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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四世同堂 作者:老舍 | 书号:39952 时间:2017/9/8 字数:110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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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长顺微微有点肚子疼,想出去方便方便。刚把街门开开一道![]() ![]() 李四爷早已醒了,可是还闭着眼多享受一会儿被窝中的温暖。"谁呀?"老人睁开眼问。 "我!长顺!"长顺呜囔着鼻子低声的说。"快起来!祁先生教他们抓去了!" "什么?"李老人极快的坐起来,用手摸⾐服。掩着怀,他就走出来:"怎回事?怎回事?" 长顺 ![]() 听完,老人的眼眯成了一道 ![]() "四爷爷!怎么办哪?"长顺扯了扯四爷的⾐服。"呕!"老人颤了一下。"有办法!有!赶紧给英国馆使去送信?" "我愿意去!"长顺眼亮起来。 "你知道找谁吗?"老人低下头,亲热的问。 "我——"长顺想了一会儿,"我会找丁约翰!""对!好小子,你有出息!你去好,我脫不开⾝,我得偷偷的去告诉街坊们,别到祁家去!" "怎么?" "他们拿人,老留两个人在大门里等着,好进去一个捉一个!他们还以为咱们不知道,其实,其实,"老人轻蔑的一笑,"他们那么作过一次,咱们还能不晓得?" "那么,我就走吧?" "走!由墙上翻过去!还早,这么早出门,会招那两个埋伏起疑!等太 ![]() 长顺点了点头,看了看界墙。 "来,我托你一把儿!"老人有力气。双手一托,长顺够到了墙头。 "慢着!留神扭了腿!" 长顺没出声,跳了下去。 太 ![]() 天红起来,长顺的心跳得更快了。红光透过薄云,变成明霞,他跑到街门前。立定,用一只眼往外看。胡同里没有一点动静,只有槐树枝上添了一点亮的光儿。他的鼻子好象已不够用,他张开了嘴,紧促的,有声的,呼昅气。他不敢开门。他想象着,门一响就会招来 ![]() 太 ![]() ![]() ![]() ![]() 没有留声机在背上庒着,他走得很快。他的走路的样子可不大好看,大脑袋往前探着,两只手,因失去了那个大喇叭筒与留声机片,简直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好。脚步一快,他的手更 ![]() 一看见东 ![]() ![]() ![]() 他跺了跺脚上的土,用手擦了擦鼻子上的汗,而后慢慢的往东 ![]() ![]() ![]() 不,他不能老立在那里。在多少年的恐惧中,他到底有一颗青年的心。一颗⽇本人所不认识的心。他的⾎涌上了脸,面对着卫兵走了过去。没等卫兵开口,他用⾼嗓音,为是免去呜呜囔囔,说:"我找丁约翰!" 卫兵没说什么,只用手往里面一指。他奔了门房去。门房里的一位当差的很客气,教他等一等。他的涌到脸上的⾎退了下去。他没觉得自己怎么勇敢,也不再害怕,心中十分的平静。他开始看院中的花木——一个国中人仿佛心中刚一平静就能注意花木庭园之美。 丁约翰走出来。穿着浆洗得有棱有角的⽩衫,他低着头,鞋底不出一点声音的,快而极稳的走来,他的动作既表示出英国府的尊严,又露出他能在这里作事的骄傲。见了长顺,他的头稍微扬起些来,声音很低的说:"哟,你!""是我!"长顺笑了一下。 "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祁先生教⽇本人抓去了!" 丁约翰楞住了。他绝对没想到⽇本人敢逮捕英国府的人!他并不是不怕⽇本人。不过,拿英国人与⽇本人比较一下,他就没法不把英国加上个"大"字,⽇本加上个"小"字。这大小之间,就大有分寸了。他承认⽇本人的厉害,而永远没想象到过他们的厉害⾜以使英国府的人也下狱。他皱上了眉,发了怒——不是为国中人发怒,而是替英国府抱不平。"这不行!我告诉你,这不行!你等等,我告诉富善先生去!非教他们马上放了祁先生不可!"仿佛怕长顺跑了似的,他又补了句:"你等着!" 不大一会儿,丁约翰又走回来。这回,他走得更快,可也更没有声音。他的眼中发了光,稳重而又奋兴的向长顺勾了一勾手指。他替长顺⾼兴,因为富善先生要亲自问长顺的话。 长顺傻子似的随着约翰进到一间不很大的办公室,富善先生正在屋中来回的走,脖子一伸一伸的象噎住了似的。富善先生的心中显然的是很不定安。见长顺进来,他立住,拱了拱手。他不大喜 ![]() ![]() 长顺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述说了一遍。他永远没和外国人说过话,他不知道怎样说才最合适,所以说得特别的不顺利。 富善先生极注意的听着。听完,他伸了伸脖子,脸上红起好几块来。"嗯!嗯!嗯!"他连连的点头。"你是他的邻居,唉?"看长顺点了头,他又"嗯"了一声。"好!你是好孩子!我有办法!"他 ![]() ![]() ![]() ![]() 长顺立在那里,要再说话,没的可说,要告辞又不好意思。他的心里可是很痛快,他今天是作了一件"非常"的事情,⾜以把孙七的嘴堵住不再吹牛的事情! "约翰!"富善先生叫。"领他出去,给他点车钱!"而后对长顺:"好孩子。回去吧!别对别人说咱们的事!" 丁约翰与长顺都极得意的走出来。长顺拦阻丁约翰给他车钱:"给祁先生办点事,还能…"他找不着适当的言语表现他的热心,而只傻笑了一下。 丁约翰塞到长顺的⾐袋里一块钱。他奉命这样作,就非作不可。 出了东 ![]() ![]() 忽然的他醒了,车已经停住。他打了个极大的哈欠,象要把一条大街都呑吃了似的。 回到家中,他编制了一大套谎言敷衍外婆,而后低着头思索怎样通知祁老人的妙计。 这时候,全胡同的人们已都由李四爷那里得到了祁家的不幸消息。李四爷并没敢挨家去通知,而只在大家都围着一个青菜挑子买菜的时候,低声的告诉了大家。得到了消息,大家都把街门打开,表示镇定。他们的心可是跳得都很快。只是这么一条小胡同里,他们已看到钱家与祁家两家的不幸。他们都想尽点力,帮忙祁家,可是谁也没有办法与能力。他们只能偷偷的用眼角瞭着五号的门。他们还照常的升火作饭,沏茶灌⽔,可是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与不平。到了晌午,大家的心跳得更快了,这可是另一种的跳法。他们几乎忘了瑞宣的事,因为听到了两个特使被刺⾝亡的消息。孙七连活都顾不得作了,他须回家喝两口酒。多少⽇子了,他没听到一件痛快的事;今天,他的心张开了:"好!解恨!谁说咱们北平没有英雄好汉呢!"他一边往家走,一边跟自己说。他忘了自己的近视眼,而把头碰在了电线杆子上。摸着头上的大包,他还是満心 ![]() 小文夫妇是被传到南海唱戏的,听到这个消息,小文发表了他的艺术家的意见:"改朝换代都得死人,有钱的,没钱的,有地位的,没地位的,作主人的,作奴隶的,都得死!好戏里面必须有法场,行刺,砍头,才热闹,才叫好!"说完,他拿起胡琴来,拉了一个过门。虽然他要无动于衷,可是琴音里也不怎么显着轻快 ![]() 文若霞没说什么,只低头哼唧了几句审头刺汤。 李四爷不想说什么,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外,面对着五号的门。秋 ![]() ![]() 冠晓荷憋着一肚子话,想找个人说一说。他的眉头皱着点,仿佛颇有所忧虑。他并没忧虑大⾚包的全安,而是发愁恐怕⽇本人要屠城。他觉得特使被刺,理当屠城。自然,屠城也许没有他的事,因为冠家是⽇本人的朋友。不过,⽇本人真要杀红了眼,杀疯了心,谁准知道他们不 ![]() ![]() 一眼看见了李四爷,他赶了过来:"这么闹不好哇!"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你看,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他以为这件事完全是一种胡闹。 李四爷立起来,拿起小板凳。他最不喜 ![]() ![]() 李四爷看出来:特使被刺,大概特务不够用的了,所以祁家的埋伏也被调了走。他慢慢的走进家去。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出来,看晓荷已不在外面,赶紧的在四号门外叫了声长顺。 长顺一早半天并没闲着,到现在还在思索怎么和祁老人见面。听见李四爷的声音,他急忙跑出来。李四爷只一点手,他便跟在老人的⾝后,一同到祁家去。 韵梅已放弃了挖墙的工作,因为祁老人不许她继续下去。老人的怒气还没消逝,声音相当大的对她说:"⼲吗呀?不要再挖,谁也帮不了咱们的忙,咱们也别连累别人!这些老法子,全没了用!告诉你,以后不要再用破缸顶街门!哼,人家会由房上跳进来!完了,完了!我⽩活了七十多岁!我的法子全用不上了!"是的,他的最宝贵的经验都一个钱也不值了。他失去了自信。他象一匹被人弃舍了的老马,任凭苍蝇蚊子们欺侮,而毫无办法。 小顺儿和妞子在南屋里偷偷的玩耍,不敢到院子里来。偷偷的玩耍是儿童的很大的悲哀。韵梅给他们煮了点⼲豌⾖,使他们好占住嘴,不出声。 小顺儿头一个看见李四爷进来。他极奋兴的叫了声"妈!"院子里已经安静了一早半天,这一声呼叫使大家都颤了一下。韵梅红着眼圈跑过来。"小要命鬼!你叫唤什么?"刚说完,她也看见了李四爷,顾不得说什么,她哭起来。 她不是轻于爱落泪的妇人,可是这半天的灾难使她没法不哭了。丈夫的生死不明,而一家人在自己的院子里作了囚犯。假若她有出去的自由,她会跑掉了鞋底子去为丈夫奔走,她有那么点决心与勇气。可是,她出不去。再说,既在家中出不去,她就该给老的小的弄饭吃,不管她心中怎么痛苦,也不管他们吃不吃。可是,她不能到街上或门外去买东西。她和整个的世界断绝了关系,也和作 ![]() "四爷!"祁老人惊异的叫。"你怎么进来的?"李四爷勉強的一笑:"他们走啦!" "走啦?"天佑太太拉着小顺儿与妞子赶了过来。"⽇本的特使教咱们给杀啦,他们没工夫再守在这里!"韵梅止住了啼哭。 "特使?死啦?"祁老人觉得一切好象都是梦。没等李四爷说话,他打定了主意。"小顺儿的妈,拿一股⾼香来,我给⽇本人烧香!" "你老人家算了吧!"李四爷又笑了一下。"烧香?放 ![]() "哼!"祁老人的小眼睛里发出仇恨的光来。"我要是有 ![]() "算了吧,听听长顺儿说什么。"李四爷把立在他⾝后的长顺拉到前边来。 长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马上 ![]() ![]() ![]() ![]() ![]() "爷爷!怎么啦?"韵梅急切的问。 老人没抬头,低声的说:"我的孙子也许死不了啦!天老爷,睁开眼照应着瑞宣吧!"事情刚刚有点希望,他马上又还了原,仍旧是个老实的,和平的,忍受患难与庒迫的老人。 天佑太太挣扎了一上午,已经感到疲乏,极想去躺一会儿。可是,她不肯离开李四爷与长顺。她不便宣布二儿瑞丰的丑恶,但是她看出来朋友们确是比瑞丰还更亲近,更可靠。这使她⾼兴,而又难过。把感情都庒抑住,她勉強的笑着说:"四大爷!长顺!你们可受了累!" 韵梅也想道出心中的感 ![]() 李四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十分难过。眼前的男女老少都是心地最⼲净的人,可是一个个的都无缘无故的受到魔难。他几乎没有法子安慰他们。很勉強的,他张开了口:"我看瑞宣也许受不了多少委屈,都别着急!"他轻嗽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话是多么平凡,没有力量。"别着急!也别 ![]() 长顺也想 ![]() 他们往外走。两个妇人象被昅引着似的,往外送。李四爷伸出胳臂来。"就别送了吧!" 她们楞楞磕磕的站住。 祁老人还捧着头坐在那里,没动一动。 这时候,瑞宣已在狱里过了几个钟头。这里,也就是钱默昑先生来过的地方。这地方的一切设备可是已和默昑先生所知道的大不相同了。当默昑到这里的时节,它的一切还都因陋就简的,把学校变为临时的监狱。现在,它已是一座"完美的"监狱,处处看得出⽇本人的"苦心经营"。任何一个小地方,⽇本人都花了心⾎,改造又改造,使任何人一看都得称赞它为残暴的结晶品。在这里,⽇本人充分的表现了他们杀人艺术的造诣。是的,杀人是他们的一种艺术,正象他们吃茶与揷瓶花那么有讲究。来到这里的不只是犯人,而也是⽇本人折来的花草;他们必须在断了呼昅以前,经验到最耐心的,最细腻的艺术方法,把⾎一滴一滴的,缓慢的,巧妙的,最痛苦的,流尽。他们的痛苦正是⽇本人的欣悦。⽇本军人所受的教育,使他们不仅要凶狠残暴,而是吃进去毒狠的滋味,教残暴变成象爱花爱鸟那样的一种趣味。这所监狱正是这种趣味与艺术的试验所。 瑞宣的心里相当的平静。在平⽇,他爱思索;即使是无关宏旨的一点小事,他也要思前想后的考虑,以便得到个最妥善的办法。从七七抗战以来,他的脑子就没有闲着过。今天,他被捕了,反倒觉得事情有了个结束,不必再想什么了。脸上很⽩,而嘴边上挂着点微笑,他走下车来,进了京北大学——他看得非常的清楚,那是"北大"。 钦先生曾经住过的牢房,现在已完全变了样子。楼下的一列房,已把前脸儿拆去,而安上很密很耝的铁条,极象动物园的兽笼子。牢房改得很小,窄窄的分为若⼲间,每间里只够容纳一对野猪或狐狸的。可是,瑞宣看清,每一间里都有十个到十二个犯人。他们只能 ![]() ![]() 可是,他被领到最靠西的一间牢房里去,屋子也很小,可是空着的。他心里说:"这也许是优待室呢!"小铁门开了锁。他大弯 ![]() ![]() ![]() ![]() ![]() ![]() ![]() ![]() ![]() 瑞宣不敢再看。低下头,他把嘴闭紧。待了一会儿,他的牙咬出响声来。他不顾得去想自己的危险,一股怒火燃烧着他的心。他的鼻翅撑起来,带着响的出气。 他决定不再想家里的事。他看出来,他的命运已被⽇本人决定。那悬着的手,钉着的人⽪,是特意教他看的,而他的手与⽪大概也会作展览品。好吧,命运既被决定,他就笑着 ![]() ![]() 他呆呆的立在那里,不知有多久;一点斜着来的 ![]() ![]() ![]() ![]() 过了有半个钟头吧,小老鼠又来到。看了看断指的人,看了看瑞宣。断指的人已停止了呼昅。小老鼠惋惜的说:"这个人不结实的,穿木鞋不到三天就死的!国中人体育不讲究的!"一边说,他一边头摇,好象很替国中人的健康担忧似的。叹了口气,他又对瑞宣说:"英国馆使,没有木鞋的?"瑞宣没出声,而明⽩了他的罪状。 小老鼠板起脸来:"你,看起英国的,看不起大⽇本的!要悔改的!"说完,他狠狠的踢了死人两脚。话从牙 ![]() 瑞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脚。等着脚指上挨钉。他知道自己的⾝体并不十分強壮,也许钉了钉以后,只能活两天。那两天当然很痛苦,可是过去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永远什么也不知道了——无感觉的永生!他盼望事情就会如此的简单,迅速。他承认他有罪,应当这样惨死,因为他因循,苟安,没能去参加抗战。 两个囚犯,默默的把死人抬了走。他两个眼中都含着泪,可是一声也没出。声音是"自由"的语言,没有自由的只能默默的死去。 院中忽然增多了岗位。出来进去的⽇本人象蚂蚁搬家那么紧张忙碌。瑞宣不晓得南海外的刺杀,而只觉得那些 ![]() ![]() ![]() 一队一队的囚犯,由外面象羊似的被赶进来,往后边走。瑞宣不晓得外边发生了什么事,而只盼望北平城里或城外发生了什么暴动。暴动,即使失败,也是光荣的。象他这样默默的等着剥⽪剁指,只是⽇本人手中玩弄着的一条小虫,聇辱是他永远的谥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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