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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八大胡同艳闻秘事 作者:高阳 | 书号:39768 时间:2017/9/7 字数:17861 |
上一章 第五章 下一章 ( → ) | |
时逾夜午,宾客散去的却不多,因为大轴是梅兰芳、杨小楼的“霸王别姬”号召力太強了。 话虽如此,座位之间,毕竟松动得多了。台上是龚云南的“滑油山”;吴少霖不爱听沉闷的唱工戏,便先向廖衡说道: “平老,这出戏带‘⽇莲救⺟’,好一会儿才能完;主人家备得有消夜的点心,要不要吃了再来?” “不!我不饿。”廖衡又说: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闭月养神,回头听‘别姬’;顺便替你们看座儿。” “好!多谢,多谢。”吴少霖拉一拉杨仲海:“咱们走吧!” 两人将呢帽放在座位上,一起挤了出去。走出大厅,到了院子里;吴少霖站住脚,将预先开好的一张支票取了出来。 “仲海,这是你的三千元。”他说: “我再看情形,如果‘十三太保’都到齐了,我还可以给你弄个千把元。” 杨仲海喜出望外,本以为吴少霖只是一句好听的话,总要到大选过后,才能分润若⼲;不想他言而有信,这么快就能兑现,而且还有后望,因而満面含笑,连连称谢。 “小事、小事,算不了甚么?”吴少霖又说: “不过,仲海兄,你这一阵子有空,多陪陪平老;他见了一些甚么客,有甚么电报来往,希望你多留点儿神。” “我知道,我会打听了来告诉你。” “好!吃消夜去吧。” 将那王府所备的蒸饺、稀饭吃得一 ![]() 散出来时,人嘲汹涌,车马杂沓,等了好久,并无一辆空车可供他们乘坐。好在月华如⽔,一金风送慡,由宽广的王府井大街,踏月归去,亦是一桩乐事。 一路安步,一路闲谈,少不得又谈到了这天的堂会“平老,”吴少霖问说: “今天的戏怎么样?” “精彩纷呈,美不胜收。不过,”廖衡答说:“台上的戏,恐怕还不如台下的戏,变幻莫测。” “是啊!”杨仲海这天因为傥来之物的三千元,触发了许多感慨: “我是甲寅年到京的,这八年之间,已经历了华新舂梦;辫帅复辟;黎菩萨两番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这些‘大戏’,如今眼看赵匡胤又要⻩袍加⾝了。” “你把曹三爷比做‘殿前都检点’的赵匡胤,⾝分倒也相当;只可惜他不是真命天子,他那位老弟曹四爷,更不是赵匡义。看起来,又是‘旁观者清’的一出玩笑戏。” 民国创建之初,老名士王湘绮做过一副讽刺袁世凯的谐联,另加一个横额,叫做“旁观者‘清’”这“清”是指安居故宮的溥仪和他的“小朝廷” 吴少霖知道这段故事,便即说道:“老有个‘旁观者清’,也不是一件好事;国中历史上,从没有那个朝代,亡了国还能盘踞在大內的,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 “不但国中历史上没有,外国也没有。”廖衡说道:“有辫帅所开的恶例在,难保将来没有第二次复辟事件。我倒很想提个案,不容有这么一个畸形的政治组织存在。” “平老,”吴少霖很注意地问说: “你是打算长住京北,行使国会议员的职权?” “有可能。”廖衡答说:“不过要看议员任期,会不会延长?” 原来 ![]() 吴少霖对这个问题,很感趣兴;如果延长任期的议案失败,理办改选,岂非又是一个摸鱼的大好机会? 因此,他问: “平老,你对延长任期的问题,作何看法?” “我还没有仔细想过。等大选过后,我们好好谈一谈,看能不能提个案?” 这一回答,不符吴少霖的愿望,自然也就不必谈下去了,只淡淡地答一声:“是。” “十三太保”来了十一个,由吴少霖代办报到手续;出席费加旅费,每人六百,总计六千六百元。 吴少霖算一算帐, ![]() 饮⽔思源,对廖衡自然格外巴结“平老,”他问: “养精蓄锐差不多了吧?” “不,不!这两天我的‘团体’要开会,等大选以后再说。”廖衡又说: “我想到西山八大处去住几天;那时候看她能不能多陪陪?” 好!我来跟卡果可夫谈。”吴少霖很关心地问。 “平老召集开会谈甚么?” “总不会是谈杯葛大选,拿了钱不投票。你放心好了。” 这句话说中了吴少霖的心病;当然,他是决不肯承认的“平老,你误会了。”他说: “平老的为人,我岂有不知乏理?” “我也是跟你说笑话的。”廖衡又说: “不过有个消息,我倒要告诉你,听说后天在甘石桥发支票,你知道不知道?” “我没有听说。如果真有此事,平老及贵同仁,自然应该援例理办。” 其实,吴少霖是知道这回事的。他因为责任关系,认为还是到投票那天,在赴议院途中的汽车上发支票来得妥当;如今廖衡提到,他不能不作此表⽩。 “对!”廖衡说道: “倘或受到不平等待遇,老弟,临时出了问题,我不能负责。” 这话的语气很严重,吴少霖急忙说道: “平老,我马上去同他们 ![]() “老弟,你说的他们是谁?” 吴少霖的关系是二吴——议长吴景濂; ![]() “不然。”廖衡这几天打听到许多內幕“你还是找吴大头的好。”他说: “据我所知,只有⾼凌霨、王毓芝、边守靖是核心分子,连吴大头,也不过是主要经手人而已;至于吴毓麟、王承斌,都在外国,发言并无力量。” 吴少霖不知他何所据而云然?既然他主张找吴景濂,自然按照他的意思办。 “议长,”吴少霖率直的问:“听说十月一号在甘石桥发支票,有这话没有?” “有啊!通知已经发出去了,名义是开谈话会。” “既然如此,廖议员他们这个团体,在投票那天的车上发,似乎形成歧视,我跑腿的人,不好 ![]() “是这样的,第一,那天会到甘石桥去的。都是些零星无所归属,而且都是五千元一票,另有加码的,要归经手人负责;第二,廖衡大开荒腔,‘三立齐’对他们不大放心。” “喔,‘三立齐’是谁?” “是⾼、边、王三个人在大有行银合开的一个户头。”吴景濂又说: “这件事,你不妨跟边清清去谈一谈。” “是。我这就去。” 边守靖是直隶省议会的议长,不便出现在甘石桥国会议员俱乐部,所以诸事都是在家接头;等吴少霖赶到他家,津保派的知头正在开会。 因为皖系的浙江督军卢永祥,发表了一个通电,指斥九月十⽇国会所举行的总统选举预备会,虚冒出席人数,形成弊端;并反对将来非法选举总统。 据说张作霖将通电响应;又据广州来的消息,一旦贿选的局面出现,孙大元帅将联络段祺瑞、张作霖、卢永祥一致行动,讨伐曹锟。 同时关外亦有报情,说孙大元帅指派汪精卫到奉天跟张作霖有所商洽;天津段祺瑞这方面,与广州亦有信使往还。孙、张、段三角同盟,正在酝酿之中,这天津保派的会议一,便是商讨对策。 所谓“讨伐”有吴佩孚坐镇洛 ![]() 听差将他延⼊小书房。边守靖很客气问道: “少霖兄,有何见教?” “边议长,我有苦衷奉陈——。” 等吴少霖道明来意,边守靖答说: “我们决无歧视廖议员之意。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连个名单都没有送给我们;我们又何从预备。” “名单现成。”吴少霖说: “一共十一位,都已经在国会报到了。” “报到的议员很多,我们无法知道,那位是属于那个团体。现在闲话少说,我想请少霖兄开个名单给我。” “行!我现在就可以开。” 旁边另有张书桌,现成的笔砚;等他将名单开好,边守靖也盘算停当了。 “少霖兄,支票我可以先开给你;不过,你能不能负责,请你自己酌量。” “能。”吴少霖毫不迟疑地答说。 “好!不过我声明在先,投票是十月五号,支票开十月六号,都用‘抬头’;投票那天,那位没有到,支票是要止付的。” “对!这个办法很公平,也很妥当。”吴少霖紧接着说:“不过支票有个开法,廖议员这个团体要提公积金,每人五百元,这个数目,清边议长并⼊廖议员的支票,一起开好了。” “可以。我 ![]() 这当然是指有关大选的消息:“消息很多,不过都是马路新闻。”吴少霖问道: “有一说是,吴议长将来要组阁一;不知道有这话没有?” “这是吴议长的要求。曹大帅已经很明确地答复他了:大选尚未揭晓,现在谈这件事,为时尚早。” “曹大帅必登大宝,对于组阁的人选,总已经在筹划中了吧?” “还没有,”边守靖答说: “老实奉告,这件事牵涉的方面很多;曹大帅即令有心借重吴议长,恐怕他一个人也作不了主。” “是要跟谁商量呢?” “至少要征询、征询贵同宗的意见。” 吴少霖略想一想,便即明⽩,是要征询吴佩孚的意见;心里不免替吴景濂耽心,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但吴佩孚一定不会看得起吴景濂。 “少霖兄,”边守靖郑重嘱咐:“刚才我的话,不⾜为外人道。” “是,是。我明⽩。” 不久,会计将支票送了进来,一共十二张,除了廖衡的那张是两万零五百元以外,其余每张都是七千元。 “数目不错吧?”会计问说。 吴少霖算了一下回答: “不错,不错。” “那末,请吴先生签收。”会计又说:“大有行银在前门外二条胡同。” 会计另外备了一张收据,上面列明支票号码,但未写钱数;吴少霖签了名,又取下印章戒指,铃了名印,兴辞而出。 在洋车上,他仔细看了支票,一共两个图章,长的是“三立齐”;方的是“洁记”边守靖字清清,可知是边守靖的户头。吴少霖记起廖衡的话,恍然有悟于“三立齐”的由来,⾼凌霨、王毓芝代表曹锟;边守靖代表曹锐。此“三”人拥“立”曹锟,是真正的“从龙之臣。” 吴少霖也想通了,廖衡这个小组织的成员分子复杂,到时候是不是会投票选曹锟。或者虽投而有意造成废票,事不可必。曹锟能不能当选,无须关心;要关心的是自己的前程。 因此他在将支票 ![]() ![]() ![]() “言重,言重。老弟,你说,这个过门,怎么打法?” “这个过门,就是让我明明⽩⽩ ![]() ![]() “好,好,没有问题,一定如言照办。”廖衡又说。 “不过有件事我一定要先弄清楚,空⽩选票上会不会做暗号?” “不会。” “那就更无顾虑了。我是怕空⽩选票上有暗号,事后检查,发觉谁投了废票,连累老弟落包涵。”廖衡看了看支票说: “老弟办事,⼲净俐落;我也决不会做半吊子。喏,你把我的支票拿去,替我刻个图章,到行银开个户头,把支票本领回来以后,你的六千五百元,我开支票给你。” 吴少霖一愣,怎么会是六千五百元?细想一想才明⽩,廖衡也愿意把争来余额奉送;他是两个“乞巧数”双份一千元,就变成六千五百元了。 这一千元以不取为妙“平老,”他说: “你仍旧给我五千五百好了。平老的两份我不敢领。” “不,不!老弟你不必跟我客气。” “这样,”吴少霖改了主意“这一千元,请平老送仲海好了。” “我另外要送他。你如果愿意帮他的忙,亦无不可;不过我会说明,其中有一千元是你送他的。” 虽是不义之财,授受之间,却显得很义气,吴少霖心満意⾜地答应一声:“是!”接着又问: “开户用甚么户名?” “用‘平记’好了。” “好!我马上去办。回头在那里碰头?”“还是凯萨琳那里好了。”吴少霖答应着走了,办好了开户的手续,到约定的地点“廖衡已经在那里等了。“ 一是在国中 行银开的户头。‘平记’的户名,已经有了;我斗胆加了一个廖字。支票。图章、收款单,请平老点收。” “劳驾,劳驾。”廖衡当即开了一张十月七号五千五百元的支票, ![]() “平老,”廖衡低声问说: “你预备那天骑洋马?” “我想到投票那天。”廖衡又说: “想到西山‘八大处’去逛逛,你能不能替我安排?” 吴少霖点点头,表示在考虑;其实,他心里考虑的是,如何设法劝阻廖衡打消此念。 因为他原来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制造纠纷,作为花君二老与廖衡闹翻的藉口。 他们如果是在城內任何一家饭店住宿,花君二老可以装作出条子无意撞见,真赃实犯,无法遁形、如果是在西山“八大处”花君二老出条子不能出到那里去,岂非坐失机会? 转念一想,廖衡也很够意思不必如此;而况这纠纷闹出来,小报记者追 ![]() 于是他说: “我先来联络一下看。” 当然是跟卡果可夫联络;他原以为只是一个短局,听说要带到西山八大处,自然是停眠整宿。不免面有难⾊。因为凯萨琳要照料买卖,无法菗出那么多的时间。 “你不会临时请一个人来照料?”吴少霖说: “请个短工,一天不过十几二十块钱的事。” “钱是小事,生手连菜名都不知道,上菜的规矩也不懂。” “那就请个 ![]() “就这样说了,十月五号下午四点钟,我派车来接。” 卡果夫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吴少霖回到原处,将 ![]() 十月二⽇深夜,边守靖家照例有个集会,除了⾼凌霨、王毓之以外“核心分子”诸如吴毓麟、王承斌、熊炳琦等人,亦都必到;所谈的头一件大事,便是计算票数。 “亲自到甘石桥来领的,一百九十四;中间人经手代领的,三百七十三,总数是五六七。”王硫芝提出报告:“还差十六名。” 原来两院议员总数为八百七十四人,照“大总统选举法”规定“大选会”须有议员总数三分之二出席,计为五百八十三人,还要十六个人,方始够数。 “嘎,”边守靖说: “总数是五六八。邵次公的支票,我托他的同乡王少南带给他了。” “那也还差十五个。” 一句话未完,听差来请王统芝听电话,是曹锐从天津打来的。 电话就在他右边的茶几上,拿起话筒听不到,两分钟,便举起左手,用食、拇两指,搭成圆圈——这是新流行起来的一个手势,表示英文的OK。 “行了,”王毓芝放下电话筒说:“曹四爷说:天津有九位,明天进京;齐抚万派人护送六位,准后⽇到京,正好十五个人。” 齐抚万便是江苏督军齐燮元。当津保派发动贿选时,派定各省督军、长省“报效”的金额,数目最⾼的是山西督军阎锡山、湖北督军萧耀南、江苏督军齐燮元,每人五十万。 齐燮元除了出钱以外,还很出力,衷心希望曹锟能够如愿以偿。从表面看,他的江苏督军由代理而真除,出于吴佩孚的力保,直系“办大事”自当尽心协力;其实另有深意。 原来,曹锟之当选与否,对萧耀南与阎锡山的关系不大,萧耀南是吴佩孚的嫡系,只要吴佩孚的实力够,就算曹锟不当大总统,他的地位亦不会动摇。 阎锡山更是 ![]() 但齐燮元就不同了。江苏膏腴之地,虎视眈眈的,颇不乏人;而且,传说中他曾两次“杀上” 第一次是护军国兴师讨袁,他是⼊湘的第六师师长马继增部的第十二旅旅长,行军途中,马继增神秘暴卒,齐燮元因而升任第六师师长。有人说。马继增之死于非命,是齐燮元的 ![]() 第二次是民国九年秋天。那时,他是苏皖赣巡阅使兼江苏督军李纯的副手。有一天忽然传出李纯的死讯,內情不明,流言四起,有的说他是厌世自裁;有的说,他是死于误杀,而如何误杀,又有两说:一说是他多內宠,其中有个姨太太与他的马弁通奷,为李纯撞破,以致被杀;又一说是李纯与他的侍众副官毕正林的 ![]() 这些传言都颇不利于齐燮元,因而急于想成拥戴之功,以求固位。本来离京的国会议员,多集中在天津、海上三地,而散处原籍的,亦有三十余人。其中以江苏最多;齐燮元便分别派人登门劝驾,软哄硬 ![]() ![]() 其时曹锐已派了人在车站 ![]() 其中有一个江苏常州选出来的众议员朱溥恩,洗完澡休息,随手拿起一份报,触目大吃一惊,只见第一版头条的大标题是:“众议员邵瑞彭公布证据,控告⾼摄揆吴议长贿选。” 控诉状的案由是:“为告诉⾼凌霨、王毓芝、边守靖、吴景濂等因运动曹锟当选大总统,向议员行贿,请依法惩办,以维国本,而伸法纪事。” 正文共分四段。第一段是抨击曹锟,说他“以 ![]() ![]() 接下来第二段指出组织买票机关、开出支票已在五百张以上。 然后第三段陈述他个人取得支票的经过:邵瑞彭说他“持⾝自爱,于此等事未敢相信,适值同乡议员王烈将前往该院,托其向王、边探听。王君回谓,该被告等已将选举曹锟之票价支票五千元, ![]() ![]() 最后一段,除了指控⾼凌霨等人所犯的法条以外,特别声明:“曹锟、王承斌、熊炳琦、吴毓麟、刘梦庚等,分属军人,当依法另向海陆军部告发。”拟附的证据,则是“甘石桥通知一件;五千元‘洁’字签字,有‘三立斋’图记,背注‘邵’字之支票照片,反正两面共二纸。” 正看到这里,同行进京的参议员杨择,手持报纸,来找朱溥恩,一见面就问: “你看到了?” “看到了。”朱溥恩说: “邵次公看起来很文弱,想不到会有此 ![]() “闲话少说。”杨择看了看周围,放低声音问: “你有何感想?” 朱溥恩沉昑了一会说: 我有我的事业,总不能为了区区五千元,出卖名誉。前一向是齐抚万一再托人央说,劝我勉为其难,我无可奈何,才有此一行。如今出了这样的丑闻,我打算告诉伴送的人。我决不进京投票。” “你不要傻了,人已经落在他们的罗网中了,他们肯网开一面,让你远走⾼飞吗?” 朱溥恩一愣“那么,”他问: “你说该怎么办呢?” “只有一个法子,避开他们的耳目,悄悄儿溜走。” “喔,”朱溥恩看“看手表说: “现在十一点半了,一到十二点,就会来催请;要走要赶紧走。南下的火车,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 “你打算坐火车走?”杨择摇头摇: “火车站、轮船码头,都有密探,一去是自投罗网,只有找地方先躲一躲。” “躲到那里?” 可躲的地方不难找,因为反直系的议员,在天津很不少;但最后决定投靠段祺瑞。 最大的原因是,段祺瑞住在天津有名的盐商王郅隆家,而王家离利雅德不远,易于摆脫监视;其次,段祺瑞虽在“皖直战争”中屈居下风,但威望仍在,⾜资荫庇。 于是,两人穿上长袍,连马车褂都不著,由利雅德的后门,悄悄离去,穿过一条马路,便到了王郅隆家。 主人不在,但段祺瑞在。王家的门上听说是来看“段大人”的,不敢怠慢,立即通报;段祺瑞随即在花厅中接见。 杨择认识段祺瑞,当时为朱溥恩引见以后,道明来意;段祺瑞沉昑了一会说: “两公不甘同流合污,清 ![]() 一听此言,杨择大感意外;不过段祺瑞还有话,他说王郅隆亦是参议员;他是做大买卖的,不便得罪津保派,所以进京投票去了。杨、朱二人如住在王家,会替王郅隆招致误会。 “这样吧,我送两位去个地方;不过起居不如这里舒服。” 当下段祺瑞派他的副官,送杨择、朱溥恩到吴光新家暂住;此人是段祺瑞的內弟。段祺瑞每到天津,不是住在王家;便是住在吴家。吴光新由段祺瑞一手提拔,对于他的客人,亦如对段祺瑞同样地尊敬。时已过午,备酒款待;席间问起: “有何可以效劳之处?” “我们的行李,还在利雅德。” “那不要紧。”吴光新问道: “不过我要请问两位,行踪打算不打算公开?” “当然可以公开。”杨择答说: “托庇在麾下。我们还有什么顾虑?” “好!”吴光新关照段祺瑞的副官: “你到曹四爷那里去一趟,就说朱议员、杨议员有事不能进京了,把他们两位的行李带了回来。” 这天晚上,甘石桥与边守靖彻夜灯火通明。由于发生了邵瑞彭提出控告,及朱、杨两议员临阵脫逃这两件杀风景的事,所以津保派的核心分子,及吴景濂都很紧张。 尤其是边守靖,一本贿选的总帐在他手里,支出总数,已超过一千三百万,各省督军,长省所报效,以及靳云鹏侵呑参战经费,吐出来的一部分,总计还不到三分之一;由曹锐那里领来的款子,不下九百万之多,如果“八百罗汉”到不⾜额而选不成大总统。一千三百万大洋将付之东流,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最使得边守靖心悬不已的是,他替曹家兄弟垫的款子,亦有七、八百万;如果曹锟失败了,以自己跟曹锐的 ![]() “如果议员到不了规定的数目,怎么办?” 吴景濂想了一下说: “这件事,我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把他办成功。不过,我办成了怎么说?” “请莲公吩咐。” “曹三爷原来答应让我来组阁的话,算数不算数?” “喔,这话——”边守靖想了一下说: “请莲公先告诉我,是怎么样的冒天下之大不韪?我弄明⽩了,好跟曹三爷去谈。” “办法很简单,就是要魄力;不管到会的人数⾜不⾜额,只凭我一句话,⾜额是⾜额不⾜额也是⾜额。” 听得这话,边守靖放了一半心;至于吴景濂的期待,他知道未可乐观,因为曹锟要靠吴佩孚撑 ![]() 于是,他拍一拍 ![]() “莲公,你出了这么大的力,是‘从龙’第一功臣;我跟曾四爷的 ![]() 因此,吴景濂特别卖力,凌晨四点钟上 ![]() “警卫长呢?” 警卫长汤步溉亦是刚刚上班,奉召到了议长办公室;吴景濂 ![]() 这天接受了“三立需”的支票的议员,事先由王承斌叮嘱察警总监薛之珩,出派大批察警去 ![]()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而自从廖衡创为“借乾铺”之说,许多“猪仔议员”藉此解嘲,乖乖儿地投了票。 未到中午,大选结束,吴景濂兴⾼彩烈地宣布:实到议员五百八十九人,曹锟获票四百八十票,依法当选为大总统。同时率同副议长张伯烈,打了个“万急”的电报向曹锟致贺:“保定曹大总统鉴:十月五⽇,依大总统选举法,举行大总统选举,我公依法当选,中外腾 ![]() 可想而知,除了直系以外,国民 ![]() 但这不⾜使曹锟心烦;烦的是组阁的人选。 吴景濂是自认为“跑头马”的人,除了发贺电以外,第二天亲自到保定去致送大总统当选证书,曹锟当然待之以礼,办了一桌烧烤席款待;吴景濂心想,自己将来要当曹锟的“宰相”没有占居上位的道理,所以坚辞首座“大总统是元首。”他说: “当然上坐。” 曹锟是个大老耝,但有人会教他“你是民意代表的领袖;我虽承大家抬举,不过,”他说。 “我没有就职,还不能算大总统。” 这话也有他的道理,便谦谢了一番,坐了首席;但尽管频频劝酒,说了许多客气话,可是他一心在想的一句话:“莲公,我请你帮忙;你来组阁。”却始终未见曹锟出口。 “是了!”吴景濂只好这样自我宽慰“他说过,尚未就职,不算大总统,要就了职,才能使大总统的职权。” 于是,全部希望又寄托在曹锟就职之⽇了。 曹锟的就职⽇期,定在贿选之后第五天的双十节。在此以前,吴景濂由于这一次的国会自动恢复,有个冠冕堂皇的目标,说是制订宪法;此一任务不曾达成,对国全民意无法 ![]() 因而,有人戏称这部装点门面、形如儿戏的家国 ![]() 曹锟就职以前,照例要发表就职宣言,通电国全。 民国以来,凡是自认为对国事有影响力的人,那怕是一各师长都可以发通电,有所主张;所以拟通电宣言,成了做官的一门大学问。 其中,最负盛名的是黎元洪的秘书长饶汉祥。他为黎元洪所拟的通电,动辄千数百言,婆婆妈妈,垂涕而道。有人说是“王大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但也有人认为至 ![]() ![]() 曹锟手下没有饶汉祥这样的人物,所以这篇宣言,至少词藻上欠点工夫,一开头就说:“锟军人,于议治初无经验,今依国全 民人付托之重,出而谋一国之福利,深思 ![]() ![]() ![]() 这一段话,细细推敲,不啻自承他的大总统,自非法而得;但如強调法治,则逆取顺守,仍可令人寄以相当的希望。 那知,最后一段,大相矛盾;他说:“当此国事未宁,民生正困,财政竭蹶,军事未戢之时,瞻顾前途,诚不敢谓有必达之能力;然不畏难题,出于素 ![]() 既然“庶法举措,一一皆有遵循”那就谈不到“自囿于方书”更谈不到“以国为试验”归 ![]() ![]() 因此,虽有捧他的人称他这篇宣言,质朴无文;但大多数的人看法是:这篇宣言,是笨人的手脚,毫无魅力。 但曹锟缺乏魅力,这话不假。至少形象上是如此。 民国肇造,虽然辛亥到癸亥,只得十二年工夫,但除开国之⽗的临时大总统孙文以外,曹锟之前,大总统已四易其人: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 黎元洪且先后两在其位,他以武昌首义成名,面团如弥勒佛外号“黎菩萨”为人虽忠厚、庸懦,但进退出处,总算还不太苟且,所以同情他的人很多。 袁世凯虽然⾝败名裂,但毕竟一生多彩多姿;笼络人的手段,出于天才。他的魅力,如一块強力的磁铁。在外 ![]() 徐世昌是唯一文人出⾝的大总统。他是翰林,但从未当过考官,亦未被派过“撰文”的差使,是个黑翰林;可是在仕途上,以他那套 ![]() 冯国璋就比较差了,尤其是“总统鱼”的笑话,大伤国格——他在位时,公府经费支绌,他又是爱算小的人,不知听从了谁的“馊主意”招商承包,出卖西苑三海的鱼。 南中北海的鱼,得天独厚,⽔质未受污染,亦无人为的惊扰,所以鱼儿孳生不息,不但“多子多孙”而且“长寿” 其中有一尾重达十余斤的金⾊鲤鱼,上系一面银牌,传说还是前明万历年间放的生。英国公使朱尔典,以重价购得此鱼以后,特为具柬请冯国璋赴宴,并邀各国公使作陪;宴会中的主菜正是这尾金⾊鲤鱼,一时腾笑际国。 幸而冯国璋的继弦夫人,原是袁世凯家西席的周姐小“腹有诗书气自华”多少弥补了冯国璋印象上的缺陷。 冯国璋虽然予人印象不佳,但到底是天津武备学堂的⾼材生,不比曹锟出⾝行伍,言语耝鄙无文;加以他的那尊范,像个土财主,看来看去,总令人有“望之不似人君”之感。 就职典礼那天,有个历任大总统都很重视的节目——接受外 ![]() 民国以来的大总统,在正式外 ![]() 曹锟的西式大礼服,是早由曹锐从天津找了名师,到保定量⾝特制的,穿上⾝倒还像个样子,只是⽩衬⾐上浆得 ![]() ![]() 好在每一家国的公使,上前鞠躬握手,只 ![]() ⽇本公使致贺以后,曹锟答说: “多谢,多谢;请代向贵国女皇问好。” 那⽇本公使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他的随从的武官却愣住了。 原来⽇本公使芳泽谦吉,是⽇本最大政 ![]() ![]() 他虽早就在国中当过外 ![]() 错误是曹锟的侍卫官造成的,本来觐贺的使节,须先排好姓名卡片,每人一张,不道临时失手搞 ![]() 这时,在一旁照料的大礼官 ![]() 第一、他发现了土肥原贤二,既是⽇本武官,他所陪侍的,当然应该是⽇本公使。 第二、出生于北海道的芳泽谦吉,⾝不満五尺,是名符其实的东洋矮子。 因此,他向负责报名的侍卫官瞪了一眼,向 ![]() “午楼,你别走开!” 午楼是 ![]() 接下来的芳泽补递国书,由于 ![]()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天,曹锟回到延庆楼中休息。 津保派的要角为他设宴庆贺,由⾼凌霨作主人,首座自然是“大总统”、第一名陪客便是吴景濂。 依次敬酒后,曹锟的嬖人李彦青,在后面轻轻拉了拉他⾐服,这是一个暗号。 于是曹锟咳嗽一声,提⾼了声音对⾼凌霨说: “泽畲,今儿子⽟给我来了个电报,谁当国务总理,他跟我的意见不同;还得好好儿商量,目前只好请你多辛苦,暂时代一代。” “是。”⾼凌霨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是有意安排好的一着。 因为吴景濂凯觎阁揆一席、形于词⾊;而吴佩孚决不会同意,津保派亦不顾跋扈成 ![]() 所以想好了先发制人的办法,来封住他的嘴。 不过吴景濂并不死心,转脸说道: “请问大总统,阁揆人选,大总统心目中是什么人?吴子⽟保荐的又是谁?” 这样咄咄 ![]() 也许真是福至心灵,曹锟迟疑了一会,作了个很圆滑的回答: “莲伯,事在未定之天,我跟你说了,能成功最好;如果不成,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还是不说吧!” 这意思是,他愿意延揽吴景濂,只因吴佩孚不赞成,所以事在未定;同时也打了照呼、暗示即今未能合作,大家还是朋友。 吴景濂对他的回答,虽未能満意,但亦并无怨尤。 “大总统,”⾼凌霨顾左右而言他地问, “宝眷那一天进京?” “这。”曹锟答说: “我还得研究、研究。” 跟谁研究呢?自然是他的嬖人李彦青。 此人原是保守澡塘子里的一个小伙计,生得细⽪⽩⾁,细 ![]() 曹锟这天进京就任,随侍的便是“李处长”接替进京,自然是庶务处长的事。 宴罢客散,曹锟由李彦青伺候着擦背澡洗,然后, ![]() “三爷,”李彦青问: “你老是跟太太、姨太太一块儿住呢?还是分开来住?” “一块儿住怎么样?分开来住又怎么样?” “宮里可是有规矩的,谁该住那儿,分得清清楚楚,住的地方不对,会有人造谣言。”李彦青紧接着说: “造我的谣言不要紧,造三爷、造姨太太的谣言,我的罪过可大了。所以,三爷若是跟太太、姨太太一块儿住,三爷洗脚,我就不便伺候了。” “说得不错,说得不错。”曹锟连连点头: “分开来住,分开来住。” 李彦青是经过⾼人指点的,因为曹锟在保定,没有人注意他的起居;但一登大位,情况大不相同;而况公府为众目昭彰之地,如说李彦青亦住在“深宮內院”曹锟的余桃断袖之癖,就会喧腾人口,大损他的公府庶务处长的形象。 因此,只有曹锟与 ![]() 于是李彦青开始安排,曹锟仍住延庆楼,他的 ![]() 此处本来是仪鸾殿基址。庚子之 ![]() 及至两宮回銮,接纳外国公使的建议,将原址改建为一座俄式的洋楼,专为接见际国使节之地,定名为“海宴堂” 民人国后,袁世凯以此处作为他的“养心殿”并改名为“居仁堂”楼上住宿,楼下会客,并在堂后另建一处洋楼,就是延庆楼,作僚属办公之用。 如今,改成曹锟的“签押房”及卧室;自然也是李彦青的签押房及卧室。 国务总理的人选,成了曹锟很头痛的一个问题,吴景濂不断对津保派催促,要求履行诺言;而津保派中,有人主张以天津籍而曾任段內阁內务总长的孙洪伊组阁,以示与段祺瑞修好;同时吴佩孚直接打电报给曹锟,请于老外 ![]() 众说纷纭,各有来头;曹锟便与李彦青商议,该如何决定。 “自然该听四爷的话。” 李彦青说:“而且孙伯兰是咱们天津人。” 伯兰是孙洪伊的别号。 “那,吴子⽟那里怎么 ![]() “三爷,”李彦青劝道: “吴大帅有汗马功劳,不错;不过,大总统到底是三爷你在当,不是他。” 曹锟沉昑了一会说:“好!你说我在当大总统,我就自己作一回主;听吴子⽟的话,不是颜,就是孙。” 李彦青也知道,曹锟不愿开罪吴佩孚,便见风使舵地说: “既然如此,就提孙大爷好了,到底是多年的 ![]() 消息一传,吴景濂大为失望;而扫兴之事,尚不在此,他的议长在任期已満,而据说津保派准备支持原任参议院议长王家襄竟选众议院议长。如果此说属实,津保派过河拆桥,未免欺人太甚了。 最使他惴惴不安的是,众议院中,反吴的各派系,已经联结成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势力,这些派系包括最大的国民 ![]() 因此到了十一月五⽇,众院集会,行使孙宝椅组阁的同意权时,有个议员首先提出程序问题,说吴景濂议长的任期已満,应该改选;这天投同意票,必须另选临时主席主持。反对派的议员原是有预备的,一到有人发难,立即便有好几个人,分两路疾趋而前,将站在议长座位以前的吴景濂,推的推,挤的挤,硬把他弄下了议坛。 “你们是⼲什么?” 吴景濂大吼着;当然也有吴景濂一派的议员, ![]() ![]() 怒不可遏的吴景濂,手里有张“王牌”便是警卫长汤步瀛“你把強占议长座位的议员拉下来!”他拍着 ![]() 汤步溉自然遵命照办,带着警卫,将在议坛上的议员都轰了下来;吴景濂大马金刀地往他的座位上一坐,收复了“失地” 这一着,也多少在反吴派议员的意料之中,便有人登⾼一呼: “吴景濂没有资格主持院会,改⽇再投同意票,赞成不赞成?” “赞成。”众声齐应。 “既然赞成,打道回府。” “好个打道回府。”有人笑着答应,一下子走了许多。 剩下的人,看看人数不⾜,流会已成定局,亦都纷纷离座;其中便有廖衡,一出议场,便遇见吴少霖,两人已有一星期不曾见面了, ![]() “老弟,今儿有空没有?” “有、有。”吴少霖答说: “我请平老小酌;正 ![]() “好!我来作东。” “谁作东,是小事。”吴少霖问: “要不要另外再找几位?” “不必!”廖衡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是、是!”吴少霖看了看表说: “时候也差不多了,等我回办公室把摊子收一收,马上就走。平老请先到休息室去喝杯咖啡,稍待片刻。” “好、好!我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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