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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陀思妥耶夫斯基短篇小说选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 书号:40601 时间:2017/9/16 字数:441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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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它(花)的产生是为了贴近你的心那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①伊凡·屠格涅夫第夜一那是美妙的夜一。那样的夜晚,亲爱的读者,大概只有在我们年轻幼稚的时候,才会出现。那时天空繁星闪耀,清新透明。举目一望,你会情不自噤地反问自己:在这样的天空底下,难道还会有人怒气冲冲、喜怒无常吗?这也是一个幼稚的问题,亲爱的读者,非常幼稚,但愿上帝经常用它去触动您的灵魂!… 既然上面提到怒气冲冲、喜怒无常的先生们,那么,我①这三行诗引自屠格涅夫的《小花》,但引文与原作略有出⼊。原诗是:“须知小花的产生,是为了在你的心旁逗留一瞬!” 就不能不回想起我在这一整天里的⾼尚行为。 打从大清早起,我就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苦恼的磨折。我忽然觉得:我孤零零的,正在受到所有的人的抛弃,所有的人都在离开我。当然,任何人都有权发问:这所有的人究竟是些什么人呢?因为我住在彼得堡已经八年,并没有结识过任何人。不过,话得说回来,我要结识人⼲什么呢?不结识我也 ![]() 我觉得一个人孤单单地留下来,是很可怕的。我怀着深深的忧伤,在城里整整徘徊了三天, ![]() ![]() 对一栋栋的房屋,我也很 ![]() 但是一幢淡红⾊的漂亮房子的经历,我却永远也忘不了。 那是一座非常令人喜爱的石头房屋,它是那么彬彬有礼地望着我,那么骄傲地望着笨拙的左邻右舍。每当我从它的⾝旁走过时,总是抑制不住內心的 ![]() 这么一来,读者先生,您应该明⽩我是多么 ![]() 我在前面已经说了,在我找出烦躁不安的原因之前,我①此处指我国清朝⻩龙旗的颜⾊。 整整痛苦了三天。到了大街上,我感到很不痛快,这个人没有出来,那个人也没见到,某某人又不知道蔵到什么地方去了。回到家里也感到很别扭。我苦苦地思考了两个晚上,我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到底缺少什么呢?为什么呆在这里叫人这么不舒服呢?我疑惑不解地仔细察看那几面被油烟薰得黝黑的绿⾊墙壁和挂満蜘蛛网的天花板(那蜘蛛网的存在完全是玛特莲娜“非常成功地”精心培育的结果),我反复检查我的全部家具,仔细检查每一把椅子,心想:莫非问题就出在这里?因为只要一把椅子放的地方与昨天放的不同,我就心神不定,不能自已。我老向窗外张望,也是⽩搭,全然⽩费功夫…我的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我甚至把玛特莲娜叫到跟前,像严⽗一样,对她训斥一番,责备她不该把屋子里搞得満是蜘蛛网,杂 ![]() 直到今天早晨,我才终于猜到问题出在哪里。唉,原来是人们在离开我,逃到别墅里去!请原谅我言语耝俗,我实在顾不上挑选⾼雅的言辞了…因为彼得堡所有的人或者已经乘车去了别墅,或者已经收拾行装,打算起程;因为每一位仪表堂堂、雇有车夫的尊敬的先生,在我的眼里,马上都变成了可尊可敬的一家之长,他现在已经摆脫了⽇常的事务,正坐着轻便马车,到他家人聚集的别墅里去;因为每一个过路的行人,现在都有一种非常特别的神情,几乎逢人就说:“诸位,我在这里只是路过而已,再过一两小时,我们就要乘车到别墅里去了。” 一扇窗户打开了,先是一双纤细的,⽩得像砂糖一样的小手,像击鼓似的在敲打窗扉,随后就是一位漂亮的姑娘从里面探出头来,把卖盆花的小贩叫到跟前,我当时就觉得人们把这些花买来并不是把它放在窒息人的城市居室里供人欣赏舂光的,而是很快就会被人带着运到人们消夏的别墅里去。 再说我已经在一项特殊的发现方面,取得了大巨的进展,已经能够仅凭外表就能判断出什么人住在哪一栋别墅里。石头岛和药剂师岛的,或者是彼得戈夫大街上的住户与众不同,他们风度潇洒,夏季的服装十分考究,进城乘坐的马车豪华。巴尔戈洛夫或者更远一点的居民,一眼就显示出他们的理智和派头。克列斯托弗岛上的旅客最突出的特点是他们悠然自得的 ![]() ![]() 我走了很久很久的时间,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程,像往常一样,完全忘记了我到底走在什么地方,忽然发现我来到了城门口的哨卡旁。这时候,我⾼兴得不得了,于是我跨过拦路的横木杆,朝下过种的田野和草地中间走去,忘记了疲劳,只是全⾝感觉到,一个沉重的包袱从我的心头消失了。所有过往的乘客都很有礼貌地望着我,差点向我点头致意。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很⾼兴,无一例外地都在昅烟。所以我也⾼兴起来,这在以前,是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我好像突然来到了意大利,大自然的美景,使我这个似病非病、闷在城里差点 ![]() 我们彼得堡的自然景⾊,也有它的无比动人之处,一旦舂天降临,它就焕发出它的 ![]() ![]() ![]() ![]() ![]()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可怜的少女面庞上唤起了力量、生命和美丽,使她露出笑容,发出清脆悦耳、热情奔放的笑声?于是您环顾左右,想要寻找什么人,最后你终于找到了原因… 然而,这短暂的瞬间很快就过去了,也许明天您遇到的又是那个若有所思、却又漫不经心的目光,还是以前那样的苍⽩面孔,还是往常那样的举止恭顺和羞怯,甚至还有懊悔,甚至是对过去短暂 ![]() ![]() 不过,我度过的夜晚还是胜过⽩天!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我很晚才回到城里,走近住所时,时间已是十点过了。我是沿着运河的堤岸走去的,这时连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了。是的,我住的地方离市中心很远。我边走边唱,在我感到很幸福的时候,总要低声哼上几句,任何一个既无亲朋,又无故旧,在⾼兴的时刻,无人与之分享快乐的幸福人,都是如此。 突然,我遇上了一个最最出人意外的惊险事件。 道路的一边,站着一位女子,她侧⾝倚着运河的栏杆,手臂靠在栅栏上,显然是在聚精会神地望着混浊的河⽔。她头戴一顶十分可爱的⻩⾊小帽,⾝披一件精美的黑⾊大披肩。 “这是一位姑娘,而且肯定是一位黑发女郞。”我心里这么想着。 她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在我屏声静息、怀着怦怦地 ![]() “真奇怪!”我想道“她一定是在想什么事想得出神了!” 突然,我停下脚步,呆若木 ![]() … 我返⾝朝她走去,假如“姐小”这个称呼不是在描写上流社会的小说中,出现过千万次的话,我一定也会脫口而出,说上一声的。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才強忍着,没有叫出声来。正在我搜索枯肠,寻找合适的字眼时,姑娘清醒过来了。她回头一望,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垂下脑袋,从我⾝旁匆匆地走了过去,走上沿河大道。我马上跟着她走去,但她察觉出来了,于是离开沿河大道,穿过街心,沿着人行道走去。我不敢下决心穿过街心,我的心在怦怦地跳,活像一只被捉住的小鸟。但是,突如其来的一件事,却帮了我的大忙。 在人行道的那一边,离我素昧平生的姑娘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位⾝着燕尾服的先生。此人上了一把年纪,但步伐却不能说很稳健。他一摇一晃地走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姑娘却像离弦的箭,走得匆匆忙忙,非常胆怯,就像所有不愿别人夜间送她回家的姑娘一样。如果我的命运之神不启示他寻开心的话,那位摇摇晃晃的先生当然赶她不上的。突然间,我的那位先生没对任何人说一声,拔腿就跑,脚不点地地向前飞奔,去追赶我的那位陌生的姑娘。眼看就要追上了,姑娘大叫一声…感谢上帝,幸好命运之神给予我的那 ![]() “快把您的手伸给我,”我对陌生的姑娘说道“这样他就不敢再来纠 ![]() 她默默地把手伸给了我,但那只小手却由于 ![]() ![]() ![]() ![]() “您看,您当时为什么要把我赶开呢?要是我在那里,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 “但是,我并不了解您呀,我还以为,您也是…” “难道现在您就了解我了吗?” “有了一点点了解了,比方说,您为什么要瑟瑟抖动呢?” “噢,您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我 ![]() 我确实对女人很羞怯,我不否认我很 ![]() ![]() ![]() “怎么?真是这样吗?” “对,如果我的手在抖动,那是因为它从来没有握过像您这样漂亮的小手。我对女人非常生疏,也就是说,我从来没有贴近过女人。您知道,我还是孤伶伶的单⾝…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同女人说话。比如此刻我就不知道是否对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蠢话?请您坦率地告诉我,您提醒我,我是决不会见怪的…” “不,一点也没有,恰恰相反,您说得很得体。既然您要求我坦率,那我就坦率地告诉您,女人喜 ![]() ![]() “您这样对待我,我就立刻不再感到羞怯了,而且我准备好的一套手段也就用不着了!…” “手段?什么手段?⼲吗要用手段?这倒确实不好!”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是说走了嘴,脫口而出的。 不过,您怎么能够设想,我此时此刻脑子里完全不生想法呢!” “您是想让人喜 ![]() “是的!看在上帝的面上,⿇烦您判断一下,我到底是一个什么人?您知道吗,我已年过二十六岁,但是还没有见过任何人。唉,我怎么能够说得恰当、机灵和得体呢?不过,把一切的一切都直率地说出来,也许对您更为合适…我心里有话要说的时候,我是不会沉默的。唉!反正都一样,… 信不信由您,我可从来没有结 ![]() “什么方式?爱上了谁呢?” “什么人也没爱上,我爱上的只是一位理想的女 ![]() ![]() “您别见怪,我是在笑您自己给自己过不去。只要您试着去做,您肯定会获得成功,即便您到大街上去试也行,越简单越好…任何一个善良的女子,除非她是傻瓜或者她此刻正在为什么事大发脾气,否则她是不会不说一两句您那么羞答答地要求的话,就断然将您赶走的…您看,我怎么啦?当然,她可能把您当成疯子。我这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关于世人怎么生活,我知道的可不少啊!” “啊,太感谢您了!”我叫了起来“您不知道,您现在为我做了一件多大的好事!” “好,好!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您认为我就是那样的女人,可以和她…嗯,就是您认为值得关心并与之建立友谊… 总之,不是您称之为女房东那样的女人。您为什么要走到我的⾝边来?”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您是孤⾝一人,而那位先生又是那么放肆,加上现在又是夜间。我觉得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一点,您大概也会同意吧!” “不,不,我不是指刚才,而是更早一点,在道路那边的时候。您当时不是想走到我⾝边吗?” “在道路的那一边吗?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我是害怕…您知道吗?我今天非常非常幸福,我边走边唱,我甚至走到了城郊,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幸福的时刻。也许,我觉得…您…,请您原谅,如果我说,我当时觉得您在哭…而我是听不得哭声的…我的心紧缩起来了…我的天哪!难道我不能为您伤心、难过吗?难道对您表示由衷的同情就是罪过吗?…请原谅,我说的是同情…总而言之,难道我⾝不由己地走到您的⾝旁,就是对您的冒犯吗?” “算了,够啦,您别再说下去啦!…”姑娘低下头来,握着我的手说“是我不对,我不该提起这事。不过,我感到⾼兴的是我没有把您看错…您看,我就到家了,只要由这里往胡同里一拐。再走两步就行了…再见吧,我非常感谢您…” “莫非,莫非我们从此就永远不再见面吗?…难道就这么分手永别?” “看您说到哪里去了?!”姑娘笑着说道“您起初只想讲两三句话,可现在…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并没有说您什么呀…或许,我们还会见面的…” “我明天一定到这里来,”我说道“哦,对不起,我已经是在提要求了…” “对,您是 ![]() “等等,您听我说吧!”我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我以后对您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一定请您原谅…不过,事情是这样的:明天我不能不到这里来。我是一个靠梦想过⽇子的幻想家。我的实际生活很少很少,像现在这样的时刻,我认为是罕见的,因此我不能不让这些时刻在我的幻梦中重现。我会整夜、整个星期都想您,成年成月地想您。明天我一定到这里来,就是这个地方,这个时刻来到,而且一想起今天的情景,我会感到无比的幸福。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实在太可爱了。在彼得堡,我有两三个这样可爱的地方。有一次我甚至因为回忆而流出过眼泪,像您一样。也许我就是据此而判定您在十分钟以前,也是因为回忆往事而哭泣的…对不起,我又忘乎所以了。也许,您过去在这里曾经感到过特别幸福? …” “好,”姑娘说道“我明天一定到这里来,也是十点钟的时候。我发现,我已无法噤止您…这也是我需要来这里的原因。您别以为我是在与您订约会。我预先告诉您,我之所以需要来这里,完全是为了我自己,不过,唉…我还是对您直说了吧!如果您来,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第一,可能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烦事,不过,这且不管,暂时置之一旁…总而言之,我只是很想见到您…和您说上一两句话。您看,您现在不再怪我了吧?您别以为我会那么轻率地与人约会…我是从不与人约会的,除非…不说了,就算这是我的一个秘密吧。硬要我说,我得先讲讲条件。…” “条件?您说吧,说吧,把它通通都说出来。我会全盘接受,完全同意的。”我 ![]() “正是因为我了解您,所以我才邀您明天到这里来,”姑娘笑着说道“我非常了解您,不过,您来这里得答应两个条件:第一,(您一定要执行我提出的条件,満⾜我的要求,您看,我说得多坦率)您不能爱上我…这是万万不行的,这一点我得提醒您注意。我只准备和您建立友谊,您看,这是我给您伸出的手…但恋爱不行,我求求您啦!” “我向您发誓,”我赶紧抓住她的小手,叫了起来。 “算了吧,您别发誓!我不是知道您的脾气火爆,像炮竹一样,一点就着吗?我这么说,您可别怪我。要是您知道就好了…我也没有任何一个可以 ![]() “这您会看得见的…不过,我不知道怎样打发时间,虽然只有一个昼夜。” “好好地睡上一觉就行了,祝您晚安!同时请您记住:我已经完全相信您了。您刚才大声说出的话真好!难道一种感情,就算是兄弟之间的同情吧,能够说得清楚、体会明⽩吗? 您知道吗,这话说得实在好,我脑子里马上就出现了信赖您的念头,决定把心事统统告诉给您…” “看在上帝的面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到底是什么心事呢?” “明天再说吧,暂时让它保密。这对您也许更好,因为这样看起来多少有点罗曼蒂克的味道。明天我也许会告诉您,也许不说…不过我以后还是会同您说的,我们彼此会更加了解…” “噢,明天我就把我的一切都讲给您听!不过,那是怎么回事呢?好像我⾝上出现了奇迹…我的天哪,我这是在哪里呀?唔,您说说看。您一开始就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对我大发雷霆,赶我走开。难道您对这种作法不満吗?两分钟!仅仅两分钟您就使我永远感到幸福!对,永远幸福!也许据此可以知道,您使我和自己和解了,您化解了我的內心矛盾,打消了我的疑虑…也许我也会遇到这样的时刻…好啦,就在明天,我会和盘托出,把我的一切都告诉您,一切的一切,您都会了解的!…” “好的,我一定好好地倾听,到时候您就开始讲吧…” “我同意。” “再见!” “再见!” 于是我们便分了手。我整夜走来走去,怎么也下不了回家去的决心。我是那么幸福…明天见吧! 第二夜“嗯,您到底还是熬过来了!”她笑着对我说道,同时握住我的两手。 “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钟头,您不知道我这一整天是怎么过的!” “知道,我知道,现在言归正传谈正经事吧!您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吗?并不是像昨天那样闲扯谈的。我觉得我往后的行为举止要更加理智一些才行。这就是我所要说的。对于这个问题,我昨天想过很久。” “到底在哪一方面,在哪一点上我们要更理智一些呢?从我这一方面来说,我已做好充分准备。不过说实在的,在我的一生中,没有什么比昨天的所作所为更理智了。” “真的吗?第一,我请求您别把我的手握得这么紧。其次,我要告诉您,对于您这个人,我今天翻来复去想过很久。” “好,想的结果呢?” “结果是:一切需要重头开始。因为我已作出结论:我对您还很不了解,我昨天的行为,很像一个小孩子,一个小姑娘。当然,这一切追究起来,还是怪我的心肠太好,也就是说我自己夸赞自己。往常也是如此,一当我们剖析自己的言行时,结果总是自我陶醉。为了改正这一错误,我决定对您进行最详细的了解。由于无人向我提供您的情况,您自己得向我把一切的一切,从头到尾,都讲清楚,比方说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您快点开始讲吧,讲您自己的经历!” “经历?”我吓得叫了起来!“经历?谁告诉您说我有经历? 我没有经历…” “要是没有经历,您又是怎么生活过来的呢?”她笑着打断我的话。 “ ![]() “什么是孤伶伶?那就是您从没见过任何人。” “哦,不,人倒是见过的,不过我还是孤⾝一人。” “怎么?难道您没跟任何人说过话吗?” “从严格的意义上讲,是没跟任何人说过话。” “那么,请您解释一下,您到底是个什么人?您等一等,让我猜一猜:您大概同我一样也有一个老 ![]() ![]() ![]() ![]() “哎呀,我的天哪!多大的不幸啊!不,不,我没有这样的 ![]() ![]() “既然没有,您又为什么老是呆在家里呢?…” “您听我说,您不是想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唔,对呀,对呀!” “是按这个词的严格意义说吗?” “是按它最严格的意义来说!” “那就请您记住,我是一个典型!” “典型,典型!什么典型?”姑娘哈哈大笑,那样子好像她整整一年没有这么笑过似的,然后就大叫起来。“同您在一起真开心!您看,这里有条板凳,我们坐下来谈吧。这儿没有人走动,说话也没人听见,您就开始讲您的经历吧!因为不论您怎么说也无法使我相信您没有经历。我有经历,不过把它隐瞒起来了。首先请您说说典型是什么?” “典型?典型就是一个有特⾊的人,一个荒唐可笑的人!” 她孩子般的笑声感染了我,我也跟着哈哈大笑。“典型是一种 ![]() “幻想家!对不起,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本人就是幻想家!有时候我坐在 ![]() ![]() “妙极了!既然您幻想过嫁给国中的皇太子,那您就一定会理解我的意思。嗯,您听我说…对不起,我还没有问您尊姓大名呢?” “您到底还是想起来了!您早该想到呀!” “哎呀,我的天啦!我太⾼兴了,所以没有想到这上面来…” “我叫纳斯金卡!” “纳斯金卡!仅仅是这个小名吗? “仅仅是这个名字,怎么,您还觉①得不够吗?真是贪心①俄罗斯人的姓名包括名、⽗称和姓氏三部分,初次见面作自我介绍时通常是说出自己的名字和⽗称,只说自己的小名,是对对方表示亲切。女主人公在这里的自我介绍出乎对方的意料,因而引起后面的对话。 十⾜!” “不够吗?不,恰恰相反,已经⾜够了,非常非常够了! 纳斯金卡,您是一位心地非常善良的姑娘,要是您一开始就成为我的纳斯金卡有多好啊!” “这就对啦!唔!” “好吧,纳斯金卡,请您听听下面是我多么可笑的经历。” 我在她⾝旁坐了下来,装出一副近乎迂腐的庄严神态,好像念稿子似的说了起来:“纳斯金卡,可能您不知道,彼得堡有一些相当奇怪的角落。普照彼得堡所有的人的那个太 ![]() ![]() ![]() ![]() ![]() ![]() “啊,我的上帝呀!这是一个多好的开场⽩呀!我这是听到了什么呢?” “纳斯金卡(我叫您纳斯金卡,总是觉得不够),您会听到,在这些地方生活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幻想家!如果要给它下一个详细的定义,那就应该说,幻想家不是人,而是某种中 ![]() ![]() ![]() ![]() ![]() ![]() ![]() ![]() ![]() ![]() ![]() ![]() “您听我说,”纳斯金卡打断了我的话,她一直睁着两眼,张着小口満脸惊讶地听我说话。“您听着,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为什么正是由您向我提这样可笑的问题? 不过我知道,这些奇闻异事肯定是发生在您的⾝上,而且一点不假。” “那是没有疑问的,”我以非常严肃的神情,对她作了回答。 “好!既然没有疑问,那您就继续说下去吧,”纳斯金卡回答说“因为我很想知道结局如何。” “您想知道,纳斯金卡,我们的主人公到底在自己的角落里⼲了些什么?其实,与其说是我们的主人公,不如说是我,因为整个事情的主人公就是我,就是这卑 ![]() ![]() ![]() “嗯,对,对!”纳斯金卡作了回答。“问题的实质正在这里。您听我说,您讲得很动听,不过,难道您不可以讲得这么动听吗?您好像不是在讲故事,倒是很像照着稿子念什么似的。” “纳斯金卡,”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笑,装出一副庄重、严肃的样子回答“亲爱的纳斯金卡,我知道我讲得很动听,对不起,换个方式,我却做不到。现在,亲爱的纳斯金卡,我就像是所罗门国王的灵魂,它在用七重封条贴住的罐子里,关了一千多年,最后那七重封条终于揭开了。现在,亲爱的纳斯金卡,经过这么长久的分离,我们又团聚了——因为我早就已经认识您,纳斯金卡,因为我早就在寻找一个人,这就是一个信号,表示我要找的就是您,我们现在是命中注定要见面了。——现在我脑海里的几千座闸门都已打开,我必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否则,我就会憋死!所以我请求您千万别打断我的话,纳斯金卡,而要乖乖地听我讲下去,否则,我就不讲了。” “别,别,别!千万别这样!您说下去吧,现在我一句话也不揷了。” “好,现在我继续往下说。我的朋友纳斯金卡,我的一天之中,有一个小时是我极其喜爱的。这时候,所有的工作包括公务和家务,都已⼲完,大家急急忙忙赶回家去吃饭,然后躺下来休息休息。在回家的路上,大家也在思考一些 ![]() 就在这个时刻,我们的主人公(纳斯金卡,请允许我还是用第三人称来讲好,用第一人称谈起来,实在叫人感到怪难为情),就在这个时刻,我们的主人公也没有闲着,他跟着走在别人的庇股后面。他那苍⽩而多少有点绉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満⾜感。他望着彼得堡寒冷的天空中渐渐消退的晚霞,心中很是平静。我说他‘望着’,其实是不确切的。他不是望,而是视而不见,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似乎他已疲惫不堪,或者此时此刻正在思考什么别的更为重要的事情,因此对周围的一切,只能匆匆一瞥,几乎是极不情愿地一扫而过。他感到心満意⾜的是:在明天到来之前,使他感到恼火的‘事务’都已做完。他像放学归来,离开教室去玩自己喜爱的游戏、尽情玩耍、淘气的小生学一样,內心里感到无比的⾼兴!纳斯金卡,您从旁看看他吧,您马上就会发现, ![]() ![]() ![]() ![]() ![]() 令人感到愉快的洞⽳里,然后坐下来吃饭。吃了很久之后,他才清醒过来。这时候,服侍他的、总是心事重重、脸上从来没有开朗过的玛特莲娜,已经收拾好桌上的杯盘碗碟,给他递来了烟斗。他清醒过来以后,惊讶地发现他已经吃完了饭,至于这顿饭是怎么吃的,他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房间里已经黑了下来。他的心里,既感到空虚,又感到悲哀。整个幻想王国在他的周围坍塌了,坍塌得无声无息,毫无痕迹,没有发出一点破裂的劈啪声,像梦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己也记不起他梦中见到了什么。然而却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使他的心隐隐作痛,无法平静下来。有一个新的愿望在颇具 ![]() ![]() ![]() ![]() ![]() ![]() 一剂令人心 ![]() “啊,我们的现实生活在他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在他那带有偏见的眼里,纳斯金卡,你我都活得这么懒懒散散,慢慢呑呑,无精打采。在他看来,我们全都对自己的命运不満,我们简直是在受着生活的磨折!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您看吧,我们之间的一切,即使耝耝一看,的确都是冷冰冰的、 ![]() “可怜的人们!我的幻想家想道。他想的也并不奇怪。您看看那些仙魔一样的幻影吧:它们有多么 ![]() ![]() 《敏娜》是瓦·阿·茹科夫斯基(一七七三——一八五二) ![]() 《魔鬼罗伯特》是法国作曲家梅耶比尔(一七九一——一八五二)的一部歌剧。 扬·胡斯(一三六九——一四一五)——捷克伟大的爱国者,主张建立立独的家国教会,是为反对德国封建主而开展民族解放运动的鼓舞者。一四一五年康斯坦茨的教长会议因其拒绝放弃新教教义而判处胡斯死刑,放在篝火上烧死。 狄安娜·维尔隆、克拉拉·⽑ ![]() 巴托罗缪之夜——一五七二年八月二十四⽇圣·巴托罗缪节⽇之夜,在巴黎发生了天主教徒大规模杀屠新教徒的事件。这一事件反映在梅里美所著的历史小说《查里第九时代轶事》中。 霍夫曼·埃伦斯特·捷奥多尔·阿马杰(一七七六——一八二二)德国浪漫主义最著名的代表。他作品中描写的生活总是荒诞与现实的统一。 家里的诗歌朗诵会①,还有丹顿②,埃及女王克列奥帕特拉的情夫③,科洛姆纳的小屋④以及属于他自己的小窝,⾝旁还有可爱的女友相伴,在漫长的冬夜,张着一张小口,睁着一双眼睛,听他讲话,就像您现在听我讲话一样,我的小天使!… “不,纳斯金卡,您我那么望渴的生活,对他这个神不守舍的懒汉来说,简直不屑一顾,他认为这是贫乏的、可怜的生活,但他却没有料到,有朝一⽇也许使他烦心的⽇子就会到来,那时,他为了过上一天这样可怜的生活,就得付出他全部的荒诞、幻想的岁月,而且不是为了得到 ![]() ![]() ![]() 普希金的一首诗,见于《埃及之夜》。 丹顿(一七五九——一七九四)——十八世纪末法国⾰命的著名导领人。 沃—达指沃隆卓娃·达什科娃。 ⾼兴?为什么一个个不眠之夜在无穷的愉快和幸福之中就像短短的瞬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而在朝霞映在窗户上,闪烁出玫瑰⾊的光芒,梦幻似的游移不定的晨光,照亮我们彼得堡这里 ![]() ![]() ![]() ![]() ![]() ![]() ![]() ![]() 就是在这幢房子里,她孤寂而忧伤地住过很久,陪伴着她年老力衰、面⾊ ![]() ![]() ![]() ![]() ![]() “啊,纳斯金卡,您一定会同意:某一位个子⾼大、健壮的小伙子,一位好说笑话逗乐的小青年,您不请自来的朋友打开您的房门,像没事似的大叫:‘老兄,我是刚从巴甫洛夫斯克来的!’这时,您一定会一惊而起,脸红到脖子上,样子十分难堪,好像一个小生学刚刚从邻居果园里偷来一只苹果,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被人发现了似的。我的天哪!老伯爵已经死去,难以用笔墨加以形容的幸福就要到来,可这时人们却从巴甫洛夫斯克来了!” 我结束了我悲怆的叫喊,情绪 ![]() ![]() ![]() ![]() “对,我整个的一生都是这么度过的,纳斯金卡!”我作了回答。“看来,我也会这样结束我的一生!” “不,这不行!”她心情惶恐地说道“这是不会出现的。 不过,我的整个一生大概会在 ![]() ![]() “我知道,纳斯金卡,知道!”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大声叫道。“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地葬送了我的全部大好年华。现在我不仅知道这一点,而且因此而感到更加痛苦,因为上帝亲自把您,我善良的天使,派到我的⾝边来,把这一点告诉我,并且加以证明。现在,当我坐在您⾝边,和您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害怕思考未来了,因为将来又会是孤独,又是这死⽔一潭、毫无用处的生活。现在我真真切切地坐在您的⾝旁,感到无比的幸福,将来我是会有幻想的!啊,愿上帝赐福与您,让您永远幸福,亲爱的姑娘,因为您没有一见我就让我滚开,因此我可以说,我一生之中至少痛快地过了两个夜晚! “嗯,不,不!”纳斯金卡叫了起来,两眼闪着泪花“不,这种情况再也不会有了,我们就这样不再分离!两个晚上算什么呢?” “唉呀,纳斯金卡,纳斯金卡!您是否知道您使我和自己和解了多久?您是否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把自己想得那么坏了。您是否知道,我也许不再为我过去犯过罪、在生活中有过过失而伤心了。因为这样的生活本⾝就是过失和犯罪。您不要认为我是在夸大其辞,看在上帝的面上,您千万别这么想!纳斯金卡,因为我有时候感到那么悲伤,那么愁苦…因为我在这样的时刻里开始感到我永远也无法过上真正的生活;因为我已经觉察到我失去了同真正的现实的任何接触,失去了任何感触的能力;还因为我咒骂过我自己,因为在荒诞的不眠之夜以后,我也有一些非常可怕的清醒时刻!这时候,你会听见你四周的轰隆声,人群在生活的旋风中飞舞;你会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人们是怎样生活的,他们是在实实在在地生活。您会看到:生活不是为他们定做出来的,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像梦,像梦境一样消止,他们的生活总是不断更新的,总是永远年轻的,它的这一小时与那一小时总是不同的,而胆怯的幻想却是那么令人丧气,单调到了耝鄙的地步!幻想是 ![]() ![]() ![]() 你会感觉到,它终于感到了疲倦,在永无休止的紧张之中·永·不·衰·竭的幻想正在逐渐衰竭,因为你在不断成长,正在慢慢地放弃自己以前的理想。这些理想正在化为灰尘,变成碎片。 如果没有另一种生活,那就只好用这些碎片来拼凑了。不过心灵却在祈求和向往另一种东西!幻想家便在灰烬中⽩⽩地翻寻,在自己以往的幻想中寻找,希望在这一堆灰烬之中找到哪怕是一些火星,把它煽旺,用重新煽起的火光去温暖已经冷却了的心,使往⽇感到那么亲切可爱的一切,重新在心中复活,触动他的心灵、使他的⾎ ![]() ![]() ![]() ![]() ![]() ![]() 那都是什么样的回忆啊,真是不堪回首!比如我就经常想起,恰恰是在一年前,正是这个时候,这一个钟头,我就在这条人行道上漫步,像现在这样,也是这么孤独,这么颓丧。有时还回忆起,那时的幻想也是很忧伤的,尽管当时的生活并不好过,但不知为什么仍然觉得,那时的生活似乎轻松些,也平静一些,没有现在困扰我的这个 ![]() ![]() ![]() ![]() ![]() “唔,您别再勾起我的怜悯了!”纳斯金卡一边说一边擦她眼里滚出的泪⽔。“现在一切都已结束!现在我们两个在一起,不论我发生什么,我们永远也不分开了。您听着,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读书很少,虽然 ![]() ![]() 她羞怯地补充了这么一句,因为她对充満 ![]() “啊呀,纳斯金卡,”我回答说“虽然我从来没有给人当过参谋,更不说是个聪明的参谋了,不过,现在我发现,如果我们将来永远这样生活,那肯定是非常明智的,我们彼此都能为对方提供很好的意见的。好啦,我的好纳斯金卡,您到底需要什么主意呢?您直率地对我说吧!我现在是这么愉快、幸福、勇敢、聪明,什么主意不用想就可以说出来的。” “不,不!”纳斯金卡笑着打断我的话“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好主意,我需要的主意是发自內心的、具有兄弟情谊的,就像您爱了我一辈子。” “行,纳斯金卡,行!”我⾼兴得叫了起来“就算我已经爱了您二十年,那也没有我现在这样爱得強烈。” “把您的手伸过来!”纳斯金卡说道。 “这就是!”我把手伸给她,然后作了回答。 “那好,开始讲我的经历吧!” 纳斯金卡的经历“我经历的一半您已经知道,那就是说,您知道我有一个年老的 ![]() ![]() “如果另一半也像这一半一样的简单…”我本想笑着打断她的话。 “您别揷嘴,听下去。首先我得提个条件,别打断我的话,要不然,我一定会丢三拉四说错的。嗯,您乖乖地听着吧。” “我有一个年老的 ![]() ![]() ![]() ![]() ![]() ![]() ![]() ![]() ![]() ![]() ![]() ![]() ![]() ![]() 这时纳斯金卡停了下来,开始哈哈大笑。我也同她一起笑了起来,不过她马上就止住了。 “请您听着,您不要笑我 ![]() ![]() ![]() ![]() “嗯,我还有一点忘了告诉您:我们,也就是 ![]() ![]() ![]() ![]() “这么说,以前有过一位老房客罗?”我顺便揷了一句。 “当然有过啦,”纳斯金卡回答说“不过比您善于沉默,说实话,他难得动嘴动⾆头。那是一个⼲瘪的老头,又哑、又瞎,还是个跛子,最后他无法活在世上,死了。所以后来就需要找到一位新房客,因为没有房客我们没法活,我们的全部收⼊就是 ![]() ![]() ![]() ![]() ![]() ![]() ![]() ![]() ![]() ![]() ![]() ![]() ![]() ![]() ![]() ![]() ![]() “有一天早晨,房客找我们来了,他询问关于裱糊房里的墙壁的事。 ![]() ![]() ![]() ![]() ![]() ![]() ![]() ![]() ![]() ![]() ![]() ![]() ![]() ![]() ![]() ![]() ![]() ![]() “‘没有,’我说,‘ ![]() ![]() ![]() ![]() “有一次,我在楼梯上遇到我们的房客。当时是 ![]() ![]() ![]() ![]() ![]() ![]() “一个星期以后,我又在楼梯上碰到他。这一次不是 ![]() ![]() ![]() ![]() “他说:‘您听我说,您是一位善良的姑娘!我同您这么说话,请您原谅!不过,请您相信,我比您 ![]() ![]() 难道您没有一个可以去作客的女友吗?’“我告诉他说,一个也没有。原来有过一个,叫玛申卡,就是她,也到普斯科夫城里去了。 “‘您听着,’他说道,‘您想同我一起上剧院看戏吗?’“‘上戏院? ![]() ![]() ![]() ![]() ![]() ![]() “刚吃完饭,他就到我们那里来了。他坐下来和 ![]() ![]() ![]() ![]() ![]() “‘那当然,’ ![]() ![]() ![]() ![]() ![]() ![]() “我以为此后他会常来,可事实却不是这样。他几乎完全不来了。有时候一个月来次把,而且也只是为了邀我们上戏院。后来我们去看过两次戏。不过对此我是很不満意的。我发现他不过是可怜我老坐在 ![]() ![]() ![]() ![]() “歌剧演出季节一过,我们的房客就再也不来找我们了。 每次见面(当然都是在那架楼梯上),他都是那么默默地欠⾝鞠躬,那么严肃,好像连说句话都不愿意,很快就下楼走到台阶上,我却还是站在楼梯上,脸红得像樱桃,因为在我碰上他的时候我的⾎ ![]() “现在很快就要完了。整整一年前的五月间,房客找我们来了,他告诉 ![]() ![]() ![]() ![]() ![]() “怎么办?我想了又想,愁得不知道怎么办好,最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明天要走,我决定 ![]() ![]() ![]() “‘您听着,’他开口说道,‘您听我说,纳斯金卡,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是个穷光蛋,暂时我一无所有,连个像样的工作也没有。如果我和您结为夫 ![]() ![]() ![]() ![]() “他默默地坐了好几分钟,然后站起⾝来,走到我的⾝边,抓住我的一只手。 “‘您听着,我的善良的、亲爱的纳斯金卡!’他也是噙着眼泪开始说话的。‘您听着,我向您发誓,如果有朝一⽇我有能力结婚,您肯定就是我的幸福对象。只有您才是我的幸福,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您听我说,我这次去莫斯科,要在那里呆上整整一年。我希望能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我回来的时候,如果您还爱我,我发誓,我们将成为幸福的一对。现在呢,却是不可能的,我办不到,我什么也无权向您许诺。我再说一遍,如果一年以后这事还办不到的话,将来总会有一天能办到的,当然那得有个前提,就是假如您不甩掉我而另找他人,因为我不能、也不敢用什么言语来约束您。’“这就是他对我说的话,第二天他就坐车走了。我们约好关于此事,不向 ![]() ![]() “可是什么?”我迫不及待地想听完结局,急得叫了起来。 “可至今他还没出来见面!”纳斯金卡似乎用尽了气力,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连一点信息也没有!…” 她马上把话停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垂下脑袋,两手捂着脸,突然放声大哭,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我怎么也没有料到如此结局。 “纳斯金卡!”我开始用怯生生的声音悄悄地说道“纳斯金卡!看在上帝的面上,您别哭!您怎么知道呢?或许,他还没来呢…” “在这里,他在这里!”纳斯金卡接着我的话讲下去。“他在这里,这我知道。还在他离开的前夕,我们就有过一个约定,还在那天晚上就说好了的。在我们说完我刚才告诉您的那些话以后就约好我们来这里,也就是来这条沿河大道散步。 那是晚上十点,我们坐在这条长凳上。当时我已不再哭泣,听到他说的那些话,我心里感到甜藌藌的…他说一回来马上就来找我们,如果我不拒绝他的话,就把一切告诉 ![]() ![]() 接着她又泪如雨下。 “我的天哪!难道不能想点办法,减轻一点她的痛苦吗?” 我完全绝望地从长凳上跳起,大声叫了起来。“纳斯金卡,请您告诉我,我去找他行吗?…” “难道这可能吗?”她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不,当然不行!”我猛然省悟,说道“有了,您写封信!” “不,这不可能,这不行!”她果断地作了回答,不过已经低下头,两眼不再望我了。 “怎么不行?为什么不行?”我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想法,继续说道。“不过,您知道,纳斯金卡,该写一封什么信呢?信和信可不相同啊…啊,纳斯金卡,就这么办。请您相信我,相信我吧!我给您出的不是坏主意。这一切您可以办得到。您不是已经开始迈出了第一步吗?为什么现在…” “不行,不行!那样似乎我要強加于人,硬要…” “哎呀,我最最善良的纳斯金卡!”我打断了她的话,忍不住微微一笑。“为什么不行呢?其实您完全有权这么做,因为他向您许诺过。再说,从各方面来看,我觉得他是讲信用的人,为人正派,”我继续往下说去,为自己的论点所具有的逻辑力和说服力而越来越感到⾼兴。“他为人怎样?他用许诺约束了自己。他说过,只要他结婚,那就非您不娶,而且他还给了您充分的自由,即使现在拒绝他也行…在这种情况下,您可以迈出第一步,您有这个权利,您对他有优势,比如说,如果您想摆脫他的诺言的约束…” “您听着,要是换上您,您会怎么写呢?” “写什么?” “写这封信呀!” “要是我就这么写:‘亲爱的先生…’” “一定要这么写上‘亲爱的先生’吗?” “一定要写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呢?我认为…” “行,行,往下写吧!” “‘亲爱的先生! 请您原谅,我…’不,不,不需要什么原谅不原谅!这里事实本⾝⾜以说明一切,您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写吧:“‘我现在给您写信。请您原谅我缺乏耐心。但是整整一年我満怀希望,感到非常幸福,现在我连一天的怀疑都忍受不了,这责任在我⾝上吗?现在,您已经回来,也许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意图。这封信会告诉您,我没有抱怨,也不责怪您。我之所以不责怪您是因为我无法控制您的心。我的命运就是如此! “‘您是一个⾼尚的人。您对我这几行迫不及待的信既不会嘲笑,也不会感到恼怒。您会想起,这是一个可怜的姑娘写的,她孤孤单单,没人教她,也没人给她出主意,她从来不会自己控制自己的心。但是,还得请您原谅我,因为怀疑已经偷偷地爬进我的心房,尽管只有一瞬间。即便在思想上您也不能忍心伤害那个过去和现在都那么爱您的姑娘的。’” “对,对!这正是我心里所想的!”纳斯金卡叫了起来,她的两眼闪烁出⾼兴的光芒。“啊!您解除了我的怀疑,您是上帝亲自给我送来的!谢谢,我谢谢您!” “谢什么?感谢上帝派来了我?”我异常奋兴地望着她⾼兴的脸蛋,进行反问。 “对,既便是为了那个,我也要感谢您。” “唉,纳斯金卡!您知道,我们有时感谢别人,仅仅是因为他们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感谢您,因为我见到了您,因为我这一辈子忘不了您。” “‘唔,够啦,够啦!现在您给我听着:当时是有约定的:只要他一回来,马上就把信留在我的 ![]() ![]() ![]() ![]() ![]() “信…”纳斯金卡神情慌 ![]() 但是,她没有把话说完。她先是把脸转了过去,不让我瞧见,原来她已经満脸通红,红得像玫瑰一样。后来我突然感到我手中有一封信,显然是早就写好了的,而且一切准备停当,封好了口的。我的脑海中闪出一种非常 ![]() “罗——罗,申——申,娜——娜,”我开始唱起歌剧《塞维尔的理发师》的揷曲来了。 “罗申娜,”我们一起唱起来,我⾼兴得差点把她抱了起来,她则満脸通红,红得不能再红了,随即就破涕为笑,虽然眼泪像颗颗珍珠似的,还在她黑黝黝的睫⽑上抖动。 “呶,够啦,够啦!现在我们告别吧!”她迅速说道“这是 ![]() 再见!明天见!” 她紧紧握住我的两手,点了一下头,然后像箭似的,飞进了她的胡同里。我站在原地,目送她好久。 “明天见!明天见!”当她从我的视野中消失时,这话还在我的脑海中回响。 第三夜今天是个令人悲伤的⽇子,多雨,没有 ![]() ![]() 今天我们不会见面,昨天我们分手的时候,乌云布満了天空,还起了雾。我说过明天天气会不好,她却没有作答,她不想说她不愿意说的话。对于她来说,这一天是晴朗的,没有一朵乌云遮盖她的幸福! “既然会有雨,我们就不见面吧!”她说道“我不会来的。” 我原以为她不会注意今天的雨,然而她却没有来。 昨天是我们的第三次见面,是我们的第三个⽩夜… 然而,快乐和幸福可以使人变得多么美好啊!使你心里的爱情燃烧沸腾!好像你想把自己的心完全灌进另一颗心里,你希望一切都使人愉快,一切都带上笑意。这种 ![]() 我却把这一切信以为真!我以为她… 我的天哪,我怎么可以这么想呢?既然一切都已被别人拿走,一切都不属于我,包括她的柔情藌意、她的关心,她的爱…都不属于我的时候,我怎么能够如此盲目,视而不见呢?至于对我的爱情,只不过是想到很快就要与另一个人会晤时的 ![]() 我是带着満腹心事去找她的,好不容易才见到她。我事先没有预感到我现在的感觉,也没有预料这一切会这么结束。 她⾼兴得容光焕发,她在期待着回答。这回答就是她自己。他应该来,应该响应她的召唤,跑到这里来。她来到这里,比我整整早一个钟头。首先她对什么都哈哈大笑,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她也发笑,我本想开口,却又停了下来。 “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兴吗?”她说道“为什么望着您就这么⾼兴?为什么我今天这么爱您?” “唔?”我下意识地反问,我的心已经开始抖动。 “我之所以爱您,是因为您没有与我恋爱。要是换上另一个人,让他处在您的位置上,他肯定会心慌意 ![]() ![]() 她马上握住我的一只手,痛得我差得喊叫起来。她笑了。 “天哪!您是一位多好的朋友!”过了分把钟,她很认真地开始说话。“您确实是上帝给我送来的!假如您现在不同我在一起,我肯定会出什么事的。您是一位多么无私的人啊!您对我多好!我结婚以后,我们会更加亲藌,比亲兄弟还要亲。 我几乎会像爱他一样爱您…”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时此刻,感到特别难过。但是某种类似于笑的东西,却在我心中动了起来。 “您在歇斯底里大发作,”我说“您胆怯了…您以为他不会来。” “愿上帝与您同在!”她回答说道“如果我不幸福,您的不相信,您的责备就会使我大哭一场。不过,您使我产生了一个想法,给我提出了一个值得长久思考的问题。让我以后去好好思考吧。不过我现在得向您承认:您说的是实话。是的!我不知怎的,心神不定,我好像全部⾝心都在期待,觉得这一切有点过于轻率。算了吧,关于感情问题,留待以后再说!…”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正朝我们 ![]() “您怕什么?您为什么把我的手松开了”她说完就又把手伸了过来。“喂,怎么啦?我们将一起会见他。我希望他看到我们多么相爱。” “我们彼此多么相爱!”我叫了起来。 “啊,纳斯金卡,纳斯金卡!”我心里想道“您这一句话说出了许多意思啊!这样的爱情,纳斯金卡,有时使您的心冷若冰霜,使您心情沉重。您的手是冰冷的,我的手却热得像一团火。您有多盲目啊,纳斯金卡!…啊!有时候,一个幸福的人简直叫人难以忍受!不过,我不能对您生气! …” 我的心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 “您听我说,纳斯金卡!”我大声叫了起来“您知道我这一整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怎么,出什么事啦?快讲给我听!为什么您直到现在还守口如瓶呢!” “第一,纳斯金卡,我执行了您 ![]() ![]() “就是这些?”她笑着打断了我的话。 “对,几乎就是这些。”我庒住心情的 ![]() ![]() “哎呀,我的天哪,我的上帝啊!”纳斯金卡打断我的话“这一切到底为什么这样?我一句都听不懂!” “哎呀,纳斯金卡!我不过是想把这个奇怪的印象告诉您…”我开始用抱怨的口气说话,这里面还包含着希望,虽然它非常遥远。 “够啦,您别说了,够啦!”她说完一眨眼功夫就全猜到了,这个机灵鬼! 忽然间,她好像变得异乎寻常地爱说话,特别快活、跳⽪。她笑着挽起我的手,想让我也跟着她笑,于是我不好意思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得到她那么响亮、那么长时间的笑声…我开始生气,她却突然向我卖弄起风情来了。 “您听着,”她开始说道“要知道,您没有爱上我,我是有点恼火的。等这人走了以后您好好分析吧!但是,您,不屈不挠的先生,您还是不能不夸我是如此纯朴。我什么话都对您说,什么都告诉您,不论我脑海里闪过多么愚蠢的念头,我都不对您隐瞒。” “您听!好像,这是十一点吧?”当均匀的钟声从市內遥远的钟楼响起时,我这么问她。她突然停下脚步,收敛笑容,开始数钟声。 “对,是十一下,”她终于用羞怯的、不大果断的声音说道。 我马上感到后悔,不该吓唬她,強迫她数钟声,并且责怪自己生气。我为她感到伤心,不知道怎样赎还我犯下的罪过。我开始安慰她,寻找他不来的原因,陈述各种各样的理由,提供各种证据。谁也不会像她那么容易在此时此刻上当受骗,再说任何人在此种时刻似乎也⾼兴听到哪怕是任何一种不着边际的安慰话,即便是只有一丁点辩解的理由,她也会听着⾼兴的。 “说起来真是可笑,”我开始说了起来,为自己论证的异常明确而感到洋洋得意,因此我越说越 ![]() ![]() “对,对!”纳斯金卡作了回答“我 ![]() 接着她又开始向我重说一遍她的地址。 后来她突然对我那么情意绵绵,那么羞羞答答…她好像在注意听我劝她说的话,但我向她提出一个什么问题时,她却一言不发,神情忐忑不安,把头扭了过去。我朝她盯了一眼,原来她在哭泣! “唔,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呢?哎,你真是个孩子!多孩子气啊!…算啦,别再哭啦!” 她试着想笑一下,安静下来,但她的下巴颏还在抖动, ![]() “我在想您,”经过一会儿的沉默,她对我说道“您真善良,如果连这一点我都感觉不出来,那我就真是铁石心肠的木头人了…您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有个什么想法吗?我把你们两个人作了比较。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您呢?为什么他不像您这样呢?他不如您,虽然我爱他超过爱您。” 我什么也没有回答,她好像在等待,看我说出什么话来。 “当然,或许我还不完全了解他,对他不够理解。您知道,我似乎老是怕他,他总是那么严肃,好像有点骄傲。当然,我知道,他只是看起来如此,其实他心里的柔情比我心里的多…我记得我提着包袱去找他时他看我的神情,您还记得吧! 不过,我仍然对他有点过份尊敬,看起来我们似乎不是平等的一对。” “不,纳斯金卡,不,”我回答说“这意味着您爱他胜过世界上任何一个,甚至大大超过您爱自己。” “对,我们假定如此吧,”天真无琊的纳斯金卡这么回答。 “但是,您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出现了什么想法吗?不过,我现在不打算讲他一个人,而是泛泛地谈所有的人。请您听着,为什么我们都不像兄弟对兄弟那样诚坦?为什么一个最好的人总好像有什么事要瞒着另一个人,对他缄口不言呢?既然你知道说话是要算数的,为什么现在不把心里话明说出来?要不然,任何人看起来似乎都比本人更严肃,似乎都害怕一旦和盘托出自己的感情,就会使自己的感情受到伤害… “哎呀,纳斯金卡!您说的对。其所以发生这种现象,原因很多”我打断了她的话,其实我自己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克制自己的感情。 “不,不!”她満怀深情地回答“比如您吧,就不像别人! 真的,我不知道如何把我现在的感受给您讲清楚,但是,我觉得比如您现在…就算是现在吧…我觉得您在为我作出某种牺牲,”她羞怯地补加了这么一句,顺便望了我一眼。 “如果我说得不恰当,请您原谅我,您知道,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我的阅历很少,我真的不会说话。”她补充说道,那声音却因为隐蔵着某种感情而不断地颤抖,与此同时却又竭力装出微笑来。“不过,我只想对您说,我非常感 ![]() ![]() 她没说完就中止了,接着就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也 ![]() “是的,看来他今天是不会来了!”她终于抬起头来说道。 “他明天肯定会来,”我用最肯定的坚定声音说道。 “是的,”她快活起来,补充说道“我自己现在也认为,他只会明天来。那好,我们再见吧!明天见!如果下雨,我可能不来。但是后天我会来,我一定会来,但愿我什么事也不出。您一定要来这里,我希望见到您,我会把一切都讲给您听。” 后来我们分手告别时,她把手伸过来,望着我说道:“我们以后会永远在一起,对吗?” 啊,纳斯金卡,纳斯金卡!要是您知道我现在有多孤独就好啦! 时钟已经响过十点,我不能再坐在房间里不动了。虽是 ![]() ![]() ![]() 但是还得明天见,明天见!明天她会把一切都讲给我听。 然而,今天还是没有信。不过,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们已经一起… 第四夜天哪!所有这一切怎样结局啊!如何结局啊! 我是九点钟来的。她已经到了那里。我老远就发现了她。 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她手臂依着沿河街的栏杆,没听到我走近她的脚步声。 “纳斯金卡!”我竭力庒住自己的 ![]() “唔!”她说道“喂,快点! 我莫明其妙地望着她。 “喂,信在哪里呢?您把信带来啦?”她一手抓住栏杆,重复问道。 “不,我没有信,”我终于说了出来“难道他还没来?” 她面⾊惨⽩,相当可怕,一动不动地望了我好久。我粉碎了她最后的一线希望。 “唔,但愿上帝与他同在!”她终于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如果他这样抛弃我,上帝是会和他在一起的。” 她垂下两眼,后来她想瞧我一下,但她又办不到。她还花了好几分钟才克制住自己的 ![]() “别哭啦!算了!”我本想开口说话,但我无力望着她继续说下去,再说,我说什么好呢? “您不要安慰我,”她哭着说道“您千万别说他,不要说他会来,说他不会那么残酷无情,那么毫无人 ![]() 这时痛哭嚎啕的声音,庒过了说话的声音,我望着她心也碎了。 “啊,这多残酷无情,多没有人 ![]() “连一行字,一行字也不写!那怕是回答说他不要我了,他要甩掉我也好嘛,要不然整整三天连一行字也没有!他伤害、侮辱一个不能自卫的可怜姑娘有多轻松!而这个姑娘的过错就是不该爱他。啊,在这三天里,我忍受了多少痛苦!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一想起我第一次亲自登门去找他,我站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痛哭流涕,向他乞求爱情,那怕一点点也好…还有以后呢!…您听我说,”她转⾝对着我说了起来,她的一对黑眼睛熠熠闪着泪光!“这不会是这样的!这不可能这样,这不合乎情理!莫非是您,要不就是我受骗上当了?也许他没有收到信?也许他至今一无所知?怎么可以,您判断一下,看在上帝的面上,请您告诉我,给我解释解释(我对此无法理解),怎么可以这么野蛮、耝暴地行事?他怎么可以如此待我!连一句话都不说!即使对待世上最低 ![]() “您听着,纳斯金卡,我明天代表您去找他。” “唔!” “我向他问个明⽩,把一切情况都给他讲清楚。” “唔,唔!” “您写封信,不要说不,纳斯金卡,千万不要说不!我会迫使他尊重您的行为,他一切都会了解清楚的,假如…” “不,我的朋友,不,”她打断我的话“够了!我不再写一个字,一个字,一行字都不再写了,已经够了!我不了解他,我不再爱他了,我会把他…忘…记掉…” 她没有把话说完。 “您安静一下,您安静一下!纳斯金卡,您坐在这里,”我说完要让她坐到长凳上。 “我已经很平静。够了!原来是这样!这是眼泪,不过它会⼲的。您以为我会杀自,我会投⽔自尽吗?” 我的心情非常 ![]() “您听着!”她抓住我的手,继续往下说去。“请您告诉我:要是您,肯定不会这么做吧?您不会抛弃自动找上门来的姑娘,不会对着她的两眼、厚颜无聇地嘲笑她那颗脆弱、愚蠢的心吧?您会珍惜她吗?您会想到她孤零零的,她不善于照看自己,她不善于放弃对您的爱情,她是无辜的,她之所以无辜是因为她没⼲任何坏事!…天哪,我的天哪!…” “纳斯金卡!”尽管我无力克服自己的 ![]() ![]() 我说的时候,⾝子从凳子上稍稍抬了起来。她抓住我的手,惊讶地望着我。 “您怎么啦?”她终于说道。 “您听我说!”我果断地说道。“您听我说,纳斯金卡!我现在要说的,全是胡说八道,全是不能实现的,愚蠢至极!我知道,那是永远也不会出现的事,不过,我还是无法保持沉默。我以现在受难的名义,事先央求您,请您原谅我! …” “快说,到底是什么事?”她说道。她已停止哭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一双惊讶的眼睛,露出奇怪的好奇表情。“您出什么事啦?” “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我爱您,纳斯金卡!就是这回事!好了,现在全讲出来了!”我说完把手一挥。“现在您会看到,您能不能像刚才同我谈话时那样说话,最后看您能不能听听我要对您说的话…” “唔,说什么,到底说什么呀?”纳斯金卡打断我的话“这又有什么呢?嗯,我早就知道您爱我,不过,我觉得您只是一般地喜 ![]() “起初是一般地喜 ![]() 于是纳斯金卡完全心慌意 ![]() “怎么办,纳斯金卡,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有罪,我滥用了…不,不,有罪的不是我,纳斯金卡!这是我听到的,感觉到的,因为我的心在告诉我,说我是做得对的,因为我不能伤害您,一点也不会侮辱您!我是您的朋友,就是现在也是朋友。我没有丝毫改变。您看,纳斯金卡,我在流泪。让它流吧,不断地流吧,它不会妨碍任何人,它也会⼲的,纳斯金卡!…” “您坐下来嘛,您坐!”她说完就让我坐到长凳上“啊,我的天哪!” “不!纳斯金卡,我不坐。我已经无法再呆在这里了,您再也不能再见到我了。我把一切说完就走。我只是想说,您永远也不知道我在爱您。我要保守秘密。我不会在现在,在此时此刻用我的自私来磨折您。不!不过,我现在已经忍不住了。是您自己先开口谈起这事来的,责任在您那里,责任全在您⾝上,我没有错。您不能把我从您的⾝边赶走…” “当然不,不,我不赶您走,绝对不!”纳斯金卡说的时候,尽量设法掩饰自己的窘态,真可怜! “您不赶我走?不!我本想从您这儿自行跑走。我先说完就走,因为您在这里说的时候,我坐不住。您在这儿痛哭,您在这里自我磨折,因为,唔,因为(我要把这个说出来了)因为您遭到了抛弃,您的爱情受到拒绝,而我却亲⾝听到,亲⾝感到,我的心里有着多少对您的爱。纳斯金卡,有着多少爱啊!…一想起我的这些爱,对您一无所助,我就感到非常痛苦…连心都痛炸了,所以我不能沉默,我应该说出来,纳斯金卡,我应该说啊!…” “对,对!您对我说吧,就这样同我说吧!”纳斯金卡做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动作,说道“我同您这么说话,您也许感到奇怪,不过…您说吧!我以后再告诉您!我会把一切都告诉您!” “您是在可怜我,纳斯金卡。您只不过是可怜可怜我,我的好朋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说出去的话你是收不回的。不是这样吗?好了,现在您什么都知道了。您瞧,这就是出发点。唔,好!现在这一切都是美好的,不过,您听我说!您坐着哭的时候,我想过我自己(哎呀,请允许我说出我当时的想法)!我想(当然,纳斯金卡,这是不可能的),我以为您…已经完全和他分手,不再爱他了。当时(这一点昨天和以前我都想过,纳斯金卡),当时我就这么⼲,一定要想方设法让您爱上我。您不是说过,您不是亲口说过,纳斯金卡,您几乎已经完全爱上我了吗?好,下一步怎么办呢?好了,这几乎是我想要说的全部了。只剩一点没说,那就是假如您爱上了我,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呢?仅此一点,别的什么也没有了!您听听我说吧,我的朋友(因为您终归还是我的朋友)。当然,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是这么一个无⾜轻重的人,而且一贫如洗,不过,问题不在这里(好像我总是说不到点子上,这是心情烦 ![]() ![]() …” “您不要哭嘛,我不希望您哭,”纳斯金卡说完就迅速地从长凳上站起⾝来。“走,起来,和我一起走,您不要哭嘛,您千万别哭,”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巾给我擦眼泪。“好,我们现在一起走,也许,我还有话要对您说呢…是的,既然他现在已经抛弃了我,既然他已将我忘掉,尽管我还爱着他(我不想骗您。)…现在您听我说吧,请您回答我。比如,如果我爱上了您,也就是说如果我只是…啊,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我一想起我曾经嘲笑过您对我的爱,以至于伤害了您,甚至还夸过您没有爱上我呢!我就感到难过。…啊,天哪!我怎么就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怎么就没有预见到呢?我真愚蠢,不过…好了,我下定了决心,我把一切都说出来…” “您听我说,纳斯金卡,您知道吗?我马上要离开您,就是这么个事。我简直是在磨折您。瞧,您现在为了曾经嘲笑过我而受到了良心上的谴责,可是我不希望,是的,我确实不希望您除了痛苦之外…我当然是有责任的,纳斯金卡,我们分手吧!” “站住,您听听我的意见吧。您能等下去吗?” “等什么?怎么等?” “我是爱他,但这会过去的,这是应当过去的,它不能不过去,实际上也正在过去,我听见…谁知道呢?也许今天就会结束,因为我恨他,因为当我们在这里一起哭泣的时候,他嘲笑过我;因为您不像他那样,把我抛掉;因为您爱我,而他却不爱;最后因为我自己爱您,是的,我爱您!我像您爱我一样爱您!这一点我不是以前亲口对您说过,您亲自听到过吗?我爱您,因为您比他好,因为您比他⾼尚,因为,因为他…” 可怜的姑娘 ![]() “是这么回事,”她用虚弱无力和颤抖的声音开始说道,但那声音之中突然响起一种异样的音符,直接刺进我的心里,叫人感到甜藌藌的。“您别以为我是那么⽔ ![]() ![]() ![]() ![]() ![]() ![]() ![]() ![]() “纳斯金卡,”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叫了起来。“纳斯金卡!…啊,纳斯金卡…” “好,够啦,够啦!唉,现在真的够啦!”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说了起来。“唔,现在什么都说完了,不是吗? 是这样吗?唔,您非常幸福,我也非常幸福,这事以后就 ![]() “对,纳斯金卡,对!这事已经谈够了,现在我感到很幸福,我…唔,纳斯金卡,我们开始谈别的事吧,快,快,我们快点谈。是的,我准备…” 结果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说了上千句既无思想內容又互不连贯的话。我们时而沿着人行道走去,时而又突然返⾝往回走,穿过街道。后来我们停下来,又走到沿河大道上。我们完全像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现在一个人住,纳斯金卡,”我开始说话“可明天… 唔,纳斯金卡,您当然知道,我很穷,我总共才有一千二百卢布,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不, ![]() ![]() ![]() ![]() “哪当然, ![]() ![]() “啊呀,我们也有个菲克拉呀!” “玛特莲娜,心肠好,只是有一个缺点:她没有想象力,纳斯金卡,完全没有想象力。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 …” “反正一样。他们两个可以在一起。不过,您明天就搬到我们那里去。” “这怎么行呢?搬到你们那里去!好,我准备去…” “是的,您去租我们的房子住。我们楼顶上,有个小小的阁楼,它空着的,原来有个老太太住,她是贵族,后来搬走了,再说我知道, ![]() ![]() “哎呀,纳斯金卡!…” 接着我们都笑了起来。 “唔,算了,不说了,您现在住在哪里?我把它忘啦!” “住在乌——桥边,巴拉尼科夫家的房子里。” “那是一幢这么大的房子?” “是的,有这么大。” “啊呀,我知道,房子好。您知道吗?您还是把它退掉,快点搬到我们家来吧…” “明天,纳斯金卡,明天搬。我在那里还欠着点房租,不过,这不要紧的…我不久就可以领到薪⽔…” “您知道吗,我也许会去讲课。我一边学习,一边讲课…” “那太好啦!…我很快就会获奖,纳斯金卡…” “这么说来,您明天就要成为我的房客了…” “是的,我们也坐车去看《塞维尔的理发师》,因为这个歌剧很快又要演出了。” “对,我们去,”纳斯金卡笑着说道,”“不,最好我们不去听《塞维尔的理发师》歌剧,而去看点别的…” “唔,好,我们看别的,当然,这会更好,要不我真没想到…”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好像走在云里雾里,似乎不知道我们出了什么事。一会儿停下来,站在一个地方 ![]() “现在该回家了,我该回家了,我想,天⾊已经很晚,”纳斯金卡终于说话了“我们的小孩子气也该发够啦!” “对,纳斯金卡,不过我现在已经睡不着了,我不回家去。” “大概,我也会睡不着的,不过,您得伴送我…” “一定!” “但现在我们一定要走到我的住房门口才行。” “一定,一定…” “是真话?…反正迟早总是要回家的!” “是实话,”我笑着作了回答… “那好,我们走吧!” “走吧。” “您看看那天空,纳斯金卡,您看看吧!明天一定是个美妙的⽇子,多蓝的天空,多好的月亮!您快看哪,这朵⻩⾊的云彩马上就要遮住月亮啦,您快看呀,快看呀!…不,它飘过去了,快看呀,快看呀!…” 但是纳斯金卡却没有看云彩,她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像被钉子钉住了似的。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有点害怕似的,紧紧地靠在我的⾝上。她的一只手在我的手中颤动,我望了她一眼…她靠着我更紧了。 这时候,从我们的⾝旁走过去一个青年人。他突然把脚步停了下来,盯着我们看,随后又走过去几步。我的心开始抖动起来了… “纳斯金卡,”我低声问道“这是谁,纳斯金卡?” “是他!”她悄悄地回答,⾝子靠得我更近,也颤抖得更厉害…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稳脚跟。 “纳斯金卡!纳斯金卡!原来是你呀!”我们⾝后传来一个声音,这时那个青年人朝我们⾝边走了好几步… 天哪,这是什么叫喊声呀!她浑⾝一抖!她马上挣脫我的两手, ![]()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站立了好久…最后他们两个都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早晨早晨的降临,结束了我的夜晚。天气不好。下着雨,雨点敲打着我的窗玻璃,令人感到凄怆。小房间里漆黑一团,外面也是 ![]() “有您一封信,先生,是市邮局的邮差送来的。”玛特莲娜俯⾝对着我说道。 “信!谁来的?”我从坐椅上一跃而起,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先生,你看看吧,或许写着呢!” 我打开铅封。原来信是她写的! “啊,请您原谅,原谅我!”纳斯金卡在信中对我写道“我双膝跪着求您,请您原谅我。我欺骗了您也欺骗了我自己。 这是一场梦,一个幻象…我今天为您感到痛心,请您原谅,请您原谅我!… “不要怨恨我,因为我在您的面前,没有任何改变。我说过我将来会爱您,而且现在我也爱您,而且还不止于此。啊,天哪!要是我一下能爱上你们两个该有多好啊!啊,要是他是您有多好啊!” “啊,要是他是您有多好啊!”这一句话在我的脑海中一掠而过。我想起了您的话,纳斯金卡! “上帝知道,我现在该为您做什么好!我知道您心情沉重,十分悲伤。是我伤了您的心,但是您知道,既然爱,受了委曲是不会记很久的,而您是爱我的! “我很感 ![]() ![]() ![]() “我们将来会见面的,您会来看我们的,您不会抛弃我们,您将永远是我的朋友、兄弟…您见到我的时候,您一定会向我伸过手来…好吗?您会向我伸手,您会原谅我,不是吗?您仍然爱着我,是吗? “啊,您爱我吧,千万别抛弃我,因为我此时此刻是那么爱您,因为我值得您爱,因为我受之无愧…我亲爱的朋友! 下星期,我就要和他结婚。他是带着深深的恋情回来的,他从来没有忘记我…我在信中提到他,您千万不要生气。我会带他一起来看您。您会爱上他的,对吗? “请您原谅我们,请您记住和喜爱您的纳斯金卡。” 这封信,我翻来复去看了好久。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最后,信纸从我手中掉落下来,我两手捂着脸。 “亲爱的!亲爱的!”玛特莲娜开始说话了。 “出什么事啦,老太婆?” “天花板上的蜘珠网我全部扫掉啦,现在您要结婚办喜事、宴请宾客,都行啦!…” 我望了望玛特莲娜…这还是一个精力相当充沛的年轻的老太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她目光灰暗,満脸皱纹, ![]() ![]() 莫非是 ![]() 要我记住我受到的委曲吗,纳斯金卡?要我驱赶一片乌云,在您明朗而宁静的幸福头上,留下一片 ![]() ![]() ![]() 我的天哪!整整一分钟的幸福!即便是对于一个人的整个一生来说,难道这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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