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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北雁南飞 作者:张恨水 | 书号:42357 时间:2017/10/5 字数:9248 |
上一章 第十九回 黑夜动杀机狂徒遁迹朱笺画供状严父观诗 下一章 ( → ) | |
刘厨子看到⽑三叔向局子里狂奔了去,口喊着杀人,他心里想着,不惹出事来就算了,若是惹出了事来,追究原由,全是我多说话惹出来的是非。可是我说的是此地的乡下妇人,这与他有什么相⼲。就算我说了这地方的人,他心里不服,话是我说的,应该和我为难,为什么要跑到局子里去,他要杀谁呢?刘厨子站在街上,呆了一阵,越想越不是味儿。说不定他要到老爷面前去告我一状,我不但是要打碎饭碗,恐怕上司怪我言语不合,要办我的罪呢!如此一转念,菜也不要采办了,丢下了篮子,紧紧地随在后面,跑回局子里来。走到河岸上,却见⽑三叔在座船的跳板头上站住了,正正端端的,像平常一样。刘厨子却也是奇怪,怎么顷刻之间,变成了两个人。 定睛看时,原来有一位王师爷,正靠在船窗户上,向岸上望着。不论一个人酒醉到什么程度,钱总是认得的,认得钱就应当认得上司。所以⽑三叔虽起了很大的势子,要跑来杀人,然而他看到了本局子里的师爷,⾝体就软了一半,倒也并不是说,怕得罪了师爷,饭碗就保不住。只是不明什么缘故,上司⾝上仿佛有慑人⽑,见了他之后,不由人不规矩起来。恰好那王师爷已经看到他脸上有些神⾊不定,就问道:“你不是新到船上来打杂的吗?怎么一点儿规矩也不懂,站在跳板头上挡住了别人来往的路。” 说时,也正好刘厨子所说的那个⻩顺,由舱里走了出来,向他喝道:“听到了没有?王师爷叫你站开一点儿去呢。” ⽑三叔向他看时,见他新剃了头,辫子梳得光溜溜的,⾝上那⾝⾐服,自然不用说,既漂亮,又整齐。在外面混差事的人,打扮成了这样一副情形,就不是个好东西。不过他 ![]() ⽑三叔没有作声,还是那样呆呆地坐着。刘厨子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胡思 ![]() ![]() 自这时起,⽑三叔照常的做事,也没有什么不稳的情形。刘厨子忙着要办他的酒席,他也更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正做菜的时候,⻩顺和另一个划丁叫丁福的,在厨房里帮着取杯筷,送菜碗。⻩顺笑道:“今天晚上,总办和老爷师爷们都有事纠 ![]() ![]() ⽑三叔虽是坐在灶口,他两只眼睛,却没有看到灶口里有火,直待刘厨子叫出来,才看到灶里的柴片子,塞的是満満的。自己手上还拿了两块柴片,正待向灶口里塞了去呢。他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将火钳把烧着了的柴块子夹了出来,放到⽔盆里去浸息了。⻩顺笑道:“这不叫多一道手脚吗?这柴打 ![]() ⽑三叔跳起来道:“姓⻩的小子啊!老爷拚了这一份差事不当,要和你拚一拚,你敢上岸去和我较量吗?要不,⽔里也行。小子你愿意走哪条路回外婆家去,都听你的便。我⽑三叔见过事,我手上就见过两回打大阵(注,械斗也)。你到三湖街上打听打听去,⽑三叔是好朋友,什么威风全不在乎。”这⽑三叔三个字,送到⻩顺耳朵里去,不由得他全⾝的筋⾁不觉抖颤一下,眼光很快地,在⽑三叔周⾝看了一下,他心里好像在那里说着原来是你。刘厨子在一边做菜,听了⽑三叔这一片狂言,心里不免替他捏了一把汗。 这位⻩副爷,年少好胜,决不能够无故受人家这样一顿申斥,就会算了的,这热闹可就有得看了。殊不料⻩顺的情形,今天大变,只是看了⽑三叔两眼,掉转⾝子就走,直待出了这火舱门,他才自言自语地道:“我和你这种下作人说话,失了我的⾝份。”⽑三叔对于这话,似乎听到,似乎不听到,就在灶口边冷笑了一声。刘厨子望了他道:“你这人是怎么了?到现在酒还没有醒吗?”⽑三叔瞪了两只⽩眼道:“哪个混帐八王蛋才喝醉了酒呢。大司务,你不要看我在这里打杂,我一样的可以做出那轰轰烈烈的事情来。”刘厨子听了他今天这些话,早就气得肝火上升,红了两眼,现在听到他又说了这些不通的话,就跟着笑道:“你这话对了,薛仁贵跨海征东,官封到平辽王,不就是火头军出⾝吗?”⽑三叔道:“做出轰轰烈烈的事来,也不一定要出将人相吧?譬如说,石秀杀嫂,武松杀嫂,哪个不是轰轰烈烈⼲过的。武松是个当捕快的,石秀是个当屠夫的,他们并没有出将⼊相呢。”刘厨子笑道:“哈哈!原来你要做武松石秀这一类的人,你有嫂嫂吗?” ⽑三叔道:“我虽没有嫂嫂,我有老婆。”刘厨子笑道:“说来说去,你说得露出狐狸尾巴来了。石秀杀嫂,为的是她嫂嫂不规矩。你说要杀老婆,你自己成了什么人了。”⽑三叔道:“哼!那也不假,我老婆规矩,那就罢了,若是不规矩,我就得把她杀了。杀一个不算,我就得杀两个。”正说到这里,只听到舱外面哄咚咚一下⽔响,是有人落下⽔去了。刘厨子道:“了不得,有人落⽔了。”只在这时,好些个人拥了出来。只听得船下面有人答道:“不要紧,我失脚落下来了。” 船上这些人,有的捧着灯火,有的放下竹竿,七手八脚,将那人扯了起来,正是刚才和⽑三叔顶嘴的⻩顺。大家都笑道:“你这么大个子,好好地走路,怎么会落下⽔去?”⻩顺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什么人走路,都有个失脚的时候。”在灯光下像⽔淋小 ![]() 说着,他拖了一⾝的⽔⾐服自进舱去了。刘厨子笑道:“怪不得今天受了人家一顿话,乖孙子一样,嘴也不敢回,原来是⽔鬼早拉住了他的腿子。”⽑三叔自从喝了⽔酒回船以后,脸上的颜⾊,便是煞⽩了,哪里有半丝笑容。这时见刘厨子说着进来,便笑道:“没有淹死这家伙,总算便宜了他。不过他逃得了今晚,九九八十一难,以后的劫数还正多呢。”刘厨子笑道:“你不过和他顶两句嘴,很算不了什么,你这样恨他,不过于些吗?”⽑三叔在灶口里添了几块柴,默默地有许久不曾作声,最后才笑道:“我和他倒没有什么私仇,不过我看不惯那种样子罢了。”刘厨子笑道:“这更叫扯淡!”他也只这样随便的批评了一句,却也没有向下说。酒席作得有九成好了,他自要忙着开酒席去。 ⽑三叔经过了几度奋兴,主意也就想得很准确了。帮着开过了酒席,将剩下残酒余肴,同刘厨子又 ![]() ⽑三叔微笑道:“即使醉了,也不要紧,至多是闯出杀人的祸来。”说毕,哈哈大笑。刘厨子瞪了眼道:“你怎么老是说杀人,不怕惹是非吗?”⽑三叔端起一大杯酒来,咕嘟一声,一饮而尽,站起来笑道:“也怕,也不怕。”刘厨子虽不免天天杀 ![]() ![]() ⽑三叔所怀恨的那个⻩顺,每五天也轮着打更一次。今天晚上,正是该⻩顺打更,不过他失脚落⽔以后,他便对同事丁福说,⾝上有些发冷,恐怕不能熬夜,请丁福代打更了。⽑三叔暗中打听明⽩了,今天该⻩顺打更,至于⻩顺临时告假,改由丁福代替,他哪里知道。他起来之后,悄悄的穿了⾐服,拔了鞋子,顺手摸着厨房里一把大菜刀,顺了船舷,慢慢地向前舱更棚找了来。他走到更棚门口,手按了舱门,听听里面的消息如何。只听到里面很耝嗓音的,咳嗽了几声,这并不是⻩顺的声音,倒有些奇怪,将⾝子很急的转着,踢了舱板一下响。丁福问道:“谁呀?三更多天了。” ⽑三叔伸进头来问道:“今天怎么是丁福爷守夜呢?”丁福道:“老⻩⾝子,有点不舒服呢,今天我先替了他,过几天他再替我。”⽑三叔⾝子虽伸到舱里来了,可是他那右手捏了一把刀,反背在⾝后,可不让人看到。丁福见他脸上慌里慌张,那⾝子又斜着不肯正过来,倒有点疑惑,站起来问道:“老姚,半夜三更,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三叔张开嘴来,苦笑着道:“我不过是半夜里起来方便方便,没有什么。”说到这里,不便多说了,掉转⾝子就走,背后那把刀,呛啷一响,在舱门上碰着。丁福这可大吃一惊,追到舱门外来问道:“老姚,你拿一把刀做什么?这、这、这是什么意思?”⽑三叔道:“不要胡说了,我拿刀做什么,我是碰了铁链子了。”这还敢说什么,悄悄地回到火舱里去了。在这一小时以后,天⾊还不曾亮,一勾银剪似的月亮,斜挂在树梢上。有几个大星星,在月亮左右配着。那昏昏的月⾊,却好照着船边的⽔浪,闪闪发光。在这上下闪光的当中,一个人背着小包袱,连影子也没有,上岸去了。打更鼓的丁福,拿了鼓棰子,左一下,右一下,打响一声,闷一声,在那里警告河边的船只,不可走偷。可是本船上有人偷走,他可不知道呢。⽑三叔睡在火舱里,哪里睡得着?在这更鼓声里,他想到丁福在替⻩顺打更,⻩顺必是⾼⾼的枕头睡着,心里一点痕迹没有。今晚这个机会,总算他逃过去了,九九八十一劫,哼!留着将来再说吧。他心绪忙碌了一晚,到这时无须再想,于是也放落了心灵,安然的睡着。 一觉醒来,⽔映着⽇光,已经是由篷 ![]() ![]() ![]() ![]() ![]() ![]() ⽑三叔本想一口气就闯进篱笆门里去的。现在看到人家那样大大方方的,开门启户,决不像是有什么秘密,倒是莽撞不得,因之远远地站着,向那里看去。不料那老妇人不但不怕人,反是 ![]() ⽑三叔见他只往家里让,更显着没有什么秘密,将那袖子掩住了 ![]() ![]() 正走着呢,⾝后有人问道:“⽑三叔你 ![]() 小秋红了脸道:“我也知道我是不对的。不过…唁!现在你叫我怎么办?我一回家来,有三天不上学,她就害病。”⽑三叔道:“这也真是怪事。不过我说句老实话,我们相公待我很不错,我瞒了他做这些事,很是不对。不过李少爷待我很好,我们那姑娘,也很可怜,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好。”小秋正⾊道:“⽑三叔,这话你也错了,难道我为了要你和我通消息,才荐你到局子来不成?” ⽑三叔道:“那倒不是。不过蒙你的好意,这里的差事,我有些无福享受,我要告退了。”小秋望了他道:“怎么着?有人欺侮你吗?”⽑三叔顿了一顿,強笑道:“那倒不是,你事后自知。”李小秋道:“那么,你一定要避嫌疑,不肯⼲了。”⽑三叔道:“若是我有那个意思,那倒更不妥了。这些话你都不用问,你就说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吧。”小秋道:“我要问的话,你已经说了,我就问的是师⺟对我情形怎样?”⽑三叔笑道:“你师⺟,在外面看来,是个十分老实的人。可是骨子里头,她精细极了,什么事也不能瞒过她的。”小秋道:“怪不得那天当了许多人的面,把我周⾝上下看个透 ![]() 小秋笑道:“我也是个念书的人,难道这一点事情都不知道。以后我自己知道谨慎就是了。”⽑三叔正有些心事,哪有闲细工夫和小秋闲谈。小秋既是把话说得结束了,他也不多说什么,转⾝自回座船去。小秋一想⽑三叔今天这番话,虽是对的,何不早说?再看他今⽇的面⾊,却也不同平常,他说是局子里这事情不要⼲了,更可疑惑。看他得事的⽇子那一番 ![]() ![]() 现在一席谈话之后,只觉得更增加了无限的困难,因之在这河岸上看看船只,又在浅草地里,用鞋子去扫拨,要撩拨那些蚱蚂小虫子飞跳起来。这样都感着无聊,可又背了手在自己大门口人行路上走来走去。这因为小秋的家门,正对了厘局的座船,小秋只管在河岸上来来去去。他家里的人,和座船上的人,都可以看到。今天早上,小秋无事回家,他⽗亲秋圃正想追问所以然,因为公事很忙,来不及先问。及至小秋在河岸上徘徊了很久,李秋圃在座船上偶然回头向岸上望去,却是看见了。第一次见着,还不为怪,后来继续的看到,他始终是在河岸上徘徊,好像有很重的心事。秋圃这就深加注意了,倒要看他个究竟。有时,见小秋昂了头向天上望着,好像是大大地叹了口气。有时,背了两手在⾝后,只管低着头走,却重重顿下脚,才停住了不走。有时,手扶了河岸上的柳树,向那东流的赣江,呆呆地望着。有时又点点头,好像安慰自己一般。秋圃想着,这真怪,他有什么⽑病吗?秋圃也是个牴犊情深的人,将公事办完了,回家吃午饭的时候,就叫女仆把小秋叫来问话。女仆说:“少爷回家来了,在书房里写了好久的字,刚刚出去。”秋圃道:“先前,我看到他在大门外走来走去,好像是精神不定,他倒有心写字吗?”李太太也说:“他果然写了好久的字。我也奇怪,这孩子今天回来,有些呆头呆脑。”秋圃沉昑着道:“他又写些什么呢?我倒要去看看。”于是望了桌上开上来的饭菜不吃,走到书房里去。看那书桌上时,一只羊毫搁在砚台边上,还未筒起来。砚台里的墨汁,兀自未⼲呢。两个铜镇纸斜搁在桌沿上,分明是他匆匆地走了。不过桌上却没有片纸只字,写的东西,好像是带走了。伸手扯扯菗屉,却暗锁着了。这几个菗屉,逐⽇也不知要开多少次,何以突然锁起来了呢?这倒可疑。开这菗屉的钥匙,秋圃另收起来一把,放在书架上笔筒里,这一点没有困难,将菗屉打开了。果然的,在菗屉浮面,有一张朱丝格纸,便是小秋写的字。第一行是,得诗三律,录示⽟坚同砚。秋圃心想,这小书呆子早上那样坐立不安,原来是想诗句,看他胡诌些什么,于是关上菗屉,就坐在书桌边看下去。那诗是:疏棂久息读书声,花影模糊画不成。⼊座舂风何所忆?在山泉⽔本来清。 秋圃不由自言自语的道:咦!这小子竟是作无题诗,他说谁。又看到下面去,那诗是:⽟颜暗损情尤重,银汉能飞命也轻。凄绝昨宵留断梦,隔楼灯火正三更。 秋圃看到这里,不由得将桌子一拍,骂道:“叫这畜生去读书,他却在村子里做不规矩的事。看这诗意,分明是学堂隔壁的人家。姚廷栋老夫子手下,怎容留得这样的生学?这非给我丢脸不可。”不过秋圃虽骂着,他也是个斗方人物,对于这种诗,少不得再念一遍,研究研究。他一念之下,脸上倒带一点微笑。李太太正伸进头来,叫他去吃饭,见他拍桌骂儿子,始而吓了一跳,后来见他两手捧着纸条,将头微摆着,口里哼哼起来,料着他无大怒,便问道:“小秋写了些什么?”秋圃这才抬头道:“他作了几首无题诗。”李太太笑道:“你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就喜 ![]() ![]() ![]() 暗濯青衫去泪痕… 秋圃忽然点了两点头道:“好句,化腐朽为神奇,沉痛之极!”他猛然的赞叹起来。李太太站在⾝边,却不由得吓的⾝子一哆嗦,问道:“怎么了,你?”秋圃望了她,眉⽑一扬,笑道:“太太不瞒你说,这句子我都作不出来,你儿子不错。”说着,他又念诗:天涯咫尺阻昆仑。化为蝴蝶难寻梦,落尽梨花尚闭门。剩有诗心盟⽩⽔。已无灯火约⻩昏。月中一笛临风起,垂柳墙⾼总断魂。 秋圃念完了,点点头道:“虽然用了许多现成的字眼,他太年轻,肚子里材料少,怪不得他。然而…”李太太摇着他的肩膀道:“别然而了,他到底闹的是些什么?”秋圃道:“看这三首诗,好像有个女孩子圆圆的脸,还认得字,和我们这位冤家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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