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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红顶商人胡雪岩(胡雪岩全传) 作者:高阳 | 书号:39766 时间:2017/9/7 字数:20978 |
上一章 第四章 下一章 ( → ) | |
胡雪岩在海上,一直等得到左宗棠的确实信息。左宗棠已于十月十八⽇出京,但不是由天津乘海轮南下,经海上转江宁去接两江总督的任,而是先回湖南扫墓,预计要到年底快封印时,才会到任,胡雪岩本打算在海上![]() ![]() “子韶,”他说“我这廿三家典当,你算是他们的头儿。这件事,我要请你来做,你去拟个章程来;顶好在年里办妥当,明年开头,家家都是一本新帐,界限分明,清清楚楚。你说呢!” 唐子韶一楞,心里七上八下,念头很多;定一定神说:“大先生,年底下,景况好的要来赎当头;年过不去的,要求当当,生意正忙的时候,来个大调动,不弄得天下大 ![]() “是的。这样子才是正办。” 奉命回来,唐子韶立即找到管包潘茂承,关起门来密谈。原来唐潘勾结舞弊,已历多年;⽑病最多的是満当的⾐服——公济典为了満当的⾐服太多,特为设了一家估⾐铺,招牌叫做“公济⾐庄”;各典満当的⾐服,都发⾐庄去叫卖,有的原封不动,有的是掉了包的,明明一件八成新“萝卜丝”的羊裘,送到⾐庄,变了一件“光板”当铺“写票,向来将值钱的东西写得一文不值,明明是个金打簧表,当票上却写的是“⻩铜烂表一个”那笔龙飞凤舞的狂草,除了朝奉自己,无人能识,所以从无顾客,提过议抗;而因为如此“写票”记帐,満当之物要掉包,亦就无从查考了。 公济典掉包掉得最凶,紫貂换成紫羔,纺绸换成竹⾐,拿来跟公济⾐庄的进贷帐一对,清弊毕现,那时就会弄得难看了。 谈来谈去,唯一的挽救之道,便是 ![]() 原来唐子韶是微州人,微州朝奉到外地谋生,都不带家眷;胡雪岩看他客中寂寞,三年前送了他一个名叫月如的丫头做姨太太。月如自从嫁了唐子韶,不到半年工夫,竟似脫胎骨变了另一个人,头发本来发⻩,变黑变多了;⽪肤本来耝糙,变⽩变细了;她的⾝材本不坏,此时越显得蜂 ![]() 为此,胡雪岩颇为动心,言谈神气之间,每每流露出跃跃 ![]() “祸事?”月如自不免吃惊,急急问说“你闯了什么祸?”“也可以说是我自己闯的祸。”他指着月如头上揷的一支翠⽟钗,手上戴的一个祖⺟绿的戒指问道:“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不是満当贷吗?” “不错,应该是満当贷,我当做原主来赎了回去了。”唐子韶说“这就算做手做舞弊,查出来不得了。”“不会的,大先生为人顶厚道,你跟他老实说一声,认个错,他不会为难你的。” “没有用,不是我一个的事,一定会查出来。到那时候,不用大先生开口请我走路,我自己也没有这张再在杭州混了,只好回家吃老米饭。”唐子韶紧接着又哭丧着脸说:“在我自己是自作孽,心里难过的是害了你。” “害了我?”月如大惊“怎么会害了我?” “你想,第一,作弊抓到,自然要赔,你的首饰只怕一样都不会剩;第二,你跟我回微州要吃苦,那种苦,你怎么吃得来?” 月如平时听唐子韶谈过家乡的情形,微州在万山丛中,地少人多,出产不丰,所以男人都出外经商;女人就要做男人做的事,挑⽔劈柴,样样都来,比江浙那个地方的女人都来得辛苦。而况,她又想到自己的⾝分,见唐子韶的原配,要她做低服小,早晚伺候,更是件宁死也不愿的事。转念到此,不由得大为着急“你也真是!”她埋怨着说:“正薪俸以外,每个月分‘存箱’、‘使用’、‘公菗’、‘当厘’、‘赎厘’。外快已经不少了,年底还有分红;舒舒服服的⽇子不过,何苦又另外去搞花样?” 月如嫁过来虽只三年,当铺的规矩,已经很 ![]() 唐子韶自然亦有悔意,不过“事情做也已经做了,你埋怨也没用。”他说“如今只有想法子来补救。你如果愿意,我再来动脑筋。” “我愿意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只要你说一句,愿意不愿意?” “哪里会不愿意?你倒说,为啥只要我说一句愿意,就有用处?” “这因为,你⾝上就有一样有用处的东西,只问你肯不肯借出来用一用?你要肯,拿出来就是。” 月如将他的话,细细体味了一会,恍然大悟,板起脸问:“你要我借给哪个用?” “还有哪个?自然是胡大先生。” “哼!”月如冷笑“我就晓得你会出这种不要脸的主意!”“人人要脸,树树要⽪,我哪里会不要脸?不过事急无奈,与其让同行骂我不要脸,不如在胡大先生面前不要脸。你说,我的打算莫非错了?” “你的打算没有错。不过,你不要脸,我要脸。”“这件事,他知、你知、我知,没有第四个人晓得,你的脸面一定保得住。” 月如不作声,显然是同意了。 “大先生。”唐子韶说:“这件事我想要跟蓉斋商量;他的脑筋好,一定有妥当办法想出来。” 蓉斋姓施,此人是湖州德清城內公顺典的管总。为人极其能⼲,公顺典是他一手经营,每年盈余总是居首,论规模大小,本来在廿三家典当中排列第五、六,如今是最大的一家,架本积到三十万千文不多,胡雪岩心想,唐子韶要跟施蓉斋去商量,是办事的正道,所以毫不迟疑地同意了。“大先生,有没有话要我带给蓉斋?” “有的。”胡雪岩问道:“你哪一天走?” “我随时可以走。” “好的。等我想一想再告诉你。” “这样好了,”唐子韶问:“大先生哪天中午有空?” 这要问胡雪岩十二个姨太太中,排行第五的宋娘子;胡雪岩有应酬都归她管,当下叫丫头去问,回话是一连十天都不空,而且抄了一张单子来,哪天人家请,哪天请人家,写得清清楚楚。 “你问我哪天中午有空,为啥?” “是月如,总想弄几个菜孝敬大先生。我想不如请大先生来便饭;有什么 ![]() 原来月如本在厨房中帮忙,虽非灶下婢,也只是往来奔走,传递食盒;只是她生 ![]() “月如的菜,样样都好;不过有几样做起来很费事。”“不要紧。大先生尽管吩咐。” 胡雪岩点点头说:“做一样核桃 ![]() 这就是颇费工夫的一样菜。先拿羊 ![]() ![]() ![]() ![]() ![]() “还有呢?” “有一回月如做来孝敬老太太的蒸蛋,也不错。”“喔,那是三鲜蛋,不费事,还有呢?” “我就想到这两样。”胡雪岩又说:“菜千万不要多,多了蹋糟。再说,一个人的工夫到底有限,菜多了,照顾不到,味道总不免要差。” “是,是。后天中午,请大先生早早赏光。” 唐子韶就住在公济典后面,分租了人家一进房子,三楼三底,前后厢房;后厢房朝东的一间,月如用来做厨房。楼上外面两间打通,作起坐之用;最里面一间,才是卧室。胡雪岩一到,接到楼上去坐,雪⽩铜的火盆,生得极旺;窗子是新糊的,虽关紧了,屋子时仍旧雪亮,胡雪岩卸了玄狐袍子,只穿一⾝丝绵袄 ![]() 坐定不久,楼梯声响,上来的月如,她上⾝穿一件紫⾊湖绉袄 ![]() ![]() ![]() “红光是太热的缘故。”胡雪岩摸着脸说。 “老爷穿的是丝绵,怪不得了。”月如转脸向唐子韶说“你快去看看,老爷的⾐包里面,带了夹袄 ![]() 于是,月如坐下来问老太太、太太;当家的大姨太太——姓罗行四,家住螺蛳门外,因而称之为“螺蛳太太”再就是‘少爷”、“姐小”一一问到;唐子韶已经从胡雪岩的跟班手里,将⾐包取来了。 “老爷,”月如接过⾐包说道:“我伺候你来换。”当着唐子韶,自然不便让她来执此役,连连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自己来。” “那就到里面来换。” 月如将胡雪岩引⼊她的卧室,随手将房门掩上。胡雪岩便坐在 ![]() ![]() ![]() “换好了没有?”房门外面在问。 “换好了。” “换好?我来收拾。”接着,房门“呀”地一声推开,月如进来将换下的丝绵袄 ![]() 胡雪岩这时已走到外面,正在昅⽔烟的唐子韶站起来问道:“大先生,是不是马上开饭?” “好了就吃。”胡雪岩问道:“你啥辰光到湖州。”“今天下半天就走。” “喔,那我要把 ![]() “是的。” “第二,満当的丝不要卖——” “満当的丝,大半会发⻩,”唐子韶抢着说:“不卖掉,越摆越⻩,更加不值钱了。” “要卖,”胡雪岩说:“也要先把路脚打听打听清楚,如果是海上缫丝厂的人来收,决不可卖给他们。” “是的。”唐子答应着,却又下了一句转语:“其实,他们如果蓄心来收,防亦无从防起。” “何以见得?” “他们可以收了当票来赎啊!” “我就是要这样子”胡雪岩说:“人家赎不起当头,当票能卖几个钱,也是好的。” “大先生真是菩萨心肠。”唐子韶感叹着说。 “也不是啥菩萨心肠,自己没有啥损失,能帮人的忙,何乐不为?说老实话,一个人有了⾝价,惠而不费的事,不知道有多少好做,只在有心没有心而已。” “大先生是好心,可惜有些人不知道。” “何必要人家晓得?惠而不费而要人家说一声好,是做官的诀窍;做生意老老实,那样做法,晓得的人在背后批评一句沽名钓誉,你的金字招牌就挂不牢了。” “是,是。大先生真见得到。不过——” “你不要‘⽩果’、‘红枣’的,谈得忘记辰光!”月如大声打断他的话“开饭了。” 抬头看时,已摆満了一桌的菜,除了胡雪岩所点的核桃炙 ![]() ![]() “老爷吃啥酒?”月如说道:“花雕已经烫在那里了。”“好,就吃花雕。” 斟上酒来,月如又来布菜“我怕方裕和的火腿,老爷吃厌了。”她说:“今天用的是宣威腿。” “你的话也说得过分了,好火腿是吃不厌的。”胡雪岩挟了一块宣威腿,放在口中,一面咀嚼,一面说道:“谈起宣威腿,我倒说个笑话你们听听。盛杏荪最喜 ![]() 盛杏荪名字叫盛宣怀。”唐子韶乘间为月如解释。 “犯他的忌讳,他自然不⾼兴罗?”月如问说。“是啊!”胡雪岩答道:“当时他就发脾气:‘什么宣腿不宣腿的?拿走,拿走!’过了几天,他想起来了,把电报局的饭司务叫了来问:‘我的腿呢?’饭司务听懂了,当时回报他:‘大人的两条腿,自己不要’局里的各位老爷把大人的两条腿吃掉了。’” 胡雪岩说得极快,象绕口令似的,逗得月如咯咯地笑个不停。“笑话还没有完。”胡雪岩又说:“盛或者荪这个人很刻薄,专门做得便宜卖乖的事。有人恨在心里,存心寻他的开心,叫人送了一份礼去,礼帖上还是‘宣腿一双’。看那两条火腿,墨黑,大小比不上金华腿,更不要说宣威腿了。心想,这是啥火腿?就叫了饭司务来看。” “饭司务懂不懂呢?”月如又问。 “饭司务当然识货,当时就说:‘大人,你的这两条腿是狗腿!’” 这一来,月如自然又大笑,笑停了说:“原来是‘戌腿’!我也只听说,没有见过。” “本来就难得见的。”唐子韶说:“一缸火腿当中,只摆一条‘戌腿’,为的是取它的香味。” “狗⾁是真香。可惜老太太不准进门。”胡雪岩转脸看看月如说:“老太太常常提起你炖的蛋,你明天再弄一碗去孝敬、孝敬她。” “唷!老太太真是抬举我。她老人家喜 ![]() “蒸蛋要现蒸现吃。”唐子韶有个更好的办法“倒不如你把诀窍传授了小刘妈,老太太想吃就有,多少好?” 原来胡家也仿佛宮中那样,有好几个小厨房;胡老太太专用的小房,归小刘妈管,诀窍传了给她,就省事得多了。“子韶这话,通极。”胡雪岩深以为然“月如,我倒要问你,凡是蒸蛋,不管你加多少好作料,端上桌来,总归上清下浑,作料沉在碗底,结成绷硬一块。只有你蒸的这碗三鲜蛋,作料都匀开在蛋里面,嫰而不老,诀窍在哪里?”“诀窍是分两次蒸——” 月如的方法是,第一次用 ![]() ![]() ![]() 月如听了他的话,心里当然很舒服,绽开的笑容很甜“老爷这么说,就趁热再吃点。”说着,用汤匙舀了一匙,伸到胡雪岩口边。 “我自己来。”胡雪岩捏住好的手,不让她将汤匙送⼊他口中。 见此光景,唐子韶便回头关照侍席的丫头:“你替我盛碗饭来吃完了,我要赶上船,辰光已经很局促了。”“啥辰光开船?”胡雪岩问。 “两点钟。” “呃,这倒是要快了。已经一点过头了。现在小火轮拖航船,一拖七八条,到时候不等的。” 于是唐子韶匆匆吃完了饭,向胡雪岩告辞;月如要送他下楼,到得楼梯口,却让唐子韶拦住了。 “你陪陪大先生。辰光够的,航船一定赶得上。去了总有三天耽搁,你火烛小心。” “我晓得,你放心去好了。”月如又叫那丫头:“你送老爷下楼,就到厨房里去帮陈妈的忙,这里有我。” 月如说完了,却仍站在原处,直待脚步声消失,方始回⾝,顺手把楼梯间的门关上,活络门闩一拨,顿时內外隔绝。 胡雪岩心中一动,这倒有点象《金瓶梅》开头那种情形了。“胡大先生”变了“西门大官人”;不过唐子虽说看起来象王婆,倘或航船赶不上,回家来撞见了,一下变成了武大郞,那不是开玩笑的事。 “会不会唐子韶起黑心,做好仙人跳的圈套要我来钻?”胡雪岩在心中自问,同时抬眼去看月如的脸⾊。 她的脸⾊很平静,使得胡雪岩心里也平静了;想想唐子韶即令“起黑心”也还没有这样的胆子。月如更没有理由陪唐子韶扮演仙人跳;看起来是有所求,出此下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心思便野了“月如,”他说:“我好懊悔,不该把你许给老唐的。” “为啥?” “还要我问?”胡雪岩捏着她的手说:“你是不是装糊涂?”“我不是装糊涂,我是怨我自己命苦。一样是做小,为啥不配住‘十二楼’?” 胡雪岩造了一座走马楼,共分十二区,安置十二个姨太太,所以这座走马楼又称十二楼。 听她话中有怨怼之意,胡雪岩便即说道:“你也不要怪我。哪晓得你今天会是这样子的!” “我怎样?月如还不是月如。” “苏秦不是旧苏秦。女大十八变,不过人家没有你变得厉害。你除了——”胡雪岩将话咽住了。 月如却要追问:“除了什么?除了会弄几样菜,没有一样中老爷的意的。” “样样中意,除了——” “喏,说说又不说了。我顶不 ![]() “你不动气,我就说。我美中不⾜的是,一双大脚。” “脚大有什么不好?李中堂的老太太就是一双大脚。” 李中堂是指李鸿章,据说李瀚章当湖广总督时, ![]() ![]() 那李老太太自然也很得意;得意忘形,不知不觉间将脚尖伸出轿帘以外,原来李老太太是天⾜,看热闹的百姓,不免窃窃私议,李鸿章发觉了,自不免有些窘,当下向轿中说道:“娘,请你把脚伸进去,露出来不雅观。” 谁知一句话恼了李老太太;实在也是为她最恨人家说她大脚,不免恼羞成怒,当时大声说道:“你老子不嫌我大脚,你倒来嫌我!” 这是很有名的一个笑话,所以月如也知道,胡雪岩使即笑笑说道:“好,好,我不嫌你。” “实在也没啥好嫌的。你不晓得大脚的好处。”“喔,你倒说说看。” 月如眨着眼思索着,突然脸一红,而且⽩了他一说:“偏不告诉你。” 胡雪岩心里有点发庠,笑嘻嘻地说道:“你倒把脚伸出来让我看看。” “不要!”月如答得很简捷,同时将一双脚往椅子后面缩了去。 于是胡雪岩又想到了《金瓶梅》,很想照西门庆的办法,故意拂落筷子,俯⾝去捡时,便好捏一捏她的脚,不道念头还未转定,月如却开口说话了。 “我的一双脚,你总看得见的。” “喔,”胡雪岩问:“啥辰光?” 月如不答话。 “月如,”胡雪岩伸过手去,握着好的手说:“你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你坐在那里,不也好说?” “不!这话要‘咬耳朵’才有味道。” 杭州话“咬耳朵”是耳语之意“又没有人,要咬啥耳朵?”月如话虽如此,还是将一红木圆凳移了过来,坐在胡雪岩⾝边。 胡雪岩将左手伸了过去,揽着她那又细又软的 ![]() “不好!”月如很快地回答。 “咦!不是你自己说的。” “不错,我说过的。不过不是今天。” “那末,哪一天呢?” 月如不答,但任由胡雪岩越搂越紧,却并无挣拒之意;好久,才说了声:“好热,”接着略略坐直了⾝子,伸左手去摘⾐钮,从领子到腋下那一颗,都开解了,⾐襟半掀,芗泽微闻;胡雪岩坐在她的右面,要探摸她的 ![]() “你为什么不说话?” “叫我说啥?螺蛳太太晓得了,我怎么还有脸到元宝街?”“她从哪里去晓得?跟我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嘴紧的人。”月如又不作声了,看样子是肯了,胡雪岩便耐心地等着。“我炖了鸭粥在那里,要不要吃一碗?” “等歇再吃。”胡雪岩站起⾝来,顺手拉了她一把。 月如收拾了 ![]() “老爷,”月如闲闲问道:“是不是说廿三家的管总,要来个大扳位?” “是啊!老唐到德清就是商量这件事去的。” “你预备把老唐调到哪里?” “这还不晓得。” “怎么你会不晓得呢?” “‘凭天断’我怎么会晓得?” “啥叫‘凭天断?’” “菗签。”胡雪岩签说:“廿三家典当分做大中小三等,分等菗签,譬如顶大的有八家,这八家的管总合在一起菗签,菗到哪里是哪里。” “这样说,老唐菗到苏州到苏州,菗到镇江到镇江?”“不错。” 听得这话,月如将筷子一放,掩着脸踉踉跄跄地奔回卧室。胡雪岩大吃一惊,随即也跟了进去,只见她伏在 ![]() “月如,月如!” 尽管他推着她的⾝子,她却不理,但哭声仿佛止住了。“你到底为啥?无事端端地哭得好伤心。” “我怎么不要伤心?”月如脸朝里 ![]() “这是从哪里说起?”胡雪岩不由得笑“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会把毫不相⼲的两桩事情扯在一起!” “哪里是毫不相⼲?老唐调到外县,我自然要跟了去,你好象一点都不在乎,玩过就算数了。” 这番指摘,不能说她没有道理,胡雪岩细想了一会说道:“你也不一定要老唐去,我替你另外买一幢房子。”“做你的小公馆?” “也不是啥小公馆——” 胡雪岩有些词穷了,月如却毫不放松。 “不是小公馆是啥呢?”她说:“就算作为是老唐买的房子,我一个人住在杭州,别人问起来,我怎么回复人家?而且你要来了,总归有人晓得的;跟你的人不说,自然会有人到螺蛳太太面前去说,总有一天带了人打上门来。那时候我除了投河跳井,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话说得驳不倒,胡雪岩楞了好半晌说:“月如,你晓得的,廿三家管总调动的事在前;我们今天会睡在一 ![]() 月如故意沉昑了一会,方始说道:“办法是有。先要问你,你是只想今天捡捡便宜呢,还是仍旧要我?” “仍旧要你。”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原样不动。” “怎么叫原样不动?” “别家的管总,你尽管支调动,老唐仍旧管公济,”月如又说:“老唐是帮你管典当的头脑,跟别家不同,他不动是说得过去的。” “那怎么说得过去?一有了例外,大家不服。”“那就大家不动。”月如又说:“我是不懂做生意,不过照我想,做生意全靠人头 ![]() 唐子韶“美人计”元宝街的下人很快地都知道了;不过胡老太太治家极严,将“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这句俗语,奉为金科⽟律,所以没有人敢到十二楼去说这个秘密。 但近处未传,远处却传到了;古应舂以抑郁的语气,将这件事告诉了七姑 ![]() ![]() ![]() ![]() “小爷叔不是这种人。如果为了女人会把生意上商量好的事,推翻不算;小爷叔哪里会有今天这种场面,老早败下来了。” “我懒得跟你争。好在他就要来接左大人了,你不妨当面问问他。” “我当然要当面问他。”七姑 ![]() ![]() 第二天,胡雪岩就到了,仍旧住在古家;应酬到半夜十一点多钟才跟古应舂一起回家,七姑 ![]() ![]() 把杯闲谈之际,七姑 ![]() ![]() 一听这话,七姑 ![]() ![]() ![]() “这样说,是真的了。真的姓唐的做了圈套,请你胡大先生去钻。小爷叔,你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 说到“糊涂”二字,嘴已经歪了,眼睛也斜了,脸红如火;古应舂叫声:“不好!”赶紧上前去扶,七姑 ![]() ![]() “是中风!”胡雪岩跳起⾝来喊道:“来人!” 于是一面叫进人来,扶起七姑 ![]() ![]() ![]() 时已夜半,叩门将医生从 ![]() ![]() ![]() ![]() ![]() ![]() 好不容易将医生等到了,先来的是艾礼脫,一看七姑 ![]() ![]() ![]() ![]() ![]() ![]() ![]() ![]() “你相信西医,自然是你作主。曹郞中,病情他照看,方子由他照开,不吃他的药就是了。” “不错,不错!这法子好。”古应舂照他的话办。 艾脫礼的本领不错,到了天亮,七姑 ![]() ![]() “小爷叔,你赶紧去睡一觉,下午还要去接左大人。”古应舂说:“尽管放心去睡,到时候我会叫你。”“能放心睡得着倒好了。” “小爷叔,死生有命;而且看样子也好转了,你不必担心。”话虽如此,胡雪岩如何放心得下?双眼虽涩重得睁不开,睡却睡不好,时时惊醒,不到中午就起⾝了。 “艾礼脫又来看病,说大致不要紧了,不过风瘫恐怕不免,带病延年,活上十几年的也多的是。”古应舂说道:“小爷叔办正事去吧,可惜我不能陪你;见了左大人,代我说一声。”“好,好!我会说。” 左宗棠等过了慈禧太后的万寿,方始出京,奉准回籍扫墓,十一月甘五⽇到湖南省城长沙,第一件事是去拜访郭嵩焘。 郭嵩焘与左宗棠有一段重重纠结的恩怨。当咸丰八年左宗棠在湖南巡抚骆秉章幕府中时,一切独断独行;一天骆秉章在签押房里看书,忽然听见辕门放铳,看辰光不是每天正午的“午时炮”便问是怎么回事?听差告诉他:“左师爷拜折。”连上奏折他都不知道,湖南巡抚等于左宗棠在做;因而得了个外号,叫做“左都御史”巡抚照例挂“右副都御史”衔,叫左宗棠为左都御史,意思是说他比“右副都御史”巡抚的权还要重。 其时有个湖南永州镇总兵樊燮,湖北恩施人,声名不佳,有一次去见左宗棠,谈到永州的防务情形,樊燮一问三不知,而且礼貌上不大周到,左宗棠大为光火,当时甩了他一个大嘴巴,而且立即办了个奏稿,痛劾樊燮“贪纵不法,声名恶劣”其中有“目不识丁”的考语,也不告诉骆秉章就发出去了。樊燮是否“贪纵不法”犹待查明,但“目不识丁”何能当总兵官?当下先⾰职、后查办。这“目不识丁”四字,在樊燮心里,比烙铁烫出来的还要深刻“解甲归田”以后,好在克扣下来的军饷很不少,当下延聘名师教他的独子读书,书房里“天地君亲师”的木牌旁边,贴一张梅红笺,写的就是“目不识丁”四字。他告诉他的儿子说:“左宗棠不过是个举人,就这么样的神气;你将来不中进士,不是我的儿子。”他这个儿子倒也很争气,后来不但中了进士,而且点了翰林,早年就是名士,此人就是樊增祥。 一方面教子,一方面还要报仇”樊燮走门路,告到骆秉章的上司,两广总督官文那里,又派人进京,在都察院递呈鸣冤。官文为此案出奏,有一句很厉害的话,叫做“一官两印”意思是说有两个人在做湖南巡抚。名器不可假人,而况是封疆大吏;这件事便很严重了。 其时郭嵩焘是南书房翰林,他跟左宗棠的胞兄左宗棠植是儿女亲家,与左宗棠当然很 ![]() 潘祖荫听他的话,果然上了上折子,铺叙他的功绩以后,作了个结论:“家国不可一⽇无湖南,即湖南不可一⽇无左宗棠”咸丰一看,为之动容,当即传旨问曾国藩,左宗棠是仍旧在湖南好呢?还是调到曾国藩大营中,以便尽其所长。曾国藩回奏,左宗棠“刚明耐苦,晓畅兵机,”于是奉旨随同曾国藩襄办军务。 左宗棠因祸得福,多亏得潘祖荫、郭嵩焘,但他对潘、郭的态度,大不相同。左宗棠除了“三节两寿”必送一份极厚的礼金以外,知道潘祖荫好收蔵金石碑版,当陕甘总督时,凡是关中有新出土的碑,初拓本一定专差赍送潘祖荫,有时甚至连原碑都送到潘家。 郭嵩焘是在洪杨平后,奉旨出任广东巡抚,两广总督名瑞麟,与巡抚同驻广州;“督抚同城”常不和睦,瑞麟贪而无能,但为內务府出⾝,有事可直接诉诸两宮太后,靠山很硬,所以郭嵩焘深受其掣肘之苦而无可如何。 哪知处境本已很难的郭嵩焘,万想不到多年好友,且曾加以援手的左宗棠会跟他为难,为了协饷,除致函指责以外,且四次上奏折,指摘郭嵩焘,措施如何不然。郭、左失和的原因,有种种传说,流传最盛的一个说法是,当郭嵩焘放广东巡抚时,湘 ![]() 其实,湘 ![]() 郭嵩焘因此郁郁不得志。光绪建元,起用在籍大员,他跟曾国荃同被征召至京,曾国荃放了陕西巡抚,因为不愿与陕甘总督左宗棠共事,改任河东河道总督;郭嵩焘则奉派为福建按察史;这在当过巡抚的人来说,是很委屈的,不过他还是接了事。不久,诏命开缺,以侍郞候补,充任出使英国钦差大臣。 其时云南发生英国公使翻译马嘉理,赴滇缅边境 ![]() ![]() 郭嵩焘对办洋务,一面主张公平合理,认为非此不⾜以折服洋人。他认为马嘉理被戕一案,云南巡抚岑毓英不能说没有责任,当案发以后,意存掩护,又不查明杀害情由,据实奏报,一味诿罪于深山中的野人。而中朝士大夫又因为官兵所杀的是洋人,群起袒护岑毓英,以至于英国更觉不平,态度亦⽇趋強硬。这件纠纷固结不解,全由不讲公平、不讲事理之故,因而奉命⼊总署之⽇,便单衔上奏,请旨“将岑毓英先后酿成事端之外, ![]() 到得第二年七月底,中英订立烟台条约“滇案”解决;郭嵩焘可以启程赴英国了,当时称为“放洋”;而“放洋”以前又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 有个广东人叫刘锡鸿,原任刑部员外郞;此人是郭嵩焘在广东的旧识,谈起洋务来,颇为投机。此时希望跟郭嵩焘一起放洋。但谈洋务是一回事,办洋务又是一回事,郭嵩焘认为刘锡鸿脾气太刚、好意气用事,而办洋务是“⽔磨工夫”颇不相宜。哪知刘锡鸿不死心,托出郭嵩焘的一个好友朱孙诒来关说。朱孙诒向郭嵩焘说:“你批评他不宜办洋务的话,我都跟他说了,他亦很有自知之明,表示一切不问,你只当带一个可以谈谈,以解异国寂寞的朋友好了。” 听得这样说,郭嵩焘可怜刘锡鸿穷困不得意,便上奏保他充任参赞。刘锡鸿是个司员,而且只是六品的员外郞,论资格只能当参赞。 不过上谕下来,竟是“刑部员外郞刘锡鸿着即开缺。以五品京堂候补,并加三品衔,充出使英国副使。”这种例子,殊为少见;其中有个內幕,军机大臣李鸿藻对郭嵩焘的态度,有些怀疑,怕他出使后,处处帮英国人讲话,因而提拔刘锡鸿,以副使的⾝分去钳制正使。 这刘锡鸿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以为李鸿藻派他去当“打手”所以谢恩以后,便去看郭嵩焘,责问他为何不保他当副使而当参赞?说他不够朋友,另外还有很难听的话,等于是骂了郭嵩焘一顿。 郭嵩寿气得半死,总是遇到这种恩将仇报的人,只好自怨命中注定。后来刘锡鸿果然处处跟他为难,而且大吵大闹,不顾体统,郭嵩焘写信给李鸿章,形容共事为“鬼嗥于室,狐啸于梁”公馆使的上下不安,可想而知。 其时刘锡鸿已调充驻德公使,可以单衔上奏,彼此互劾,而由于刘锡鸿有李鸿藻撑 ![]() 郭嵩焘在英国博得极好的声望,所以于郭之去,多表惋惜。郭嵩焘原配早死,继室下堂,只带了个姓梁的姨太太赵贡,照她的⾝分是不能觐见维多利亚女王的,竟亦破例特许。但在英国如此,回国后郭嵩焘自知李鸿藻这班人不会放过他,而且已六十二岁,因而决意引退,一到海上即称病,不回京复命,而请开缺,终得如愿以偿,回湖南后住在长沙。⾝虽在野,并不消极,关于时政,特别是洋务方面,常跟李鸿章,曾国荃书信往来,细作讨论。⽇子过得也还闲适。 这一年——光绪七年,郭嵩焘年初年尾有两件比较快意之事,一件是二月间,调回国充任通政使司参议的刘锡鸿,因为李鸿章敲掉了他的“洋饭碗”记恨在心,奏劾李鸿章跋扈不臣,俨然帝制。李鸿章正在红的时候,刘锡鸿自不量力,出以此举,自然是自讨没趣,上谕斥责其“信口诬蔑, ![]() 再一件就是左宗棠来拜访。排扬阔极,顶马、跟马、⾼脚牌,前呼后拥一顶绿呢大轿,內中坐的是头戴宝石顶、双眼花翎,⾝穿四开禊袍⻩马褂,鼻架一副大墨晶镜的东阁大学士恪靖侯。首府长沙知府及首县长沙县,早就在郭嵩焘家附近,清道等候;湖南省的藩、两司、修补道等等,亦来站班。可是郭家双扉紧闭,拒而不纳,左宗棠只好在大门口下桥,由戴红顶子的“材官”上门投帖。 “不敢当,不敢当!”郭家门上到左宗棠面前,打千说道:“请大人回驾。” 左宗棠早已料到有此一着,一点都不生气,和颜悦⾊地答说:“你跟你家老爷去回,说我是来看五十年的故人;便⾐不恭敬,所以穿了官服来的。” 门上一进去,久无消息;首县看“爵相”下不了台,硬闯进去跟郭嵩焘打躬作揖,说是如果不见,全城文武亦都僵在那里了。请他体恤下情。总算说动了郭嵩焘,开正门 ![]() “老哥!”左宗棠见面便说:“宗棠无状,特来请罪。”接着,拂一拂马蹄袖,捞起四开禊袍下摆,跪了下去。“不敢,不敢!”郭嵩焘也只好下跪答礼。 随从员官,将主客二人都搀扶了起来,左宗棠便自责当年的不是;也不解释是为了军饷“有土斯有财”的缘故,只连声:“是我该死,是我荒唐。” 左宗棠一向健谈,谈西征、谈边防、谈京里的新闻;又从曾国藩谈起往事,一直到中午都没有告辞的意思,郭嵩焘也不便象督抚会客那样“端茶碗送客”便只好留饭。 随从倒是有首县办差,从长沙第一家大馆子⽟楼东去叫了酒席来,在附近的关帝庙接待;左宗棠却必须是郭嵩焘的家庖,才是待客之道。好在湘军出⾝的达官,除了胡林翼以外,都不甚讲究饮食;左宗棠喜 ![]() ![]() 一顿饭吃到未末申初,左宗棠方始兴尽告辞。临行时做个手势,材官递上一个红封套:左宗棠双手奉上,口中说道:“不腆之仪,聊助卒岁,务请赏收。” 郭嵩焘不肯收,左宗棠非送不可。当着好此湖南的文武官儿,郭嵩焘觉得起了争执。有失体统,便收了下来,不过,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拆开封套一看,是⾩康钱庄所出的一万两银票,当即提起笔来批上“注销”二字,拿个信封装了,送到左宗棠的行辕。照道理是要回拜的,郭嵩焘也免了这套俗礼。左宗棠到头来,还是讨了个没趣。 十二月初二到湘 ![]() 廷寄中说,有人参劾湖广总督李瀚章“任用人私,纵容劣员,该省防缺军额,虚糜帑金,贻害地方;李瀚章本人黩货无套,民怨⽇深”原奏胪列了李瀚章许多劣迹,其中情节重大者四款: 一、湖北全省厘金,岁收三、四百万,报部则仅四万。 二、竹木税年收百万,报部仅三万。湖广总督衙门每⽇用银七百五十两,即在此中开支,年耗帑银二十七万余两。三、以公家轮船,载运私货,公然贩卖。 四、要李瀚章在扬州、芜湖均设有当铺。 清朝的规制,凡是督抚被参,视情节轻重作不同的处置。情节较重者,常由京里特派大员,至少是尚书,且须资格较被参督抚为深的,前往查办。为了防备被参督抚事先湮灭证据,所以明发上谕中只说派某人往某地出差;所谓“某地”决非被参督抚所管的省分,譬如说派到四川出差,湖北是必经之地;一到武昌,立即传旨,随带司员马上动手,封库的封库,查帐的查帐,来他一个措手不及。 情节轻微,或者有意把案情看得不重,便就近派官阶资格较⾼者查办或查复。左宗棠奉到的上谕是:“将所奏各节,确切查明,据实具奏。”这是查复,不是查办,可是左宗棠不理这一套。 十二月十三到武昌时,李瀚章已经接到李鸿章的通知,知道左宗棠是来查案。须先示意布政使衔候补道杨宗濂告假回籍。此人在咸丰末年,以户部员外郞在原籍江苏金坛办团练。同治元年,江苏士绅凑集了十八万银子,雇用英国轮船到安庆,接淮军到海上打长⽑时,杨宗濂就是往来奔走接头的人;以此渊源,与李鸿章的关系很深,李鸿章剿捻匪那两年,杨宗濂替他管过营务处。以后一直在湖北当道员,李氏兄弟相继督鄂,杨宗濂由“李大先生”的部属变为“李在先生”的部属,管理汉口“新关。” “关差”一向是好差使,汉口是长江的第一个大码头,收⼊以竹木税为大宗。西南深山中的木材,以湘西辰州为集散地,扎成“木排”由沅江⼊洞庭湖,经岳 ![]() ![]() ![]() 这一下左宗棠大为光火,用“札子”下给汉⻩德道及武昌府“催令杨宗濂迅赴江宁问话”一面出奏:“臣前次回湘,路过新关,杨宗濂避而未见;此次又先期告假回籍,是否有意规避,虽未可知,而查询杨宗濂素⽇声名平常、 ![]() ![]() 此外汉⻩德道何维键、候补知府李谦,都是李瀚章的人私,左宗棠亦毫不客气,对何维键以“庸软无能”四字考语,奏请“开缺送部引见”意思是请慈禧太后亲自考查,对李谦则谓之“ ![]() ![]() 奏折中还将李瀚章训了一顿,他说:李瀚章一门,遭逢圣时,功名大显,亲 ![]() ![]() 因为如此,使得胡雪岩扑了个空。原来左宗棠原先的计划是:回湖南原籍祭祖扫墓以后,南下由广东至福建,自厦门坐特派的南洋兵舰到海上,再转江宁接任。这是为了一履旧⽇百战立功之地,同时还有“南洋大臣”巡海之意。不想一到湘 ![]() “既然如此,小爷叔你回杭州过年吧。”古应舂说:“过了年,我陪小爷叔专程到南京去一趟。” 也只好这样子。不过,七姐的病,我实在不放心。”“不要紧的。人是醒过来了,只要慢慢调养,逐渐会好的。医生说:中风这种病,全靠调理。将来总归带病延年了。” 胡雪岩跟七姑 ![]() ![]() ![]() ![]() “小爷叔,小爷叔,千万不要如此。”古应舂劝道:“这样子反让病人心里难过。” 胡雪岩点点头,抹掉眼泪,強作 ![]() ![]() ![]() 七姑 ![]() ![]() “还有句,七姐,那种荒唐事情,偶尔一回,以后决不会再做了。” 七姑 ![]() ![]() 离了病榻,打点回乡;当天晚上,古应舂为胡雪岩饯行,只为七姑 ![]() ![]() 在餐桌上,采运局的司事送来了一封信,是左宗棠自湘 ![]() 此外又托胡雪岩查一件事,说是“江苏司关厘局,及鄂湘皖西为督销局,每月均有专拨之饷,其细数如何,乞为密访见示。” 胡雪岩看完信,沉昑了好一会说:“我看,左大人对李合肥要动手了。 “喔,小爷叔看出苗头来了?”古应舂问道:“怎么样动手法?” “这还言之过早。而且动手也要看机会,不过左大人现在已经有这个意思了。” 原来李鸿章的淮军有好些队部,驻扎在江苏,湘淮军都是弟子兵,先命使将,后招募;募兵成营,即以统率将官之名命名,吴长庆所部名“庆字营”有一营在江苏;“刘六⿇子”刘铭传虽已挟其宦囊,在合肥原籍构筑“大潜山房”饮酒赋诗,大过儒将的,但“铭字营”的番号依旧,不过由李鸿拿他们一分为二,一部分由记名提督刘盛休统带,驻山东张秋一带,防守运河要口;一部分 ![]() 李鸿章的淮军中,亦有原为湘军的将领,此人名叫郭松林,他的旧部名为“武毅军”有十营为江防军,亦驻江 ![]() 两淮出盐,盐课收⼊为两江一大财源。但上江安徽、下江江苏两省的人吃不完两淮的盐,所以淮盐有指定的销售地区,称为“引局”;分布在鄂、湘、西、皖四个省分,西非山西而是江西。这四省都有淮盐督销局,收⼊亦归两江。“也不回杭州查,也不叫采运局去办,我有个极方便的法子。叫老宓写信到各处问一问,就差不多了。”胡雪岩口中的“老宓”名叫宓本常,宁波人。他是⾩丰雪记沪庄的档手;沪庄是⾩丰总号,由他分函各地⾩丰联号一查“司关厘局”近几个月汇款到淮军后路粮台的数目,每个月的负担,大致就可以算出来了,确是个很方便的办法。“不过”古应舂说:“既然左大人是要攻李合肥,这件事就要稳秘,这样子做法,会不会有风声传出去?”“有啥风声传出去?”胡雪岩说:“譬如,你是南昌⾩丰的档手,我问你江西淮盐督销局每个月汇到江宁淮军后路粮台的款子有多少?你怎么会想到这是左大人要查了有作用的?”“不错,不错。我是知道了有这么件事,才会顾虑,不知道,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不过,小爷叔,既然各处都是汇到江宁,那又何必费事,只要江宁⾩丰查一查,总帐不就出来了?” “啊!啊!”胡雪岩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脑筋不灵了!‘脫 ![]() 于是第二天在上船之前,胡雪岩就办好了这件事,只不过写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左宗棠,说江苏各处解 ![]() “小爷叔,”古应舂问:“开年什么时候来?”“总在上灯前后。” “好!到时候我陪小爷叔一起到南京。” “我当然巴不得你陪了我去,不过,也要看七姐的情形。”“那时候一定不要紧了。”古应舂又说:“阿七得病,小爷叔回去了不必提,过年了,何必让老太太记挂。”胡雪岩不答,沉昑了好一会,叹口气说:“我实在没有想到,七姐为了我,会这样子在意。” 古应舂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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