件事要办:这关系到我的《作品全集》③的结束工作。我的写作被打断了,先是大臣们诉讼一案④,后是圣⽇耳曼——奥塞尔教堂遭劫一事⑤。 ③指《历史研究》的四卷、五卷、五卷乙和五卷丙,由拉德沃卡出版社出版。这四卷已于一八三一年出版发行。 ④四个签署敕令的大臣被逮捕,民人群众声讨索要他们的脑袋。 ⑤一八三一年四月十四⽇,保王 ![]() 大臣们的诉讼案和巴黎的忐忑不安对我个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大事。在路易十六一案和造反分子暴动一事之后,有关审判和起义方面的一切都退居到次要地位了。在宣布审判结果期间,大臣们从樊尚赶到卢森堡监狱,然后又回到樊尚。一路上辗转反复,取道地狱街缓步向前。我在隐居地就听到了他们车子的滚动声。世事沧桑,难料啊!大臣们的辩护人依然力不从心,无人能从⾜够⾼的⾼度去看事物:律师在辩论中占着太多的优势。我的朋友波利尼亚克王子若选了我做他的副手,我会睁大眼睛仔细审视那些在法官面前立下的伪誓的。我会对他们吼道:“什么!你们胆敢审问我的当事人!是你们自己玷污了自己的誓言,却敢拿他丢失了自己的主子来给他定罪,而你们还以为自己在为主子效劳!你们自己是煽动者,是你们煽动他颁布敕令的!与你们审判的对象换一个位置吧,让被告来审判你们吧!如果我们要受审,也不是由你们来审判;如果我们有罪,那是对民人有罪,而不是你们!民人在审判厅里等待着你们呢!我们扛着自己的脑袋去见他们吧。” 大臣诉讼案之后,随着来的是圣⽇耳曼一奥塞尔教堂里发生的丑闻。优秀得过分的保王 ![]() ![]() ![]() ![]() ①指卡代——加西库尔(Cadet-Gassicourt一七六九—一八二一),他在些文章中抨击过夏多布里昂和斯塔尔夫人。 ①圣⽇耳曼一奥塞尔教堂原址上建立起来的第一座教堂,九世纪末被诺曼底人所毁。 紧接着这位⾼明药剂师的突出事件是洗劫主教区、亵渎圣物以及在里昂出现过的辱没 ![]() ![]() ![]() ![]() ![]() ![]() ![]() ②漫画家们创造的典型人物形象,他属于巴黎小资产阶级,不信宗教,永不満⾜的爱国者。 一八三一年四月于巴黎 我的关于王朝复辟和选举君主制的小册子 七月过后,我原以为会进⼊一方和平安宁的地带,然而现实与我原来的估计相差甚远。三位君主的垮台使我不得不向贵族议院作出解释,说明原因。国王们被放逐不允许我再三缄其口、沉默不语了。一方面,菲力普的各家报纸问我为什么拒绝为那场⾰命效劳,而那场⾰命的宗旨正是我曾大力捍卫、广为传播的。为了澄清事实和解释我个人的行为,我不得不开口讲话了。这里有一本今后也许会被遗失的记事本(《记王朝复辟与选举君主制》)①,我将继续用它作为我讲演的题材和我这个时代历史资料: ①这里记载着夏多布里昂论战的精华。 去掉了现在,就只有一个在我坟墓之外的不确定的未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不要让我的回忆无声无息。我不应该在我曾致力参与、天天受到人们辱骂、最后又在我的眼⽪底下被放逐的复辟王朝一言不发了。在中世纪那多灾多难的年代里,人们信奉宗教,为了拯救民族,僧侣把自己关在塔楼里靠面包和清⽔守斋噤食。我同十二世纪的僧侣差不多了。透过赎罪监狱的天窗,我向过往的行人布讲最后的福音。瞧,这就是讲道的大致概要。在贵族议院的讲台上,在我最后的讲演里,我大声讲道:七月王朝处在绝对的天福里,或者处在特别法的保护下。它靠民人养活,而民人把它杀害了。没有天福,它将被自由毁灭;如果它攻击自由,便会自取灭亡。我们不难发现,为了民人的自由,用內战驱逐三个君主,又为反对这种自由而重新来一场⾰命,其实是⽩费劲。然而,怎么办呢?难道为了遏制作家,加大法官、法律的作用就行了吗?一个新府政只不过是个只能用布带拉着蹒珊学步的婴儿,我们的家国又回到了婴儿时期。这个在⺟亲的怀抱里昅⾜了胜利的⾎ ![]() ![]() 听到这些夸张的⽇课经,爱丁堡①的流放者们似乎是人间最渺小的同伴了,而且他们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缺少。现在缺少的是过去,这不打紧!像以往各个世纪都不注重打好基础一样,愿新来的世纪能做得更好。我们的虚荣心无论怎样违背记忆,擦掉代表王室的百合花徽,取消贵族的头衔和符号,一切都无济于事。这个家族,半个世纪的继承者,它的隐退留下了一片广袤的空⽩,这一点我们到处都能感受得到。这些在我们眼里如此不堪一击的君主,他们的衰亡却震撼了整个欧洲。这些事件只要能稍微产生一些正常的效应和严峻的后果,查理十世便会在让位的同时使所有的哥特国王和加佩王朝的附属大国国王让位。 ①查理十世首先逃到了爱丁堡,在奥利洛德城堡避难。 我们正在走向一场总体的⾰命。如果正在进行的改造顺坡而下不遭遇任何阻碍,如果民人大众的理智继续⾼涨,如果中产阶级的教育不中断,那么各民族将在自由的世界里会彼此平等。然而,倘若这项改造中途流产的话,那么各民族将生活在专制权政下。专制权政不会持续很久的,因为光明的曙光就在前面;但它会很严酷的,而且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社会解体。 考虑到我对这些思想持的赞同态度,大家便会明⽩为什么我个人必须坚贞不谕地继续担当起公众自由的最佳捍卫者,并且执意选择那些危险最小的通往彻底自由的道路。 我并不想有意做一名哭哭啼啼的、多愁善感的政治说教者,也不想做佩戴着⽩⾊羽⽑饰的亨利四世式的饶⾆者。用眼睛巡视一下耶稣教堂塔和爱丁堡城堡的中间地带,我发现,也许这里面有几个世纪以来堆积在贵族⾝上的重重厄运。尤其是那位悲痛 ![]() ①指昂古莱姆(Angouleme)公爵夫人。 然而,让把丧失了权力的家族永远地驱逐出法兰西领土的建议②是衰落家族的必然后果吧,必然结果这一套说服不了我,我会在与现实社会秩序紧密相连的不同阶层的人中徒劳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②指议员博德(Baude)提 ![]() 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有发不完的誓,继看不见的第一共和国、五人督府政、三人执府政、一人独裁的法兰西帝国、第一次复辟、帝国宪法附加条例、第二次复辟之后,仍有誓言向路易·菲力普可发。我可没有这样富有。 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做罗马的牧羊人七月份在废墟③中玩配对游戏时一样,他们议论着,说只有那些傻瓜和笨蛋才不把政治作为个人利益的资本。我就是这种傻瓜和笨蛋。 ③在“废墟”一词之后,在这本小册子里,夏多布里昂还有下面这段话:“这些人在这最后一场⾰命里看到的仅是表面的、纯属巧合的事件;但愿这场⾰命继续下去,以便他们获得一笔意外之财,不管发什么财!他们说…” 有这样一些人,他们胆小如鼠,本不想再起誓的,但一看到他们的祖⽗⺟、孩子及所有的产业主屡屡被割喉杀死,便也颤颤巍巍地发起誓来。这一⾁体惩罚我至今未得到证实,但我会等待这一惩罚的。如果要发生在⾝上,到时候再看吧。 还有一些人,他们同养老金密切相关、靠神圣纽带紧紧拴在一起的帝国大老爷们。不管他们落在谁的手里,在他们看来养老金是神圣不可犯侵的东西,它的重要 ![]() 还有⾼贵的王权和教权的捍卫者男爵们,他们从来没有背叛过敕令;不过,也未必,为了把这些敕令付诸实现,运用的手段不得力使他们大为光火,他差点要迁怒于专制府政了①,他们已在设法改换门庭了。我可不能分担他们这种愤懑和恚恨了。 还有一些屈服于庒力、为立伪誓而立伪誓的良知未泯的人;他们的权利并不因此而受到削弱;他们为可怜的查理十世哭泣过;他们对于查理十世,先是由于他们出的主意导致他的失败,后又由于他们的伪誓把他置于死地。但是,如果他或他的家族有朝一⽇复苏重新掌权,他们就会成为正统派的叱咤风云的人物。而我,我向来视死如归,像穷人家的狗一样,愿做一个旧君主制的驮畜。 ①他们对查理十世镇庒⾰命不力很不満。 最后,还有一些口袋里装着荣誉证书和伤残证明的皇家骑兵。而我是没有这样的证书的。 我是可以接受的王朝复辟派人物,有着各种自由的王朝复辟派人物。这种王朝复辟却把我当做敌人;它完蛋了,我也跟着要倒霉。在我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年月里,难道我也去像那些东游西逛、任人蹋糟自己的裙 ![]() 一八三一年三月底于巴黎 《历史研究》 我的《历史研究》在不久前终于出版了。下面是这本书的《前言》:这是我的《回忆录》的真正的篇幅之一,因为它记录了此时此地我正在写着的我的历史: 前言 为了防止看不见世界历史之车起见,记住吧,当时(即罗马帝国灭亡之时),一些市民像我一样在现在的废墟中翻寻着应新⾰命之声而记载着旧⾰命编年史的过往档案。他们像我一样,在一片摇摇 ![]() 《历史研究)(第五卷第175页) 在我一生余下的⽇子里,我不想过那刚刚度完的一年半的那种⽇子了①。别人大概永远不会像我一样有那种笃行不倦的思想了,我強制自己起早搭黑,一天十小时、十二小时、十五小时地对周围发生的事物舒怀命笔、仰屋著书。当人们费力地阅读报纸上连载小说的章节或片段时,谁还会去翻阅我的那厚厚的四大卷呢?我写古代史时,现代史来敲我的门了。我对它嚷道:“等一等吧,马上轮到你了。”可是没有用,现代史纵⾝投⼊了大炮的轰隆声中,卷走了三代国王。 ①这个《前言》刊载在拉德沃卡版本里的第四卷卷首。 那么,让时间与《历史研究》的 ![]() ![]() 在极不情愿地结束这通合乎情理的怨言之后,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自我安慰的念头。我通过写一部以诗与道德的关系去预测基督教的书开始了我的文生学涯,然后我又通过写一部以哲学与历史的关系去思考这个宗教的书来结束了我的文生学涯;我在复辟时期开始了我的政治生涯,又伴随着复辟的结束而结束了我的政治生涯。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満意⾜,觉得自己一贯如此。 一八三一年五月于巴黎 我绝不放弃七月事件时设想的解决方案。我 ![]() ①《作品全集》的出版者拉德沃卡已不得不靠普拉的接济了,很多次本该属于夏多布里昂的收人都被削减了。 无论如何,我都得带着卖掉我最后一本小册子(《论王朝复辟和选举君主制》)的钱前往⽇內瓦,留下我写这篇文章的房屋出卖代理权以便安排目前的⽇子。如果能找到买我这张 ![]() ![]() ②这与我后面要讲的我的文生学涯和政治生涯有关,这个空⽩现在已由我在一八三一—一八三九年这些年里刚刚补上了。(一八三九年巴黎手记) 致雷卡米耶夫人的信和写给她的诗作 致雷卡米耶夫人① ①亚森特习惯抄写我发出和收到的信函,固执得差不多不顾我的反对了,因为他发现我经常被一些人攻击,而这些人正是写信给我、没完没了地吹捧我或求我帮助的人。他这种趣兴来了的时候,就在他一个人所 ![]() 我现在离您很远很远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忧郁地旅行过。宜人的气候,披上盛装的大自然,啭鸣啼叫的夜莺,繁星満天的夜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如果您不来救我,我一定会要回到您那儿去的。 一八三一年五月十八⽇于里昂 致雷卡米耶夫人 昨天,我一整天都在罗纳河边踱来踱去,东游西转,眼睛注视着您出生的那座城市以及您在那里曾被选为第一美女的那座耸立着修道院的小山丘:真希望您一点都没有说谎;您没回过这里了,好多年已过去,您还在摇篮时代就被放逐过,史塔尔夫人久辞人世,我亦离了法国!在这些过去的年代里,一位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出乎意料,又令人吃惊,我把他的一张便条寄给您。我从来没有同他谋过面的这个人在里昂的山上种了一些松树。离那里很远的地方,在费多街和售房街,各类角⾊在这块土地上的变化真大啊! 亚森特把报纸上的道歉和文章告诉了我,我觉得他们这样做一点都不值得。你知道我一天有二十三小时真诚地信任他,只有一小时用在虚荣心上,但这种虚荣心一闪即过。我在这里不想见任何人;但回到南方的梯也尔先生敲开了我的门。 五月二十⽇(星期五)于里昂 附:信中夹带的纸条: 我是您的一位邻居,您的同乡。我对您的杰出的才华和个 ![]() ①埃勒维庸(Ellevion)是法国男⾼音歌唱家。他在费多剧院十分走红,尤其在达拉亚拉的售房街更是红得发紫。后来退出乐坛归隐,居住在里昂附近,那里有他自己的土地。 致雷卡米耶夫人 明天我们将去⽇內瓦,在那里我可以找寻到您的另外一些回忆。一旦越过边境线,我还能见到法兰西吗?当然是能够的,只要您愿意,也就是说,只要您一直呆在法国。我不希望出现一些提供让我回去的别种机会的事件。我真愿意不踏进那不幸的祖国一步。我会在24⽇(星期二)在⽇內瓦再给您写信的。什么时候我能再见到您那娟秀的字体,我年幼的小妹? 五月二十二⽇(星期⽇)于里昂 昨天到达⽇內瓦后,我们到处找房子住,我们有可能安顿在湖边的一个小亭子里。我简直无法告诉您我们在寻找栖⾝之处时我是多么的忧伤。又是一个未来!当我以为一切已经完了的时候,又要重新开启新的生活的航船!我本打算稍微休息之后给您写封长信的,但我害怕这种休息,因为那样我又会想起那枯燥无味、没有轻松可言、成天一颗心绷得紧紧的黑暗年代的。 五月二十四⽇(星期二)于⽇內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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