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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刀锋 作者:毛姆 | 书号:40254 时间:2017/9/15 字数:19577 |
上一章 第三章(1-3) 下一章 ( → ) | |
一 这以后,我总有十年没有再见到伊莎贝儿和拉里。艾略特还是经常见到,而且由于某种原因——这我以后再 ![]() “以我所知,他仍旧住在巴黎,可是,我不大可能碰到他。我们 ![]() ![]() 我的 ![]() ![]() 拉里在伊莎贝儿离开巴黎之后,原来的打算是去希腊,但是他放弃了。他的实际行踪多年后才由他亲口告诉我,但是,为了把事情尽量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读起来方便些,我还是现在来叙述的好。他整个夏天都住在巴黎,一直工作到秋深。 “那时我觉得需要把书本子放一下,”他说。“我一天看八小时到十小时的书,这样已经有两年了。所以我就到一家煤矿去做工。” “你到那儿去?”我叫出来。 他看见我这样诧异,笑了起来。 “我认为从事几个月体力劳动对我有好处;这会使我有时间把自己的思想理理清楚,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没有开口;我不知道这是否拉里采取这一意外步骤的唯一理由,还是和伊莎贝儿拒绝和他结婚也有关系。事实是,我就不知道他对伊莎贝儿的爱有多深。大多数人在恋爱的时候会想出各种理由说服自己,认为照自己的意旨行事是唯一合理的举动。我想不幸的婚姻那么多,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就象那些把自己的事情 ![]() “哼,你讲吧,”我说。 “我把我的书和⾐服放在两只箱子里, ![]() “不知道。” “在法国北部,离比利时边界不远。我在那边只住了一晚,就在车站旅馆,第二天坐当地的火车去了煤矿那边。你去过煤矿村吗?” “在英国。” “啊,我想大约是差不多的。有煤矿,有经理的房子,一排排矮小的三层楼房,全是一个样,完全一个样,单调得使你看了心情非常抑郁。有一座新近造的、怪模怪样的教堂,还有几家酒吧间。我到达时,天气又 ![]() ![]() ![]() 这其实是男孩子做的,不过,男孩子也不够周转。这人很不错,他问我有没有找过房子,当我告诉他还没有去找时,他就拿一张纸条子写了个地名,说我如果拿这个纸条子去,那个房子的女人就会给我一个地方睡。她是个寡妇,丈夫是矿工,大战中阵亡了,两个儿子都在矿上做工。 “我拿了包,离开经理室,找到那所房子,一个⾝材⾼大的女人来开门,头发已经花⽩,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眉眼长得不错,过去有一个时候一定好看过;如果不是因为门牙少掉两个,她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憔悴。她告诉我没有房间,但是,她租给一个波兰人的房间里有二张 ![]() ![]() ![]() ![]() “波兰人回来了,两个男孩子就去洗刷。波兰人的姓是那种很难叫的波兰姓氏,可是他们都叫他考斯第。一个大家伙,比我要⾼出两三英寸,长得又长又壮;一张苍⽩肥胖的脸,鼻子短而宽,大嘴;蓝眼睛,由于没有能把眉⽑和睫⽑上面的煤灰洗掉,看上去就象化了妆一样。黑睫⽑把眼珠的蓝颜⾊衬得简直令人骇异;是个丑陋肮脏的家伙。两个男孩子换了⾐服出去了。波兰人继续坐在厨房里菗烟斗,看报。 我口袋里有本书,所以拿了出来,也开始看书。我注意到他有一两次张我一眼,不久便放下报纸。 “‘你看的什么?’他问。 “我把书递给他,让他自己看。是一本《克里夫斯公主》[注],我在巴黎火车站买的,因为本子小,可以放在⾐袋里。他看看书,又看看我,有点奇怪,就把书还我。我看出他嘴边露出讽刺的微笑。 “‘你觉得好看吗?’“‘我觉得很有意思——甚至很引人⼊胜。’“‘我在华沙上学时读过。看得我腻味死了。’他法文讲得很好,一点波兰口音也没有。‘现在我除掉报纸和探侦小说外,什么都不看。’“杜克娄克太太——这就是我们房东太太的名字——一只眼睛瞄着火上在烧的晚饭吃的汤,一面靠着桌子补袜子。她告诉考斯第,我是煤矿经理介绍来的,并且把我认为可以告诉她的话重述一遍。他一面听,一面拍着烟斗,一双雪亮的蓝眼睛瞅着我,眼光严厉而精细。他问了我几个关于我的问题。当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在煤矿上做过工时,他嘴角露出讽刺的微笑。 “‘你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一个人只要有别的工作可做,决不肯上煤矿来工作。不过这是你的事情,肯定有你的理由。你在巴黎住在哪里?’“我告诉他住在哪里。 “‘有一个时期,我每年都要去巴黎一趟,不过,都是在那些大街上选。你到过拉吕饭店没有?那是我最喜 ![]() “一点不便宜。” “我想他看出我有点诧异,因为他嘴边又露出那种讽刺的微笑。可是,他显然觉得并不需要进一步解释。我们东聊聊,西聊聊,后来两个男孩子回来了。我们一同吃晚饭。吃完晚饭,考斯第问我可⾼兴和他上小店酒去喝杯啤酒。小店酒只是一间相当大的房间,房间的一头是酒吧间,另外有几张大理石面的桌子,四周围放些木椅。有一架自动钢琴,有人放进一个硬币,钢琴正放着舞曲。除掉我们坐的那张桌子外,只有三张桌子坐有人。考斯第问我可会打比陆。我曾经跟我的那些生学朋友学过,所以说会打;他就建议我们赌谁会啤酒账。我同意,他叫人把纸牌拿来。 我输了一杯啤酒,接着又输掉一杯啤酒。后来他建议我们赌现钱。他拿的牌好,我的运气很坏。不过赌的输赢不大,我只输了几个法郞。这一赢加上啤酒使他的兴致⾼了,他就谈起来,从他的谈吐和举止,我不久就看出他是个受过教育的人。当他重又谈到巴黎时,他就问我可认识某某,某某,某某,就是路易莎伯⺟和伊莎贝儿住在艾略特家里时我碰见的那些国美女人。他好象比我跟这些人 ![]() “‘走之前,我们再喝一杯啤酒吧,’考斯第说。 “他一面呷着啤酒,一面用他精细的小眼睛瞄着我。我知道他当时使我联想起的什么,是一个坏脾气的猪猡。 “‘你为什么到这个混蛋的煤矿来做工?’他问我。 “‘体验一下。’“‘你是个傻瓜,小伙子,’他说。 ““那么,你为什么在这儿做工呢?’“他耸耸自己厚实而臃肿的肩膀。 “‘我做孩子时就进了贵族军事学校,我⽗亲是沙皇下面的一个将军,上次大战时我是骑兵军官。我受不了⽪尔苏斯基[注]。我们策划杀死他,可是有人出卖了我们。我们的人凡是被他捉到的,都被 ![]() “‘你相当有力气,’他总算没有笑我。‘没有多少人能够顶得住这样久的。 你听我说,我的助手很不行,他是个矮小的法国人,连个虱子的力气也没有。明天你跟我来,我跟工头说叫你做我的助手。’“‘我很愿意,’我说。‘你看他肯吗?’“‘要点人情。你拿得出五十个法郞吗?’“他把手伸出来,我从⽪夹子里拿出一张钞票给他。两个人回家觉睡。我劳累了一整天,睡得象猪一样。” “你可觉得煤矿的活不好⼲吗?”我问拉里。 “开头⼲得人 ![]() ![]() ![]() 做了半个工的时候,我们坐下来休息,吃午饭,菗烟。做完一天之后,我并不难受,而且洗个澡真是开心。我当作我的脚永远不会⼲净似的,黑得就象墨⽔。当然我的手划破了,而且酸痛得厉害,但是长好了。我对工作慢慢习惯起来。” “你坚持了多久呢?” “这个活我只做了几个星期。那些把煤装到电梯那边的煤车,是用一辆拖拉机拖的,司机不大懂机器,引擎经常出⽑病。有一次他没法子开动车子,而且好象想不出一点办法。我相当会修机器,所以把机器检查一下,半小时之內,就把车子修好了。工头告诉了经理,经理把我找了去,问我可懂得开车子。结果他就叫我担任司机;当然工作是单调的,但是轻松,而且由于引擎没有再出什么⽑病,他们对我都很喜 ![]() “考斯第对我离开他恨得要死。他和我很配合,而且跟我搞习惯了。我同他成天一起工作,吃完晚饭一起上小店酒,睡一个房间,当然和他 ![]() 这种人你一定会喜 ![]() ![]() “我打牌一直输给他,你知道,不过输得不多,只有几个法郞,而且他赢了以后,总要争着会酒账,所以实在算不了什么。我认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或者牌打得没有他好的缘故。可是,在那些人告诉我之后,我的眼睛就留神起来,而且百分之百肯定他在作弊,可是,你知道,我怎么也看不出他是怎样作弊的。哎,他真是聪明。我知道他 ![]() “‘你拿到这副牌总会押上很多的钱吧,是不是?’他问我。 “‘我会把所有的钱都押上去,’我答。 “‘傻瓜。’他把自己手里的牌摊给我看,是同花顺子。他是怎么搞的,我不知道。他看到我大为惊讶,哈哈大笑。‘我假如不是个规矩人,我就会使你到现在连老婆都输掉。’“‘现在你也没有吃亏,’我笑着说。 “‘小意思。连在拉吕吃顿晚饭都不够。’“我们每晚仍继续打牌,而且打得很⾼兴。我得到的结论是,他作弊与其说是为了钱,还不如说是为了寻乐于。他对自己能够愚弄我感到一种异样的満⾜,而且我觉得,他发现我明知道他在作弊却看不出他是怎样作的,感到好笑之至。”可是,这只是他的一方面,而使我感觉趣兴的却是他的另一方面。我简直无法把这两方面调和起来。虽则他自夸除掉报纸和探侦小说以外,什么都不看,但他实在是个有文化的人。人很健谈,谈起话来刻薄、严峻、讥诮,但是,听他谈话,常使人笑不可抑。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 ![]() ![]() “‘我连自己讲的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自己谈些什么?’他打断我。 “可是,我知道他在扯谎。他完全知道自己谈些什么。他懂得很多。当然他当时是吃醉了,可是,他眼睛的神情,他那张丑陋脸上心旷神怡的表情,并不仅仅是吃了酒的缘故。这里面很有道理。他第一次这样跟我谈时,有些话我始终不能忘记,因为我听了觉得骇然。他说,世界并不是上帝创造的,因为无不能变为有;世界是永恒的一种表现;这还罢了,可是,他接着又说,恶和善一样,都是神 ![]() 二 为了使读者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另起一节,但是,这样做只是为了读者的方便;拉里的谈话并没有中断过。我不妨借这个机会说,拉里谈得很从容,时常小心选择他的字眼。虽则我并不自命把这些谈话记录得完全无误,可是,我不但竭力重述了他的谈话內容,而且也复制了他的谈话风度。他的声音清脆,具有一种音乐美,听上去很受用;他谈话时,不作任何手势,只菗着烟斗,有时停下来把烟斗重新点一下,盯着你望,深⾊的眼睛里带有一种讨喜的,往往是古怪的表情。 “后来舂天来了。在那片平坦而荒凉的乡间,舂天来得很晚,仍旧是 ![]() ![]() ![]() ![]() ![]() “‘你上哪儿去?’我问。 “‘流浪。穿过比利时到德国,再沿莱茵河走。我们可以在农场上找到工作,把一个夏天混掉。’“我毫不迟疑就决定了。 “‘这听上去不错,’我说。 “第二天,我们就去告诉工头我们不⼲了。我找到一个人愿意拿一只背包和我换⽪包。我把不需要的和背不动的⾐服送给杜克娄克太太的小儿子,因为他的⾝材和我差不多。考斯第留下一只口袋,把些要用的东西打一只背包,就在第二天老太婆给我们喝了咖啡之后出发了。 “我们一点不着忙,因为我们至少要等到庄稼可以收割的时候才能找到一处农场⼲活,所以,两个人懒懒散散地由那慕尔和列⽇穿过法国和比利时,然后经由亚琛进⼊德国境內。每天顶多走十英里或十二英里路;遇到一个村子看上去不错,就住了下来。总有一个客栈之类的地方可以过夜,总有一家店酒可以吃到饭,喝到啤酒。整个说来,天气都很好。在煤矿里于了好几个月的活之后,能够跑到野外来,的确开心。敢说我从来就没有体会到一片绿茵看上去有这样好看,一棵树还没有长出叶子,但是树枝笼罩着一层淡绿⾊薄雾有多么的美好。考斯第开始教起我德语来,我而且相信他的德语和法语讲得一样好。我们一路行来,他就会告诉我经过我们面前的那些形形⾊⾊的东西德文叫什么,一头牛,一匹马,一个人等等,后来又叫我复述简单的德文句子;就这样把时间消磨掉。等到我们进⼊德国境內时,我至少已经能够跟人家要我要的东西了。 “科隆并不完全是顺路,可是考斯第坚决要去那里,他说是为了那一万一千殉道修女[注]。等我们到了科隆时,他去酗酒胡闹。我有三天没见到他;等他回到那有点象工人宿舍的房间时,脸⾊非常 ![]() ![]() “我从来没有这样痛快过。天气仍旧很好,我们漫步穿过小镇和村落;碰到有什么可看的,就停下来看看。只要有地方可以过夜,就住下来;有一两次,睡在稻草堆上。吃饭在路旁的客店里吃,等到我们到达酿葡萄酒的乡间时,就不喝啤酒,喝起葡萄酒来;在客店喝酒时,就跟店里那些人 ![]() “‘住口,你这合材,’他说。‘你要知道这些无聊的事儿做什么?来,让我们学德文。’“一个拳头就象汽锤而且说打就打的人,你跟他有什么争辩头。我曾经看见他发过火。我知道他可以把我打昏过去,把我丢在⽔沟里,而且用不着我提,他就会在我昏倒时把我的口袋掏光。我对他这个人简直摸不透。当葡萄酒打开他的话匣子,他谈到至⾼无上的主宰时,他会避开平时讲的那些耝野下流话,犹如脫掉在煤矿里穿的煤污工人 ![]() ![]() ![]() “我们并不赶时间,舂天差不多快过去了,树木全长得青枝绿叶的。葡萄园里的葡萄开始灌浆。我们总尽量沿土路走,现在路上的灰尘大了起来。我们已到了达姆施达特附近,考斯第说我们还是找个工做吧。我们的钱快用光了。我口袋里还有半打旅行支票,可是,我拿定主意只要能够不用,还是不用。当我们看见一家看去还不错的村舍时,我们就停下来,问他们要不要两个帮工。我要说我们的外表并不怎样讨人喜 ![]() ![]() ![]() ![]() “但是,我们总算时来运转了。我们刚穿过一处坐落在低⾕中的村子,就望见一幢单独的村舍,外表还不错。我们敲敲门,一个女人来开门。我们象平时一样问她可要帮工的,说我们不要工钱,只要有饭吃,有地方住就行,想不到她并没有请我们吃闭门羹,而是叫我们等一下。她向屋子里面叫人,不久就出来一个男人。这人把我们仔细打量一下,问我们从哪儿来的。他要我们把件证给他看,看到我是国美人时,把我又瞪了一眼。他好象不大⾼兴这一点,但仍旧请我们进去,并且喝杯葡萄酒;他把我们带到厨房,三个人一同坐下。那女人端来一大盅酒和几只杯子。 他告诉我们,他雇的帮工被公牛抵伤了,现在在医院里,要等到庄稼收割之后才能复工。战争里死了那么多人,余下的人又都进了莱茵河沿岸兴起的那些工厂做工去了,现在找帮工他妈的可真不容易。这个我们知道,而且早已算计到了。总而言之,他说他可以雇用我们。房子里地方很大,可是,我想他大约不愿意我们住在家里;不管怎样,他告诉我们稻草棚上面有两张 ![]() “农场上的活不重。牛要喂食,还有猪也要喂食;机器很不灵,我们得好好收拾一下;但是,我还是有点空闲。我喜 ![]() “这家人家姓贝克尔,有老贝克尔,他的 ![]() ![]() 她比贝克尔年纪小一大截,也还有点姿⾊,长得丰満,两扬红红的,浅⾊的头发,有股风 ![]() 我们有个好工作,可不愿意丢掉。他只是嘲笑我;说贝克尔満⾜不了她,而且是她自己在要。我知道叫他规规矩矩是⽩说,但还是关照他当心点;贝克尔可能看不出他的企图,但是还有他的媳妇。你逃不脫她的眼睛。 “爱丽——就是那个媳妇的名字——是个又⾼又壮的年轻女人,只有二十来岁,黑眼睛,黑头发,一张长方的 ![]() 她在农场上只做少量的活,多数的时间都花在带孩子上,晚上总是一个人坐在起坐间里开门看小说,这样哪个孩子哭她就能听到。两个女人感情很坏。爱丽看不起贝克尔太太,因为她是个弃儿,做过佣人,而且对于她是一家的主妇,能够发号施令痛恨之至。 “爱丽是个富庶农夫的女儿,嫁过来时带了一大笔奁资。她并没有在村里上学,而是上的最邻近的斯温 ![]() ![]() ![]() “哦,他们当作我是从美军国队里逃出来的,弄得回不了国美,回去就得坐牢。 我不愿意跟贝克尔和考斯第上店酒去喝酒,他们认为就是这个缘故。他们觉得我不愿引起人们注意,弄得村警来盘问我。当爱丽得知我打算学德文时,她就把自己的旧课本拿出来,说要教我。因此,晚饭后,她就和我走进起坐间,把贝克尔太太丢在厨房里;我读给她听,她改正我的读音,并设法使我懂得那些我不认识的单词。 我猜想她这样做与其说是帮助我,还不如说是摆点颜⾊给贝克尔太太看。 “考斯第这一向一直都在设法引勾贝克尔太太,但是没有进展。她是一个快活的、嘻嘻哈哈的女人,很随便地和他一起揶揄说笑,考斯第对女人很有他的一套。 我猜她知道考斯第的用心,而且敢说自己感到得意,但是,当考斯第开始拧她时,她却教他放规矩些,并且掴了他耳光。我敢打赌,那一记打得很重。” 拉里有点迟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从来不是那种认为女人在追我的人,可是,我感到——嗯,贝克尔太太看中了我。这使我很不舒服。单拿一点说,她比我大得多,而且老贝克尔一直对我们很尊重。吃饭时,贝克尔太太管分菜,我没法不感到她给我的菜总比给别人的多一点。我总觉得,她在找机会同我单独在一起。她会以一种我想你会称做的挑战姿态向我微笑,曾经问我可有女朋友,并且说一个年轻人在这种乡下,一定因为找不到女朋友而感到苦闷。这类事情你是懂得的。我只有三件衬衫,而且都穿得很破了。 有一次,她说我穿得这样破烂真丢脸,要我把衬衫拿来让她给我 ![]() ![]() ![]() ![]() 我不由得笑起来。我可以想象得出拉里当时的模样,穿着补过的衬衫和短 ![]() ![]() ![]() ![]() “那么,后来怎样呢?”我问。 “是啊,夏天一天天过去。我们象牛马一样⼲着活。割掉麦子,堆起麦子。后来樱桃 ![]() ![]() ![]() “有一天夜里,我被弄醒了。开头我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我半睡半醒,我感到一只热呼呼的手捂着我的嘴,这才发觉有人和我睡在一起。我把手挪开,接着就有一张嘴抚着我的嘴,两只胳臂抱着我,我感到贝克尔太太的两只大 ![]() “‘不要响,’她低声说。 “她⾝体紧紧抵着我,用又热又丰満的嘴 ![]() 拉里停下来,我吃吃笑了。 “你怎么办呢?” 他不属地笑一下,甚至脸有点红起来。 “我有什么办法?我能够听见考斯第在我旁边的 ![]() “后来她溜下我的 ![]() ![]() ![]() ![]() ![]() 我哈哈大笑,笑得不可开 ![]() “你可能觉得好笑,”拉里说。“我可不觉得。” “现在你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是不是认为这件事情有点滑稽味道吗?” 拉里嘴边勉強露出微笑。 “也许。可是这事情弄得非常尴尬。我不知道这会引起什么后果。我不喜 ![]() “可是,你怎么会把她当作另外一个呢?” “那时屋子里漆黑。她除了叫我不要作声外,一句话也没说。她们两个⾝材都⾼大。我认为贝克尔太太看上了我。从没有想到爱丽会把我放在心上。她总是想念自己的丈夫。我点起一支香烟盘算当时的情形,越想越不⾼兴。看来最好的办法是离开这儿。”我时常恨考斯第不容易叫醒。在煤矿上时,我总要死扯活拉把他叫起来,使他不至于迟到。可是,现在我倒很感谢他睡得这样沉了。我点灯穿上⾐服,把⾐物打在背包里——我的东西不多,所以一会儿就打好了——把胳臂套在背带里。只穿袜子穿过阁楼,一直到楼梯下面才穿鞋,把手里的灯吹熄。夜很黑,没有月亮,可是,我识得大路,到了大路上就向村子的方向走去。我走得很快,因为我打算在有人走动之前穿过村子。这儿离斯温 ![]() 这次夜路我永远不会忘记。路上除了我的脚步声外,一点声音没有,只偶尔从农场那边传来一声 ![]() ![]() ![]() “为什么到波恩?”我打断他。 “我们沿莱茵河步行时在那里耽搁过,我很中意那个城市。我喜 ![]() ![]() “你这番经历使你有什么收获呢?我的意思是说在煤矿上和在农场上。” “有,”拉里点头微笑着。 可是,他没有告诉我是哪些收获,而且那时候我已经很 ![]() ![]() 三 伊莎贝儿和拉里解约后的第二年六月初,就和格雷?马图林结婚了。这时候,巴黎的游宴季节正处在⾼嘲,艾略特有很多的盛大宴会要参加,当然不愿意离开,可是他的家族感情非常之強,对这种在他认为是履行社会责任的事,他决不能不管。 伊莎贝儿两个哥哥,供职的地点都太远,没法离开,所以只好由艾略特作一次不愉快的旅行,上芝加哥做伊莎贝儿的主婚人。他想起那些法国贵族都是穿着盛装上断头台的,所以特地上伦敦订做一套新晨礼服,一件青灰⾊双排钮扣的大⾐和一顶丝绒大礼帽。回到巴黎来时,他请我来看他穿上这套⾐装的派头。他选定他认为婚礼应当打的淡灰⾊领带,弄得他平⽇别在领带上的珍珠别针一点不显眼,正感到恼火。 我建议他改用他那支翡翠和钻石的别针。”我如果是客人——那可以,”他说。“但是,处在我要担任的主婚人地位,我的确觉得珠子是一种象征。” 他对这门亲事很⾼兴,认为从各方面看,都符合他的标准;谈起来时,就象个居孀的公爵夫人对于拉罗什富科家的幼子和蒙莫朗西家的女儿门当户对的结婚,谈得津津有味。为了明⽩表示自己的満意,他不惜重金买了一张纳蒂埃的法国王室公主的一幅精美画像,预备带去作为婚礼。 亨利?马图林好象给这对年轻夫妇在阿斯特街买下一幢房子,使他们靠近布太太家,同时离开自己在湖滨道的宮殿式府第也不太远。说也凑巧,而且我疑心这里面有艾略特做了手脚,在买下这幢房子时格雷戈里?布拉巴宗恰好在芝加哥,因此,房子的內部装饰就 ![]() ![]() “当然,房子不大,”艾略特说“但是,亨利告诉我,屋內的装修花了他十万块。对某些人说来,简直是一笔财产。” 婚礼是在圣公会教会所能做到的范围內极尽铺张的能事中举行的。 “不象巴黎圣⺟院的那种婚礼,”他心安理得地告诉我“但是,就新教的婚礼来说,总算有气派。” 报纸的报道很象样,艾略特随便把些剪报扔给我看。他给我看伊莎贝儿和格雷的结婚照片,伊莎贝儿穿着新娘服装,个子很⾼但是漂亮,格雷虽然块头大,但是,⾝材长得不坏,穿着礼服稍微有点不太自如。还有一张新婚夫妇和伴娘们的照片,一张和布太太、艾略特一起拍的照片,布太太穿一件华贵的⾐服,艾略特拿着新丝绒大礼帽的派头可以算一绝。我问他布太太⾝体怎样。 “体重减少了许多,而且我觉得她的脸⾊不大好看,但是人倒精神。当然整个婚事使她很累,不过,现在事情办完,她总可以休息一下了。” 一年后,伊莎贝儿生了一个女儿, ![]() ![]() 亨利?马图林一个合伙的人死了,另外两个在庒力下不久也退休了,所以,这个一直由他独断独行的企业,现在完全归他所有。他长期以来抱的野心既然实现,就叫格雷跟他合伙。生意从来没有这样兴旺过。 “他们钱赚就象随手捞似的,老兄,”艾略特告诉我。“怎么,格雷才。十五岁,已经赚五万块一年了,而且这只是开头。国美的富源真是没有个完。这不是暂时的繁荣,而是一个伟大家国的正常发展。” 他的 ![]() “亨利?马图林不会永远活下去,⾼⾎庒,你懂吗?格雷到了四十岁时,总会有二千万元。了不起,老兄,了不起。” 艾略特和姐姐经常保持通信,年去年来,不时把他姐姐告诉他的一些事情告诉我。格雷和伊莎贝儿过得很快乐,而且两个孩子都可爱。他们的生活方式使艾略特深感満意,认为完全适合他们的地位;请客的场面阔透,人家请他们也是如此;艾略特非常満意地告诉我,说他们三个月里没有一次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吃过晚饭。这种纸醉金 ![]() 格雷在 ![]() ![]() “当然,我们的商业巨头跟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靠商业发财的那些伟大的艺术倡导人很相似。例如,美第奇家族。两个法国国王并不认为娶这家望族的女儿有失⾝份,我预见到有一天欧洲的贵族也会向我们的金元公主求婚的。雪莱是怎样说的? ‘世界的伟大时代将重新开始,⻩金的年头要回转来。’” 多年来,布太太和艾略特的投资都 ![]() ![]() ![]() ![]() ![]() 但是,世道在变。当初把艾略特提拔进社 ![]() ![]() “遗产税和战争暴发户把英国 ![]() ![]() 这话是他和我吃完午宴一同从卡登府胡同走出来时讲的。那天的午宴上发生了一桩不幸事件。我们的尊贵主人蔵画很有名,一个叫保罗?巴顿的年轻国美人第一次上这儿来,表示想看看这些蔵画。 “你是不是有张提香[注]?” “我们从前有过。现在在国美了。一个犹太佬出了一大笔钱买它,而我们那时候手头他妈的正非常之紧,所以老爵爷就卖掉了。” 我注意到艾略特耳朵竖了起来,对这位谈笑自若的侯爷恶狠狠看了一眼,就猜到当初原是他买下这张画的。他听到自己这个出⾝在弗吉尼亚而且祖先在立独宣言上签过名的后裔被人家这样奚落,简直气炸了。他有生以来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更使人受不了的是,他对保罗?巴顿一向就深恶痛绝。这人年纪虽轻,在大战后不久就到了伦敦。二十三岁,⽩⽩的⽪肤,长得很漂亮,人有风趣,舞跳得非常之好,并且很有钱。他带了一封信来见艾略特,艾略特天生是个好心肠,就介绍他认识自己的那些形形⾊⾊的朋友。这样还不満⾜,还给了他一些宝贵的忠告,教他怎样做人。他 ![]() ![]() 可是,保罗?巴顿进的社 ![]() ![]() ![]() ![]() ![]() “我也不要求你相信我的话,”艾略特气嘘嘘地跟我说“可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看见他时,他总要強过我。我。提香,提香,”他连话都说不连贯。 “就是有张提香,他也对面不识。” 我从来没有看见艾略特气成这个样子过。我猜想他所以发火是因为他认为保罗?巴顿问起这张画是出于恶意;他不知道怎样打听出艾略特买了这张画,就想利用这位⾼贵主人的回答拿艾略特开一次玩笑。 “他是一个卑鄙无聇的势利小人,世界上我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势利。要不是我,他什么都谈不上。你可想得到,他⽗亲是打办公室家具的。办公室家具。”这几个字他讲得特别不屑。“我告诉人家,他在国美是个提不上嘴的人,出⾝非常寒微,但是,他们好象并不在乎。你记着我的话,老兄。英国 ![]() 艾略特认为,法国的情形也不大炒。他年轻时候的那些伟大妇女,如果还活着的话,都把时间花在打桥牌(他最讨厌的一种牌戏)、做祈祷和带领孙子孙女上面。 开厂的人,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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