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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红顶商人胡雪岩(胡雪岩全传) 作者:高阳 | 书号:39766 时间:2017/9/7 字数:144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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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稿子是拟好了,但由于设立茧行需要呈请户部核准,方能开张,宓本常便以此为借口,主张等“部照”发下来,再签合同。胡雪岩与古应舂哪里知道他心存叵测?只认为订合同只是一个形式,只要把收买新式缫丝厂这件事说好了,款子随时可以动用,所以都同意了。 在海上该办的事都办了,胡雪岩冒着溽暑赶回杭州;原来胡三姐小的红鸾星动,有人做媒,由胡老太太作主,许配了“王善人”的独养儿子。 王善人本名王财生,与胡雪岩是多年的朋友,年纪轻的时候,都是杭州人戏称为“柜台猢狲”的商店伙计,所不同的是行业,王财生是一家大酱园的“学徒”出⾝。 当胡雪岩重遇王有龄,青云直上时,王财生仍旧在酱园里当伙计,但到洪杨平定以后,王财生摇⾝一变,以绅士姿态出现,有人说他之发财是由于“趁火打劫”;有人说他“掘蔵”掘到了“长⽑”所埋蔵的一批金银珠宝。但不管他发财的原因是什么,他受胡雪岩的邀约,同办善后,扶伤救死,抚缉流亡,做了许多好事,博得个“善人”的美名,却是事实。杭州克复的第二年,王财生得了个儿子,都说他是行善的报应。 那年是同治四年乙丑,所以王财生的这个独子,小名阿牛,这年十九岁。王财生早就想跟胡雪岩结亲家,而胡雪岩因为阿牛资质遇鲁,真有其笨如牛之概,一直不肯答应,不道这年居然进学成了秀才;因而旧事重提,做媒的人说:阿牛天 ![]() ![]() 这番说词,言之成理,加以胡老太太认为阿牛是独子,胡三姐小嫁了过去,即无妯娌,就不会受气,因而作主许婚,只写信告诉胡雪岩有这回事,催他快回杭州,因为择定七月初七“传红” 回到杭州,才知道王家 ![]() 但办喜事的规模,却要等胡雪岩来商量;这件事要四个人来决定,便是胡雪岩与他的⺟、 ![]() ![]() 因此谈了两天没有结果;最后是胡雪岩自己下了个结论:“场面总也要过得去,是大是小,相差也有限;好在还有四个月的工夫,到时候再看吧。” “场面是摆给人家看的。”螺蛳太太接口说道:“嫁妆是自己实惠。三姐小的陪嫁,一定要风光;这样子,到时候场面就小一点,对外说起来是市面不好;对內,三姐小也不会觉得委屈,就是男家也不会有话说。” 这番见解,真是面面俱到,胡老太太与胡太太听了都很舒服;胡雪岩则认为惟有如此,就算排场不大,但嫁妆风光,也就不失面子了。 “罗四姐的话不错。嫁妆上不能委屈她。不过添妆也只有就现成的备办了。” “那只有到海上去。”胡太太接着她婆婆的话说,同时看着罗四姐。 罗四姐很想自告奋勇,但一转念间,决定保持沉默;因为胡家人多嘴杂,即使尽力,必定也还有人在背后说闲话,甚至造谣言:三姐小不是她生的,她哪里舍得花钱替三姐小添妆。 胡雪岩原以为她会接口,看她不作声,便只好作决定了“海上是你 ![]() ![]() ![]() 螺蛳太太仍旧不作承诺“不晓得三姐小有没有兴致去走一趟?”她自语似地说。 “不必了。”胡太太:“三丫头喜 ![]() 最后还是由胡老太太一言而决,由螺师太太一个人到海上去采办。当然,她要先问一问胡三姐小的爱好,还有胡太太的意见,同时最要紧的是,一个花费的总数,这是只有胡雪岩才能决定的。 “她这副嫁妆,已经用了十几万银子了。现在添妆,最多再用五万银子。”胡雪岩说:“海上银 ![]() ![]() 到了海上,由古应舂陪着,到德商别发洋行里一问,才知道胡雪岩的话适得其反。国內的出产,为了脫货求现,削价出售,固然不错,但舶来品却反而涨价了。 “古先生,”洋行的管事解释:“局势一天比一天紧,法国的宰相换过了,现在的这个叫茹斐理,手段很強硬,如果国中在越南那方面,不肯让步,他决心跟国中开仗。自从外国报纸登了法国⽔师提督孤拔到越南的消息以后,各洋行的货⾊,马上都上涨了一成到一成五;现在是有的东西连出价都买不到了。” “这是为啥?”螺蛳太太发问。 “胡太太,战事一起,法国兵舰封住国中的海口,外国商船不能来;货⾊断档,那时候的价钱,老实说一句,要多少就是多少,只问有没有,不问贵不贵,所以现在卖一样少一样,大家拿好东西都收起来了。” “怪不得!”螺蛳太太指着玻璃柜子中的首饰说:“这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看得上眼的。” “胡太太的眼光当然不同。”那管事说道“我们对老主顾,不敢得罪的。胡太太想置办哪些东西,我开险保箱,请胡太太挑。” 螺蛳太太知道,在国中的洋人,不分国籍,都是很团结的;他们亦有“同行公议”的规矩,这家如此,另一家亦复如此“货比三家不吃亏”这句话用不上,倒不如自己用“大主顾”的⾝分来跟他谈谈条件。 “我老实跟你说,我是替我们家三姐小来办嫁妆,谈得拢,几万银子的生意,我都作成了你。不然,说老实话,海上滩上的大洋行,不是你别发一家。” 听说是几万银子的大生意,那管事不敢怠慢“办三姐小的嫁妆,马虎不得。胡太太,你请里面坐!”他说:“如果胡太太开了单子,先 ![]() 中外服饰时尚不同,对国中主顾来说,最珍贵的首饰,就是钻镯;那管事一听此话,心知嫁妆的话不假,这笔生意做下来,确有好几万银子,是难得一笔大生意,便愈发巴结了。 将螺蛳太太与古应舂请到他们大班专用的小客厅,还特为找了个会说国中话的外籍女店员招待;名叫艾敦,螺蛳太太便叫她“艾姐小。” “艾姐小,你是哪里人?” “我出生在爱丁堡。”艾敦一面调着 ![]() “喔!”螺蛳太太说道:“你们英国同我们国中一样的,都是老太后当权。” 艾敦虽会说国中话,也不过是⽇常用语,什么“老太后当权”就跟螺蛳太太听到“爱丁堡”这个地名一样,瞠目不知所对。 这就少不得又要靠古应舂来疏通了:“她是指你们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皇,跟我们国中的慈禧太后。” “喔,”艾敦颇为惊异,因为她也接待过许多国中的女顾客,除了北里娇娃以外,间或也有贵妇与淑女,但从没有一个人在谈话时会提到英国女皇。 因为如此,便大起好感,招待螺蛳太太用午茶,非常殷勤。接着,管事的捧来了三个长方盒子,一律黑⾊真⽪,上烫金字,打开第一个盒子,蓝⾊鹅绒上,嵌着一双光芒四 ![]() 仔细看去,盒子虽新,⽩金的颜⾊却似有异“这是旧的?”她问。 “是的。这是拿破仑皇后心爱的首饰。” “我不管什么皇后。”螺蛳太太说:“嫁妆总是新的好。”“这两副都是新的。” 另外西副,一副全钻,一副镶了红蓝宝石,论贵重是全钻的那副,每一只有四粒⻩⾖大的钻石,用碎钻连接,拿在手里不动都会闪耀;但谈到华丽,却要算镶宝石的那副。“什么价钱?” “这副三万五,镶宝石的这副三万二。”管事的说:“胡太太,我劝你买全钻的这副,虽然贵三千银子,其实比镶宝的划算。” 螺蛳太太委决不下,便即说道:“艾姐小,请你戴起来我看看。” 艾敦便一只手腕戴一样,平伸出来让她仔细鉴赏,螺蛳太太看了半天转眼问道:“七姐夫,你看呢?” “好,当然是全钻的这副好,可惜太素净了。”这看法跟螺蛳太太的完全一样,顿时作了决定“又是新娘子,又是老太太在,不宜太素净。”她向管事说道:“我东西是挑定了,现在要谈价钱,价钱谈不拢,挑也是⽩挑。我倒请问你,这副镯子是啥时候来的?” “一年多了。” “那末一年以前,你的标价是多少?” “三万。” “这不相信,你现在只涨了两千银子,一成都不到。”“我说的是实话。” 管事的从天鹅绒衬底的夹层中,菗出来一张标鉴说:“古先生,请你看。” 标签上确是阿拉伯字的“三万”;螺蛳太太也识洋数码,她的心思很快,随即说道:“你刚才自己说过,买全钻的这副划算,可见得买这副不划算。必是当初就 ![]() 管事的苦笑道:“驳得我都没有话好说了。” 螺蛳太太一笑说:“大家驳来驳去,尽管是讲道理,到底也伤和气。这样,镯子我一定买你的,现在我们先看别的东西,镯子的价钱留到最后再谈,好不好? “是,是。” 于是看⽔晶盘碗、看香⽔、看各种奇巧摆设;管事的为了想把那副镶宝钻镯卖个好价钱,在这些货⾊上的开价都格外公道。挑停当了,最后再谈镯价。 “这里一共是一万二。”螺蛳太太说道:“我们老爷 ![]() “胡太太,”管事的答说:“你这一记‘翻天印’下来,教我怎么招架?” “做生意不能勉強。镯子价钱谈不拢,我只好另外去物⾊;这一万二是谈好了的,我先打票子给你。” 管事的楞住了,只好示意艾敦招待螺蛳太太喝茶吃点心,将古应舂悄悄拉到一边,苦笑着说:“这胡太太手段我真服了。为了迁就,后来看的那些东西,都是照本卖的,其中一盏⽔晶大吊灯,盛道台出过三千银子,我们没有卖,卖给胡太太只算两千五。如果胡太太不买镯子,我这笔生意做下来,饭碗都要敲破了。” “她并不是不买,是你不卖。” “哪里是我不卖?价钱不对。” 古应舂说:“做这笔生意,钱赚其次;不赚也就是赚了!这话怎么说呢?胡财神嫁女儿,漂亮的嫁妆是别发洋行承办的,你想想看,这句话值多少钱?” “原就是贪图这个名声,才各外迁就,不过总价四万银子,这笔生意实在做不下来!” “要亏本?” “亏本虽不至于,不过以后的行情——” “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古应舂抢着说道:“说老实话,市面很坏,有钱的人都在逃难了;以后你们也未见得有这种大生意上门。” 管事的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了句:“这笔生意我如果答应下来,我的花红就都要赔进去了。” 古应舂知道洋行中的规矩,薪金颇为微薄,全靠售货的奖金,看他的神情不象说假话,⾜见螺蛳太太杀得太凶;也就是间接证明,确是买到了便宜货,因此觉得应该略作让步,免得错过了机会。 “你说这话,我要帮你的忙。”他将声音放极轻“我作主,请胡太太私下津贴你五百两银子,弥补你的损失。”管事的未餍所 ![]() 这样一转念头,别无选择“多谢古先生。” 他说:“正好大班在这里,我跟他去说明⽩。古先生即然能替胡太太作主,那么,答应我的话,此刻就先不必告诉胡太太。” 古应舂明⽩,他是怕螺蛳太太一不小心,露出口风来,照洋人的看法,这种私下收受顾客津贴的行为,等于舞弊,一旦发觉,不但敲破碗饭,而且有吃官司的可能。因而重重点头,表示充分领会。 于是,管事的向螺蛳太太告个罪,⼊內去见大班。不多片刻,带了一名洋人出来,碧眼方颐,留两撇往上翅的菱角须,古应舂一看便知是德国人。 果然,是别发的经理威廉士,他不会说英语,而古应舂不通德文,需要管事的翻译;经过介绍,很客气地见了礼。 威廉士表示,他亦久慕胡雪岩的名声,爱女出阁,能在别发洋行办嫁妆,在他深感荣幸。至于价格方面,是否损及成本,不⾜计较,除了照螺蛳太太的开价成 ![]() 听到这里,螺蛳太太大为⾼兴,忍不住对古应舂笑道:“有这样的好事,倒没有想到。” “四姐,你慢点⾼兴。”古应舂答说:“看样子,另外还有话。” “古先生看得真准。”管事的接口“我们大班有个主意,想请胡太太允许,就是想把胡三姐小的这批嫁妆,在我们洋行里陈列一个月,陈列期満,由我们派专差护送到杭州 ![]() “我们辟半间店面,用红丝绳拦起来,作为陈列所。”“要不要作说明?” “当然要。”管事的说:“这是大家有面子的事。”“不错,大家有面子。不过,这件事我们要商量商量。”古应舂问道:“这是不是一个 ![]() 管事的似乎颇感意外——在他的想法,买主决无不同意之理:因而问道:“古先生,莫非一陈列出来,有啥不方便的地方。 “是的,或许有点不方便,原因现在不必说。能不能陈列,现在也还不能定规,只请你问一问你们大班,如果我们不愿意陈列,这笔 ![]() 管事的点点头,与他们大班用德国话 ![]() ![]() 一提到“官声”管事的明⽩了,连连点头说道:“好的,好的。请问古先生,啥辰光可以听回音?” 古应舂考虑了一会答说:“这样,你把今天所看的货⾊,开一张单子,注明价钱,明天上午到我那里来,谈付款的办法。至于能不能陈列,明天也许可以告诉你,倘或要写信到杭州,那就得要半个月以后,才有回音” “好的,我照吩咐办。”管事的答说:“明天我亲自到古先生府上去拜访。” 对于这天的“别发”之行,螺蛳太太十分得意,坐在七姑 ![]() ![]() ![]() ![]() ![]() “还有件事,”螺蛳太太说:“请七姐夫来讲。”“不是讲,是要好好商量。”古应舂谈了陈列一事,接着问道:“你们看怎么样?” “我看没有啥不可以。”螺蛳太太问道:“七姐,你说呢?”“恐怕太招摇。” “尤其,”古应舂接口“现在山东在闹⽔灾;局势又不大好,恐怕会有人说闲话。” 听得这话,螺蛳太太不作声,看一看七姑 ![]() ![]() ![]() “应舂,”七姑 ![]() ![]() 古应舂会意,点点头往外便走,好容她们说私说话。“七姐,”螺蛳太太毫不掩饰她內心的 ![]() ![]() ![]() 在螺蛳太太,做事发议论,不发则已一发就一定要透彻,所以接着她自己的话又说:“那个德国人,不说我再也想不到:一说,我马上就动心了。七姐,你想想,嫁女儿要花多少工夫,为来为去为点啥?为的是一个场面。发嫁妆要教大家都来看,人愈多,愈有面子,花了多少心⾎,光看那一天,人人称赞、个个羡慕,心里头就会说:‘喏,这就叫人生在世!’七姐,拿你我当初做女儿的辰光,看大户人家嫁女儿,心里头的感想,来想想‘大先生’现在的心境,你说,那个德国人的做法,要不要动心?” 大姑 ![]() ![]() ![]() ![]() 如今别发洋行要陈列胡三姐小的一部分嫁妆,在海上这个五方杂处的地方,有这样一件新闻,会弄得云贵四川,再僻远的地力也会有“胡雪岩嫁女儿”如何阔气这么一个传说,这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一件事,难怪螺蛳太太要动心。“大先生平生所好的是个面子;有这样一件有面子的事,我拿它放过了,自己觉得也太对不起大先生了。七姐,你说呢?” “那,”七姑 ![]() ![]() “这不能问的。一问…”螺蛳太太停了一下说:“七姐,你倒替他设⾝处地想一想呢!” 稍为想一想就知道行不通。凡是一个人好虚面子,口中决不肯承认的,问到他,一定拿“算了,算了”这些不热中但也不反对的语气来答复。不过,现在情势不同,似乎可以跟他切切实实谈一谈。 念头尚未转定,螺蛳太太却又开口了“七姐,”她说“这回我替我们三姐小来添妆,说实话,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价钱⾼低,东西好坏,没有个‘准稿子’,便宜不会有人晓得,但只要买贵了一样,就尽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了。现在别发把我买的东西陈列出来,⾜见这些东西的⾝价,就没有人敢说闲话了。到于对我们老太太,还有三姐小的娘,胡家上上下下我也⾜⾜可以 ![]()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七姑 ![]() ![]() 从另一方面看,有这样一个出风头的机会,而竟放弃了,大家都不会了解,原因是怕太招摇,于胡雪岩的官声不利;只说都因为是些拿不出手的不值钱的东西,怕人笑话,所以不愿陈列,这一出一⼊之间关系的变化是太重要了。七姑 ![]() ![]() “你说。” “陈列让他陈列,说明都用英文,不准用国中字,这样子就不显得招摇了。” 螺蛳太太稍想一想,重重地答一声:“好。”显得对七姑 ![]() ![]() 于是七姑 ![]() ![]() 喊瑞香为“妹妹”已经好几个月了;瑞香亦居之不疑,答应得很响亮,但此时有螺蛳太太在座,却显得有些忸怩,连应声都不敢,只疾趋到 ![]() “你看老爷在哪里?请他来。” 瑞香答应着走了,螺蛳太太便即轻声说道:“七姐,我这趟来三件事,一是我们三姐小添妆,二是探望你的病,还有件事就是瑞香的事。怎么不给他们圆房?” “我催了他好几遍了。” 这个他是指古应舂;此时已经出现在门外,七姑 ![]() ![]() “应舂,我想到一个法子,罗四姐也赞成的。”七姑 ![]() ![]() 古应舂心想,这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的办法;不过比用中文作说明,总要好些,当下点点头说:“等别发的管事来了,我告诉他。不过…” 他没有再说下去。七姑 ![]() “对!你倒提醒我了;我来打他一个招呼。”古应舂问道。“还有什么话?” “就是这件事。” “那,”古应舂转脸说道:“四姐,对不起,今天晚上我不能陪你吃饭。我同密本常有个约,很要紧的,我现在就要走了。喔,还有件事,他也晓得你来了,要你吃饭,看你哪天有空?” “不必,谢谢他罗。”螺蛳太太说:“他一个人在海上,没有家小,请我去了也不便。姐夫,你替我切切实实辞一辞。” 等他一走螺蛳太太有个疑团急于要打开,不知道“长⽑状元”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姓王,叫王韬,你们杭州韧光的韬。长⽑得势的时候开过科,状元就是这个王韬。海上人都叫他‘长⽑状元’。” “那末,上报不上报,关长⽑状元啥事情?” “长⽑状元在《申报》馆做事,蛮有势力的;叫应舂打他一个招呼,别发陈列三姐小的嫁妆那件事,不要上报,家里不晓得就不要紧了。” 原来如此!”螺蛳太太瞄了瑞香一眼。 七姑 ![]() ![]() “我催了应舂好几次,他只说:慢慢再谈。因为市面不好,他说他没心思来做这件事。你来了正好,请你劝劝他;如果他再不听,你同他办 ![]() “办 ![]() ![]() “咦!瑞香是你的人,你要替瑞香说话啊!” “喔!”螺蛳太太笑了“七姐,什么事到了你嘴里,没理也变有理了。? “本来就有理嘛!”七姑 ![]() ![]() “好!”螺蛳太太立即接口“有这个理由,我倒好同姐夫办 ![]() “等他来挑,又要推三阻四了。不如我们来挑。”七姑 ![]() ![]() ![]() “我晓得,我晓得。”七姑 ![]() ![]() 取皇历来一翻,九月初三是“大満棚”的⽇子。由于螺蛳太太急于要回杭州,不容别作选择,一下就决定了九月初三为古应舂与瑞香圆房。 “总要替她做几件⾐服,打两样首饰,七姐,这算是我的陪嫁,你就不必管了。” “你陪嫁是你的。”七姑 ![]() ![]() ![]() 彼此有 ![]() “七姐,我们老太太牵挂你得好厉害。十一月里,不晓得你能不能去吃喜酒?” “我想去!就怕行动不便,替你们添⿇烦。” “⿇烦点啥?不过多派两个丫头老妈子照应你。而况还有瑞香。” 七姑 ![]() ![]() ![]() ![]() “太太,”瑞香走来说道:“你昨天讲的两样吃食,都办来了。饿不饿?饿了我就开饭。” “哪两样?”螺蛳太太前一天晚上闲话旧事时谈到当年尝过的几种饮食,怀念不置,不知瑞香的是哪两样,所以有此一问。 “太太不是说,顶想念的就是糟钵头,还有菜圆子?”“对!”螺蛳太太立即答说:“顶想这两样,不过一定要三牌楼同陶阿大家的。” “不错,我特为 ![]() ![]() ![]() “好!好!”七姑 ![]() ![]() “三牌楼菜圆子有好几家,一定要徐寡妇家的才好。”“喔,好在什么地方?” 原来海上称元宵的汤圆为圆子。三牌楼徐寡妇家的圆子,货真价实。有那省俭的顾客,一碗⾁圆子四枚,仅食⽪子,剩下馅子便是四个⾁圆,带回家用⽩菜粉条同烩,便可佐膳。但徐寡妇家最出名的却是菜圆子“她说有秘诀,说穿了也不稀奇。”螺蛳太太说:“我去吃过几回,冷眼看看,也就懂了。秘诀就是工要细,拣顶好的菜叶子,⻩的、老的都不要;嫰叶子还要菗筋,菗得极⼲净,滚⽔中捞一捞,斩得极细倒在夏布袋里把⽔分挤掉,加细盐、小磨⿇油拌匀,就是馅子,⽪子用上好⽔磨粉,当然不必说。” “那末,”七姑 ![]() ![]() “七姐,我老实告诉你,那种净素的菜圆子,除了老太太以外,大家都是偶尔吃一回还可以,一多,胃口就倒了。”螺蛳太太又说:“我自己也觉得完全不是三牌楼徐家的那种味道。” 糟钵头是海上道地的所谓“本帮菜”通常只有今天才有,用猪肚、猪肝等等內脏,加肥 ![]() “那末,你觉得比陶阿大的是好,还是坏?” “当然不及陶阿大的。”螺蛳太太说:“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想了。” “只怕现在不会象你所想的那样子好。” “喔,”螺蛳太太问道:“莫非换过老板?” “菜圆子我没有吃过,县衙前陶阿大的糟钵头,我没有得病以前是吃过的。去年腊月里五哥从松江来了,还特为去吃过。人家做得兴兴旺旺的生意,为啥要换老板?”“那末,”螺蛳太太也极机警,知道七姑 ![]() ![]() 七姑 ![]() ![]() ![]() “哪里会!七姐,你这话多余。” “我在想,做菜圆子,或者真的有啥诀窍;至于糟钵头,我在想,你家吃大俸禄的大司务,本事莫非就不及陶阿大?说到材料,别的不谈,光是从绍兴办来的酒糟,这一点就比陶阿大那里要⾼明了。所以府上的糟钵头,决不会比陶阿大来得差。然而,你说不及陶阿大的糟钵头这是啥道理。”“七姐!”螺蛳太太笑道:“我就是问你,你怎么反倒问我?”“依我看,糟钵头还是当年的糟钵头,罗四姐不是当年的罗四姐了。”七姑 ![]() ![]() 讲了懒残和尚煨芋的故事,螺蛳太太当然决不会觉得七姑 ![]() ![]() 这时瑞香已带了小大姐来铺排餐桌,然后将七姑 ![]() ![]() ![]() ![]() 那张圈椅跟“小儿车”的作用相同;七姑 ![]() ![]() “老倒不见得。”螺蛳太太笑道:“⽪肤又⽩又嫰,我都想摸一把。”说着便握住她的手臂,轻轻捏了两下,肌⾁到底松弛了。 “是先吃圆子,还是先吃酒?”瑞香问道。 菜圆子,已经煮好了,自然先吃圆子;圆子很大,⻩花累瓷饭碗中只放得下两枚,瑞香格外道地加一几条火腿后,两三片芫荽,红绿相映,动人食 ![]() “我来尝一个。”七姑 ![]() ![]() 看她的笑容,便知內有蹊跷“你拿什么汤下的圆子?”她问。 “太太尝出来了。”瑞香笑道:“新开一家广东杏花楼,用它家的⾼汤下的。” “⾼汤?” 在小馆子“⾼汤”是⽩送的;⾁骨头熬的汤,加一匙酱油,数粒葱花便是。这样的汤下菜圆子能有这样的鲜味,螺蛳太太自然要诧异了。 “杏花楼的⾼汤,不是同洗锅⽔差不多的⾼汤;它是 ![]() ![]() ![]() “瑞香倒是特别巴结我,不过我反而吃不出当年的味道来了。” “那末太太尝尝糟钵头,这是陶阿大那里买回来以后,原封没有动过。” 螺蛳太太点点头,挟了一块猪肚,细细嚼;同时极力回忆当年吃糟钵头的滋味,可是没有用,味道还不如她家厨子做的来得好。 “七姐,你的话不错。我罗四姐,不是当年的罗四姐了。” 七姑 ![]() ![]() 瑞香却不知她们打的什么哑谜,瞪圆了一双大眼睛发楞。罗四姐便又说道:“瑞香,你总要记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瑞香仍旧不明她这话的用意,只好答应一声:“是。”“话要说回来,人也不是生来就该吃苦的。”七姑 ![]() ![]() 螺蛳太太的酒量很不错,烫了来自斟自饮,喝得很猛;七姑 ![]() ![]() “醉虽醉不倒,会说醉话;你一说醉话,人家就更加不当真的了。” 这才真正是哑谜,只有她们两人会意。螺蛳太太想到要跟古应舂谈瑞香的事,便听七姑 ![]() ![]() 先是在七姑 ![]() ![]() 等他们一进书房,瑞香随即将茶端了进来,胡家的规矩,凡是主人家找人写信,下人是不准在旁边的,她还记着这个规矩,所以带上房门,管自己走了。 “姐夫,写信是假,跟你来办 ![]() “什么事?”古应舂说:“有什么话,四姐 ![]() 看她咄咄 ![]() ![]() 罗四姐原是故意作此姿态,说话比较省力,既占上风,急忙收敛“姐夫,”她的声音放得柔和而恳切“你心里到底是啥想法?尽管跟我说;是不是⽇子一长,看出来瑞香的人品不好。” “不、不!”古应舂急急打断“我如果心里有这样的想法,那就算没良心到家了。” “照你说,瑞香你是中意的。” “不但中意…”古应舂笑笑没有再说下法。 “意思是不但中意,而且 ![]() “这也是实话。” “即然如此,七姐又巴不得你们早早圆房,你为啥一点都不起劲。姐夫,请你说个道理给我听。”螺蛳太太的调子又拉⾼了。 古应舂微微皱眉,不即作答;他最近才有了昅烟的嗜好——不是鸦片是吕宋烟;打开银烟盒,取出一支“老美女”用特制的剪刀剪去烟头,用 ![]() 霎时间螺蛳太太只闻到浓郁的烟香,却看不见古应舂的脸,因为让烟雾隔断了。 “四姐,”古应舂在烟雾中发声:“讨小纳妾,说实话,是我们男人家人生一乐。既然这样子,就要看境况、看心情,境况不好做这种事,还可以说是苦中作乐;心情不好,就 ![]() 这个答复,多少是出人意外的;螺蛳太太想了一会说:“大先生也跟我谈过,说你做房地产受了姓徐的累,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心情也应该不同了。” “恰恰相反,事情也应该不同了。” “为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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