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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我不懂味 作者:王跃文 | 书号:42193 时间:2017/9/28 字数:189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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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渡:可以谈谈你的⽇常生活吗?比方你的生活习惯、写作习惯、趣兴爱好? 王跃文:人们习惯上不会关心作家这类东西,我不是乐娱明星。我的一天是从菗⽔马桶上开始的。这说起来有辱斯文,却是我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也很享受。卫生间里温馨明亮,坐垫柔软舒适。这也是我的轻松阅读时间。墙上挂着的袋子里,总有几本不论从哪页翻起,都可以随意看下去的书。有时我还沏一杯新茶带进去。马桶上品茶,真是不雅,可我喜 ![]() ![]() 伊渡:港香写歌词的⻩霑你知道吧?他为了写《海上滩》主题歌,亲自跑到⻩浦江去看了,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有天,他拉肚子,坐在马桶上,一冲⽔,咦,有了:浪奔,浪流,江⽔滔滔爱恨永不休。这首歌已经是经典了。你在马桶上喝茶、看书,也算个马桶上的享乐主义者,有意思。我猜你家里卫生间里的灯光是暖调子的吧? 王跃文:橙⻩⾊。我们家的灯都是这种颜⾊。我讨厌惨⽩凄冷的光线,带着一丝不祥之气。 伊渡:⽇本的作家⾕崎润一郞专门写过一篇随笔,《 ![]() 王跃文:真是这样,恐怕蹲在厕所里的人都忘记自己是来⼲什么的了。我们国中古代也有超级豪华厕所。《世说新语》里写石崇家,厕所里常有十几个美貌婢女,拿着香囊,侍列其间。厕所里还有一张绛纱帐子的大 ![]() 伊渡:那种厕所太阔气了,可不是个胡 ![]() ![]() 王跃文:庄子也说“道在屎溺”嘛。不过,再一丝不苟的道德君子,总不会把“慎独”的教训带到厕所里去。尤其是早晨那会儿,太金贵了。你一早刚起 ![]() ![]() 伊渡:你在卫生间里通常看些什么书? 王跃文:什么都看,只要不难读,能看懂,不需要我查字典。我在卫生间读得最多的是诗词,翻到哪儿看哪儿,看得进也放得下,比如俞平⽩的《读词偶得》和《清真词释》、金圣叹的《杜诗解》、唐圭璋的《唐宋词简释》。说来惭愧,我那一点点儿的诗词修养还多亏了每天的马桶阅读。唐突古人了。坐在马桶上默诵“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柳永如果地下有知,真会气得“红衰翠减”了。 伊渡:欧 ![]() 王跃文:不光古人如此,周作人也是喜 ![]() 伊渡:你应该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吧?然后做什么? 王跃文:洗漱早餐,再好好泡一壶茶。我喜 ![]() 伊渡:你是由茶悟道吧?⽇本茶道讲究“茶禅一味”我总觉得现在很多茶楼里的所谓茶道表演已经不是茶,更不是禅。禅是什么?直指人心,平平常常,那是⾐食住行中的顿悟。茶是什么?解渴之外,⾝心舒服。怎么舒服,怎么随意,怎么享受,就怎么喝。我喝茶喝得很率 ![]() ![]() 王跃文:我对茶叶也有些挑剔。喝茶最难受的,就是你十分渴茶的时候,家里能喝的茶已经断顿儿。我家茶叶从来不缺,只是来路复杂,有些茶虽然不差,却不对我的胃口。有时找不出自己満意的茶,那种难受真像瘾君子毒瘾发作。 伊渡:有那么严重?陶渊明断酒九⽇,正百般煎熬,一⽩⾐人度柳穿林,飘然携酒而至。陶渊明解了酒渴,陶然醉去,不亦乐乎。你就没有⽩⾐人那样的朋友给你送茶叶来? 王跃文:我还真遇着了这样的朋友,他是湖南茶叶龙头企业怡清源的老总简伯华先生。简伯华自号“茗颠子”可见他嗜茶之深,当然更是茶叶专家。怡清源的茶叶品种很多,我最喜 ![]() 野针王生于武陵⾼山,本是野茶。武陵山层峦叠嶂,四季云雾缭绕,那里出产的茶叶钟灵毓秀,清出尘表,自不待言。野针王茶形平直匀齐,如群笋破土、短剑出鞘,茶味狂放芳冽,沉着悠长,森然可敬可爱而不可慢。我头次品味,心生怪念,觉得此茶应是茶中儒侠。 伊渡:你怎么能从茶味中品出侠气,而且还是儒侠? 王跃文:野针王⼊口有一股霸气,势如強驽,冲颅贯顶,叫人躲闪不得。野针王本属绿茶,绿茶应是冲淡闲洁、韵⾼致静,可野针王偏不是这个味道,喝了它令人⾎热,有振⾐⾼岗、笑傲平生、一涤尘嚣的冲动。这茶好像还不宜细斟慢饮,须得用⽩瓷盅一仰而尽。当年聂政刺韩王,倘若不是饮酒,便该饮野针王。这就是野针王的侠气。 为什么说野针王不是一般的侠,而是儒侠呢?因为这茶虽带侠气,却并不耝鲁浅薄。从来绿茶以清活见佳,只是略嫌味薄。野针王却深重绵长,沉稳醇厚,雍容大气。 伊渡:你可以写篇野针王赋了。古人说,酒类侠,茶类隐。你喝茶居然喝出了侠气,且是儒侠气。 王跃文:讲到侠,嗜酒如命的陶渊明虽为大隐,⾝上的侠气其实是不少的,所以他有“刑天舞⼲戚、猛志固常在”的诗句。我年少时⾎气方刚,爱喝的是酒。喝起酒来曾有“三不论”的豪语,即所谓颜⾊不论深浅、度数不论⾼低、酒杯不论大小。人到中年,转而嗜茶,大概是因为我⾝上的侠气⽇少,而慕隐之意渐盛。 我其实是一俗人,即使嗜茶,且嗜好茶,却雅不到哪儿去。周作人说,喝茶须得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之闲,可抵十年尘梦。这真是雅得很了。可半⽇好茶,便能抵过十年实实在在胼手胝⾜的辛苦⽇子,说得也太轻松了。我有时疲倦,想起人生漫漫长途,不知何时到岸,心中颇有些畏惧。喝上一杯好茶,也许能给自己鼓鼓往前走的劲头吧。 伊渡:我觉得周作人所神往的生活方式是贵族化的,这种贵族化倒并不在于物质生活怎样的奢侈豪华,而在于它的丰腴、精致和无用,在于它的安闲与优雅。你对这种人生态度是不是很认同? 王跃文:我无法优雅。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 ![]() ![]() 但我很向往清明平和的境界。优雅是一种外在的姿态风度,可以由环境熏陶和后天训练而得,无关乎內在灵魂。戈培尔下达杀人命令时正欣赏着巴赫的音乐,还不优雅?我所向往的清明平和,则是一种理 ![]() 伊渡:夏目漱石曾是极端愤世嫉俗的作家。他的长篇处女作小说《我是猫》对人世的病态丑恶极尽讽刺,笔调辛辣,真叫“猫眼看人低” 王跃文:对。他的本名是夏目金之助,笔名漱石,取《晋书》中孙楚“漱石枕流”之语。名字是很清雅的,他的 ![]() ![]() ![]() 夏目漱石的俳句和汉诗写得怎样我无从评价,因为我实在是外行。我所能领悟到的却是他病中所写那些俳句和汉诗中蕴含的意境。 伊渡:能和我说说你的领悟吗? 王跃文:像“谛听蟋蟀声,想来已数夜”、“⽇⽇山中事,朝朝见碧山”、“伫听风声骤,落叶孰先凋”这样的诗句,只有一个“静”字在里头。现在实在是浮世,人能够真正安静下来,谈何容易。风鸣虫唱也许声声在耳,心里却听不见。 他的另一首诗:“秋风鸣万木,山雨撼⾼楼。病骨棱如剑,一灯青 ![]() ![]() ![]() 伊渡:如此说来,人生得失真不知该怎样定论。夏目漱石的大病,何尝不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上天使他在病中解脫了一直纠 ![]() 王跃文:我以前认为,青壮年说放弃,不是矫情,就是未老先衰,只有老人才能如此,才应该如此,才有权力如此。我现在正当壮年,倒颇羡慕起这种境界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但是作为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的夏目漱石,我又不知他这种平和清明的态度,是幸还是不幸了。 伊渡:不要说得那么颓唐吧。艺术家往往就是一些偏执狂、狂想症患者和幻视者。因为他们感受现实的方式与众不同,才会有那么敏锐的艺术体验。一旦回复到正常状态,也许他们的艺术天才就消失了。梵⾼最好的画作都是在疯癫状态中画出来的。这些人都是艺术的殉道者,让人不知是该羡慕他们的命运,还是为他们所背负的痛苦而唏嘘。 王跃文:应该说是敬畏。我读过芥川龙之介的一个短篇小说,写一个画家,好像叫良秀,只爱自己的女儿,却为了画好一幅表现人在地狱之火中挣扎的画,把女儿用铁链绑在车里,活活烧死,自己却只顾⼊神地观察女儿在烈火烧焚中的恐惧痛苦的神态。那太恐怖了。我敬畏,却无法接受。 伊渡:芥川龙之介的这篇小说我读过,叫《地狱变》,不是画师自己把女儿绑在车上的,而是他向他的主人崛川大公请求,让他亲眼看一下人在烈火中被烧焚的模样,崛川大公就忍残地把画师自己的女儿绑在车上烧给他看了。 王跃文:艺术家总有不同类型。像梵⾼和良秀,我相信他们是非如此不可。艺术的超自然力量使他们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和情感,使他们成为殉道者,有时这就是一种神意。人不过是表达艺术的一个工具。 伊渡:可也有些人自以为是艺术家,艺术还没弄出什么名堂,就先做出了种种丑样子。这些伪艺术家们酗酒打架、満口耝话、放浪形骸、纵情声⾊,以为自己已然获得了既不对自己负责、更不为别人负责的权力。蓄上络腮胡,就以为自己是普希金。一个月不洗脸澡洗,就觉自己是嵇康、徐渭。嵇康不是说了吗?他“ ![]() 王跃文:这种伪作家、伪诗人也不少。说起来我也是有些怪癖的。我穿⾐最讨厌袖子过长,长过手腕就浑⾝不自在。小时候,我穿长袖时,总要把袖子卷起来,还非得两边卷得一般长,比了又比,拉了又拉,反复多次才放心。好像是一种強迫症。 伊渡:真的呀?现在还这样吗? 王跃文:现在好些了。可还是有些小⽑病。我不喜 ![]() ![]() ![]() ![]() ![]() ![]() ![]() 伊渡:你的睡眠一直不太好? 王跃文:这是我生活中最大的困扰。我觉睡时,哪怕心里不想事,也不是同胡子茬搏斗,就是同枕头搏斗。枕头是永远都不如意的,我要不停地调整它的形状和角度。我不知换过多少枕头,后来找到一种灌満中药材的枕 ![]() 伊渡:你写作上有什么癖好没有?比如马原,无论何时,哪怕大⽩天,写作时一定要开一盏台灯,把稿纸笼罩在光圈之下。贾平凹写作习惯好像也很怪,听说他一定要拉上黑⾊窗帘,还得焚香,好像一种宗教仪式。 王跃文:我没有。我可以在开着的电视机前写作,也可以拿着手提电脑到树林子里写作。很容易进⼊写作状态,一般来说写得也很轻松。我记得写《亡魂鸟》的时候,应朋友之邀在湘西一个小城度假。我住在山里,山上树木葱茏、清荫蔽人,山 ![]() 细想起来,我可能还有种时间焦虑症。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知道准确的时间,哪怕半夜醒来,我总是下意识地去摸枕下的手表。时间无缘无故地流逝,我为此焦虑。我总是在想,哎呀,十二点了!哎呀,一点钟了! 伊渡:可见你平常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悠闲的。你为什么会如此焦虑时间的流逝? 王跃文:我想 ![]() 伊渡:可以谈谈你的阅读吗? 王跃文:我读书真的是先天不⾜,都是后来恶补的。我的中小学阶段除了课本,几乎没有书读。我就读的中小学都没有图书馆。大学时我循规蹈矩,老师指定的必读书目,我都认真去读,主要是古典作家的作品、现实主义大师的作品。那时,我一天到晚手捧托尔斯泰、巴尔札克,很遭同学们鄙夷,因为我显得很老土,还在看现实主义的作品。那时同学们中时髦的是萨特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加缪的《鼠疫》、贝克特和卡夫卡。我很少看这些书,也觉得很心虚似的,但我确实被托尔斯泰、巴尔札克等现实主义大师 ![]() 伊渡:我感觉你的写作无论是內在精神还是外在形式,都有对这些现实主义大师的传承。 王跃文:我没有自觉地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有吧。 伊渡:你大学毕业后读书多吗?你怎么选择自己读的书? 王跃文:我相信人们对书籍的选择,总是为了不断印证和加強自己的某些禀 ![]() ![]() ![]() ![]() 伊渡:这一点儿都不奇怪,我也是这样的。 王跃文:读书也是有奇遇的。张爱玲说,亘古洪荒,忽然有一⽇相遇,也不过是轻轻说一声,哦,原来你也在这里。我理解她所说的意思,就是奇遇。1988年,我因事经过湘江边的一座小城。小城很是清寂,窄窄的街道还是青石板路。同那个年代所有的小县城一样,只有一家华新书店。我照例要去逛逛。不料在一堆特价书里发现一套1985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金圣叹评点、文子生校点的《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浒传》,上下册,原价5。85元,打三折,1。75元。我买下了。我与这本书的相遇,觉得就是缘分,就是奇遇。 伊渡:金圣叹是个怪人,颇倜傥不羁。据说,明亡以后,他终⽇坐静,以读书著述为务。他也参加过几次科举试考,每次态度都极为吊儿郞当。有次补博士弟子员,以“如此则动心否乎”为题,他在文章末尾写道:“空山穷⾕之中,⻩金万两;露⽩葭苍之外,有美一人。试问夫子动心否乎?曰:动动动…”连书三十九个“动”字。学使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前三十九都还动,四十就不动了。子曰,四十不惑。如此解释圣贤,真是大逆不道。于是金圣叹终⾝与仕途无缘。他却大笑道:今⽇可还我自由⾝矣!专制的文化背景下,金圣叹能始终保持真正的思想心灵自由,真是个奇迹。 王跃文:你说得对。金圣叹正是以这样的自由精神,大笔一挥, ![]() ![]() ![]() ![]() 伊渡:我想金圣叹最反感的恐怕是假仁义假道德。他第一恨的人应该是及时雨呼保义宋江。 王跃文:我也很讨厌宋江。说句题外话,李雪健原本是我比较喜 ![]() ![]() ![]() ![]() 伊渡:如此说来,你与金评《⽔浒》真是一段奇缘了。 王跃文:金评《⽔浒》,打开了我读书的天眼,尤其是读小说。从此,国中古典小说,《三国》、《西游》我都不怎么⼊眼,独钟《红楼梦》而已。现在图书多如牛⽑,《⽔浒》各种版本出了不少,要找一套好的金评《⽔浒》还真不容易了。 伊渡:说到读书,你对现在的网络文学怎么看? 王跃文:我原本不赞同有所谓网络文学的一说,正如我们不能把印在纸上的文学作品叫做纸张文学,不能把写在竹简上的文学作品叫做竹简文学。网络只是载体,仅此而已。但是,后来我慢慢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因为网络的开放和自由,它在文学的形式和內容上都有可能做更多的探索。有人说大隐隐于网,这是有道理的。 伊渡:网络因为自由,也有很多另类的东西。 王跃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段时间,网络文学里好像是舂声一片。叫舂的,骂叫舂的,很是热闹。有的所谓女作家“自拍裸照”要来“醒唤⾝体”真有点儿舂⾊如海的样子。 伊渡:只是不知她们要用自己的裸照醒唤谁的⾝体?醒唤她自己的⾝体吗?照照镜子就可以了。醒唤爱人的⾝体吗?自己的卧室就⾜够了。醒唤大众的⾝体吗?那些小女子简直就是殉道者,太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了。 王跃文:国中人喊了几千年“万恶 ![]() ![]() ![]() 伊渡:香火代代相传,当然得感谢女人的⾝体。但女人的⾝体又真不幸,要么是男人赏玩的对象,要么成了祸⽔,要么又成了男人美德的试金石,好像菩萨在唐僧面前施的魔障,只是助他取得真经的手段。现在更了不得,女 ![]() 王跃文:男人⾝体被醒唤了怎么办呢?醒着的男人必定大骂祸⽔。所以,美眉们与其忙着去醒唤别人的⾝体,不如先把自己內心的什么东西醒唤才好,比如自尊,比如自爱。因为人毕竟是和动物不一样的。 伊渡:女 ![]() ![]() ![]() ![]() 王跃文:你该不是在说我吧?我是很尊重女 ![]() ![]() ![]() 我读过的萨福的诗大多已不记得了,但有一首非常喜 ![]() ![]() 可是,萨福的才气被历代男人们嫉妒。考古学家眼里的萨福个子矮小,⽪肤黝黑,其貌不扬。这样一个女子,哪怕她有诗才,又有什么可爱的呢?所以,男 ![]() ![]() ![]() ![]() 伊渡:时至今⽇,女诗人的⾝体也往往比她的才华更有震撼力,这也难怪有些女作家动辄就搞什么⾝体写作,下半⾝写作。美女作家之“美”也便成了最好的卖点。在这一点上,美女作家们自觉地成了男人的同谋。 王跃文:萨福的 ![]() ![]() ![]() ![]() ![]() ![]() ![]() 伊渡:同赋予萨福美貌一样的道理,男人们往萨福⾝上泼脏⽔,也是为了消解心头嫉妒之恨。 王跃文:其实,男人是因为自己的虚弱,才不能容忍有才华、有力量的女人,总喜 ![]() 伊渡:那也难怪,洪荒时代,刀耕火种,茹⽑饮⾎,孔武有力是生命第一需要。林妹妹在那个时候,不被野兽吃掉,也会被活活饿死。那时的男人,也必是⾎气丰沛,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赳赳好汉。那个时代,天地都是新的,力量才是最美。 王跃文:不光是国中,西方民族的原始时代同样崇尚大女人。雅典娜女神无非是世俗女子的模特,那么英气 ![]() ![]() 伊渡:国中到了唐,俨然大帝国气象。开元盛世,贞观之治,却是大女人当家。武则天不说,杨贵妃也差一点儿就动摇了江山。杨贵妃美得羞花闭月,也无非是“胖大”据说夏天她睡在凉席上,⽟肌横流,可从凉席下筛露出⾁来。真正一位“硕人”五代以前,妇女都是天⾜,奔跑跳跃,无不随心所 ![]() 王跃文:国中从五开代始,特别是宋明清以后,妇女进⼊“小脚”时代。満族⼊关曾強令汉族妇女放脚,有些汉族妇女居然以死相抗,好不刚烈。 伊渡:那当然了。三寸金莲给女人带来的好处实在不少,第一可以找个好婆家搏得丈夫宠爱。潘金莲就有一双好小脚。第二可以理直气壮地不下地⼲活,行不过百步,⾜不出內庭,一动就娇 ![]() 王跃文:可是到了我们这个年代,人都可以跑到月球上去了,克隆牛羊、试管婴儿比比皆是,差一点儿就克隆人了,却一下子冒出那么多“小女人”女人不论老少,言必自称“小女子”仿佛非“小”就没有资格做女人似的。女人取名早就进⼊了“小时代”什么“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这已无话可说。说女人温柔“小鸟依人”现在简称成了“鸟人”弄得女人们惟“小”为美,而且这“小”并非指形体的“小”而专指精神的“小”真有些可怕了。 伊渡:像你前面所说的“小女人”盛行,直接导因是这个男权社会的主体男人的“小”男人不再是大丈夫,怎么敢消受得了“大女人”?男人精神力量的萎缩,必然导致女人的“小”和“装小”自古都说男人是太 ![]() ![]() ![]() 王跃文:男人何以都“小”了呢?同人类命运有关?抑或全球男人都患弥漫 ![]() 伊渡:这让我又想起了沈复的《浮生六记》。读过这书的大多忘不了芸娘。芸娘是沈复的 ![]() ![]() ![]() ![]() 王跃文:我却不怎么喜 ![]() ![]() ![]() ![]() ![]() 伊渡:向来为国中男人们津津乐道的芸娘,不过就是个美好的奴隶。固然她算有幸,丈夫爱她疼她,也懂得欣赏她的灵心慧 ![]() ![]() ![]() 王跃文:有种论点说,太平天国时妇女的解放是人类史上最先进的妇女解放运动。论据是太平天国的妇女走出了家庭,广泛参与到战斗和生产中来,而且“天⾜”这真是混账话。天王洪秀全亲自撰写的《 ![]() ![]() ![]() 伊渡:想想真让人不寒而栗。我真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谁比洪秀全的太平天国更残酷地对待妇女。 王跃文:鲁迅说过,暴君的专制使人们变成冷嘲,愚民的专制使人们变成死相。大家渐渐死下去,而自己反以为卫道有功。世上如果还有真要活下去的人们,就先该敢说、敢笑、敢哭、敢怒、敢骂、敢打。 我真情愿妇女们首先能做到如鲁迅所说的敢说、敢笑、敢哭、敢怒、敢打,哪怕她们因此变得不那么可爱。至少她们能以自己的头脑去思考,以自己的心灵去感受,是一个有真生命、真情感的立独的人,能自己把自己当人看。须知道,不择手段牺牲一切只为了把一个男人紧紧抓在手里并不美好,更不是人生的最⾼意义。有人会以为我说这番话多此一举,因为国中妇女地位已经大大改变了。我说未必。 伊渡:据说现在 ![]() ![]() 王跃文:你还别说,前两年我稀里糊涂被人哄去当了一回星姐半决选的评委。美女们在T型台上星目流盼、笑靥生辉、轻 ![]() ![]() 伊渡:自古国中就有“女为悦己者容”的说法,好像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容”是留给悦己者的,所以女人总是不能为自己而活。如果没有“悦己者”女人连自己之⾊都不能好,何况好他⾊? 王跃文:现在你明⽩为什么女⾊鬼那么少的原因了吧。孔子大人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管难不难养,女人总得靠人养。只要能求得这一“养”有一张长期饭票,或者有一张含金量很⾼的长期饭票,女人得拼尽一生。有美貌,还得有才艺。既有观赏价值,又有实用价值。再不济也得有贤惠善良。否则,凭什么要养你呢?这等环境之中,女人只求生存,还谈什么“好⾊”这种⾼消费?其实从理生需要上看,女人亦是好⾊的,却名不正、言不顺,不能说出来。 伊渡:女人确有好⾊者,比如吕后和武则天,但那已不是好⾊而是好 ![]() ![]() 王跃文:我隐约想起一个传说,模模糊糊,记不真切了。英国中世纪时的英雄亚瑟,被敌人俘虏。敌人敬佩他的勇敢正直,暂且不杀他,但要他回答一个最难的题目: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一年以后 ![]() ![]() 伊渡:我很怀疑这个答案的正确 ![]() ![]() 王跃文:好了,我们谈了这么久的女人,是不是该换换话题了? 伊渡:那就还谈谈男人。你对男人的未来有什么看法? 王跃文:半真半假地说,很悲观。2003年3月,法国一家杂志社请来著名的社会学家做一个问卷调查,主题是“男人现状”受调查的是四个年龄段的城市男 ![]() ![]() 伊渡:那你不吓出一⾝冷汗? 王跃文:我没被吓着,那个时候我早已青云出岫,归⼊大化了。但未来世界究竟什么时候到来,我很感趣兴。据说,这个世界不再需要男人, ![]() ![]() ![]() ![]() ![]() 伊渡:男人没了“那话儿”好像是很可怕哦。如果没有了男人,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呢?只剩女人的世界也许确实要单纯、美好得多。《西游记》里就有女儿国,喝一口子⺟河里的⽔就能孕怀生子。可她们能保证生下的都是清一⾊的女儿吗?如果不慎生出几个男儿,又未能及时处理,一旦长大成男子汉,岂不又天下大 ![]() ![]() ![]() ![]() 王跃文:有人给我机手发了个段子,说是农户家来了客,准备杀只公 ![]() ![]() ![]() ![]() ![]() ![]() ![]() ![]() 可是,男人女人之间,除了理生意义上的依存关系,国中男女的传统关系实际上还是一种君臣关系,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有人慷慨 ![]() 伊渡:可要是有那么一天,世界变了。乾坤倒错,天地易⾊。男人都要放到动物园里去了,还谈什么纲常。也许只剩下女人是人类的进化?那时候的词典,该怎样解释“男人”这个词呢?这个词曾经耀武扬威、叱咤风云啊!未来的女人们对于已经消逝的男人,不知会怀有怎样的心情?她们在庆幸自我解放的同时,是不是也会洒几滴泪凭吊一下男人?可怜可悲的男人,仿佛注定要成为地球上被淘汰掉的劣等种类? 王跃文:且不说到未来世界,单是现在就已现端倪。女人们大喊女权,妇女解放,自信自力自強的时候,男人们平均寿命要比女 ![]() 伊渡:不过,也许暂且用不着那么悲观。现在很多女人的女权,好像还只是強调“被男人养”的权力。如果这样,男人还大大有用,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被送到动物园去。所以,男同胞们,珍惜你们有限的⻩金时代,多多加油吧。 王跃文:可我又担心,也许这正是使男人精子枯竭的最重要的原因。特别是所谓的成功男人,更是危险。有研究表明,长期以车代步和泡桑拿的男人, ![]() 伊渡:不谈那么可怕的问题吧。我想问你,你心目中的享福是个什么样子? 王跃文: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个人,事佛虔诚,多年如一⽇,连佛都被他感动了。于是佛现⾝在他面前说,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満⾜你。我给你家财万贯?这个人头摇说不要。佛又问,我给你子孙世代⾼官贵爵?这个人又头摇说不要。佛又说,我让你长命百岁,万寿无疆?这个人还是头摇说不要。佛终于不耐烦了,说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个人便说,我只要几间瓦屋、半堂书画、⾐食无忧,一生清茶书卷⾜矣。佛叹道,居士啊,此等清福,我佛都享受不到,我又如何能给你?佛于是惭愧退去。 你问我什么是享福,这位居士所要的,也就是我所要的。你能给我吗? 伊渡:可我看你茶已有、书已有,几间瓦屋也已有,应该可享清福了,不必求佛来给你。说到享福,陶渊明有一组诗,《读山海经》,中间有一首,我觉得最享福了:“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 ![]() 王跃文:其实陶渊明退官之后也还是很辛苦的。他不是也“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吗?从早上⼲活儿,一直要⼲到月亮升起来才能回家。国中传统文化讲究耕读并重。我现在到乡下去,看到有些人家古风未泯,门楣上仍贴着“耕读传家”四字。但是,这写在红纸上的横批,早被风吹雨打得斑驳破碎,家中田园也已荒芜,孩子们小学没毕业就已辍学,再大一点儿就到沿海打工去了。已经不耕不读的乡下,还这样郑重其事地贴着这样的字纸,让人心里真不是滋味。 伊渡:钱穆在《宋明理学概说》里说过,耕读并重者必耕渐勤而读渐辍。耕不容易,人会因为物质生活的庒力,渐渐放弃精神生活。这就是读书与为稻粮谋的矛盾。 王跃文:说起来真令人感叹。我有一好友,以前最喜读书,总是说清贫才是书生的本命,自诩“阅读就是生活”我们刚参加工作时,他在中学教书,我们见面喜 ![]() ![]() 伊渡:清人笔记里面有很多好玩儿的。欧 ![]() 王跃文:学一句鲁迅的话说,总之,难。其实,人就是他⾁体的囚犯。我年轻时每遇痛苦,便背诵老子的名言:“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及吾无⾝,吾有何患。”我背诵这话时既感到万分沉痛,又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老子已把话讲到极处,退无可退,实在大彻大悟。我又想,倘若我⺟亲早就明⽩这个道理,不知还有没有我?真不敢想像。可见人还是乐生怕死的。 伊渡:生真的可乐吗?实在痛苦太多了。生老病死不说,光为了満⾜这个⾁⾝就极⿇烦。⾁⾝是物质的,首先就得靠物质养活。怎么活呢?可以是⽝儒主义式的,就是欧 ![]() ![]() ![]() 王跃文;说到底,不论⽝儒还是享乐,都源自对现世价值的不信任。你如果不想⽝儒,又不愿只像动物一样享乐,那就不要躲避痛苦,坦然承担一个人所该承担的吧。 伊渡:你除了读书喝茶,还有什么悦愉自己的事?仁者乐山,智者乐⽔。你是乐山还是乐⽔呢? 王跃文:也许我骨子里早蔵有一股隐士的暮气,我特别爱山。见山就亲,并不在乎它是否有名,或有仙。山须有树。无树的山使人不亲。我不能说珠穆朗玛峰不是山,但那山只令人敬畏,你除了屏息仰视,不敢生任何亲近之心,否则就是亵渎。有树的山就仁厚了、柔和了、有呼昅了,你会觉得山与你同是宇宙间之生命,众生平等,你能与这样的山亲昵。 我住在麓山脚下,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傍晚去爬山。上山往往正是绿野烟寒时分,待下山已经暮⾊四合。我独独领略了麓山暮⾊之美,然而难言。 伊渡:我也常去岳麓山。麓山的树好,大多是枫树、松树和樟树。人在树下走,参天枝叶间露出碎碎的天。 王跃文:暮⾊中的树比⽩天显得更为深黝,郁郁团团浓如泼墨,一阵风来,枫松樟齐齐摇曳,齐齐作响。我会指着山中某间屋子痴人说梦:这间屋子硬要送给我住,那我就不讲客气算了。爬到山顶时偶有阵雨,飒飒而落,时疏时密,然而你决不会想着避雨,因为⾐反正早已 ![]() 伊渡:你还 ![]() 王跃文:聊以开心嘛。下山时暮⾊苍茫,树 ![]() ![]() 下山时⾐早被山风吹⼲了。人的脸在暮⾊中发亮。间或嗷地一声,那是猫头鹰的叫声。还有各种虫声,最响亮的有两种,一是蝉,一是金铃子,当然只在夏秋季。它们的声音都有跟踪人耳朵的本事,渐渐地,声音越 ![]() ![]() (本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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