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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四世同堂 作者:老舍 | 书号:39952 时间:2017/9/8 字数:14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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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儿已是五月节。祁老人的几盆石榴,因为冬天保护的不好,只有一棵出了两三个小蓇葖。南墙![]() ![]() ![]() 除了善意的欺骗老人之外,小顺儿的妈还得设法给大家筹备过节的东西。她知道,过节并不能减少他们的痛苦,可是鸦雀无声的不点缀一下,他们就会更难过。 在往年,到了五月初一和初五,从天亮,门外就有喊:"黑⽩桑葚来大樱桃"的,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喊声还不断。喊的声音似乎不专是为作生意,而有一种淘气与凑热闹的意味,因为卖樱桃桑葚的不都是职业的果贩,而是有许多十几岁的儿童。他们在平⽇,也许是拉洋车的,也许是卖开⽔的,到了节,他们临时改了行——家家必须用粽子,桑葚,樱挑,供佛,他们就有一笔生意好作。今年,小顺儿的妈没有听到那种提醒大家过节的呼声。北城的果市是在德胜门里,买卖都在天亮的时候作。隔着一道城墙,城外是买卖旧货的小市,赶市的时候也在出太 ![]() 可是,粽子也买不到。北平的卖粽子的有好几个宗派:"稻香村"卖的广东粽子,个儿大,馅子种类多,价钱贵。这种粽子并不十分合北平人的口味,因为馅子里面硬放上火腿或脂油;北方人对糯米已经有些胆怯,再放上火腿什么的,就更害怕了。可是,这样的东西并不少卖,一来是北平人认为广东的一切都似乎带着点⾰命 ![]() 真正北平的正统的粽子是(一)北平旧式満汉饽饽铺卖的,没有任何馅子,而只用顶精美的糯米包成小,很小的,粽子;吃的时候,只撒上一点⽩糖。这种粽子也并不怎么好吃,可是它洁⽩,娇小,摆在彩⾊美丽的盘子里显着非常的官样。(二)还是这样的小食品,可是由沿街吆喝的卖蜂糕的带卖,而且用冰镇过。(三)也是沿街叫卖的,可是个子稍大,里面有红枣。这是最普通的粽子。 此外,另有一些乡下人,用⻩米包成粽子,也许放红枣,也许不放,个儿都包得很大。这,专卖给下力的人吃,可以与黑面饼子与油条归并在一类去,而內容与形式都不⾜登大雅之堂的。 小顺儿的妈心中想着的粽子是那糯米的,里面有红枣子的。她留心的听着门外的"小枣儿大粽子啵!"的呼声。可是,她始终没有听到。她的北平变了样子:过端 ![]() ![]() ![]() ![]() 为补救吃不上粽子什么的,她想买两束蒲子,艾子,揷在门前,并且要买几张神符贴在门楣上,好表示出一点"到底"有点象过节的样子。她喜爱那些神符。每年,她总是买一张大的,⻩纸的,印着红的钟馗,与五个蝙蝠的,贴在大门口;而外,她要买几张粘在⽩纸上的剪刻的红⾊"五毒儿"图案,分贴在各屋的门框上。她也许相信,也许 ![]() 可是,她也没买到。不错,她看见了一两份儿卖神符的,可是价钱极贵,因为⽇本人不许 ![]() 小顺儿的小嘴给妈妈不少的难堪:"妈,过节穿新⾐服吧?吃粽子吧?吃好东西吧?脑门上抹王字不抹呀?妈,你该上街买⾁去啦!人家冠家买了多少多少⾁,还有鱼呢!妈,冠家门口都贴上判儿啦,不信,你去看哪!"他的质问,句句象是对妈妈的谴责! 妈妈不能对孩子发气,孩子是过年过节的中心人物,他们应当享受,快活。但是,她又真找不来东西使他们⾼声的笑。她只好惭愧的说:"初五才用雄⻩抹王字呢!别忙,我一定给你抹!" "还得带葫芦呢?"葫芦是用各⾊的绒线 ![]() "你臭小子,戴什么葫芦?"妈妈半笑半恼的说。 "给小妹戴呀!"小顺儿的理由老是多而充实的。妞子也不肯落后,"妈!妞妞戴!" 妈妈没办法,只好菗出点工夫,给妞子作一串儿"葫芦"。只 ![]() 天佑在初五一清早,拿回来一斤猪⾁和两束蒜台。小顺儿虽不懂得分两,也看出那一块⾁是多么不体面。"爷爷!就买来这么一小块块⾁哇?"他笑着问。 爷爷没回答出什么来,在祁老人和自己的屋里打了个转儿,就搭讪着回了铺子。他非常的悲观,但是不愿对家里的人说出来。他的生意没有法子往下作,可是又关不了门。⽇本人不准任何商店报歇业,不管有没有生意。天佑知道,自从大小汉奷们都得了势以后,绸缎的生意稍微有了点转机。但是,他的铺子是以布匹为主,绸缎只是搭头儿;真正讲究穿的人并不来照顾他。专靠卖布匹吧,一般的民人与四郊的老百姓都因为物价的⾼涨,只顾了吃而顾不了穿,当然也不能来照顾他。再说,各地的战争使货物断绝了来源;他既没法添货,又不象那些大商号有存货可以居奇。他简直没有生意。他愿意歇业,而官厅 ![]() ![]() ![]() 更使他揪心的是,据说,不久⽇本人就要清查各铺户的货物,而后由他们按照存货的多少,配给新货。他们给你多少是多少,他们给你什么你卖什么。他们也许只给你三匹布,而配上两打雨伞。你就须给买主儿一块布,一把或两把雨伞,不管人家需要雨伞与否! 天佑的黑胡子里露出几 ![]() ![]() 这些委屈为难,他不便对铺子的人说,并且决定也不教家里的人知道。对老⽗亲,他不单把委屈圈在心里,而且口口声声的说一切都太平了,为是教老人心宽一点。就是对瑞宣,他也不愿多说什么,他知道三个儿子走了两个,不能再向对家庭最负责的长子拉不断扯不断的发牢 ![]() 在一家人中,最能了解天佑的是瑞宣。有祁老人在上面庒着,又有儿子们在下面比着,天佑在权威上年纪上都须让老⽗亲一步,同时他的学问与知识又比不上儿子们,所以他在家中既须作个孝子,又须作个不招儿子们讨厌的⽗亲。因此,大家都只看见他的老实,而忽略了他的重要。只有瑞宣明⽩:⽗亲是上⾜以承继祖⽗的勤俭家风,下⾜以使儿子受⾼等教育的继往开来的人。他尊敬⽗亲,也时常的想给⽗亲一些精神的安慰。他是长子,他与⽗亲的关系比二老与老三都更亲密;他对⽗亲的认识,比弟弟们要多着几年的时光。特别在近几个月中,他看出⽗亲的忧郁和把委屈放在肚子里的刚強,也就更想给⽗亲一些安慰。可是,怎么去安慰呢?⽗子之间既不许说假话,他怎能一面和老人家谈真话,还能一面使老人家得到安慰呢;真话,在亡国的时候,只有痛苦!且先不讲家国大事吧,只说家中的事情已经就够他不好开口的了。他明知道⽗亲想念老三,可是他有什么话可以教老人不想念老儿子呢?他明知道⽗亲不満意二老,他又有什么话使老人改为喜 ![]() 大家马马虎虎的吃过午饭,瑞丰不知在哪里吃得酒⾜饭 ![]() 小顺儿的妈话都到嘴边上了,又控制住自己。她想说:"连祖⽗都喝不着好茶叶,你要是懂人事,怎么不买来点儿呢?"可是,想了一想,她又告诉自己:"何必呢,大节下的!再说,他无情,难道我就非无义不可吗?"这么想开,她把⽔壶坐在火炉上。 瑞宣躲在屋里,假装睡午觉。可是,二老决定要讨厌到底。"大哥呢?大哥!"他一边叫,一边拉开屋门。"吃了就睡可不好啊!"他明明见哥哥在 ![]() "大哥,你们学校里的⽇本教官怎样?"他坐在个小凳上,酒气噴人的打了两个长而有力的嗝儿。 瑞宣看了弟弟一眼,没说什么。 瑞丰说下去:"大哥,你要晓得,教官,不管是教什么,都必然的是太上校长。人家挣的比校长还多,权力也自然比校长大。校长若是跟⽇本要人有来往呢,教官就客气点;不然的话,教官可就不好伺候了!近来,我颇 ![]() 瑞宣还一声没出。 "噢,大哥,"二老的脑子被酒精催动的不住的 ![]() 二老,心中有那点酒劲儿,没觉出哥哥的冷淡。把话说完,他觉得很够个作弟弟的样子,把好话都不取报酬的说给了大哥。他立了起来,推开门,叫:"大嫂!茶怎样了?劳驾给端到爷爷屋来吧!"他走向祁老人的屋子去。 瑞宣想起学校中的教官——山木——来。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矮子,长方脸,花⽩头发,戴着度数很深的近视镜。山木教官是个动物学家,他的著作——华北的禽鸟——是相当有名的。他不象瑞丰所说的那种教官那样,除了教⽇语,他老在屋里读书或制标本,几乎不过问校务。他的国中话说得很好,可是生学骂他,他只装作没有听见。生学有时候把黑板擦子放在门上,他一拉门便打在头上,他也不给生学们报告。这,引起瑞宣对他的注意,因为瑞宣听说别的学校里也有过同样的事情,而教官报告上去以后,宪兵便马上来捉捕生学,下在监牢里。瑞宣以为山木教官一定是个反对略侵,反对战争的学者。 可是,一件事便改变了瑞宣的看法。有一天,教员们都在休息室里,山木轻轻的走进来。向大家极客气的鞠了躬,他向教务主任说,他要对生学们训话,请诸位先生也去听一听。他的客气,使大家不好意思不去。生学全到了礼堂,他极严肃的上了讲台。他的眼很明,声音低而极有劲,⾝子一动也不动的,用国中话说:"报告给你们的一件事,一件大事。我的儿子山木少尉在河南阵亡的了!这是我最大的,最大的,光荣!国中,⽇本,是兄弟之邦;⽇本在国中作战不是要灭国中,而是要救国中。国中人不明⽩,⽇本人有见识,有勇气,敢为救国中而牺牲 ![]() ![]() 瑞宣很想独自去找山木,跟他谈一谈。他要告诉山木:"你的儿子 ![]() 可是,他在 ![]() 要想解决中⽇的问题,他看清楚,只有国中人把⽇本人打明⽩了。我们什么时候把"主人"打倒,他才会省悟,才会失去自信而另打好主意。说空话是没有用处的。对⽇本人, ![]() 想到这里,他慢慢的走出校门。一路上,他还没停止住思索。他想:说服山木或者还是小事,更要紧的倒是怎样防止生学们不上⽇本教官的,与伪报纸的宣传的当。怎样才不教生学们上当呢?在讲堂上,他没法公开的对生学谈什么,他怀疑生学和教师里边会没有⽇本的探侦。况且,他是教英文的,他不能信口开河的忽然的说起文天祥史可法的故事,来提醒生学们。同时,假若他还是按照平常一样,除了教课,什么闲话也不说,他岂不是只为那点薪⽔而来上课,在拿钱之外,什么可以慰自自解的理由也没有了吗?他不能那么办,那太没有人味儿了! 今天,听到瑞丰的一片话,他都没往心里放。可是,他却听进去了:暑假后要裁减英文钟点。虽然二老别的话都无聊讨厌,这点消息可不能看成耳旁风。假若他的钟点真的被减去一半或多一半,他怎么活着呢?他立起来。他觉得应当马上出去走一走,不能再老这么因循着。他须另找事作。为家计,他不能一星期只教几个钟点的英文。为生学,他既没法子给他们什么有益的指导,他就该离开他们——这不勇敢,可是至少能心安一点。去到处奔走事情是他最怕的事。但是,今天,他决定要出去跑跑。 他走在院中,小顺儿和妞子正拉着瑞丰从祁老人屋里出来。 "爸!"小顺儿极⾼兴的叫。"我们看会去!""什么会?"瑞宣问。 "北平所有的会,⾼跷,狮子,大鼓,开路,五虎 ![]() ![]() "我没工夫!"瑞宣极冷酷的说——当然不是对小顺儿。 他往外走,瑞丰和孩子们也跟出来。一出大门,他看见大⾚包,⾼第,招弟,和胖菊子,都在槐荫下立着,似乎是等着瑞丰呢。她们都打扮得非常的妖 ![]() ![]() 更使他难过的是他现在须托人找事情作。他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人,向来不肯托人情,拉关系。朋友们求他作事,他永远尽力而为;他可是绝不拿帮助友人作本钱,而想从中生点利。作了几年的事,他觉得这种助人而不求人的作风使他永远有朋友,永远受友人的尊敬。今天,他可是被迫的无可奈何,必须去向友人说好话了。这教他非常的难过。略侵者的罪恶,他觉得,不仅是烧杀 ![]() 同时,他真舍不得那群生学。教书,有它的苦恼,但也有它的乐趣。及至教惯了书,即使不提什么教育神圣的话,一个人也不愿忽然离开那些可爱的青年的面孔,那些用自己的心⾎灌溉过的花草!再说,虽然他自己不敢对生学们谈论国事,可是至少他还是个正直的,明⽩的人。有他和生学在一处,至少他可以用一两句话纠正生学的错误,教他们要忍辱而不忘了复仇。脫离学校便是放弃这一点点责任!他难过! 况且,他所要恳求的是外国朋友呢。平⽇,他最讨厌"洋狗"——那种歪戴帽,手揷在 ![]() ![]() ![]() 可是,今天,他须往丁约翰出⼊的地方走。他也得去找"洋"事! 他晓得,被⽇本人占据了的北平,已经没有他作事的地方,假若他一定"不食周粟"的话。他又不能教一家老小饿死,而什么也不去作。那么,去找点与⽇本人没有关系的事作,实在没什么不可原谅自己的地方。可是,他到底觉得不是味儿。假若他有几亩田,或有一份手艺,他就不必为难的去奉养着老亲。可是,他是北平人。他须活下去,而唯一的生活方法是挣薪⽔。他几乎要恨自己为什么单单的生在北平了! 走到了西长安街,他看到一档子太狮少狮。会头打着杏⻩⾊的三角旗,満头大汗的急走,象是很怕迟到了会场的样子。一眼,他看见了棚匠刘师傅。他的心里凉了一阵儿,刘师傅怎么也投降了呢?他晓得刘师傅的为人,不敢向前打招呼,他知道那必给刘师傅以极大的难堪。他自己反倒低下头去。他不想责备刘师傅,"凡是不肯舍了北平的,迟早都得舍了廉聇!"他和自己嘟囔。 他要去见的,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也是他最怕看到的,人。那是曾经在大学里教过他英文的一位英国人,富善先生。富善先生是个典型的英国人,对什么事,他总有他自己的意见,除非被人驳得体无完肤,他决不轻易的放弃自己的主张与看法。即使他的意见已经被人驳倒,他还要卷土重来找出稀奇古怪的话再辩论几回。他似乎拿辩论当作一种享受。他的话永远极锋利,极不客气,把人噎得出不来气。可是,人家若噎得他也出不来气,他也不发急。到他被人家堵在死角落的时候,他会把脖子憋得紫里蒿青的,连连的头摇。而后,他请那服征了他的人吃酒。他还是不服气,但是对打胜了的敌人表示出敬重。 他极自傲,因为他是英国人。不过,有人要先说英国怎样怎样的好,他便开始严厉的批评英国,仿佛英国自有史以来就没作过一件好事。及至对方也随着他批评英国了,他便改过来,替英国辩护,而英国自有史以来又似乎没有作错过任何一件事。不论他批评英国也罢,替英国辩护也罢,他的行为,气度,以至于一举一动,没有一点不是英国人的。 他已经在北平住过三十年。他爱北平,他的爱北平几乎等于他的爱英国。北平的一切,连北平的风沙与挑大粪的,在他看,也都是好的。他自然不便说北平比英国更好,但是当他有点酒意的时候,他会说出真话来:"我的骨头应当埋在西山静宜园外面!" 对北平的风俗掌故,他比一般的北平人知道的还要多一些。北平人,住惯了北平,有时候就以为一切都平平无奇。他是外国人,他的眼睛不肯忽略任何东西。凡事他都细细的看,而后加以判断,慢慢的他变成了北平通。他自居为北平的主人,因为他知道一切。他最讨厌那些到北平旅行来的外国人:"一星期的工夫,想看懂了北平?别⽩花了钱而且污辱了北平吧!"他带着点怒气说。 他的生平的大志是写一本《北平》。他天天整理稿子,而始终是"还差一点点!"他是英国人,所以在没作成一件事的时候,绝对不肯开口宣传出去。他不肯告诉人他要写出一本《北平》来,可是在遗嘱上,他已写好——杰作《北平》的著者。 英国人的好处与坏处都与他们的守旧有很大的关系。富善先生,既是英国人,当然守旧。他不单替英国守旧,也愿意为北平保守一切旧的东西。当他在城 ![]() ![]() 因此,他最讨厌新的国中人。新的国中人要⾰命,要改⾰,要脫去大衫而穿上短⾐,要使女子不再 ![]() 同年画儿一样,他存着许多三十年前的东西,包括着鸦片烟具,小脚鞋,花翎,朝珠。"是的,昅鸦片是不对的,可是你看看,细看看,这烟 ![]() 当他初一来到北平,他便在馆使——就是丁约翰口中的英国府——作事。因为他喜爱北平,所以他想娶一个北平姑娘作太太。那时候,他知道的北平事情还不多,所以急于知道一切,而想假若和国中人联了姻,他就能一下子明⽩多少多少事情。可是,他的上司警告了他:"你是外 ![]() 他没有再恋爱,也不想结婚,朋友们每逢对他提起婚姻的事,他总是摇头摇,说:"老和尚看嫁妆,下辈子见了!"他学会许多北平的俏⽪话与歇后语,而时常的用得很恰当。 当英国大馆使迁往南京的时候,他又回了馆使作事。他要求大使把他留在北平。这时候,他已是六十开外的人了。 他教过,而且喜 ![]() ![]() ![]() ![]() 果然不出他所料,富善先生劈头就责备了国中人一刻钟。不错,他没有骂瑞宣个人,可是瑞宣不能因为自己没挨骂而不给国中人辩护。同时,他是来求老人帮忙,可也不能因此而不反驳老人。 富善先生的个子不很⾼,长脸,尖鼻子,灰蓝⾊的眼珠深深的蔵在眼窝里。他的 ![]() ![]() 瑞宣看出来,老人的确是为北平动了心,他的⽩发比去年又增加了许多 ![]() 喝了一口茶,老人自动的停了战。他没法儿驳倒瑞宣,也不能随便的放弃了自己的意见,只好等有机会另开一次⾆战。他知道瑞宣必定有别的事来找他,他不应当专说闲话。他笑了笑,用他的稍微有点结巴,而不算不顺利的国中话说:"怎样?找我有事吧?先说正经事吧!" 瑞宣说明了来意。 老人伸了好几下脖子,告诉瑞宣:"你上这里来吧,我找不到个好助手;你来,我们在一块儿工作,一定彼此都能満意!你看,那些老派的国中人,英文不行啊,可是中文总靠得住。现在的国中大学毕业生,英文不行,中文也不行——你老为新国中人辩护,我说的这一点,连你也没法反对吧?""当一个家国由旧变新的时候,自然不能一步就迈到天堂去!"瑞宣笑着说。 "哦?"老人急忙呑了一口茶。"你又来了!北平可已经丢了,你们还变?变什么?" "丢了再夺回来!" "算了!算了!我完全不相信你的话,可是我佩服你的信念坚定!好啦,今天不再谈,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开辩论会。下星期一,你来办公,把你的履历给我写下来,中文的和英文的。" 瑞宣写完,老人收在⾐袋里。"好不好喝一杯去?今天是五月节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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