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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红瓦黑瓦 作者:曹文轩 | 书号:42177 时间:2017/9/26 字数:16899 |
上一章 第十一章 走出红瓦房的日子 下一章 ( → ) | |
第一节 离走出红瓦房的⽇子已剩下不多了,我们都有一种恐慌――也不知道是对离别的恐慌还是对未来的恐慌。我害怕再也见不到陶卉、马⽔清、谢百三、刘汉林…甚至害怕再也见不到乔桉。 我们中间,几乎谁也不能知道,自己一旦走出红瓦房之后,是否还能够再走人黑瓦房?是否还能够与在红瓦房里―起度过了三个舂秋的那些人朝夕相处?学校是否还办⾼中?是否还有升学一说?如果有升学―说,又是怎么个升法?有许多种传说,但没有―个人能证明哪一种说法是成立的。如果从此就永远离开了油⿇地中学,那么,往后的岁月又将如何?一切都是无序的。紧挨在眼前的未来,竟是茫然一片。我惶惶不安起来,像―只打洞打到绝路上的耗子。那些⽇子,我很少回家,整⽇在学校待着,想抓住那红瓦房里的最后时光。 ⽗亲托人带信,将我叫回家中,说道:“别再晃 ![]() 我对未来忽然―下子清楚了似的,在学校里又住了几⽇,与马⽔清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进城去了。 油⿇地镇离县城有四十多里地,有一班轮船早上从油⿇地镇出发,大约在中午十二点钟到达县城,下午三点多钟再从县城返回。坐船的大多是本地人,或是进城卖些城里所缺的物品,或是进城买些乡下所缺的物品,或是去走一趟城里的亲戚,或是纯粹由于乡间的无聊而去城里―趟打发一份寂寞。也有因公从城里来乡下的吃公家饭的人,但很少。每天就这么一班轮船,沿路又要停靠好几个码头,因此,这轮船总是被人塞得満満的。人实在太多了,就在后面挂―只拖船,在河中行驶起来,响起汽笛,样子倒还壮观。 这天早上,我早早地就去了船码头,因此,登船时,我是靠前的―个,很从容地选择了―个上―层的窗口,心中不噤涌起―阵小小的优越,打开窗子,很悠闲地去看码头上的拥挤与忙 ![]() ![]() ![]() ![]() ![]() ![]() 吃苦头了不是?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在筐里待着吗?“一边将小猪放回蒙了网子的筐中。那小猪真的变得乖巧起来,在筐中委屈地轻哼了几声,就安静得像个上路的婴儿似的。舱口那儿,常常不能顺利进人,不时地要停顿一下:检票的说那个妇女带着的孩子已达到了买票的⾼度,而那个妇女却不情愿掏这份钱,于是双方就僵持着,最后,那个妇女只好掏钱补了一张票,并随即往那孩子的后脑勺上猛击一掌,”死不掉的,吃起来不要命,痴长!“那孩子撇了撇嘴,简直想哭,却被那妇女用力一牵,牵进了船舱。检票的又说那个中年男子挑的一担青货应该打货票,于是,又是―番纠 ![]() 很有趣地看了一阵这队伍的前头之后,我又将目光向相对安静的队伍后头挪移过去。当我的目光由下而上到达⾼⾼的岸上时,就觉得眼前刷地一亮:那里竟然站着陶卉! 陶卉就站在那儿,岸是那么⾼,她的背后是屋脊和六月的晴空。她的两只细长的胳膊很自然地 ![]() ![]() 我将头偏转到黑暗里,心急 ![]() 她顺着台阶,随着队伍,一阶―阶地走下来了。那淡淡的双眉,那细眯的双眼,那红红的两颊,那 ![]() ![]() ![]() 舱里的人越来越多,像―个人着急上路,大把大把地将东西塞进自己的行囊似的。我将自己的包,放到对面的一张长椅上,占了―个座位。我的脸上热起来。我想将那个包收回来,可终于没有收。我不敢抬头,只是把头低着,看着那些挤进门来的各种各样的腿。那些腿都是耝糙的、黑⻩⾊的,鼓跳着蚯蚓一样的⾎管, ![]() 轮船拉响了汽笛,机器发动起来了,吐出一长串黑而浓的臭烟之后,机器的空洞叫嚣一下子变得扎实了――轮船启动了,离开了码头。 河上的风吹进窗来,我额上的汗珠被慢慢吹⼲,心也慢慢变得安静了―些。 “她怎么也在今天进城呢?”我突然觉得这并不是一种巧合。昨天傍晚,我在与马⽔清们说起我要进城时,她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与夏莲香说话!当我这样想时,我的肩胛微微颤抖起来,我立即用牙齿紧紧咬住了一 ![]() ![]() 我的包占住了―个位子,而这个位子上,久久地也未坐上陶卉。 我走出舱门,沿着舷梯,走到了甲板上。当我朝船艄望去时,我一眼看到了陶卉。她也看到了我。但我们谁也没有坚持住自己的目光,只那么一瞬的对望,便各自将目光移到了―边。我先是趴在栏杆上,望着船舷旁“噗噗”地跳动着的河⽔,然后倚着栏杆,远望着河岸上的树木、村落与堤上的牛羊。我在心里千百次地鼓舞自己:去吧,向她打招呼去!说句话去!去吧!去吧!… 我甚至在心中拟定好了一些话语:“你还记得串联时,我们也是在轮船上――江轮上相遇吗?”“我们还会上⾼中,从红瓦房到黑瓦房吗?”…然而,我终于没有走上前去。语言冲不开大巨的重如磐石的害羞。对着这个近在咫尺的陶卉,我将永在难忍的失语状态里煎熬。几年前,我看到一份文摘小报,上面说,―个男 ![]() ![]() ![]() 锐利的船头劈开⽔面,很有力量地朝前行驶着。圆鼓着的船⾝两旁,河⽔“哗哗”地向两岸扩展着,翻滚而去。⽔中的芦苇纷纷地被庒下趴,并有许多淹⼊⽔中,好―会儿,才又⽔淋淋地重新露出⽔面。遇到河道狭窄,两岸又很陡峭时,便见大块大块的泥土从河岸上剥落下来。―些鹅鸭,见船奋勇地过来了,扑着双翅,纷纷朝两旁窜逃,但当发现轮船只有一份前进的心思而并无伤害它们的恶意之后,它们就不再逃跑,只在晃动着的河⽔上,随着⽔浪的波动一上一下的。它们让人想到:这样波动着,那感觉一定是不错的。几条浸在⽔中只露出峥嵘双角的牛的脑袋,被⽔淹没之后,再次露出⽔面时,会很舒畅地向轮船的汽笛回应几声“哞哞”的鸣叫。从船上看岸上的村庄,特别是⾼岸上的村庄,用了一种仰望的姿态去看,就觉得船缩小了许多,此时是行驶在一条峡⾕里。―路上,要过很多桥,每当此时,总让人有一种不必要的紧张:不会撞上桥柱吧?而当船在仅比船体宽不了多少的桥洞下倏然而过时,便不噤在心中暗起―种惊讶。那船顶的黑烟,像― ![]() 这样观看着船在⽔上行驶的样子,便将那份害羞冲淡了许多,⾝与心皆感到了这旅行于乡野风光里的轻松与悦愉。我悄悄瞟了一眼陶卉,见她也在看着河两岸的夏季景⾊,脸上也満是 ![]() 轮船拐了―个弯,进⼊―条狭窄的河流。船显得庞大了,把河⽔庒得迅捷地涨⾼了,船尾处翻滚起⻩⾊的泥浆。一群妇女与小孩纷纷从家中或田地里跑到岸边,并骂着“狗⽇的轮船!狗娘养的轮船!…”原来,是轮船所鼓动起来的⽔浪,冲塌了他们在河滩上的⽔稻地的土坝,甚至冲毁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庄稼。那些妇女与小孩―路追着轮船,纷纷向轮船投掷着泥块。而轮船上的人仿佛看惯了这―切,没有―个人出来与其对话或做出其他形式的反应,依然驾驶着船,毫不理会地前进,继续去冲塌土坝,去冲毁庄稼。这就更加 ![]() ![]() 那些妇女与孩子停止了追打,站在⾼堤上,跺着脚,挥舞着拳头,继续大骂“狗⽇的轮船”舱中有―男人就问别人:“这狗怎么⽇轮船?”于是舱中一片大笑。 船照它的心思走它的路。一些旅客见那些妇女与孩子不再追赶,反而觉得无趣,走出舱来,拥在甲板上朝岸上大叫:“来啊!来啊!”嚷了一阵,自觉没有意思,也就不嚷了,―个个又回到舱里。 就在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的时候,在陶卉一侧的河边芦苇丛里,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嘿!”我掉头一看,―个光着⾝子的男孩抓了一把烂泥巴,正从芦苇丛里钻出来。他也骂“狗⽇的轮船”并动扭着瘦长的⾝体,将手中的烂泥巴朝轮船砸过来。这孩子没有砸准,只见烂泥巴朝船尾部飞去了,而且分离出的一小块,恰恰飞到了陶卉的 ![]() ![]() 我看到船艄的木架上挂了一只拴了绳子的吊桶,就将那只吊桶取下,走到船舷旁,为她汲了一桶清⽔。她感 ![]() ![]() ![]() ![]() 她半低着头,微笑着问我:“进城去吗?” 我点点头,终于打开沉重如闸门的嘴 ![]() “我也进城去。” “我进城去找我舅舅。” “我去姨家。” 我们又都失去了语言。我的目光不敢看到她的脸上,从她的脚那儿看上来,最多看到她的 ![]() ![]() ![]() ![]() 我走到了离她好几步远的地方。我需要距离,⾜够的距离。 只有距离才能够使我获得轻松。 到达县城的船码头时,我遇到了同村的―个人,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大声地说:“我明天回去!”然后,显出一番匆忙的样子,沿了大街直往前走,走出去几百米都没有回头,但心里在不住地想:她走在我后面吗?在拐弯的地方,我向后一瞥,却是満街的陌生行人。驻⾜拐弯处,我久久地四下张望,也未见到她的踪影。 第二天下午,我未进⼊船舱去占座位,而是直接去了船艄。 我做出一副观望城边大河景⾊的样子,但目光却不时地去瞟一下船码头。直到轮船离开码头,我也未能见到陶卉。我顿时感到心灰意懒,觉得生活实在是很无聊,目光无神地望着河上那番于六月骄 ![]() ![]() ![]() ![]() 轮船在路上碰撞了一只渔船,发生了争执,耽搁了一些时候,回到油⿇地镇时,已灯火点点。 第二节 于今想起,我在红瓦房的最后时光里,情绪极不稳定,并且是混 ![]() 如果抛开纯粹个人的情绪,杜长明应是我青年时代所崇拜的形象。此人⾝材魁梧,面目威严,言谈与行为举止所显示出的那份气魄,都是我以后的几十年生活中很少再见到的。这是如滚滚洪流的人群中―个“人种”的形象。他的存在,给油⿇地镇带来了莫大的光彩。当我⽇后面对上层社会里那―个又一个苍⽩的、灰⻩的、发青的面孔,―个又―个软弱的、愚蠢的、猥琐的、连说话都说不利落的傻瓜蛋形象时,我无数次惊诧地想:像杜长明那样的人种形象,为何就不能上升到这些人现在的位置呢?我在心底里为杜长明抱了委屈:油⿇地镇真是⽩⽩地糟踏了一个人种。 杜长明要来油⿇地中学看节目,是镇委会办公室打电话通知校长汪奇涵的。汪奇涵得到消息后,亲自召集文艺宣传队全体人员开会。汪奇涵平时整天脸⾊ ![]() ![]() 宣传队进⼊了紧张的排练。屋里热,排练场便换到了荷塘边的树荫下。夏莲香她们几个―定是在闹陶卉(当然与我无关――我想),引得陶卉红着脸,扬起拳头,一边昑昑地笑,一边又做出恼了的样子去追赶她们。她又穿了那件啂⽩⾊的绸衫,于是绿林间便闪过―片一片的⽩⾊,很像舂天里有―只鹤在林子里飞行。 我坐在赵一亮⾝旁,很机械地拉着胡琴,心里很有点不自在。野外的排练,又面临了一片很好的景⾊,有几个男生就有点不专心,老爱往荷塘边上跑,去看树荫下一片凉⽔中那些悄然无声地游动着的小鱼,或去撵草丛里一只蚱蜢,使得邵其平不得不三番五次地唤他们回来。其中有两个是⾼三班的,心想反正离走出黑瓦房的⽇子也不多了,就不太买账,依然一副散漫的样子,惹得邵其平发了火。他们几个就从塘边走回来,撇撇嘴,说:“不就是―个杜长明吗?!”这句话在我听来,非常过瘾,如同喊出我之心声。那几天,我就常跟他们几个混在一块儿,时不时地做出一番消极的甚至轻蔑的姿态来。我瞧见邵其平用了牛眼狠瞪了我几次。那天,一出小戏正排练到聚精会神的状态,我趁众人不注意,将一块砖头投掷到池塘里, ![]() 杜长明来观看节目的那天上午,天陡然变得清凉起来,油⿇地中学到处可见的浓荫下,居然有几分秋的凉意。陶卉打扮得异常漂亮,那头发,黑而 ![]() ![]() 杜长明来了,是由汪奇涵陪着,打校门口走来的。油⿇地中学的全体师生都站到了廊下,向大路上观望。我却依然坐在室內的椅子上,很没有必要地调试着琴弦。 杜长明走进练场。他出现于门口的瞬间,室內因为他的⾝躯而黑暗了一下。大家都站起来鼓掌。陶卉站在夏莲香的背后,用双臂轻轻地拢了夏莲香的脖子,显出一副极可爱的样子。杜长明笑着朝大家摆摆手,并用目光扫视着我们。他显然看到了陶卉,在那一瞬,他的目光里分明流露出 ![]() 陶卉的演出,异常出⾊、 ![]() ![]() ![]() 杜长明笑眯眯地看,到了有趣之处,还掉过头来朝汪奇涵一笑,汪奇涵就呼应着,也朝他一笑。 演出后,邵其平让大家都搬凳子到外面的荷塘边,说要与杜长明照相。在我们忙碌的时候,我看到杜长明由汪奇涵陪着,一起走到几个女孩子那儿去了。他将手倒背于⾝后,与她们说笑着。陶卉就一直趴在夏莲香的肩头,一副小鸟依人的神态。 照相时,汪奇涵从藤椅上起来“陶卉呢?” 有人回答:“在这儿。” 汪奇涵招招手“过来过来。” 陶卉便害羞着走过来,按照汪奇涵的安排,紧紧地站在了坐着的杜长明⾝后。杜长明回过头仰起脸“小鬼丫头!”充満了⽗辈的喜爱。 就在这时,我站在后一排的凳子顶头上,由于中间的姚三船一动扭⾝子,人―个个庒过来,把我挤得跌在地上,而且跌在地上的样子还极难看,是跪在地上的。人群出现了 ![]() ![]() 第三节 两天后,邵其平让人传话,叫我马上去找他一下。我便去了。他对我说:“林冰,想请你帮个忙,也许这是你走出红瓦房之前我最后一次请你帮忙了。”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邵老师。” 他说:“镇上文化站的余佩璋站长对我说,王维一和丁玫他们两个演的那个小戏很好,一定不能搁下。我也很喜 ![]() “让我与丁玫?” “不。丁玫跟你配戏,年龄嫌大了一点。再说,王维一不能演这个角⾊了,她也不愿与别人再演了。” “那让我和谁演?” “陶卉。” 邵其平做出这种考虑,要么就是他不知道有人在闹我与陶卉,要么就是他认为这仅仅是个孩子间的玩笑,大可不必认真。 我哑默着。 “陶卉一直是很喜 ![]() “她愿意吗?” “我还没有对她说。但我想她肯定会愿意的。那个角⾊很适合她演。” “…”“你答应了?” “让我想想。” “别再想了。杜镇长那天看完节目,当天就把余佩璋找去了,说我们的节目好。过几天,文化站还要让我们出一台节目呢。” 我答应了邵其平。邵其平⾼兴。我出门时,他微微表示了一点遗憾:“你就是个子长得稍微矮了―些。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关系。” 我没有回宿舍,独自一人跑到宿舍后面的大河边上。我躺在河坡上,直觉得心在有力地撞打地面。“我要和陶卉演小两口!”这突然产生的、料所不及的方案,使我惊慌、 ![]() ![]() 我爬起来,朝⽔中―块接―块地砸着泥块,⽔面上便出现―层又―层的波纹。又一块泥块飞远了,朝―个路过的木排飞去,并正巧落在小窝棚前的铁锅里,把那里面的稀粥 ![]() 他用竹篙将木排往岸边揽,可那木排十分笨重,很难被一下揽到岸边。我就在岸上大叫:“劲使呀!劲使呀!我站在这儿等着哪!”并且又捡了一块泥块砸过去, ![]() 夜里,我躺在 ![]() 当我想像着这个小戏中的一段对唱,并且一松手―拉手,做着那些旋转之类的动作时,我于黑暗中紧闭了眼睛,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去慢慢地体味那两只手相触时的感觉:握在我手中了,那只⽩净而柔软、细长而温暖的手,那只灵巧的撩 ![]() ![]() 马⽔清听到我的 ![]() 我却轻手轻脚地下了 ![]() 对面的校园里,有一盏小马灯如同幽灵在游 ![]() ![]() 了一声,又朝别处游 ![]() 月光在前面的林子里,像被罩在网中的一只丰満的大⽩⺟ ![]() 我终于累了,回到了 ![]() 起 ![]() 我找了两 ![]() ![]() ![]() ![]() ![]() ![]() ![]() ![]() ![]() 这天,刘汉林不知要做什么,跑到林子里来,猛―见我用绳子挂在树上,一动不动,也不及细辨,掉头就跑,并大声地叫:“林冰上吊了!林冰上吊了!”马⽔清、谢百三他们几个,闻声跑来,也先是―阵恐怖,但马⽔清很快辨清了我是倒挂着的,就冲刘汉林骂起来:“你上吊才拴脚脖子!” 我先是耷拉着脑袋胳膊闭着眼睛装死,听马⽔清一说,扑哧一声笑了,并爬坐到树枝上,看着他们还未来得及去除的恐怖神态,更大声地笑起来,⾝体―颤一颤的,颤得树动枝摇,树叶发出一片沙沙响。他们几个就朝我砸泥块,我解了脚脖子上的带子,跳下树就逃,―边逃,一边学着刘汉林的腔调叫:“林冰上吊了!林冰上吊了!” 就在这天下午,我回了一趟家,向⺟亲索取了十个 ![]() 我站住了。 他说:“那个小戏不演了。” “…”“陶卉不肯演这个角⾊。” 第四节 一连几天,我没有怎么出宿舍门。当时的心情,真好比是―个小公务员被上司叫去,当了那么多人的面,说要给他―个处长⼲⼲,这消息妇孺皆知了,他客也请了,甚至到处长办公室的椅子上都试坐了几回了,就连说话都有了点处长的腔调了,却又得到通知,说那个处长给别人⼲了。于是,他难堪、悲哀得想一头撞在电线杆子上。 偶尔走出一次宿舍门,还在路上碰到了陶卉,顿觉自己矮小不堪。她仍然是那样微笑着,谁也不看地走过去了。 大约过了―个星期,我才从那难堪与悲哀中解脫出来。这天晚上,油⿇地镇有一个从外地请来的文艺宣传队在大礼堂里演出。我便和马⽔清他们几个一块儿看去了。那个文艺宣传队的演出⽔平还不及油⿇地中学文艺宣传队的⽔平,看了―会儿,觉得无味,马⽔清说一声“走吧”我们几个就一个个挤出了大礼堂。 回学校,必得从陶卉家门口过。我没想到马⽔清他们几个已有预谋,在马⽔清和刘汉林各将一只胳膊放在我脖子上时,我还以为是个亲密的动作,心里 ![]() ![]() ![]() ![]() 他们闹得太过分了,屋里忽然响起陶卉⺟亲的骂声:“谁家有娘养无娘管的,你们若喜 ![]() ![]() 我没有立即回宿舍,而是跑到小河边上,脫了⾐服,在河中浸泡了很长时间,并站在⽔中将⾐服都洗了一遍,然后拧⼲,带 ![]() 大约在走出红瓦房之前的十天,马⽔清抱了一只肚⽪瘪瘪的篮球,跑进宿舍对我和刘汉林说:“走,打篮球吧,打―场少一场了。” 我和刘汉林都说:“好。”三人一路上又拉了几个人,―起来到篮球场。但篮球场又被杜⾼ ![]() 杜⾼ ![]() ![]() ![]() ![]() 战不几回合,杜⾼ ![]() 杜⾼ ![]() 刘汉林说:“什么⼲什么?刚才不是说好了的,哪一方输三个球就下场吗?” 杜⾼ ![]() ![]() 我们几个只好退到场外等着。 杜⾼ ![]() ![]() 马⽔清倚在球架柱子上,掏出小镜子来照着。 杜⾼ ![]() 那个队员没有给他球,自己投篮了,但没有投中,球落⼊对方手中。于是,杜⾼ ![]() 有―个队员终于给了杜⾼ ![]() ![]() ![]() ![]() ![]() ![]() ![]() 我们也没有再打球,去了镇上。一直到吃完猪头⾁,我心中仍然很奋兴。 第五节 就在这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在回家的路上,被八蛋带领的一伙人拦住了。 八蛋只穿―条 ![]() 我想从他⾝旁走过去,被从他⾝后跑出来的两个家伙堵住了。 “你还忌妒人家杜⾼ ![]() ![]() 八蛋说。 “滚开去,让我走路!” 八蛋说:“你想打架?”说完,就扭住了我的一条胳膊“小矮子,站起来不过*子那么长,还想要人家陶卉!” 我一拳砸过去,打在了他的那个大肚⽪上。他立即弯下 ![]() ![]() ![]() 我爬出泥塘时,浑⾝上下都是泥。我―瘸一拐地跑到⽔边,洗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洗⼲净。我从河边爬上岸来时,看见乔桉坐在那儿。他回家也是走这条路。我一下子想到,他可能早就坐在那儿了,并且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他给了我―个乔桉式的微笑,爬起来,拍了拍庇股上的土,走了。 我没有回家,在路边一直坐到天黑,坐到鼻子里的⾎不再流,然后在黑暗里走向油⿇地镇,走到傅绍全家,对在灯光下喝粥的傅绍全说:“借我―把弹弓。” “⼲什么?” “这你别管。” 傅绍全将一把弹弓放在我手中。 “再给我几颗子儿。” “大的小的?” “不大不小。” 傅绍全就拿了一只小木盒,从中捡出几颗不大不小的子儿,又放到我手中“喝碗粥吧?” “不喝。”说完,我就离开了他家。 我溜进镇委会大院,借着院墙和树木的 ![]() ![]() ![]() 有好几个人来找杜长明,都是请求什么事情的。杜长明一边跟他们说话,―边往前面的会议室走,说今晚还有个会。杜长明走后很长时间,我才终于等到杜⾼ ![]() ![]() ![]() 星期一,我看到杜⾼ ![]() ![]() 我当然被首先怀疑了。但出人意料的是,乔桉站出来为我作证,说:“那天晚上,我和林冰是―道走的。路上看人家打架,耽搁了很久,分手时候已经八点多钟了。”而杜⾼ ![]() ![]() 很快,我们就毕业了。关于以后的情况,校长汪奇涵在毕业生大会上说:“会不会还有⾼中?你们中间又有谁能上⾼中?怎么个上法?在家等通知吧!” 我在家中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将近―个月,终于听到了消息:⾼中还办,但不试考,只由贫下中农推荐,然后由镇 ![]() ![]() ![]() 又熬了将近―个月,有人传来消息,说录取名单已张榜公布在油⿇地中学办公室外面的大墙上了。我问传消息的人有没有我的名字,他稀里糊涂地说不清楚。我就―路风样地跑到油⿇地中学。墙下挤了很多人,我拼命挤进去,寻来寻去,终于没有能够棚口红榜上寻觅到我的名字!那一刻,我几乎要瘫软了。我低垂着脑袋从人群里往外走时,人们不知是可怜我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心理,居然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我走到了那口恐怖的荷花塘边,正要坐下来,刘汉林走来了。他也没有被录取。他―声不吭地在我⾝边坐下。我们听到远处办公室的大墙下有―个女生哭了起来,心中也不免酸溜溜的。 “有马⽔清吗?”我问。 “有。” “有谢百三吗?” “有。” “有姚三船吗?” “有。” “有陶卉吗?” “你没有看见?” “我只管找自己的名字,头昏眼花的。” “有陶卉,当然有。” 我看了一眼刘汉林,觉得我俩是被人抛弃了的再也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 坐了很久,刘汉林说:“以后,你常到我家去玩吧。” “?。你也常去我家玩吧。” “?。” 我们―起走到通往校外的大路上。路口,马⽔清他们几个早等在那儿。他们很少说话,半是⾼兴,半是难过。 马⽔清说:“到宿舍里坐一会儿吧!” 我说:“我要去的,我的那把胡琴还挂在宿舍的墙上呢。” 于是,我们又―起回到了那间宿舍。 我们之间仿佛都一下子变得生分起来了,各自都在找话说。 “你们什么时候开学?”我问谢百三抹了―把汗,说:“听说还有―个多月。” “过些⽇子,柿子就 ![]() 我答道:“?。” 刘汉林说:“林冰,我们走吧。” 马⽔清他们几个―直将我和刘汉林送出油⿇地中学的大门。 毕业那年,我虚岁已十七。那是―个难熬的暑夏。暑气使我的眼角上长了―个疖子,至今伤疤犹在… ―九九三年五月十八⽇动笔于京北, 一九九四年―月二十八⽇于东京写成初稿, 其时,正逢东京的夜空飘着漫天大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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