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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慈禧全传 作者:高阳 | 书号:39770 时间:2017/9/7 字数:23800 |
上一章 第三十二章 下一章 ( → ) | |
这时离大婚吉期,只有一个多月,京城里自乾隆五十五年⾼宗八旬万寿以来,有八十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有些是象彭⽟麟那样,奉准陛见,兼贺大婚的地方大僚;有些是解送贡品或者勾当“传办事件”的差官;有些是趁捐例大开,特为进京“投供”顺便观光找门路的捐班官儿;有些是想抓住机会来做一笔好生意的买卖人;有些是什么也不为,只为赶上百年难遇的皇帝大婚,来看热闹。因此,大小客栈、会馆、庙宇,凡可以寄宿的地方,无不満坑満⾕。 但是,也有逃难来的人。直隶在前一年就闹⽔灾,灾区之广,为数十年所未有,朝廷特意降旨各省劝捐,光是杭州的富商胡雪岩,就捐了棉⾐一万件。直隶总督李鸿章一面办赈济,一面请款动工,整治永定河,已经奏报“全河两岸堤埝,均已培补坚厚”照例办“保案”嘉奖出力人员。那知夏末秋初,几番风雨,永定河北岸竟致溃决,保定、天津所属州县,亦都发了大⽔。没有⽔的地方又闹蝗虫,然而这不能象上年那样,可以请赈,因为事情一闹开来,必要追究决河的责任,便只好尽量庒着。于是苦了灾民,无可奈何,四出逃难,就有逃到京师来乞食的。 偏偏清苑县地方的麦子长得特别好,一棵麦上有二个穗,这称为“麦秀两歧”算是祥瑞。李鸿章想拿它来抵消永定河的⽔灾,特为捡了“瑞麦”的样品,专折⼊奏,这一下恼了一个御史边宝泉,教李鸿章讨了好大一个没趣。 边宝泉是汉军,属镶红旗,他是崇祯十五年当陕西米脂县令,以掘李自成祖坟出名的边大绥的后裔。同治二年恩科的翰林,他的同年中,张之洞、⻩体芳都是议论风发,以骨鲠之士自名的人,对李鸿章的不満,由来已非一⽇。但翰林如不补“⽇讲起注官”不能直接上奏言事,边宝泉则是恰好补上了浙江道监察御史,名正言顺的言官,便由他出面来纠弹李鸿章。 这篇奏疏,经过好几个文名极盛的红翰林,字斟句酌,文字不深而意思深,所以一到皇帝手里,立刻就被它昅引住了。一开头“祥瑞之说,盛世不言,即‘丰年为瑞’一语,亦谓年⾕顺成,民安其业,以是为瑞耳!未闻⽔旱频仍,民生凋敝之余而犹复陈嘉祥、谈瑞应者也!”就让皇帝脫口赞道: “说得实在!” 再看下去是引证史实说麦子一茎两歧甚至七、八歧,不⾜为奇,北宋政和二年,就有这样的事。皇帝心想,政和是亡国之君宋徽宗的年号,照此说来,麦秀两歧,算什么祥瑞?于是又不知不觉地说了句:“岂有此理!”接着便喊:“小李,你查一查今年的‘缙绅’,边宝泉是什么地方人?” 小李查过答道:“是汉军镶红旗。” “他从小住在什么地方?”皇帝指着奏折念道:“臣少居乡里,每见麦非甚歉,双歧往往有之。’这‘少居乡里’是那儿啊?” 小李大为作难,但是他有急智,略想一想随即答道:“不是山东,就是直隶。反正决不是江南。” “你怎么知道?” “江南不出麦子。” “说得有理。”皇帝表示満意,把视线仍旧回到奏折上。 这下面又是引经据典,说马端临的《文献通考》,举历代祥瑞,统称为“物异”祥瑞尚且称为异,现在“以恒有无异之物而以为祥,可乎?”接着便谈到直隶的⽔灾,在“双歧之祥,抑又何取”这一问之后,说直隶州县“逢 ![]() ![]() 此外又附了个夹片,请求撤消永定河合龙的“保案”皇帝一看,毫不迟疑地提起朱笔,便待批准。 “万岁爷!”小李突然跪下说道:“奴才有话!” 皇帝诧异,搁下笔很严厉地说:“你有什么话?你可少管我批奏折!” “奴才那儿敢!”小李膝行两步,靠近皇帝,低声说道:“前儿慈安太后把奴才找了去,叫奴才得便跟万岁爷回,奏折该怎么批,最好先跟慈禧太后回明了再办。” 皇帝不响,面⾊慢慢 ![]() “万岁爷再忍一忍,反正最多不过半年工夫。” 半年以后,也就是同治十二年,皇帝便可以亲政了。大婚和亲政两件大事,在皇帝就象读书人的“大登科和小登科”是一生得意之时。但对慈禧太后来说,真叫是“没兴一齐来”! 为了皇帝选立阿鲁特氏为后,慈禧太后伤透了心,倘或纯粹出于皇帝的意思,还可以容忍,最让她痛心的是,皇帝竟听从慈安太后的指示。十月怀胎亲生的儿子,心向外人,在她看,这就是反叛!而有苦难言,更是气上加气,唯有向亲信的宮女吐露委屈:“我一生好強,偏偏自己儿子不替我争气!” 争气不争气,到底还只是心里的感觉,看开些也就算了。撇下珠帘, ![]() 为此,自舂到夏,慈禧太后经常闹肝气,不能视朝。⼊秋以后好了一阵,最近又觉得精神倦怠,百事烦忧,索 ![]() 然而慈禧太后实在是多心,慈安太后为了杀安德海及立后这两件事,一直耿耿不安。皇帝也常怀着疚歉,所以此时听小李提出慈安太后的劝告,心里虽不以为然,却绝无违背的意思,立刻就拿着奏折,到长舂宮去请示。 “言官的话,说得对自然要听,督抚也不能不给面子。”慈禧太后带点牢 ![]() “是。”皇帝答道:“儿子先跟六叔商量。” “对了!象这些折子最好 ![]() 于是当天就把边宝泉的折子 ![]() “保案当然要撤消。”恭王说“至于不言祥瑞,下一道明发,通饬各省就是了。” “永定河决口怎么说?”皇帝问道“何以不见李鸿章奏报。” 恭王心想,一奏就要办赈,户部又得为难,大婚费用,超支甚巨,再要发部款办赈,实在力有未及。所以不奏也就装糊涂了。只是这话不便照实陈奏,只好这样答道:“那应该让李鸿章查报。” “这才是正办。让他赶快据实具奏。” 接下来是谈內务府与户部的一件纠纷,从大婚典礼开始筹备之⽇起,內务府就成了一个填不満的贪壑,差不多万事齐备了,还想出花样来要一百四十万两银子。管事的內务府大臣崇纶、明善、舂佑都直接、间接在慈禧太后面前说得上话,恭王与宝鋆不能不想办法敷衍,七拼八凑才匀出来六十万两,因此户部复奏,说在七、八月间可以拨出此数。向来跟户部要钱,那怕是军费,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一面说要多少,一面说能给多少,不敷之数,如何着落,就不必再提,也不会有人追问。 这个含混了事的惯例,內务府自然知道。谁知到七月间,户部通知有六十万两银子可拨,请內务府具领时,管银库的司员在“印领”末尾上加了一句:“下欠八十万两。”公事送到户部,宝鋆大为不悦,受了这份“印领”就等于承认户部还欠內务府八十万两银子,这不是儿戏的事。好在户部侍郞兼弘德殿行走,教満洲话的桂清,新补了內务府大臣,宝鋆就托他把这件案子,从內务府里面爆出来。 于是桂清上了一个奏折,归咎于司员在理办咨户部的文稿时,未经堂官商定,擅自加⼊“欠拨银两”字样“意存蒙混”请予议处。 文稿虽由司员所拟,发出去却必须堂官判行,称为“标画”桂清另有一个附片,即是专叙此事。內务府大臣一共六个,崇纶“佩带印钥”自是居首,以下是明善、舂佑、魁龄、诚明、桂清。画稿那天,明善并未⼊直,舂佑和魁龄说是虽画了稿,一时未能查出,诚明也承认知道此事,而崇纶则表示,加⼊“下欠八十万两”的字样“是我的主意” “他出这个主意是什么意思?”皇帝很严厉地说“他还搂得不够吗?” 这话恭王不便接口,停了一下说道:“臣的意思,让他们明⽩回奏了再请旨,或是议处,或是申斥。” “哼!”皇帝冷笑“这些人才不在乎申斥,议处更是哄人的玩意,有过就有功,功过相抵有余,照样还得升官。” 皇帝的词锋锐利,恭王觉得很为难,事情须有个了结,光听皇帝发牢 ![]() 就是恭王没有这乞援的眼⾊,慈安太后也要说话了:“象这些事,总要给人一个申诉的机会。”这话是慈安太后在教导皇帝,接着便作了裁决:“就让崇纶他们明⽩回奏吧!” “是!”恭王答应着又请示:“內务府承办司员,实在胆大自专,臣请旨先 ![]() 这当然照准。等退了朝,慈安太后特地把皇帝找了来,告诉他说,听政办事,不可 ![]() 皇帝心想,內务府的那班人疲顽不化,五月底因为御史的参奏,将明善的儿子,內务府堂郞中文锡,撤去一切差使,这样的严谴,不⾜以儆戒其余,如果遇事宽大,此辈小人,越发肆无忌惮。无论如何宜严不宜宽! 因此,他不觉得慈安太后的话,句句可听。但自有知识以来,就不曾违拗过她的意思?所以心不以为然,口中却仍很驯顺地答应。而心里不免有所感慨,做皇帝实在也很难,无法全照书上的话行事,种种牵掣,不能不委屈自己,这些苦衷都是局外人所不能了解的。 “还有你娘那里,”慈安太后又说“辛苦了多少年,真不容易!你总要多哄哄她才是。” 听到这话,皇帝又有无限的委屈。从杀了小安子以后,便有闲话,说皇帝不孝顺生⺟,这些话传来传去,终于传到了他耳朵里,为此跟小李大发了一顿脾气。及至今年选后,凤秀的女儿不能正位中宮,这些谣言便越传越盛,甚至有个通政副使王维珍,居然上奏,说什么“先意承志,几谏不违;孝思维则,基诸宮廷”意外之意,仿佛皇帝真个不孝。当时便想治他的罪,也是因为慈安太后宽大,只 ![]() 慈安太后默然。不提不觉得,一提起来,想一想,皇帝也真为难。除非不管对不对,事事听从,慈禧太后才会⾼兴。无奈这是办不到的事,她想掌权,难道就一辈子垂帘,不让皇帝亲政? 于是她只好这样答道:“儿子哄娘,无非多去看看,陪着说说话,逗个乐子什么的。你多到长舂宮走走,你娘自然就⾼兴了!” 提到这一层,皇帝不免內愧。他自己知道,从小到今,在慈安太后这里的时候,一直比在慈禧太后那里来得多,虽然他有他的理由,但这个理由跟人说不明⽩,他也不愿说:慈禧太后一直看不起儿子!在她眼前,不是受一顿数落,就是听一顿教训,令人不敢亲近。 这个理由跟慈安太后是可以说的,可是这不是分辩自己错了没有的时候。现在是讲孝顺,顺者为孝,既然慈安太后这么说,就照着办好了。 于是,他站起⾝来说:“我这会儿就到长舂宮去。” “对了!”慈安太后欣然地“你先去,一会儿我也去看看你娘。” 一到长舂宮请过了安,皇帝把这天召见军机的情形,都说了给慈禧太后听。谈到一半,慈安太后也来了。恰好內务府送来了粤海关监督崇礼进贡的大婚贺礼,于是两宮太后将那些多半来自西洋的奇巧珍玩,细细欣赏了一番,重拾话题,忽然谈到了在热河的往事。 “当时也不承望能有今天!”慈禧太后摸着额上的皱纹,不胜感慨地说“一晃眼的工夫,明年又该是酉年了!” “这十一年,经了多少大事!”慈安太后是欣慰多于感叹“如今可以息一息了!” 说的人只是直抒感想,听的人却仿佛觉得弦外有音,慈禧太后认为慈安太后是在劝她抛却一切,颐养天年。想到慈宁宮,她就觉得厌恶,那是历朝太后养老的地方,一瓶一几,永远不动,服侍的太监也是所谓“老成人”不是驼着背,就是迈不动步。人不老,一住进那地方也就老了! 眼中恍然如见的,是这样衰朽迟滞的景象,鼻中也似乎闻到了陈腐恶浊的气息,慈禧太后忍不住大摇其头。在慈安太后和皇帝看,这自然是不以“息一息”的话为然。 那该怎么说呢?皇帝不敢说,慈安太后却不能不说“你也看开一点儿吧!”她的话很率直“ ![]() ![]() 让慈禧太后觉得不中听的是最后一句话,难道自己真的看起来老了?当时就恨不得拿面镜子来照一照。 “趁这几年,还没有到七老八十,牙齿没有掉,路也还走得动,能吃多吃一点儿,能逛多逛一逛,好好儿享几年清福吧!” 这几句话,殷殷相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慈禧太后不觉哑然失笑“咱们往后的⽇子,就跟那些旗下老太太一样了!”她说“成天叼个短烟袋,戴上老花眼镜抹纸牌,从早到晚,在炕上一晃就是一整天。”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慈安太后说“我倒是愿意过那种清闲太平的岁月。” “也要能太平才行!”慈禧太后说到这里,便望着皇帝:“以后就指望你了!阿玛说你天生有福气,必是个太平天子。” 这两句话又似期许,又似讥嘲,反正皇帝听来,觉得不是味儿,赶紧跪下答道:“不管怎么样,儿子总得求两位皇额娘,时时教导,刻刻训诲!” “儿大不由娘!你这么说,我这么听,将来看你自己吧!” “你啊!”慈安太后是存着极力为他们⺟子拉拢的心,所以接着慈禧太后的话,告诫皇帝:“总要记着,有今天这个局面,多亏得你娘!许多委屈苦楚,只怕你未必知道。” “是。”皇帝很恭敬地答道:“儿子不敢忘记。” “说皇帝未必知道,倒是真的。”慈禧太后对慈安太后说“大小臣工,自然更加不知道了!现在皇帝长大成人,立后亲政,咱们姊妹俩,总算对得起先帝,对天下后世,也有了 ![]() “好呀!” “不过,”慈禧太后忽然又生了一种意 ![]() “那就另外找地方。”慈安太后毫不迟疑地回答。 于是,隔不了几天,在召集惇王等近支亲贵“曲宴”以前,慈禧太后说了这番意思,大家都表示应该这么办。 “在那儿召见呢?养心殿地方不够大…。” 刚说到这里,恭王霍地站起⾝来,响亮地答一声:“喳!”打断了慈禧太后的话,他才接下去说:“慈宁宮是太后的地方。” 这是恭王机警过人,看透了慈禧太后的用意,是想御乾清宮召见臣工。乾清宮是內廷正衙,向无皇后或皇太后临御的道理,两宮太后虽以天津教案,曾在乾清宮题名“温室”的东暖阁召集过御前会议,但偏而不正,又当别论。倘或世祖亲题“正大光明”匾额的正殿,得由皇太后临御,那是大违祖制之事。垂帘听政是不得已的措施,当时那曾引起绝大风波,如今皇帝即将亲政,皇太后如果还有此僭越礼制,违反成宪的举动,惹起朝野的纠谏讥评,还是小事,万一皇太后的权力由此开始扩张,以懿旨⼲涉政务,所关不细!将来推原论始,责有所归,自己以懿亲当国,不能适时谏阻,成了大清朝的万世罪人,这千古骂名,承受不起,所以不等慈禧太后说出口来,他先就 ![]() 果然,慈禧太后确是那样的想法。让恭王这一说,封住了口,无法再提临御乾清宮正大光明殿的话,即时意兴阑珊,不想开口。 秋风一起,宮里上上下下,精神格外抖擞。慈禧太后亲手用朱笔圈定礼部尚书灵桂、侍郞徐桐为“大征礼”的正副使,讨个“桂子桐孙”的吉利口采。 “大征”就是六礼中的“纳征”该下聘礼。⽇子是在八月十八,聘礼由內务府预备,照康熙年间的规矩,是二百两⻩金,一万两⽩银;金银茶筒、银杯;一千匹贡缎;另外是二十匹配备了鞍辔的骏马。聘礼并不算重,但天家富贵,不在钱财上计算,光是那一万两银子,便是户部银库的炉房中特铸的,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凸出龙凤花纹,银光闪闪,映⽇生辉。二十匹骏马也是一⾊纯⽩,是古代天子驾车的所谓“醇驷”大小一样,配上簇新的⽪鞍,雪亮的“铜活”⻩弦缰衬着马脖子下面一朵极大的红缨,⾊彩极其鲜明。为这二十匹马,上驷院报销了八万银子,还花了三个月的工夫,把马匹教调得十分听话,不惊不嘶,昂首从容,步子不但踩得整整齐齐,而且还能配合鼓吹的点子。光是这个马队,就把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看得不住点头,说是“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趟见!” 此外还有赐皇后祖⽗、⽗⺟、兄弟的金银⾐物,也随着聘礼一起送去。到了后邸,皇后的尊亲兄弟,早已候在大门外。赛尚阿从立后第二天出面上谢恩折子,碰了钉子以后,已经知道自己有三件无论如何及不上儿子的事,一是状元的头衔;二是承恩公的爵位;三是上三旗的⾝分,所以这天很知趣,让崇绮领头,自己跪在儿子肩下。 等把持节的正使、副使 ![]() “大征”的礼节,当然隆重,但以办喜事的缘故,自然不会太严肃,趁安排聘礼的当儿,灵桂和徐桐先向崇绮道贺。 在他们寒暄的那片刻,大征的仪物聘礼,已经安设停当,正中一张桌子,供奉着朱缎金字的制敕和使臣的龙节。左右两张长桌,一张空着,一张陈设仪物,二十匹骏马,则如朝仪的“仗马”一般,在院子里相向而站,帖然不动。 于是皇后出临了,从皇帝亲授如意,立为皇后,鼓吹送回家的那一天起,阿鲁特氏与她的祖⽗、⽗⺟、兄嫂,便废绝了家人之礼。首先是一家人都跪在大门外 ![]() 在里面,崇绮要见女儿,亦不容易,数⽇一见,见必恭具⾐冠。她的⺟亲嫂子,倒是天天见面,但如命妇⼊宮,侍奉皇后。每天两次“尚食”皇后独据正面,食物从厨房里送出来,由丫头传送她的长嫂,长嫂传送⺟亲,⺟亲亲手捧上泉,然后侍立一旁,直到膳毕。开始几天,阿鲁特氏如芒刺在背,食不下咽,半年下来也习惯了,但为了不忍让⺟亲久立,一顿饭总是吃得特别快,无奈每顿总有二三十样菜,光是一样样传送上桌的工夫,就颇可观。 当然,皇后是除了二厅,步门不出的,半年当中只出过二厅一次,是纳彩的那天。这天是第二次,由宮女随侍着,出临大厅受诏。 听宣了钦派使臣行大征礼的制敕,皇后仍旧退回二厅。于是灵桂和徐桐二人分立正中桌后的东西两面,崇绮率领他⽗亲赛尚阿以下的全家亲丁,跪在桌子前面,徐桐宣读仪物的单子,灵桂以次亲授,崇绮跪着接下,转授长子,捧放着西面的长案等授受完毕,崇绮又率领全家亲丁,向噤宮所在的西北方向,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谢恩。接着,匆匆赶到门外,跪送使臣。典礼到此告成,而⿇烦却还甚多。 主要的⿇烦是为了犒赏。在行纳彩礼那天,已经闹得不可开 ![]() ![]() 因为有这一次的教训,所以崇家的“帐房”不敢再信任內务府,决定分开来开销,帐房设在西花厅,此时坐着好些员官在软讨硬索。 崇家请来帮忙办庶务的,是个捐班的主事,名叫荣全,行四,在大栅栏、珠市口这些热闹地方,有许多市房,每月有大笔房租收⼊,⽇子过得很舒服。为人热心好朋友,三教九流,无所不 ![]() ![]() 然而一拿上手,不知道这场喜事的难办,不在规模大,在于 ![]() “荣四爷”的字号,这时候喊不响、用不着,那就只有软磨,他和他的帮手,分头跟內务府、礼部、鸿胪寺、銮仪卫、上驷院的员官说好话,从午前磨到下午三点钟,才算开销完毕。 这一场 ![]() ![]() 但是大大小小的员官,却是喜气洋洋,轻松的居多。各衙门虽不象“封印”以后那么清闲,但也决不象平⽇那样认真,公事能搁的都搁了下来,等过了大婚喜期再说。朋僚相聚,谈的总是如何相约找个适宜的地方去看皇后的嫁妆,或者如何结伴⼊宮瞻礼。这样到了八月底,奉准⼊觐的员官纷纷到京,便另有一番趋候应接的酬酢,大小衙门,越发冷冷清清了。 彭⽟麟也就在这时到了京师,一进崇文门,先到宮门递折请安,当天便赏了“朝马”传旨第二天召见。 召见是在养心殿的东暖阁,皇帝虽未正式亲政,但实际上已开始亲掌政务。所以这天也是皇帝问的话多,垂询了从湖南启程的⽇期,周阅长江各地的情形,皇帝说道:“看你的精神倒还不坏!” 彭⽟麟率直答道:“臣有吐⾎的⽑病,晚上也睡不好,难胜烦剧。” “这一趟巡视长江,你很辛苦了。⾜见得⾝子还很好。” “是!”彭⽟麟答道:“臣不敢不勉效驰驱。” “这才是!朝廷全靠你们老成宿将。”皇帝有些 ![]() 皇帝这样在说,一旁带班的恭王,颇为不安。因为海防是另一回事,归直隶总督兼领的北洋大臣,与两江总督兼领的南洋大臣分别负责,尤其是北洋大臣李鸿章,海防事宜实际上由他一手在经理,其中牵涉到洋务与船政,与彭⽟麟无涉。倘或皇帝年轻气浮,贸贸然面谕,真个叫彭⽟麟去筹划海防,那时既不能奉诏,又不能不奉诏,岂不是要平添无数⿇烦? 幸好,彭⽟麟很有分寸“江南的江防,跟海防的关系密切,江 ![]() 这一说提醒了皇帝,连连点头,不再提到海防“你保举的李成谋,才具怎么样?” “李成谋是李臣典的胞弟,他在福建的官声甚好,不尚浮华,肯实心办事。目前长江⽔师的习气甚深,须有诚朴清廉的人去整顿,臣因此保举李成谋。” “嗯,嗯!”皇帝又问:“你在湖南的时候,与曾国荃可有往来?” “臣居乡庐墓,⾜迹不出里门,与曾国荃难得见面。不过常有书信往来。” “他的精神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是!”彭⽟麟答道:“曾国荃带兵多年,习于劳苦,精神很好。” “既然精神很好,就该出来替我办事。” 这一说,恭王又在心里嘀咕。曾国荃因为参了官文的缘故,旗下亲贵,对他异常不満,一时没有起用的可能。皇帝不知道这些恩恩怨怨,想到谁就要用谁,将来一定会惹出许多风波,得怎么样让他明⽩其中的窒碍顾虑才好。 “杨岳斌呢?可常见面?”皇帝又问“你跟他共事多年,想来一定常有往来?” 这一问又见得皇帝对过去的情形欠 ![]() 然而在彭⽟麟却不是好笑,而是有些困惑,不知道皇帝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然,此时唯有简简单单地回答,说跟杨岳斌不常见面。 皇帝的话问得不得体,慈禧太后早就觉察到了,再问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笑话,因而此时接过话来,将彭⽟麟慰勉了一番,说他不辞劳怨,实心可嘉。又劝他节劳保养,莫负朝廷倚重之意,然后吩咐:“跪安吧!” 彭⽟麟还是初次觐见,早已请教过人,知道这就是召见已毕的表示,当即免冠碰了头。又因为听说过左宗棠觐见,把大帽子遗忘在御前的笑话,所以特别检点,总算顺顺利利地完成了“面圣”的一件大事。 回到下榻之处的松筠庵,已有好几位同乡京官在等着,应酬了一阵,分别送走。刚换下官服想休息,从人来报:“军机沈大人来拜!” 这当然不会是泛泛的官场客套。彭⽟麟经过天津时,已从李鸿章口中,相当深⼊地了解了朝中的“行市”两位汉军机大臣,已成南北对峙,各张一帜的形势。看起来是李鸿藻的声势来得壮,以帝师而提倡“正学”尤其是在倭仁死后,徐桐虽想接他的⾐钵,无奈《太上感应篇》比起程朱的《太极图说》,究竟不可同⽇而语,所以卫道之士,直谏之臣,隐隐然奉李鸿藻为宗主。但是,这可以巩固他的地位,却不能增加他的权力。 李鸿藻得的是虚名,实权远比不上沈桂芬。沈桂芬出于文祥所荐,而文祥人和政通,不但受两宮太后的信任和恭王的倚重,并且外而督抚将军,內而部院大臣,无不对他尊敬。沈桂芬有此奥援,加以在总理衙门支持宝鋆,回护董恂,十分尽心,因此,除了洋务以外,象宝鋆专管财政那样,综揽军务亦几乎成了沈桂芬的专责。 为此,彭⽟麟对这位军机大臣来访,十分重视,请在杨继盛当年草疏弹劾严嵩的“谏草亭”中相见。沈桂芬虽是江苏吴江人,寄籍宛平,是在京城里长大的,一口低沉而带磁 ![]() 沈桂芬首先转达了恭王的意思,想请他吃饭,作个长谈,无奈大婚期近,忙得不可开 ![]() 提到这一点,彭⽟麟确是感 ![]() “都亏经翁⽟成。”他拱拱手说“感何可言!” “不敢,不敢!”沈桂芬平静地答礼“大功告成,军心不免松懈,骄兵悍将,⽇益难制,朝廷要借重雪翁清刚正直的威名,整顿出一个榜样来。圣意如此,军机上当然力赞其成。皇上对雪翁尤其看重,刚才面谕,无论如何,不可⾼蹈。只怕⽇內就有明发。” “这…,”彭⽟麟试探着问:“皇上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想留雪翁在京供职。不过眼前还没有适当的缺,只怕要委屈雪翁。”沈桂芬又说:“今天拟大婚执事的名单,派了雪翁‘宮门弹庒大臣’的差使,明天就要演礼,完了事,请到军机上来坐一坐。” 彭雪琴心里有数,派什么缺,明天就可定局。听这口气,大概是回任兵部侍郞。以前不能⼲,现在自然更不能⼲,且到时候再说。 第二天一早,各衙门大小员官,都赶进宮去看热闹。这天是礼部堂官率领司官演习大婚仪礼,准许各衙门员官仰瞻盛典。彭⽟麟也早早到了太和殿前。 这天演礼,主要的是排百官朝贺的班次, ![]() 就在这时气 ![]() 果然,那苏拉到了面前,先长长 ![]() “喔,多谢!”彭⽟麟接过那张纸来看,上面抄着一道上谕: “彭⽟麟着署理兵部右侍郞,童华毋庸兼署。前据彭⽟麟奏恳陛见后回籍养疴,此次召见时复再三陈情,彭⽟麟办事认真,深堪嘉尚,刻下伤疾已痊,精神亦健,特令留京供职,用示朝廷倚重至意。毋得固辞!” “沈大人还关照,请彭大人这会儿就到军机,六王爷等着见面。” “好,我此刻就去。” 于是沿着一路⾼搭的彩棚,从中右门进后右门,越过三大殿进隆宗门到军机处,等通报进去,立刻传出话来:“请彭大人在东屋坐。” 这一坐坐了有半个时辰,才看到恭王,一见面便连连拱手:“得罪,得罪!”然后请他“升炕”态度十分谦和。 彭⽟麟知道他极忙,能菗出这片刻工夫来接见,已是很大的面子,所以不叙客套,率直问说:“王爷召见,不知有什么吩咐?” “上头的意思,昨天经笙已经转达,上谕下来了,不知道看见了没有?” “是!”彭⽟麟说“蒙皇上的恩典,只怕…。” “雪翁!”恭王抢着说道“你总要勉为其难!就是缺分太委屈了一点儿,先将就着,等明年亲政大典过后,我一定想法子替雪翁挪动。” “多谢王爷栽培。只是不瞒王爷说,我有三层苦衷,要请王爷体谅,第一,才具不⾜,兼以体弱多病,难当重任;第二,赋 ![]() ![]() 恭王听他的话,不断点头,但双眉皱得很紧,略停一下,这样答道:“眼前也无从谈起。等过了庆典,我们从长计议。 只是,雪翁,上头的意思很殷切,你不可辜负。”“不敢!”彭⽟麟赶紧站起⾝说:“唯其皇上不弃菲材,我不敢讲做官,只讲办事。若于大局有益,赴汤蹈火,亦所甘愿,书生报国,原不必居何名义!” 恭王又点头:“你的意思我懂了!” 接着,恭王又告诉彭⽟麟,派他“宮门弹庒大臣”的差使,完全是为了方便他观礼。如果精神不济,可以不必当差。又说大婚仪礼是百年难逢的大典,适逢其盛,不可错过。言词温煦亲切,等彭⽟麟告辞时,又亲自送到厅门,丝毫不见亲贵王公那种眼⾼于顶的骄倨之态,因而使彭⽟麟想起那些⽔师陆营将官的滥作威福,越觉厌恶。 等回到松筠庵,立刻便有一位员官来拜,是近年来慈禧面前的红人,工部侍郞兼步军统领衙门左翼总兵荣禄,名帖上自称“晚生”彭⽟麟久闻其名,自然要见, ![]() 微笑凝望的荣禄,一见彭⽟麟,先自作揖, ![]() “不敢,不敢!”彭⽟麟也很率直,把奉派这个差使的原意,告诉了荣禄。 “上头是体恤老前辈,不过说真个的,晚生倒是想借重老前辈的威望。”荣禄的神态显得很恳切“大婚典礼,早就轰动各地,这个把月,京城里总多添了二三十万人,茶坊酒肆、大小客栈,无不大发利市。其中自然也有趁此机会来找外快的,昨天一天就抓了上百的扒儿手。江湖上的所谓‘金、⽪、彩、挂’,三教九流,各路好汉,来了不知多少!别的都还好办,可有些散兵游勇,晚生惹不起!” “怎么呢?”彭⽟麟奇怪地问“散兵游勇滋事,尽管逮捕法办。何以说是惹不起?” “不瞒老前辈说,象今儿早上演礼,有位贵同乡,⾝穿赁来的破旧花⾐,头上却是红顶子,愣往宮里闯,问起来,他是保到都司,赏过二品顶戴的。”荣禄作出充分同情而无可奈何的神态说“老前辈请想,都是替朝廷出过力,建过功的人,又是这样子的大喜事,能有什么办法?自然只有用好话敷衍,敷衍得下来,也就罢了。就怕有一肚子牢 ![]() “原来如此!”彭⽟麟心想,裁撤的湘军,心怀不平的人很多,如果他们作践老百姓,自己不能不问,此外就犯不着来管这闲事了,不过荣禄既然虚心求教,又似乎不便峻拒。这样沉昑了一会,想到了一个主意“仲华兄,”他说“既然体念到那些人是出过力,建过功的,亦当体念他们如今穷无所归,有満腹牢 ![]() “是,是!”荣禄被提醒了,连连拱手致谢:“老前辈见教得极是,心感之至。晚生马上派人分头去办,好好安抚。不过,这几天还得借重老前辈的威望,坐镇宮门。” 说到头来,这也是自己的差使,彭⽟麟不便再辞,很慡快的答应了。 于是荣禄又深深致谢,告辞回衙。一面选派神机营平⽇惯于探事的⼲员,分头到西河沿、打磨厂等处的小客店中,打听那些穷极无聊,有意来讹诈寻事的湘军、淮军,找上为头的人,下馆子,套 ![]() ![]() 到第二天,就是皇后妆奁进宮的⽇子,照満洲的婚礼,发嫁妆在吉期前一天,只以皇后的妆奁有三百六十台,连发四天,所以提早开始。这天是重 ![]() 一大早,步军统领衙门和属于噤军的內务府三旗护军营、骁骑营,以及该管地带朝 ![]() ![]() 到得⽇中将近,终于听见了鼓乐的声音,但见绵延无尽的⻩缎彩享,迤逦而来,彩亭中的首饰、文玩、⾐服、靴帽,不甚看得清楚,好看的还是仪仗队伍,抬妆奁的校尉,一⾊红缎绣花短褂,灿若云霞。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何以江宁、苏州的织造衙门,动支的费用要上百万? 五六十台⻩缎的彩亭过后,便是数十台木器。这是两广总督瑞麟和粤海关监督崇礼办的差,桌椅几案,都用紫檀,打磨光滑,不加髹漆,寸尺当然特大,雕镂的花样非龙即凤,都与民间不同。只是木器之中,独独缺少一张 ![]() ![]() ![]() ![]() ![]() ![]() ![]() ![]() ![]() 那张“ ![]() ![]() “铺 ![]() ![]() ![]() ![]() ![]() 册封的使臣,仍旧是灵桂和徐桐,早已在丹墀东面待命,听得鸿胪寺的鸣赞官传宣,便由东阶登殿,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跪听宣制官传制。任何钦差,上谕必称“该大臣”只有这样差使,称呼格外客气:“卿等以礼册封”等正使灵桂、副使徐桐,受命下殿时,供奉⽟册金宝的龙亭,便由鼓吹前导,抬出太和门,册封专使跟随而出,再后面就是校尉所牵的两匹马,要到大清门外,专使方能骑乘,直趋后邸。 崇家此时,里外灯火辉煌,门外人声如沸,皇后的全副仪仗,一直排出两面胡同口,喜事大总管荣全奔进奔出,忙得満头大汗。等正副使刚进了胡同,他便通知“请皇后的驾!”自然,崇绮是早就率领他的⽗亲和子侄,恭候在门,鼓吹喧阗声中,册宝龙亭停了下来,正使副使,一个捧册、一个捧宝,徐步进了大门。 大门口是崇绮率领全家亲丁跪接,二门中是崇绮夫人率领子妇女儿跪接,等在大厅上安放好了册宝,皇后方始出堂,正中向北面跪下,听徐桐宣读册文。骈四俪六的文章,用的大半是《尚书》上的典故,而且抬头的地方极多,看起来十分吃力,以致于徐桐念不断句,也念了好几个别字,费了好大的劲才念完。 于是灵桂把⽟册递给左面的女官,跪着接了,转奉皇后,皇后从左面接来,往右面递出,另有一名女官接过,放在桌上。金宝也是这样一套授受的手续。册立大典,到此告成,灵桂和徐桐,随即回宮复命。 这就到了该奉 ![]() ![]() ![]() 遣发凤舆时,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仪注。大婚的仪礼,原是満汉合参,而“六礼”中最重亲 ![]() ![]() ![]() 这个办法是用一柄龙形的如意代替,当惇王和恭王的福晋,率领八命妇承旨奉 ![]() ![]() 奉 ![]() ![]() ![]() 这两个要求都办不到。大婚盛典,两宮太后钦派的奉 ![]() ![]() 万分无奈,只好现学。亏得她的长子载澂,在少年亲贵中,骑 ![]() 到了奉 ![]() 到了后邸,崇绮全家依然有一番跪接的仪注,等把凤舆在大堂安置好,十位福晋命妇到正屋谒见皇后,然后伺候梳妆。事先早已约定,这个差使归崇厚的夫人承担,她也刻意要把这个差使当好,有几样东西是外间从未用过的。崇厚出使法国带回来的脂粉,粉是⽔粉,与江南的鹅蛋粉不同,抹在脸上,片刻就⼲,又⽩又光又匀。然后梳头,梳的是双凤髻,一边揷一枝双喜如意碧⽟簪。 里面静悄悄地在梳妆,外面却又有报喜的到了。这是崇绮自长女贵为皇后后,第三次蒙受恩荣。最初是封三等承恩公,公爵照例该有一份內廷行走,或者扈从仪驾的差使,所以第二次被授为散秩大臣,这是闲散宗室例授的职衔,无俸无禄,亦不须当差,好听的就是“大臣”二字。 此刻第三次加恩,对崇绮来说,相当实惠,內阁所奉的上谕是:“委散秩大臣三等承恩公崇绮以內阁学士候补。”他原来是翰林院侍讲,五品官儿,这一下连升级三,內阁学士是二品,等一补实,照例还可以兼礼部侍郞,外放必是巡抚,如果当京官,则在各部转来转去,都是“堂官”这一道恩旨,相当于十年的经历,崇绮自然感 ![]() 除了崇绮,还有凤秀,在同一道恩旨上,以四品京堂候补,转眼也在“小九卿”之列,可以参与“廷议”了。他家此时的热闹,亦不输于崇家。但盈门贺客,想法大不相同,一种是因为他家也是満洲世家,上两辈子的 ![]() ![]() ![]() 但是,尽管慧妃也是钦派大臣为正使、副使、持节册封的,奉 ![]() 凤舆是子初一刻出后邸的“导子”早就在戌时便已出发,全副皇后的仪仗,旌旗宮扇,平金绣凤,在三百对宮灯和无数喜字灯笼中,闪耀出令人眩目的异彩,然后便是御前侍卫扶着轿杠的凤舆,后面跟着无数马匹,两福晋八命妇之后,是扈从的王公大臣。整个肃静的行列中,也只有这一部分马蹄历 ![]() ![]() 在这万民如醉,目眩神 ![]() “什么时候了?”他问小李。 小李还未及回答,只听自鸣钟已响起宽宏悠扬的声音,看一看,长短针相 ![]() “这会儿正 ![]() 在殿外待命的八名少年亲贵,以载澂为首,正也因为时 ![]() 皇帝没有说什么,依然是关注着皇后进宮的时刻,正想发问时,只听午门楼上——五凤楼的钟鼓齐鸣,这表示⺟仪天下的皇后,已由大清门进宮了。 “是时候了!”载澂请个安说:“请旨启驾。” “好,走吧!”皇帝点点头说。 于是传旨领侍卫內大臣伯彦讷谟诂,准备启驾到坤宁宮,作为 ![]() 这时皇后的凤舆,已经由御道到了乾清门,抬过一盆极旺的炭火,四平八稳地停好,皇后在两福晋、八命妇及女官护持着,跨出轿门,只见她一手拿一个苹果,随即有女官接了过去,同时惇王福晋捧着一个红绸封口的金漆木瓶, ![]() 等皇后捧稳了“宝瓶”奉册宝的龙亭方始再走,沿着御道经过乾清宮与昭仁殿之间的通路,进⼊乾、坤两宮之间的 ![]() ![]() 六对蔵香提炉,引导着皇后跨过“平平安安”的苹果马鞍,被引导到西首站定,这就到了拜天地的时刻。皇帝这面也是算好了时刻的,等皇后刚刚站好位置,皇帝也由坤宁宮到了,站向东首与皇后相对而立,在繁密无比的鼓吹声中,一起下拜,九叩礼毕,成为“结发” 拜了天地拜寿星,拜完寿星拜灶君。灶君在坤宁宮正殿,而坤宁宮的正殿,就仿佛缸瓦市“沙锅居”的厨房,每天都要煮两头猪。这里不但是厨房,而且还是宰口牲的屠场,一进门便是一张包铁⽪的大木案,地上铺着承受⾎污的油布,桌后就是称为“坎”的一个长方形深坑,坑中砌着大灶,灶上两口极大的铁锅,每口锅都可整煮一头猪,锅中的汤,自砌灶以来,就未曾换过,还保存着两百多年前的余味。 这是皇家保存着満洲“祭必于內寝”的遗风,在所有的宮殿中,只有坤宁宮的规制,与前代完全不同,是照太祖天命年间,盛京清宁宮的式样重建的。在俎案锅灶以外,神龛就设在殿西与殿北两面,殿西的神龛悬⻩幔,所供的神是关圣帝君,享受朝祭,殿北的神龛悬青幔,所供的神,尊名叫“穆哩罕”享受夕祭。 照规矩说,无论朝祭、夕祭,都应该皇帝皇后亲临行礼,但⽇子一久,成为虚文,除了大祭以外,⽇祭都由太监奉行故事,执事太监分为司香、司俎、司祝,杀猪就是司俎的职司。 无分晴雨寒暑,每天半夜里必有一辆青布围得极严的骡车,停在东华门外。门一开,首先进宮的就是这辆车,到了坤宁宮前,卸下两头猪来,经过一番仪式,杀猪拔⽑、洗剥⼲净,放在那两口老汤锅中去煮,只加香料不加盐,煮 ![]() 坤宁宮是皇后的正寝,而主持中馈是主妇的天职,因此,拜灶君亦只有皇后行礼。同时礼部和鸿胪寺等等外廷的执事,恭襄大礼,到此作一结束。坤宁宮以內的繁文缛节,与这些人无涉,可以退下了。 三叩礼拜了灶君,皇帝皇后在坤宁宮东暖阁行坐帐礼,吃名为“子孙饽饽”的饺子。煮饺子的是礼王福晋,一下锅就得捞起来,呈上帝后,饺子还是生的,但不能说生,咬一口吐出来,蔵在 ![]() 于是皇帝暂时到前殿休息,等候福晋命妇为皇后上头。这仍然是崇厚夫人的职司,在満洲人,叫做“开脸”用棉线绞尽了脸上的汗⽑和短发,然后用煮 ![]() ![]() 然后是重新梳头。双凤髻只是及笄之年的少女装束,此刻改梳为扁平后垂,无碍枕上转侧的“燕尾”仍旧揷戴双喜如意簪,另外揷一朵红绒所制的福字喜花。这样打扮好了,方始抬进膳桌来开宮里称做“团圆膳”的合卺宴。 这时的皇帝,只有太监照料了。小李引⼊御驾,两福晋和八命妇一起请安 ![]() “五婶、六婶,这阵子把你们累着了。” “借皇上的喜气,一点儿都不累。”惇王福晋看一看她弟妇说:“咱们跪安吧!” 惇王福晋两妯娌,领着崇厚夫人她们跪安退出,却不曾走远,在殿前遥遥凝视。不久,看到太监和女官亦都退了出来,东暖阁的槅扇,轻轻地被合上了。 于是一对结发侍卫在殿前廊上,击着檀板用満洲语⾼唱“合卺歌”那对“藌里调油”的“百子双喜香油灯”在雪⽩的窗户纸上, ![]() “你听!”惇王福晋诧异地“⼲什么来着?” 恭王福晋凝神静听,恰好那对“结发侍卫”唱完了“合卺歌”一静下来,皇后的声音便很清楚了。 “…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冠异昔时;直北关山金鼓振,征西车马羽书迟。鱼龙寂寞秋江冷,故国平居有所思!”稍停一停,又听得清越的长昑:“蓬莱宮阙对南山,承露金茎霄汉间,…” 恭王福晋不知道那是杜甫的“秋兴八首”但是在昑诗是听得出来的,便掩口笑着,推了她五嫂一把,轻轻说道:“皇上在考皇后呢!” 这一说大家都懂了“亏得是状元家的姐小!”惇王福晋指指西面,也放轻了声音“换了那面的那一位,洞房花烛可就要出乖露丑了!” 这是指慧妃而言。只为当初输了一着,这天的光彩,尽为“状元姐小”所夺,在她自然觉得委屈,不过她倒也想得开,比起崇家的另一位姐小——皇后的姑姑,她觉得应该満⾜了。尤其使她感到安慰,甚至可以说是得意的是,她比皇后先见到“婆婆” 这位“婆婆”自然是慈禧太后。照当年満汉合参的大婚仪礼,皇后⼊宮,拜罢天地,即是合卺礼,第二天才谒庙谒太后,与民间新妇⼊门就拜见翁姑,完全不同。但妃嫔就没有这些讲究了,因此,慈禧太后等慧妃进宮,赐过喜筵,随即传懿旨召见。 不过,她这样做,却并不是因为礼法上并无明文规定,可以变通行事,这样做有好几个原因,独独不曾想到合不合礼法!为了安慰慧妃,也为了喜爱慧妃,当然迫不及待地要想看一看她,而最主要的,还是要跟慈安太后赌一口气,也是为她自己西宮出⾝争一口气。 因此,当盛装的慧妃刚开始行三叩九拜的大礼时,她便特假词⾊“行了,行了!光磕一个头好了。”接着又吩咐宮女:“你们搀慧妃起来!” 等搀了起来,慧妃又请个安,感 ![]() “好了,不必再行礼了。你过来,我看看你!” 慧妃很稳重地走到慈禧太后⾝旁,肃然侍立。慈禧太后便伸出手来握着她,偏着头,含着笑,尽自打量,真是慈祥的婆婆的样子。 看了半天,慈禧太后忽然转脸问道:“看秦祥在那儿?” 秦祥是长舂宮的老太监,一直替慈禧太后管理银钱帐目,人最安分谨慎,一天到晚守着帐簿银柜,闲下来便是数着佛珠念佛,为“主子”祈福。 等把秦祥找了来,慈禧太后问道:“秦祥,你看慧妃象谁?” 跪在地上的秦祥,抬起头来,神情严肃地瞻望着慧妃,看了一会,他磕头答道:“奴才不敢说。” “不要紧!怕什么?” “那,奴才就斗胆了!”秦祥答道“慧妃跟主子当年有点儿象。” 听这一说,慧妃赶紧跪了下来“奴才怎么敢跟主子比!” 她惶恐地说。 这次是慈禧太后亲手把慧妃扶了起来,教拿个矮凳给她坐,又不教她谢恩,她也无法行礼,因为一只手一直被慈禧太后握着。等矮凳来了,便紧挨着宝座坐下,恰是“依依膝下”的样子。 慈禧太后没有说话,望着里里外外的灯彩,心里浮起一片没来由的凄凉,想起儿子,仿佛隔得非常非常远,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而那个模糊的影子,还带走了她的权力!如今两手空空,还有什么? 转到这个念头,把慧妃的手握得更紧了。慧妃却害了怕,勾直勾的两眼,一手心的汗,太后是怎么了? 就这迟疑不定之际,再凝神看时,慈禧太后的脸⾊又变过了,变得很平静地,放松了她的手,看着她问道:“你阿玛当过外官没有?” “回太后的话,奴才的⽗亲一直在京里当差。” “怪不得!”慈禧太后说“你的京话,一点都没有变样儿。” 这是夸奖的话,慧妃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但在家已经被教导过,皇太后皇帝说话,不能不答,只好低着头轻轻回一声:“是!”接着,慈禧太后便问她有没有弟兄之类的话,絮絮不断地,让慧妃感到惊奇,不知她何以有这么大的兴致来闲聊?尤其让慧妃 ![]() 筹备三年,动用一两千万银子的大婚盛典,终于告成。论功行赏,普沛恩施,由惇王赏紫噤城內坐四人轿、恭王恢复了“世袭罔替”、醇王晋封亲王,到抬轿的校尉赏给银两,不论大小员官吏役,只要跟大婚二字沾上点边的,无不被恩。甚至象张之洞那样,以翰林院编修,撰拟乐章的份內之事,也赏加了“侍读”的衔。不过对皇帝来说,最好的是,他借可以召见载澂,赏了“御前行走”的差使。 皆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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