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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慈禧全传 作者:高阳 | 书号:39770 时间:2017/9/7 字数:17504 |
上一章 第四三章 下一章 ( → ) | |
同治十年,疆新回![]() 到了光绪四年,天山南北路都已平安,总理衙门当然要索回伊犁。俄国府政提出两个条件,国中 府政要能够保护将来国境的全安,同时偿还俄国历年耗于伊犁的政费。这一来,就得办 ![]() ![]() 満洲大臣都 ![]() ![]() 因此,一到彼得堡,与俄国的“外 ![]() ![]() 十八条条约全文,由俄国京城打电报回来,恭王一看不象话,复电不许。但是崇厚以“全权大臣便宜行事”的资格,已经在黑海附近的利伐第亚,跟俄国外 ![]() 这件事,崇厚做得荒唐糊涂之极,但一闹开来,总理衙门从恭王以下,都有未便,所以沈桂芬联络董恂,取得宝鋆的支持,向恭王进言,案子要在暗中设法挽回,请旨密寄左宗棠、李鸿章、沈葆桢详加筹划,密陈参酌。左宗棠职责所关,理当顾问,直隶总督李鸿章和两江总督沈葆桢,则已成中外属望的重臣,国有大政,往往密旨谘询,这样的做法,由来已久了。 在外三重臣的复奏尚未到京,崇厚丧权辱国的真相,已经纸里包不住火,清流无不愤慨,王仁堪一马当先,盛昱继起抨击。不久崇厚回国,到了天津,不敢回京,沈桂芬是荐主的⾝分,自然关切,秘密派人到天津跟崇厚见面,问起经过,崇厚自己也知道错了。 “知趣点儿吧!”恭王直头摇“不要等人说了话再办,更难回护。” 事出无奈,只好抢着先发了一道上谕,却还不愿指他 ![]() ![]() ![]() 头一天发了上谕,崇厚第二天才由天津进京,在宮门请了圣安,随即回家,闭门思过。再下一天,俄国驻华代办凯 ![]() 这一次是“董太师”接见。听得凯 ![]() ![]() “贵公使误会了。”他透过通译向凯 ![]() ![]() 这番解释总算在理上站得住,凯 ![]() ![]() 因此內阁的会议便庒了下来。但十八款条约已见于邸抄,喜 ![]() 计决是要“借人头”示决心,认为崇厚已到了“国人皆曰可杀”的地步“伏望拿 ![]() 所谓“气盛”是诏告中外,指责俄国理屈。接下来建议,且将伊犁搁在一边,不必亟亟于争着收回,则崇厚所擅许的条约,既未奉“御批”好比舂秋战国的诸侯,会盟而未歃⾎,不⾜为凭。这就是“理长” 整篇文章的重心是在“谋定”虽是纸上谈兵,倒也慷慨 ![]() “李鸿章⾼勋重寄,岁縻数百万金钱,以制机器,而养淮军,正为今⽇,若并不能一战,安用重臣?伏请严饬李鸿章,谕以计无中变,责无旁贷,及早选将练兵,仿照法国新式,增建炮台,战胜酬以公侯之赏,不胜则加以不测之罪。设使以赎伊犁之二百八十万金,雇募西洋劲卒,亦必能为我用。俄人蚕食疆新,并呑浩罕,意在拊印度之背,不特我之患,亦英之忧也,李鸿章若能悟英使辅车 ![]() ![]() ![]() ![]() 这时回疆新定,士气奋发,所以主战的不止张之洞,翰林、御史纷纷上奏,意气风发,自在意料之中。在意料之外的是,竟连向不过问洋务的万青藜,以及坐享安闲岁月,不与朝政的肃亲王隆勤,亦大发同仇敌忾的议论。 谈这件事的奏折,一下子有十几件之多,而且都是长篇大论,征引今古。慈禧太后相当辛苦,慈安太后帮不了她的忙,只有深宵灯下,在李莲英悄然侍立之下,一个人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底。 尽管慈禧太后对处理政务,已学会了少动感情,出以冷静的要诀,但看来看去是那些理直气壮,大张挞伐的语句,內心不免也有些 ![]() 她心里不断这样在冲动,但跟洋人开仗,到底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所以始终不敢轻下决心。看得倦了,坐得累了,想得也烦了,放下奏折, ![]() ![]() 李莲英是一直在注视着她的动态的,这时便赶紧去绞了一把热手巾来伺候她擦脸,接着端来了一碗燕窝粥,关切地建议:“主子早点儿安置吧!” “我问你,”慈禧太后忽然说道“你看,跟俄国人能不能开仗?” 李莲英微吃一惊,退后一步,垂手躬⾝:“这是家国大事,奴才不懂,更不敢瞎说。” “说说也不要紧。” “奴才真的不明⽩。”李莲英答道“主子何不问问七爷?” 这是个好主意!慈禧太后心想,这些折子如果 ![]() ![]() 于是还有几个折子也不看了,第二天召见军机,当面指示了处理办法,而且指定醇王参加会议。 清议 ![]() 大致看完了那些触目惊心的奏折,恭王觉得有句话不能不说了“舆论如此,要想硬庒是不行的了。现在得先想法子平大家的怨气。”他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换了我也是,这口怨气不出, ![]() “是!六爷的话一针见⾎。”沈桂芬很见机地说:“崇地山罪有应得!不如先请旨吧。” “这不好!”宝鋆提出反对“已经奉旨开缺,听候部议,总得吏部复奏了,才谈得到其他。” “这好办!”恭王说道“催一催吏部。” 于是吏部复奏,照违制论,应予以⾰职的处分。军机处由恭王具名,上了个折片:“崇厚奉命出使,并不听候谕旨,擅自起程,情节甚重。仅予⾰职,不⾜以蔽辜,拟请先行⾰职拿问, ![]() 慈禧太后当然批准,处理的经过,相当机密,等折片 ![]() ![]() “崇地山糟了!”他顿⾜长叹,心里在想,只怕 ![]() ![]() 潘祖荫的名士气味很重,一个人感叹崇厚的遭遇,竟忘了遵旨行事。他有个出⼊相随的听差,名叫潘文,人如其名,亦通文墨,且谙吏事,这时已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早拿来了公服,预备他上衙门,看看没有动静,不能不提醒他了。 “老爷!钦命案子,耽误不得。” “噢,噢!”潘祖荫定定神才想起“快套车!” “车子早套好了,请大人换⾐服。”一面伺候他换公服,潘文一面又问“文大人、孙大人他们,是不是先通知一声,在衙门里会齐?” “对了!要大家见一见面。就你骑着马去走一趟吧,别人怕弄不清楚。” 于是主仆二人,分道出发,潘祖荫带着另一名跟班直奔刑部。堂官平⽇聚会办事,多在后园一处叫“⽩云亭”的屋子,坐定下来,立刻叫请直隶司郞中、提牢厅主事。 司官都到了,潘祖荫却只跟他们说闲话。不多片刻,刑部五堂官,纷纷赶到,満尚书是文煜,当过好些阔差使,是旗人中有名的富翁,跟崇厚的 ![]() 潘祖荫不答,只将军机处的折片递给他看,接着是四侍郞一一传观,但他们都没有说话,要听两位尚书的意见。 “伯寅,咱们俩去一趟吧?”文煜用征询的语气说。 “我还不大懂规矩。”潘祖荫踌躇着说“旨意中有‘拿问’的字样,措词太严了。” 大臣获咎,即令⾰职查办,亦多用“着 ![]() “崇地山不是糊涂人,决无他虞。” “既然如此,你们预备吧!”潘祖荫看着司官说“崇大人崇厚,奉旨‘拿问’。” 司官同声答应。提牢厅主事去预备“火房”好安顿犯官,直隶司郞中点了四名皂隶,跟着潘祖荫和文煜,直投崇厚家。崇厚已经得到沈桂芬的通知,青⾐小帽,正在待罪,听得门上一报,叫开中门 ![]() 宾主相揖,各自无言, ![]() 设香案是预备宣旨,潘祖荫看他已知其事,而且廊下堆着行李,已有⼊狱的准备,便跟文煜商议,免了这道例行的手续。 “天恩浩 ![]() 潘祖荫以刑部堂官,将要审问崇厚的⾝分,却不肯这样说话,只说了句:“就走吧!” 于是在家人泪眼汪汪凝视之下,崇厚被“拿”他家华丽的后档车不能再坐,坐着刑部派来的骡车,往南而去。 一到刑部,送⼊“火房”便算收监,接着是崇厚的家人送来行李、食物、杂用器具。一半是堂官的 ![]() ![]() 等安顿停当,提牢厅主事,陪着直隶司郞中来作照例的“讯问”其实是奉文煜之命,特来安慰。不过公事当然也要 ![]() 费了半夜工夫,将亲供写好,另外又写了一封信,这是给沈桂芬的,自陈无状以外,少不得还要重重拜托。写完 ![]() 就是崇厚不写信,沈桂芬也要相救,不过他的处境也很难。保举非人,成了众矢之的,盛昱甚至在严劾崇厚的奏折上,彰明较著地指出,沈桂芬应该联带负责。 “崇地山昏愦糊涂,我也知人不明,都难辞其咎。不过,王爷,”他向恭王表明他的看法“千万不能决裂,论将、论兵、论饷,一无可恃。无论如何要挽回天意。” “天意”与前不同,慈禧太后本来倒还持重,自从连⽇单独召见惇、醇两王,态度大变,口口声声“忍无可忍”非打不可恭王为此十分烦心,所以听了沈桂芬的话,只是头摇不语。 “五爷是说过算完,七爷倒是有点儿静极思动,不过也不难对付。”宝鋆说道“难对付的是‘翰林四谏’,这一回张香涛可真是大卖气力了。我就不明⽩,他一天两三封信写给兰荪,那儿有那么多话好谈呐?” “兰荪的服制快満了。”沈桂芬冷冷地提了一句。 这句话意义深长,恭王和宝鋆不由得都认真地去想,想的是李鸿藻服阙以后的安排。 “枢廷満六个人是个忌讳。我看…,”恭王慢呑呑地说“如今也说不得了。” 这是主张仍旧让李鸿藻回军机,自然不是沈桂芬所愿意的。但清流都以李鸿藻的态度为转移,特别是张之洞的大卖气力,一方面可以说是对沈桂芬的威示,另一方面亦不妨说是为李鸿藻复起问政作前驱。如果不这么安排,清流群起而攻,非搞得焦头烂额不可。 沈桂芬的心思极其细密,在他与李鸿藻之间,还留着一条线,就是翁同和。这时便想到不妨仍旧利用这条线,先通个款曲,倒是转变局势的一个关键。 于是他不声不响地找到翁同和,让他到李鸿藻那里报个信,以为安抚之计。 翁同和这时已成南派的大将,与沈桂芬的往来形迹,当然不会象张之洞之于李鸿藻那样,无一⽇没有信,无三⽇不面谈,但 ![]() 翁同和也是以“正⾊立朝”自命的人,而在士论慷慨,纷纷言战的奋发气氛之下,他居然做了个甘冒天下大不韪的举动,主张缓索伊犁。这个说帖又非专论“俄事”而是谈时政,建议裁天下绿营,⾰除各海关中 ![]() 此刻又接受了沈桂芬的委托,虽只是传一句话的事,关系极大,翁同和的做法很聪明,借谈论对俄国的 ![]() 李鸿藻当然明⽩,这是沈桂芬的暗送秋波,但是他觉得无须见情,服阙复起,重⼊枢廷,在他是深有信心的。退一步而言,倘或圣眷已衰,恭王亦不念旧情,那么,沈桂芬亦是无能为力的。 由于反应不如理想,沈桂芬便又下了一着棋。十二月二十六⽇王公大臣在总理衙门会商对俄 ![]() 十二月二十六下午王公大臣在总理衙门会议,未议之前,先看“上头” ![]() ![]() 因此,这天三五成群,一面并头看折,一面议论纷纷, ![]() 总理衙门的建议是,另派使臣,改议条约。这也是正办,大家都无话说,只是奉旨参与会议的张之洞是例外,他说另派使臣,有辱国体,不妨叫驻俄参赞,署理公使的邵友濂,先探一探俄国的意向,再作道理。 “电信往来,大费周折,也怕电信中说不清楚。”恭王从容说道:“事不宜缓,就是另派使臣,到俄国京城,也得两三个月的工夫,不知开议何⽇。我看,就这样办吧?” 张之洞虽有许多议论要发,无奈孤掌难鸣,而且也不愿过于跟恭王抗争,终于在奏稿上署了名。无形中等于代表清流,赞成和平了结。 总理衙门的会议一散,随即在恭王府又有另一个会议,商量另派使臣的人选。这又是一个难题,要将崇厚已画了押的条约推翻,改立新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清议如此愤慨 ![]() 本想起用郭嵩焘,以他对洋务的 ![]() ![]() 最后还是沈桂芬想到一个人,就是郭嵩焘的后任,光绪四年出使英国的曾纪泽。 “到底找对了!”宝鋆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是独一无二的人!才具、年纪、⾝分,还有他老太爷的余荫,⾜可勾当此事。” 曾纪泽对洋务的了解,不下于郭嵩焘,年纪也还轻,万里奔波,力所胜任,本人是袭封的一等毅勇侯,⾜以见重于俄国君臣, ![]() ![]() “好!”恭王也点头,而且有更进一步的看法:“曾家受恩深重,曾劼刚勋臣之后,与国同休戚,想来他明知艰巨,也说不出推诿的话。就照此回奏,上头没有不准的道理。” “崇地山的罪名如何?”宝鋆又说:“各国公使一起议抗,这情形也得让上头知道才好!”“不好!”恭王很率直地驳他“‘西边’最讨厌听这些话,以为洋人处处挟制,如果不问到,不必多说。” “是!”沈桂芬看了宝鋆一眼“崇地山少不得先受点委屈,他不受委屈,大事不能了,大事一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大祸。” 宝鋆细想一想果然。倘或大局决裂,崇厚当然要掉脑袋,不然就有点师出无名了。若是曾纪泽到了俄国,能把 ![]() “我已经托徐颂阁跟潘伯寅致意了,”沈桂芬说“刑部预备复奏,请王大臣会议定罪,这又可以缓一口气。” 徐颂阁就是徐郙,江苏嘉定人,同治元年的状元,现在当詹事府正詹,在南书房行走。沈桂芬用翁同和疏通李鸿藻,以徐郙联络同在南书房的潘祖荫,是南派“连衡”、“合纵”的妙用。 这个年当然过得不轻松,但同样沉重的心境中,毕竟还有区别。一种是沉重得几乎承担不住,只想卸除负荷,好好 ![]() 年初三,慈禧太后就跟军机见面。清朝以勤政为家法,大年初一理办政务,不⾜为奇,但总是虚应故事,不甚费心的事居多。这一天不然,从辰初见面,⾜⾜谈了两个钟头方始结束。 接着,便连发了好几道上谕,最重要的是派曾纪泽充任出使俄国钦差大臣。这一次崇厚奉命使俄,所议的条约章程,不合朝廷的原意,由曾纪泽将“应办事件再行商办”宗旨是“期妥协、重邦 ![]() 另一道重要的谕旨,当然是关于崇厚的。他的罪名经过再三斟酌,定了四个字:“违训越权”违训则可以作为拒绝批准的理由,越权则表示崇厚所“画押”的条约,只是他个人的私意。定这样四个字的罪名,一方面是便于应付际国 ![]() 然而“西佛爷”的权威,也很可观了。正月初三奉明发上谕, ![]() ![]() ![]() 正月初八,李鸿藻朝珠补褂,天不亮进宮递丧服已満,请安报到的奏折。当时召见,慈禧太后面许:“李鸿藻仍在军机大臣上及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 朝旨一降,贺客盈门。张之洞是早已就有“先知”的,一早赶到李鸿藻家,等到了好消息,义不容辞地为李鸿藻分劳,兴⾼采烈地替他家接待宾客。 宾客中最为人注目的,自然是沈桂芬。他的气量虽狭,然而城府极深,到李家致贺时,神态极其从容,并且不是道个贺,做到了应酬的礼节,随即告辞,而是闲逸地坐下来,与 ![]() ![]() ![]() 他本籍吴江,寄籍宛平,亦算是顺天和直隶的同乡,所以张之洞与李鸿藻商议,利用山西赈灾的余款,建立“畿辅先贤祠”他亦是赞助人之一,这时候便正好谈这件事。 “先贤祠去年七月落成,今年是第一个年,”沈桂芬看着张之洞说:“香涛,该有一番举动吧?” “舂秋二季致祭是常礼。今年第一个年,自当别论。” 于是彼此商定,正月里举行一次祭典。 张之洞跟沈桂芬谈“畿辅先贤祠”谈得十分投机,可是议论时向,就格格不⼊了。当时,崇厚失职,荐主不能无咎,这些追究责任上的话,张之洞是不会提到的,他所谈的是边防,如何起用宿将、如何购置新式 ![]() “事非经过不知难。”等张之洞的话告一段落时,沈桂芬接口说道:“局外人的⾼论,可以拣有理的说,自然动听,局中人不尚空谈,要讲实际。香涛,有一天你执了政,记着我今天的话。”说着,随即起⾝,神⾊不动地拱拱手:“失陪了。” 这个软钉子,碰得张之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里好不是滋味。过后思量,越想越不服气,沈桂芬总当清流论政,无非书生之见,纸上谈兵,倒偏要做个样子他看看。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吴大澂。 吴大澂从陕甘学政任満回京,不久因为山西、河南、陕西大旱,奉旨会办赈务,躬历灾区,不避辛劳,救的人很不少。陕甘总督左宗棠、直隶总督李鸿章、山西巡抚曾国荃,都在奏折中说他的好话。慈禧太后决定将他外放,翰林出任地方官,不是知府,就是道员,吴大澂放的是河南河北道,驻河南武陟,照例兼管河务⽔利。 这个缺分很苦,但东有开封、西有洛 ![]() ![]() ![]() ![]() ![]() 对俄的纠纷一起,象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沉默,他跟张之洞意气相投,平时常有书信往来,这时候自是洋洋洒洒,大谈筹边之计。其时由于左侯在西陲的武功所 ![]() 他是想到就做的脾气,当时便检出吴大澂最近写来的两通长函,送给李鸿藻去看,要求李鸿藻保荐吴大澂带兵筹边。 慈禧太后此时已经打定主意,跟俄国能善罢甘休,还则罢了,不然就得开仗。所以每天催恭王筹划边防,整顿战备,一等有了成议,下诏求贤,自是当务之急,宿将鲍超,决定起用,连充了军的陈国瑞亦打算赦他回来效力。见此情形,李鸿藻觉得保荐吴大澂,正是人臣事君应有之义,因而一口答应了张之洞的要求。 话虽如此,也不能贸然举荐。李鸿藻虽然名心稍重,但为人诚恳,他觉得保举人才,虽是大臣的报国之道,但亦须为被保举的人,谋一个能够发挥所长,将帅和协的善地,才算尽了提携的责任。 经过与张之洞的一番筹议,李鸿藻为吴大澂找到了一个人地相宜的差使,只待正月十七的会议过后,就可进行。 正月十七在內阁的会议,要议的是两件大事。一件是崇厚的罪名,刑部司官已经过细心推求,拟了一个奏稿作为会议的 ![]() 看了刑部司官所作的判决,无人提到异议,议罪一事,就算定谳。另一件事是总理衙门所上的一个折子,事宜是“筹备边防事宜”一共八条,洋洋数千言之多,范围太广,无从议起,而且看一遍就得花好些时间,也没有那么多工夫来细心研究,纷纷画押,草草成议,由內阁具奏,听候圣裁。 对慈禧太后来说,这个会议筹备边防事宜的奏折,光是看一遍,就是很沉重的负担,因为她从开年以来,精神一直不好,过分劳累和忧急,加上饮食失调,伤了脾胃,以致夜不成寐,并有盗汗,但不能不強打精神,力疾从公。 內阁的复奏是由李莲英坐在她⾝边的小凳子上,念给她听的。兹事体大,未跟军机当面商谈以前,无法作任何决定,能决定的是崇厚的罪名,不过也得跟慈安太后商量一下。 将“东佛爷”请到长舂宮,慈禧太后为她解释,刑部按律定罪,只要是这个罪名,便是“斩监候”没有宽减的可能。 “崇厚当然糊涂该死。不过既说按律定罪,到底是已行、未行,得要辨一辨清楚。”慈安太后问道:“不是说,条约得要批准了才能算数?那就不是“已行”你说是不是呢?” “不是!”慈禧太后的肝火很旺,所以声音僵直,竟是一个钉子碰了回去“如果是‘未行’,就不会有眼前这么大的⿇烦!‘斩监候’还是便宜他的,且莫说雍正、乾隆年间,只怕先帝在⽇,他都逃不掉‘斩立决’的罪。” 慈安太后默然。过了一会便站起⾝来,说一声:“传轿!” 连慈禧太后的病情都未问,就回自己宮里去了。 象这样怫然而去的情形,是极少有的,慈禧太后自也不免失悔。 然而那只是出自良知的刹那间事,一转眼看到厚厚的一叠奏折,不由得便把这两三个月来, ![]() 这样转着念头,便觉得 ![]() “哼!”她冷笑着“居然给脸子我看!” 听语气不象自言自语,李莲英便需答话,他下趴来磕一个头:“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话?”慈禧太后警告似地说:“你可别也来气我!” “不怪主子生气,奴才也不服。不过,话说回来,谁也没法儿替主子分劳分忧,家国大事,全靠主子 ![]() 他虽说不出来,慈禧太后却懂他的意思,毕竟还有个人了解自己的甘苦!这样想着,心里好过了些,对李莲英当然也格外另眼相看了。 “主子圣体欠安,别人不知道,奴才知道主子的病是怎么来的。饶是这么费心费力,还受人的气,奴才替主子…。” 说到最后,竟是哽咽着无以毕其词。慈禧太后一惊,急急问道:“你是怎么啦?” “奴才,奴才想想,替主子委屈。” 李莲英居然泪流満面。慈禧太后感动得不得了,又难过,又⾼兴,又惊异,竟是这样子忠心耿耿,实在难得。 “你用不着替我委屈。”她点点头说“你有这点孝心,不枉我看重你。俗语说得好,‘不要气,只要记’,你也记着今天这一段,大家走着瞧吧!起来,拿药我吃!” 慈禧太后一直不大肯服药,此刻不待相劝,自动要药来服,似乎全是看在他的“孝心”上面。李莲英自然奉命唯谨,赶紧站起⾝来,从条案上的银盒子里,取出一包由太医院特地配制,平肝清火的丸药,打开来放在托盘里,送到慈禧太后面前。 不知是药的功效,还是由于李莲英的孝心,慈禧太后觉得比刚才舒服得多,精神一振,便又说道:“看看还有几条,把它念完了。” 李莲英很知道分寸,这些大事上,他不敢劝慈禧太后节劳,要避⼲预政事的嫌疑,于是仔细看了看答道:“还有两条。” 接着,便不疾不徐地念道: “此次开办东北两路边防,需费浩繁,现在部库支绌,必须先时措置,以备不虞。着户部通盘筹划,先将各省丁、漕、盐、关,实力整顿,并将厘金、洋药税等项,责成督抚,力除中 ![]() 念到这里,慈禧太后突然打断:“慢着!” 于是李莲英住口无声,很小心地抬眼偷觑,只见慈禧太后凝视着空中,却不是空中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 ![]() 终于眉目舒展了,视线落下来看到李莲英谨慎而关切的神⾊,她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想起来了!皇帝亲政的第一天,军机跟他回奏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存四成洋税’。一晃儿七年了。唉!”她叹口气又问:“今儿几时?” “昨儿‘燕九节’,今儿正月二十。” “皇帝是那年正月二十六亲政。差六天,整整七年。” 原来她口中的皇帝,不是指此刻沉睡在长舂宮寝殿中的小皇帝,是指出“天花”宾天的先帝。李莲英很奇怪,慈禧太后念及独子,似乎感慨多于悲悼。这仿佛证实了沈兰⽟他们平⽇闲谈中所透露的,当年⺟子感情不和的传说,因此他不敢多说,只这样答道:“奴才进宮晚,没有赶上同治爷在的⽇子。” “唉!”慈禧太后摇头摇,似乎不愿再提先帝,接着又说一声:“往下念吧!” 李莲英答应一声,找着成段落之处念起: “惟边防刻即举办,需饷甚急,拟着户部先于提存四成洋税项下,酌拨巨款,以应急需;一面按年指拨各省有着的项,俾无缺误。其西征专饷,津防⽔陆各军,北洋海防经费,及淮军专饷,拟着户部分饬各省关,按年全数解⾜。东三省练饷、协饷,各省关未能解⾜者,亦着勒限解清。” 念完了这一条,要等慈禧太后考虑,李莲英起⾝替她换了热茶。她捧着茶杯出了半天的神,忽然问道:“在山西办赈的阎侍郞,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人?” 这是指工部侍郞阎敬铭。李莲英常为慈禧太后读奏折,山西大旱的赈务及善后事宜,常由巡抚曾国荃与阎敬铭会衔出奏,他如果说不知道,就是欺罔,李莲英便答一声:“是!”“你听说了没有,他在山西怎么样?” 李莲英略想一想答道:“奴才有亲戚从山西逃荒来的,多说朝廷派阎侍郞办赈,就是天大的恩典。阎侍郞办事很认真。” “嗯,嗯!”慈禧太后没有再往下说,李莲英却有些猜到了,正在谈筹饷,忽然提到阎敬铭,看来是要将他调到户部来办事。 由于奏折太多,慈禧太后昨夜不免过劳,这天起⾝,精神委顿,视朝比平⽇晚了许多。因此,恭王和军机大臣,都在养心殿廊下待命,小声谈着她的病情,忧心忡忡地怕她累出一场大病来。 “说实在的,西圣真该好好息一阵子。不过,这话不便进谏。” “请福晋进宮的时候,不妨劝一劝。”宝鋆提议。 恭王点点头,正要想说什么,听有太监传呼之声,知道西宮太后出临,便住了口,静待“叫起” 等两宮太后坐着软轿驾到,恭王领头站班 ![]() 她自己亦不讳言,等跪安已毕,首先就说:“我⾝子很不好!怕有一场大病。” “近来天时不正,请圣⺟皇太后多加颐养。”恭王这句话空泛之极,自觉毫无意味,但不这么说又怎么说?踌躇了一下,加上一句:“臣等奉职无状,上劳圣虑,真正无地自容。” “也不能怪你们。” 慈禧太后说了这一句,咳嗽不止,脸都 ![]() ![]() ![]() “唉!”慈禧太后 ![]() “眼前总还不要紧。”恭王答说“俄国就是有心挑衅,它那里调兵遣将,也得有些⽇子。臣已叫总理衙门,多订各地方的新闻纸,如果俄国有什么动静,新闻纸上一定有消息。目下还看不出什么。” “它要调兵遣将,自然是在暗中行事。就算它没有动静,我们也不能不防。” “是!臣等仰体圣意,自然要作备战求和的布置。”恭王又说“连年西征,海防经费,未免不⾜。能够不决裂最好,不然…。” “不然怎么样?”慈禧太后毫不放松地追问“不然,就看着俄国兵打过来?” 这是碰了个钉子。但恭王不能因此就不说话“那自然没有这个道理。臣是说,能够求全,暂时不妨委屈。真的要开仗,”他很吃力地说“也只有全力周旋。” 慈禧太后想了一下问道:“李鸿章怎么说?北洋海口,他有没有守得住的把握?” “北洋海口,关乎京师安危,李鸿章当然要出死力把守。他筹防已有多年,战舰炮台,大致有了个规模。臣前天接到李鸿章来信,预备在烟台、大连湾布防。奉天营口,亦是北洋的范围,自然也要责成李鸿章统筹兼顾。不过,⽔师究嫌不⾜,只有着力整顿步兵,刘铭传是淮军宿将,要不要调到天津来,等李鸿章奏明了,臣等再请旨理办。” “北洋有李鸿章,西路有左宗棠,大致可以放心。”慈禧太后说“我不放心的是东三省,听说俄国人在海参崴地方,很费了些经营,那一带要不要添兵添将,能有什么得力的人派过去,你们复奏的折子上,怎么不提?” “用人大政,臣等未敢擅拟,原打算面奏取旨理办。” 恭王这几句话,答得很得体“未敢擅拟”的说法,倒也不是故作恭顺,取悦太后,确是有不便事先形诸笔墨的窒碍,因为布置边防的用人,关系军情,宜乎慎密。同时有些宿将,解甲归田以后,大起园林,广置姬妾,正在享福,能不能再用,肯不肯复出,在在都成疑问,亦不便贸然建议复召。 这些情形由恭王回奏明⽩,慈禧太后的肝火便平服了,于是 ![]() 膳罢复议,慈禧太后的神情越发委顿,不过这是少有的大事,当然不能半途而废,強打精神议完,却还不能回寝宮休息,得要等着看军机承旨所拟的上谕。 于是,军机章京全体动手,分头拟旨,一道明发、十几道廷寄。其中“筹备边防事宜”一事,析而为八,开头都用“此次俄国与崇厚所议条约”这句话领起,以下的措词,各不相同。李鸿章与左宗棠是“朝廷柱石”对他们无机密可言,所以将朝廷的本意,坦率相告,条约因为“多所要求,万难允准,虽已另派曾纪泽往议,而该国心怀叵测,诡谲多端,不可不先事防范,用折狡谋。”此外就不便让他们与闻大计庙算了。或者说俄国”难保不滋生事端”或者说“边备自不容缓”饬令着意整顿防务,并不曾透露不惜一战的决心。 先是这八道廷寄,多则千言,少亦有五六百字,连拟带抄,加上沈桂芬、王文韶的帮忙,也费了一个多时辰,才得妥帖,送给恭王核看。 “我不必再看。宮门快下钥了,赶紧送上去吧!” 送到两宮太后那里,慈禧太后不能不细看,一面看,一面还得为慈安太后解说。廷寄第一道是给李鸿章的,畀以保卫京畿,巩固北洋门户的重任,一切布置,限期一个月奏报。 第二道是给左宗棠的,以疆新南北两路的边防,责成他通盘筹划。第三道须分缮八通,分别寄 ![]() ![]() 最后一道是指示东三省的防务。龙兴之地,特关紧要,这道廷寄对吉林将军铭安的指示,特别详细。而吴大澂以三品卿衔,赴吉林为铭安帮办军务,在李鸿藻保荐给恭王,刚才面奏奉准以后,此刻亦叙⼊寄铭安的廷寄之中。 除了吴大澂以外,慈禧太后很重视鲍超。从多隆河一役,刘铭传恩将仇报,冒功而诬控友军“失期”害得鲍超忧愤攻心,旧创大发,这几年一直在他老家夔州新起的大宅中休养。慈禧太后和恭王都知道他的委屈,怕他前嫌未释,不肯出山,所以在寄给四川总督丁宝桢“传旨饬令来京陛见”的廷寄中,特别写明:“现在时事艰难,需才孔亟,务当懔遵谕旨,迅速来京,不准推诿迟延。” 此外还有一道很重要的明发上谕: “谕內阁,前因时事多艰,需才孔亟,叠经谕令各直省督抚,保荐人才,以备任使。惟恐奇材异能之士,伏处尚多,该督抚等,闻见难周,尚未尽登荐牍,必须周咨博访,以广搜罗。着大学士六部九卿各直省将军督抚,暨曾任统兵大臣彭⽟麟、杨岳斌,加意访求,其有器识闳远,通达治体;为守兼优,长于吏事,以及才略过人,⾜任将帅:骁勇善战,⾜备偏裨; ![]() ![]() 这道上谕充満了“闻鼙鼓而思将士”的意味,征召鲍超,便是明证。加以筹议边防的八道廷寄,內容不免怈露,因此人心振奋,都在谈论,这一次“非跟老⽑子好好⼲一场不可了”! 当然,最起劲的是张之洞、张佩纶这班人,不独吴大澂的被重用,⾜为清流张目,更重要的是,主战的政见占了上风,李鸿藻一出,声势不凡,将沈桂芬庒得黯然无光。沈桂芬确是憔悴了。李鸿藻的“威风”固然使得气量褊狭的“吴江相国”寝食难安,然而亦不尽出于私心。练兵筹饷,广罗人才,这样大张旗鼓的搞法,在他看来,是祸非福,总有一天弄得决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然而主战派正在锋头上,清流的嚣张,犹在其次,慈禧太后力主备战,不信能够和平了结的态度,才是他最感到焦灼的。 “上头为什么如此強硬。”他困惑地问宝鋆“莫非真是肝火旺的缘故?” “肝火旺也还罢了,还有人在火上加油,才是最不可解之事!” “谁啊?”沈桂芬问:“是五爷跟七爷?” “五爷的话,上头未见得听,七爷的话,也得先看看对不对?再作道理。只有一个人的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那是谁?” “你想呢?”宝鋆反问一句“谁还能三天两头,奉召进宮?” 沈桂芬明⽩了,指的是荣禄。 荣禄虽在上年十一月间,因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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