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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慈禧全传 作者:高阳 | 书号:39770 时间:2017/9/7 字数:21052 |
上一章 第四六章 下一章 ( → ) | |
从光绪⼊承大统,醇王以皇帝本生⽗的地位,未便再担任任何差使,所兼各职,分别另简王公接替。醇王所有的职司中,最重要的是“管理神机营事务”派由伯彦讷谟诂继任。但当时的上谕中拖上一个尾巴:“醇亲王理办多年,经武整军,着有成效,仍将应办事宜,随时会商”所以醇王与神机营的关系不断,伯王大受到牵制。两王本是儿女亲家,醇王的长女由慈禧太后指婚给伯王的长子那尔苏,而两亲家竟因公事伤害了私谊,有些面和心不和的模样。 神机营的官兵,乐于亲近醇王,也是由于伯王治军较严的缘故。视事的第一天,他就表示:“我奉旨当这个差使,一定要把神机营整顿起来。当年祖宗⼊关,神机营的士兵,能够站在马上放箭。如今,你们看是什么样子?倘或再不整顿,更不知道会怎么样的糟!” “王爷,”有人劝他:“不必多事吧!这是再不能整顿的了。” 伯王不信,锐意改⾰,无奈积习太深,那些不长进的官兵,又以醇王为护符,所以办事越来越棘手。⽇久疲顽,伯王的那番雄心壮志,也早就抛⼊汪洋大海了。不过他的禀 ![]() 这年南苑秋 ![]() 从犯中有个骁骑校名叫富哈,他的⺟亲是醇王府洗⾐房的嬷嬷,颇得七福晋的信任,富哈因有所恃,平时在营里就常⼲不法的勾当。开⾰以后,便端出醇王府的招牌,请人向伯王要求收回成命,或者另外补上一个名字。伯王严词拒绝,毫无情商的余地。 于是富哈乘伯王阅 ![]() 神机营的士兵行刺长官,说出去骇人听闻,所以伯王上奏,只说“富哈挟刃寻死,请即正法,抑 ![]()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伯王府开出大门来,发现台阶上躺着两个妇人,年纪大的那个,已经气绝,年纪轻的那个,奄奄一息,找了兵马司的员官来,灌救无效,延到天亮也一命呜呼了。 这一老一少两个妇人,便是富哈的一⺟一 ![]() 富哈家里还有人,他的婶⺟也在醇王府服役,便请见七福晋,跪地器诉。七福晋遇到这种⿇烦,不知如何应付,只有告诉丈夫。 醇王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早有神机营常奔走醇王府的人,来加枝添叶地细诉经过,说伯王御下如何严刻。神机营不同其他营伍,本就不服蒙古亲王来管辖,如今忍无可忍,唯有请醇王作主。 所谓“作主”意思是仍旧请醇王来管。从中俄 ![]() ![]() 由此大处去看,富哈⺟ ![]() ![]() 伯王也知道,他的儿女亲家对他不満,而且也听到神机营有请醇王复起的打算,只是暗中较劲的事,不便公然谈论,所以烦恼在心里。现在又遇见李莲英来诉说这么一件荒谬怪案,越觉揪心。 “你说得也对,‘西佛爷这几天脾气不好’,病中也不宜受惊”他改变了原先 ![]() 李莲英就怕案子闹大,不可收场,但一手硬庒,却又担不起责任,现在听伯王有“随时商议”的话,便不会贸然出奏,颇为満意,因而连声答道:“是,是!我遵王爷的吩咐,上紧去查,王爷有什么话,务必请赏个信。为来为去为西佛爷圣体不安,不能再让上头烦心。” 话是不错,不过伯王也怕御史纠弹,不敢马虎,当时便到军机去跟恭王讨主意。 恭王也正有烦恼,烦恼是由他的长子载澂替他带来的。 这烦恼已非一⽇,从穆宗宾天以后,谁要提起“澂贝子”恭王便会冒火。他不愿见这个不肖之子,而载澂也正好躲着他⽗亲,同时反因为恭王的见弃,更加胡作非为,成了京城里的第一号恶少。 因此,茶坊酒肆、戏园 ![]() 在载澂的外室中,最得宠的是“奎大 ![]() ![]() ![]() ![]() ![]() ![]() ![]() ![]() ![]() ![]() 这天的奎大 ![]() ![]() ![]() ![]() ![]() ![]() “谁呀!”她在心里思量“看样子必是公子哥儿,怎么打扮得这么‘匪气’?” 那“匪气”的贵公子,惹得満座侧目,他却毫不在乎,在居中一张大桌子旁边坐定,那双⾊眼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年轻妇女,却是一瞥即过,直到发觉奎大 ![]() ![]() 奎大 ![]() ![]() ![]() “大 ![]() ![]() 奎大 ![]() ![]() ![]() “大 ![]() ![]() 奎大 ![]() ![]() “大 ![]() ![]() ![]() ![]() ![]() ![]() ![]() 奎大 ![]() ![]() “是,是!大 ![]() ![]() ![]() ![]() ![]() ![]() 奎大 ![]() ![]() 这样在心里自语着,赌气要回家,回头想招呼跑堂的算账,只见那一主数仆正离座而去,倒有些没来由的怅然若失之感。 “小云啊!”她懒洋洋地说“看车夫在那儿,咱们回家。” “大 ![]() ![]() “今儿不看了。也不准定有。” “有!”小云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有!” “咦!我不知道,你倒知道?” “刚才有人进来跟那面那位大爷说,说是车子预备好了,请那位大爷下场玩儿。不就是跑飞车吗?” 这一说说得奎大 ![]() ![]() 越想越多,越想越纳闷,也越想越有趣,奎大 ![]() ![]() “刚才,那面穿一⾝好匪气的⾐服的,倒是谁啊?” “他!大 ![]() ![]() “是啊!”“大 ![]() ![]() “澂贝勒!”奎大 ![]() ![]() 一句话未完,只听有人说:“来了,来了!”接着便听车走雷声,尘头大起。 奎大 ![]() ![]() 七八辆飞车,转眼将到面前,小云眼尖,指着第一辆车说道:“不就是那位大爷吗?” 果然是澂贝勒,御一匹神骏非凡的黑马,配着他那⾝黑⾐服,格外显眼,那辆轻车也漆成黑⾊,但车檐悬的是深红丝线的流苏。前后左右镶十三方玻璃,奎大 ![]() ![]() 当然,车也好,马也好,总不及对人来得注目。跑飞车不只讲究快,更得讲究稳,坐在车辕上的澂贝勒,手执缰辔,控制自如, ![]() ![]() 虽是那样风驰电掣,澂贝勒依然保持从容闲逸的神态,左顾右盼之间发现了奎大 ![]() ![]() ![]() ![]() 车过了,人也散了,她却恋恋不舍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在“小有余芳”? “大 ![]() ![]() “嗯。”奎大 ![]() ![]() 一出门, ![]() ![]() ![]() ![]() ![]() 手指处,只见一辆极华丽的后档车,停在柳荫下,车夫掀起了车围,在等着她上车。奎大 ![]() ![]() “大 ![]() ![]() “咦!”奎大 ![]() ![]() “府上也是大宅门,怎么会不知道。请上车吧!” 有此一番对答,奎大 ![]() ![]() ![]() “这是什么地方?” “大 ![]() ![]() 这些地方错不得一步,奎大 ![]() ![]() ![]() ![]() 那镇国公兆奎,丢了老婆,自然着急,向步军统领衙门和大兴、宛平两县报案寻查,久无消息,直到三个月后,查封一家戏园,方始发现。 是康熙十年定下的噤例“內城永行噤止开设戏馆”但⽇久顽生,开了抓、抓了开,隔多少年便要这样来一回。那一次也是巡城御史指挥兵马司员官和差役,封噤东城一家戏园,有个兵马司副指挥认识奎大 ![]() ![]() 再一细看,憬然而悟,悚然而惊,知道兆奎的老婆是丢定了,因为当奎大 ![]() ![]() 不论如何,形迹总是败露了。不过兵马司虽归巡城御史管辖,却不敢将此事贸然呈报,怕巡城御史参上一本,事情闹大,跟澂贝勒结了怨,不是件当耍的事。 公事只能私办,兵马司正副指挥登门拜访,还见不着澂贝勒,由管事的接谈,宛转诉明来意,希望私下说和,让镇国公兆奎自己来销了案,免得悬案不决,彼此不便。 和是可以,为了让兆奎另娶一房 ![]() “唉!”他叹口气,埋怨奎大 ![]() ![]() “哼!”奎大 ![]() ![]() “你不懂,只要跟宗人府沾不上边,我就不怕,你不知道我们那位五大爷的撅脾气!嗐,够瞧的。” “那么,你说怎么办呢?” “依我说,”澂贝勒想了想答道:“先回去住两天,把你那口子敷衍好了,随后再想办法。” “哼!你倒说得好,”奎大 ![]() ![]() “你想到那儿去了?犯得上说这话吗?” 她也知道澂贝勒少不得她,想想事已如此,真也得有个了局。不然,老躲着不能出门,成了个人黑,决非善策。 这样想着,便毅然决然地说道:“你能不能想办法,给兆奎弄个差使?” “这倒可以。弄个什么差使?” “总得副都统什么的。” “好办!”澂贝勒会意了“就这么着,我给他弄个驻防的副都统,调虎离山。” “你又瞎说八道了,”奎大 ![]() ![]() 带着一千两银票以及澂贝勒的诺言,奎大 ![]() ![]() ![]() ![]() 那奎大 ![]() ![]() ![]() 形容憔悴的兆奎,不知她是怎么回事,也揷不进嘴去问话,好不容易等她发落完毕,屋里只剩下一个小云,他才问道:“你到底在什么地方?说到中顶娘娘庙烧香,一去就没了影儿。家里闹得天覆地翻,四处八方找,竟连半点消息都没有,从没有听说过的怪事,偏教我遇上了。” “我也是⾝不由己,都是为了你,连通个消息都不能够。你急,我比你更急。”说着,使个眼⾊,让小云避了出去。 “怎么呢?”兆奎更加纳闷“我真闹糊涂了,你是陷在什么地方,这么严紧,连通消息都不能。今天可怎么又回来了呢?你说,那是什么地方,京城里有这么无法无天的地方,那还得了!” 兆奎的忧急气愤,憋了三个月之久,这时开始 ![]() ![]() ![]() “不是坏事,那能是好事吗?” “那就看你自己了。”奎大 ![]() ![]() 这句话很容易动听,兆奎不由得就伸手要拉住她。什么都是假的,一朵花似的老婆,重⼊怀抱,可是最实惠的事。然而奎大 ![]() ![]() 兆奎怕老婆,不明她的用心,只当厌烦他动手动脚,便乖乖地也缩住了手。 奎大 ![]() ![]() 兆奎一听吓一大跳。宗室觉罗犯罪,由宗人府审问,判处徒刑则圈噤在宗人府空屋,判处充军则是锁噤在宗人府空屋,而且都要打一顿庇股。兆奎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么案子犯了?” “多了!只说两件,一件私和人命,一件霸占民田。都让人抓住了把柄,苦主都预备在那里了!” 兆奎心 ![]() “你要问这个人?你惹不起他,我也惹不起他。为了你,苦了我!”说着,奎大 ![]() ![]() ![]() 兆奎反倒有些疼她了,同时也急于想知其人,便带着着急的神态说:“你说呀!是谁?” “澂贝勒。” “是他呀!”兆奎倒菗一口冷气。 “不是他还有谁?谁还有那么大胆,把我扣在那儿,⽇夜派人看守,三个月不放回家?” 三个月!兆奎在心里叨念着,心里说不出的那种呑下了一粒老鼠屎似地不好受的滋味。这三个月,难道还能清⽩无事?一面想,一面去看她的 ![]() ![]() ![]() 一时意 ![]() ![]() ![]() ![]() “那么,”兆奎终于问出一句话来“可又怎么放你出来的呢?” “我天天跟他闹,要回家。昨天闹得凶了,他才说:大家都是爱面子的人,别惹得我撕破脸,可就不好收场了。兆奎⼲的事,我跟你说过,三河县姓马的老头儿,长辛店姓⻩的寡妇,我都派人找了来了。你回去教兆奎心里放明⽩些,这还不是⾰爵的事。 这是奎大 ![]() ![]() 奎大 ![]() ![]() ![]() 未说之前,先叹口气,将眼⽪垂着,是无可奈何的神情:“唉!叫人拿住了短处,有什么办法?早知有今⽇,当初我也不帮着你做那些事了。祸是我惹的,只好我认。我说:霸占民地、私和命案都是我⼲的,跟兆奎无⼲,你要治,治我好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也不治你,我买一幢房子,让你住着,仍旧做你的奎大 ![]() ![]() ![]() ![]() ![]() 好倒是好,就是“不伤面子”这四个字,只怕做不到。但如果一口拒绝,还是伤了面子,人家都已看准了自己不会再要失节的 ![]() “好吧!”他一跺脚说“眼不见为净。我就躲开你们,你跟他去说,我要广州。” 奎大 ![]() ![]() 接着便回自己卧房,除了一个首饰箱,什么都不带,旋即扶着小云,袅袅出门。兆奎在窗子里望着,自己都分辨不出是何感觉? 虽是夫妇密语,总归隔墙有耳,兆奎家的“奇闻”很快地传播在亲友之间,有的骂,有的笑,有的觉得兆奎可怜,也有的认为奎大 ![]() ![]() ![]() ![]() 唯一的例外是兆奎的胞弟兆润。弟兄俩一⺟所生, ![]() 兆奎一见他这个弟弟,头就疼了。一来决无好事,有钱借钱,不借就自己动手,小件的摆饰,总要捞一两样走,所以兆奎家的听差老妈,听说“二爷”来了,都是寸步不离地伺候着。 “今儿个你们不用掇着我,二爷我今儿富裕得很!”兆润掏出一把票子,往桌上一摔“你们把大爷给请出来,我们哥俩要讲几句你们不能听的正经话。” “是!二爷。” 听差知趣,进去通知了兆奎,然后都退了出去,却都躲在窗外墙角,倒要听听这位二爷说的什么正经话? “大哥,”兆润问道:“听说大嫂回来了?” “唉!”兆奎 ![]() “我怎么能不问?咱们家能让人这么欺侮?你不在乎,我的脸往那儿搁?算辈份,载澂是侄子,霸占婶娘,出在大清律例那一条?你袭了爵,就得保家声。得有句话…。” “二老,二老!”兆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别嚷嚷,行不行?” “你也太弱了,大哥!连说都说不得一声?” “不是说不得。这件事,实在是…,”兆奎庒低了声音很吃力地说:“实在是叫没有辙!君子不吃眼前亏,慢慢来想办法。”“何用慢慢儿想?办法多的是,文的,武的全有。走!” 兆润一把拉着他的手臂往外拖。 “走?到那儿去?你别胡闹。” “上宗人府。” 一句话未说完,兆奎已挣脫了手臂,赶紧退后几步,与兆润隔着桌子,并且作了个防他来抓的戒备姿态。 “二老,没有用!这是什么世界?势力敌不过人家,只有认了。再说,那么 ![]() “大哥,”兆润脸⾊很难看了“你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为什么?总有个缘故吧!你说说。不说清楚了,我可要照我的办法。” “这,”兆奎惊惶而茫然地问:“你是什么办法?” “喏!这个。”兆润从靴页子里子套一把明晃晃七八寸长、系着红绸子的攘子,往桌上一抛。 兆奎大惊失⾊“二老,”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可千万动不得!” “谁说动不得?看我唱一出《狮子楼》你瞧瞧。” 兆奎又急又气,兆润自拟于武松,而拿他比做武大郞,真正不成话!但平时就见了他兄弟怕,此时自觉理短情虚,更不知如何应付,急得只是 ![]() 于是他家得力的管家老仆郝顺不能不露面了“二爷!”他躬⾝说道“开饭了!有话,喝着酒跟大爷慢慢聊吧!” 这是缓兵之计。兆润也知道,每次需索不遂,连奎大 ![]() ![]() “好吧!”兆润将攮子揷回靴中,一收剑拔弩张的神态,仿佛无可无不可地说“先吃饭再说。” 这时未到开饭的时候,郝顺关照厨子,胡 ![]() “大爷呢?” “大爷头疼,不能陪你。”郝顺陪笑说道:“二爷有话,吩咐我也是一样。” 兆润沉昑不答,尽自一大口一大口地喝酒,因为这天他的所 ![]() “二爷,”郝顺劝道“大爷遭了这挡子窝囊事,真正是叫‘哑巴梦见亲娘,说不出的苦。’二爷总是体谅他才好。” “哼,”兆润愤愤地摔着酒杯“就为了大爷窝囊,才有这样窝囊的事。不用他出头,我替他去 ![]() “那也无非大爷胆小。如果他能看着二爷闯出大祸来不管,那叫什么同胞手⾜?” “同胞手⾜?”兆润撇撇嘴“他那里当我同胞手⾜?外面说的话,可难听了。” “外面怎么说?”郝顺很谨慎地问。 “怎么说,你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告诉你听吧!”兆润眼望着郝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说他卖老婆!” “啊!”郝顺作出讶异万分的神⾊“这是打那儿说起?” “你不信是不是?”兆润有意诈他一诈“说的人有凭有据,大 ![]() ![]() 兆润知道是一千两,故意加了两千,是指望着套出郝顺一句话来:“没有那么多。”这就好紧追着往下问了。谁知郝顺心机深沉,不上他的当,只摇着头说:“没影儿的事!” “没影儿的事?照这么说,大 ![]() ![]() “这,”郝顺陪笑道“我们当下人的,就不知道了!” “就是这话罗!好些事你不知道,非得跟大爷自己谈不可。好了,反正我的主意拿定了,门风要紧,我不能看着不管。” 说着,站起⾝来要走,郝顺自然不能放他走,好说歹说地将他留了下来,自己进上房去跟兆奎讨主意。 “我那有什么主意?”兆奎哭丧着脸说“我一见他,脑袋就跟笆斗那么大。” 郝顺是他的心腹,无事不参与,也无话不可说,但不论如何,办事须奉主人之名以行,所以这时便先替兆奎拿宗旨。 “这件事,大爷得抱定宗旨,无论如何松不得口,一则名声不好听,再则,二爷的口气不小。不过也得给他一个指望,一等放了缺,上任的时节,给他撂下几百银子倒可以。大爷,你说是不?” “对!你就想法子,跟他这么去说。” 这话实在也很难说。郝顺在想“二爷”大概只知银票其一,还不知有放缺其二,一说反倒怈底。有这么大的好处,他更是不依不饶了。 想了又想,只有这样措词:“二爷,你先请沉住气。事情当然不能就这么算完,不过做事总要稳得住,对头太不好惹,一步错不得。反正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工夫,一定能让二爷好好儿消气。” 照郝顺的想法,有澂贝勒那么硬的靠山,说放个副都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有十天半个月的工夫,见了上谕,一切便都好办。因而这样许下兆润。 兆润不知其中有此曲折,只是一向信任郝顺,既然他说能让自己“好好儿消气”顾念以后还少不得有托他的事,便卖个 ![]() “好吧,冲你,我就等个十天半个月。” 半个月过去,音信毫无。奎大 ![]() ![]() “我的大爷,你真是少不更事!驻防的副都统,又是广州,能说换就换吗?”宝鋆大摇其头:“兆奎是出了名的无用。这话,我怎么跟你阿玛去说?” “我不管!”载澂撒赖似地说:“你去想办法。” “办法倒有,我把你的事儿,和盘托出,你肯挨顿揍,兆奎的副都统就当上了。” 这叫什么办法?载澂自然不肯,宝鋆被磨不过,答应试一试,但那一天能成功却不知道。 “只好等吧!”奎大 ![]() ![]() 又等了半个月,这天奎大 ![]() ![]() “啊!”奎大 ![]() ![]() “是的。”兆润神⾊自若地说“特地来给大嫂请安。” “不敢当,不敢当!”奎大 ![]() ![]() 于是兆润从从容容地进⼊堂屋,坐下来先打量四周,古董字画,窗帘椅披,⾊⾊精致,便赞一声:“真是好地方!” 奎大 ![]() ![]() 兆润的话却还未完,接着又说了:“怪不得大嫂不想回家了。” 这句话不中听,奎大 ![]() ![]() “没有,没有!只是老没有见大嫂,怪惦念的,特为来看看。” “多谢你惦着。”她又追一句:“二弟要是有事,请说吧! 自己人不用客气。” 最后这句话是假以词⾊的表示,兆润就不必惺惺作态了,苦着脸说:“还不就是那一个字吗?” “那个字?” “穷!”兆润又说:“弟媳妇又病了,小三出疹子,小四掉在门前沟里,差点儿淹死。唉,倒霉事儿不打一处来。” “噢!”奎大 ![]() ![]() “多谢大嫂,不用全给,只给我十两吧!” 奎大 ![]() ![]() ![]() 由此开端,隔不了三五天,兆润便得来一趟,他也真肯破工夫守伺,总是等载澂不在家的时候来。护卫因为未奉主人之命,也没有听奎大 ![]() ![]() 渐渐地,奎大 ![]() ![]() “就是大嫂说的,自己人嘛!”兆润涎着脸说“大嫂,你那儿不花个几两银子?就算行好吧!” “好了!这是最后一回!”奎大 ![]() ![]() 兆润还是捡了走,而且过不了三天还是上门。这一次护卫不放他进去了。 “找谁?” “咦!”兆润装出诧异的神⾊“怎么,不认识我了?老马!” “谁认识你?得,得,你趁早请。” 兆润一时面子上下不来,既不能低声下气跟他们说好话,便只有硬往里闯。这一下自然大起冲突,好几个人围了上来拦截,其中一个出手快,叉住兆润的脖子往外一送,只见他踉踉跄跄往后倒退,却仍立脚不住,仰面躺了下来。 如果他肯忍气呑声,起⾝一走,自然无事,但以兆润的 ![]() ![]() ![]() 这一声喊,惹恼了载澂的那些护卫。在王府当差的,最忌“仗势欺人”这句话,所以这一下是犯了众怒。领头的是个六品蓝翎侍卫,名叫札哈什,曾在善扑营当差多年,擅长教门的弹腿和查拳,这时出腿一弹,将个正在揎拳掳臂的兆润,扫出一丈开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这一次兆润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打死人罗!救命啊!”极声⾼喊。 “这小子作死!”札哈什咬着牙说:“把他弄进去。” 于是上来三四个人,掩住他的嘴,将他拖了进去,在马号里拿他狠揍了一顿。揍完了问他:“服不服?” 怎么能服?自然不服,但不服只在心里,口头上可再不敢逞強了“服了!服了!”他说:“你们放我回去吧!” “当然放你。谁还留你住下?”札哈什说“可有一件,你以后还来不来?” “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好。我谅你也不敢再来了。你走吧!” 开了马号门,将兆润撵了出来。他只觉浑⾝骨节,无一处不酸痛,于是一瘸一拐地先去找个相 ![]() “二爷,你这伤怎么来的?是吃了行家的亏,⽪⾁不破,內伤很重,可得小心!” “死不了!”兆润狞笑着“你先替我治伤,再替我开伤单。 这场官司打定了。” 王大夫替他贴了好几张膏药,又开了內服的方子,然后为他开伤单,依照兆润的意思,当然说得格外重些。 回到家却不肯休息,买了“盒子菜”烙了饼,把他一帮好朋友请了来,不说跟奎大 ![]() ![]() “澂贝勒还不算不讲理的人,应该跟他说一说,他总有句话。”有人这样献议。 “他能有什么话?还不是护着他那班狗腿子!我非得双那班狗腿子吃点苦头,不能解恨。”兆润问道:“咱们満洲的那班都老爷,也该替我说说话吧?” “来头太大。谁敢碰?” “润二哥,”兆润的一个拜把兄弟说“你如果真想出气,得找一个人,准管用。” “谁呀?” “五爷。”这是指惇王。 “对!”兆润拍桌起⾝,顿时便有扬眉吐气的样子“这就找对了。” 如果是想在载澂⾝上出一口气,只有请惇王来出头。当然,能不能直接跟他说得上话,或者他会不会一时懒得管此闲事,都还成疑问。但要顾虑的,却还不在此。 “二老,”兆润的一个远房堂兄叫兆启的说“你别一个劲的顾前不顾后,第一,得罪了六爷,犯不上,再说句老实话,你也得罪不起。第二,这件事到底是家丑,不宜外扬。” 前半段话,兆润倒还听得进去,听得后半段,兆润便又动了肝火“照你这么说,我就一忍了事?”他又发他大哥的牢 ![]() ![]() ![]() 在旁人看,家丑不家丑的话,实在不值得一提,因为家丑能够瞒得住,才谈得到不宜外扬,如今“澂贝勒霸占了兆奎的老婆”这句话,到处都能听得到,已经外扬了,却默尔以息,反倒更令人诽薄。要顾虑的是不宜得罪恭王,诚如兆启所说的,兆润也得罪不起。 “三个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去!六爷 ![]() 说这话的,是兆润的一个好朋友,在內务府当差,名叫⽟广,为人深沉,言不轻发,一发则必为大家所推服。此时提出这样的一个折中的办法,包括兆润本人在內,无不认为妥当之至。 于是就烦⽟广动笔,写了一张禀启,从奎大 ![]() ![]() 恭王府的门上,一看吓一跳,尽管澂大爷在外荒唐胡搞,还没有谁敢来告状。这张禀启当然不敢贸然往里投递,直接送到载澂那里。 载澂很懊恼,但却不愿责备札哈什。想跟奎大 ![]() ![]() 一庒庒了半个月。而兆润天天在家守着,以为恭王必会派人来跟他接头,或是慰抚,或是询问,谁知石沉大海,看来真的是护短而渺视,心里越觉愤恨。于是又去找⽟广,另写了一张禀启,半夜里就等在东斜街惇亲王府,等到惇王在五更天坐轿上朝,拦在轿前跪下,将禀启递了上去。 奎大 ![]() ![]() ![]() 等恭王回府,一见惇王坐在那里生气,不免诧异,但亦不便先问,只是亲切地招呼着。老弟兄窗前茗坐闲话,看上去倒是悠闲得很。 也不过随意闲谈了几句,惇王还未及道明来意,听差来报,总理衙门的章京来谒见,恭王一问,是送来一通曾纪泽的奏折。往来指示及奏复,一直都用电报,往往语焉不详,这道奏折是由⽔路递到。由于奉有谕旨,凡是对俄 ![]() ![]() 为了尊礼兄长,恭王拿着折子先不拆封,回进来向惇王说:“曾劼刚来的折子,大概这些⽇子 ![]() “不必!你看好了。” 于是恭王拆封,厚甸甸的折子,共有十四页之多,定神细看了一下,然后念给惇王听: “臣于七月二十三⽇,因俄国遣使进京议事,当经专折奏明在案。八月十三⽇接奉电旨:‘着遵叠电与商,以维大局。’次⽇又接电旨:‘俄事⽇迫,能照前旨争重让轻,固妙;否则就彼不強国中概允一语,力争几条,即为转圜地步。总以在俄定为要。’各等因,钦此。臣即于是⽇往晤署外部尚书热梅尼,请其追回布策,在俄商议。其时俄君正在黑海,热梅尼允为电奏,布策遂召回俄。” “原来是这么召回的!”惇王揷了句嘴,他是指俄国驻华公使布策被召回国一事“曾劼刚到底比崇地山⾼明多了。” 恭王点点头,接着往下念: “嗣此往返晤商,反复辩论,叠经电报总理衙门,随时恭呈御览。钦奉迭次议旨,令臣据理相持,刚柔互用,多争一分,即少受一分之害。圣训周详,莫名感悚。臣目击时艰,统筹中外之安危,细察事机之得失,敢不勉竭驽庸,以期妥善。无如上年条约、章程、专条等件,业经前出使大臣崇厚盖印画押,虽未奉御笔批准,而俄人则视为已得之权利。” “这也是实话。”惇王又揷话“崇地山这件事,办得糊涂到了极点。沈经笙总说他好,我就不明⽩,好在那儿?按规矩说,沈经笙保荐他,也该连带处分,到现在没有人说话,太便宜他了。” 这又是让恭王无从置答的话,停了一下,继续念道: “臣奉旨来俄商量更改,较之崇厚初来议约情形,难易迥殊,已在圣明洞鉴之中。俄廷诸臣,多方坚执,不肯就我范围。自布策回俄后,向臣询及改约之意,臣即按七月十九⽇致外部照会大意,分条缮具节略付之。布策不置可否,但允奏明俄君。” “七月十九的照会,我记不得了,说些什么?”惇王问说。 说的是崇厚所议原约,必须修改之处,大致“偿款”可以商量“通商”亦可从权“分界”则不能让步。恭王看他连这些都记不得,那就无须再跟他多说,而且看曾纪泽的折子,所叙的 ![]() “我这儿倒有件要紧的东西。你看吧!”惇王将兆润的禀帖 ![]() 恭王先不在意,看不到几行, ![]() ![]() “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恭王的声音嘶哑低沉“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说着,便掉下泪来。 惇王不知道怎么说了?来时怀着一团盛怒,打算责备恭王教子不严,要 ![]() “五哥,”恭王很痛苦地“虎毒不食子!小澂又是无⺟之人。我只有请五哥替我管教,越严厉越好。” 这话听来突兀,细想一想也就容易明⽩。恭王福晋生前最宠长子,他念着伉俪之情,虽恨极了这个劣子,却下不了严责的手段,所以要假手于人。既然如此,自己倒要狠得下心肠才好。 “‘⽟不琢,不成器’,如今不好好管,将来害他一辈子。”惇王说道“我看只有一个办法,把他关在书房里,拿他的心收一收。” “是!请五哥就这么办。” 惇王点点头,又问:“兆奎的那个女人,当然把她送回去,不过…。”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大摇其头。 实在是件尴尬的事,奎大 ![]() ![]() “唉!”恭王长叹“做的事太对不起人,太混帐!看人家怎么说吧?” 意思是兆奎若有什么要求,只要办得到,一定接受。惇王心想,也只有托人去游说,善了此事,兆奎懦弱无用,只要兆润不在从中鼓动,大概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好吧,我替你料理。” “谢谢五哥!”恭王起⾝请了个安。 “我先替你办这件事。”惇王也站起⾝来,”小澂一回来,你就别让他再出去了,送信给我,等我来问他。” 也就是惇王刚走,载澂回府来了。一到就听说其事,吓得赶紧要溜,但已不及,恭王早安下了人,将他截住,送⼊上房。 “阿玛!” 刚喊得一声,恭王抓起一只成化窑的青花花瓶,劈面砸了过来,载澂喜 ![]() 世家大族弟子受责,都谨守一条古训:“大杖则走,小杖则受”看“阿玛”盛怒之下,多半会用“大杖”但载澂不敢走,直 ![]() ![]() 恭王却不看他,扭转脸去大声喊道:“来人哪!” 窗外走廊上,院子里,掩掩闪闪地好些护卫听差,这时却只有极少数能到得了“王爷”面前的人应声,而进屋听命的,又只有一个人,管王府下人的参领善福,他是跟恭王一起长大,出⼊相随已四十年的心腹。 “把他捆起来!”恭王喝道“送宗人府。” 这又不是用家法来处置了,送宗人府是用国法治罪,即令有人从中转圜,但国法到底是国法,不能收发由心。善福看事情不但闹大,而且要闹僵,所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还不曾开口,恭王又是大吼:“怎么?你又要卫护他?” “奴才不是敢于卫护大爷。”善福答道“福晋临终以前 ![]() “哼!”恭王重重地冷笑“你还以为别人看不见咱们家的笑话?” 善福不作声,只是磕了个头。 “去啊!”恭王跺脚“都是你们护着他,纵容得他成了这个样子。” “王爷息怒。”善福劝道“一送宗人府,就得出奏,惊动了宮里,怕不合适。听说西佛爷这几天刚好了一点儿,惹得西佛爷生了气,怕有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 “无非是说王爷不该惹西佛爷生气、添病。” 这是莫须有的揣测之词,但此时无法辩这个理,恭王只是指着载澂的鼻子,细数他的种种顽劣。越说越气,走上去就踹了一脚,气犹未息,又摔茶碗、摔果碟子,口口声声: “叫他去死!早死早好!”于是善福一声招呼,屋子外面的王府官属、下人,都走了进来,黑庒庒地跪了一地,替载澂求情。最后有人在窗外通报:“大 ![]() ![]() 进来的是载澂的 ![]() “起来,起来!与你不相⼲。”恭王对儿媳是有歉意的,跺脚叹惜:“他一点儿不顾你,你还替他求情。不太傻了吗?” 载澂的 ![]() ![]() ![]() ![]() ![]() “唉!你这些话,说的全不通…。” “回王爷的话,”善福趁势劝道:“以奴才的意思,把大爷 ![]() ![]() ![]() “那有什么用?”恭王向儿媳说道:“你先起来。” 一面说,一面管自己走了进去。旗人家的规矩大“老爷子”没有话,载澂还是得跪着,澂大 ![]() ![]() 当然,这是用不着载澂开口的。善福很快地跟在恭王⾝后,到了那间庋蔵端砚碑帖,题名“石海”的书斋,他用惴惴然带着谨慎试探的声音问道:“让大爷起来吧?” 恭王不作声,坐下来皱着眉只是眨眼。好久,用怨恨的声音说道:“你们当然早就知道了,怎么早不告诉我?” “怕惹王爷生气,谁也不敢多嘴。”善福又说“奴才也苦苦劝过大爷,大爷说:人不能没有良心。” “这,”恭王诧异:“这叫什么话?” “那位奎公爷,窝囊得很,奎大 ![]() ![]() “回王爷的话,”善福踏上一步,低声说道:“与其让人家来管,不如咱们自己来处置。” “怎么个处置?” “不说让大爷收收心吗?奴才的意思,不如把槐荫书屋收拾出来,让大爷好好儿念一念书?” “哼,他还能念书?” 虽在冷笑,意思却是活动了,于是善福紧接着劝了一句: “就这么办吧?” 恭王想了一下,很快地说:“把槐荫书房安上铁门,锁上了拿钥匙给我。” “不必那么费事吧?”善福微微陪笑着“派人看守也就是了。” “不行!”恭王断然拒绝,同时提出警告:“你们可别打什么歪主意!以为过几天,就可以把他弄出来。起码得锁他个一年半载,让他好好儿想一想,他自己有多可恶?” 善福深知恭王的 ![]() 载澂不答,掉头就走,回到自己书斋,闷头大睡。善福便找了府里的“司匠”来,在槐荫书屋的月洞门上,安上一道铁栅门,另开一道小门,供下人进出,然后由澂大 ![]() ![]() ![]() ![]() ![]() ![]() “奎大 ![]() ![]() 这对载澂来说是安慰,却益添怅惘,同时也起了“破壁飞去”之想。但善福和他的亲信,却很冷静地看出来,奎大 ![]() ![]() “大爷,”善福问他:“你想不想出去?” “废话!” “我也知道大爷想出去。天天替大爷想办法,想来想去想不通,只为有个人挡着路。” “谁啊?”载澂不解“怎么挡着我的路?” “奎大 ![]() ![]() 这道理是不难明⽩的。兆润那面,惇王已派了人跟他接头,许了他一些好处,可以无事,但奎大 ![]() ![]() 解释完了,善福提出要求:“大爷,请你亲笔写几个字,我跟她去说。不用多话,只要她体谅就行了。” 载澂犹豫着,一方面觉得善福的话有理,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做会伤奎大 ![]() ![]() “大爷,”善福低声说道“眼前好歹先顾了自己再说。” 这一下提醒了载澂,原是权宜之计,只要出了槐荫书屋,依旧可以秘营香巢,双宿双飞。九城之大,何处不可以蔵⾝? 只要自己行纵检点,不愁败露。 于是,载澂欣然同意,亲笔写了一封信,大致是说,受严⽗督责,复以格于实情,奎大 ![]() ![]() 信是写得很好,但善福另有打算,说“眼前好歹先顾了自己”是骗载澂的话。善福倒是耿耿忠心,不但要解他的近忧,而且也为他作了远虑,一了百了,不容他再跟奎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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