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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红顶商人胡雪岩(胡雪岩全传) 作者:高阳 | 书号:39766 时间:2017/9/7 字数:24874 |
上一章 第十四章 下一章 ( → ) | |
十四 要会的那个要紧人姓古,广东人,是个“通事”结 ![]() ![]() 尤五在海上的路子也很广,辗转打听到,英国洋行已经跟洪军展开贸易。曾经有两只英国兵船,从海上开到下关。洪军起初以为是清军邀来助阵的,大起戒备。谁知英国人带了一名通事上岸,一开口就表明,此来特为通商。商品是 ![]() 于是胡雪岩又有了新的主意,他跟尤五商量,最好能够跟古应舂结 ![]() ![]() 设席的地点在宝善街怡情院。尤五是这家“长三堂子”的主政,怡情二老的恩客,所以连带胡雪宕亦有宾至如归之乐。到了那里,在“大房间”落座,刚刚卸去长衫,听“相帮”在喊客到,怡情二老亲自打开帘子,只见古应舂步履轻快地踏上台阶了。 “古大少,真真够 ![]() “尤五哥请客不能不早点来。”古应舂又说“而且是在你这里请客,更不能不早到。” “这是我沾尤五少的光,谢谢,谢谢!” “承情之至。”尤五也拱手致谢,接着向里一指“要不要里头躺一会?” “我是过⾜了瘾来的。不过躺一会也可以。” 一听这话,怡情二老便喊:“点灯!”接着把古应舂的哔叽袍子接过来,引⼊里间。 里间就是怡情二老的香闺,一⾊红木家具,却配了一张外国来的大铜 ![]() ![]() “香”过两筒烟,说过一番闲话,怡情二老要去招呼“台面”尤五也另有客要陪,小屋间里便只剩下胡、古二人。胡雪岩已经看出,古应舂也是个很“外场”的人物,不难对付,因而一上来便用请教的口气说:“应舂兄,我总算运气不错,夷场上得有识途老马指点,以后要请你多多指教。” “不敢当。”古应舂笑道“尤五哥是我久已慕名的,他对你老兄特别推重,由此可见,⾜下必是个好朋友,我们以后要多亲近。” “是,是!四海之內皆弟兄,况且海噤已开,我们自己不亲近,更难对付洋人了。” “着!”古应舂拿手指拍着烟盘“雪岩兄,你这话真通达。说实在的、我们国中人,就是自己弄死自己,⽩⽩便宜洋人。” 这话就有意思了,胡雪岩心想,出言要谨慎,可以把他的话套出来。 “现在新兴出来‘洋务’这两个字,官场上凡是漂亮人物,都会‘谈洋务’,最吃香的也是‘办洋务’,这些漂亮人物我见过不少,象应舂兄你刚才这两句话,我却还是第一次听见。” “哼!”古应舂冷笑着,对胡雪岩口中的“漂亮人物”做了个鄙夷不屑的表情。“那些人是闭门造车谈洋务,一种是开口就是‘夷人’,把人家看做茹⽑饮⾎的野人,再一种是听见‘洋人’二字,就恨不得先跪下来叫一声:‘洋大人’。这样子谈洋务、办洋务,无非自取其辱。” “这话透彻得很。”胡雪岩把话绕回原来的话头上“过与不及,就‘自己人弄死自己人’了。” “对了!”古应舂拿烟签子在烟盘上比划着说:“恨洋人的,事事掣肘,怕洋人的,一味讨好,自己互相倾轧排挤,洋人脑筋快得很,有机可乘,决不会放过。这类人尤其可恶。” 胡雪岩看他那愤慨的神情,知道他必是受过排挤,有感而发。“不遭人妒是庸才”受倾轧排挤的人,大致能⼲的居多,看他说话,有条有理,见解亦颇深远,可以想见其人。于是胡雪岩心想,自己正缺少帮手,尤其是这方面的人才,倘或古应舂能为己所用,岂不大妙? 这个念头,几乎在他心里一出现,就已决定,但却不宜 ![]() “应舂兄!”他矍然而起,从果碟子,抓了几粒杏仁放在嘴里大嚼,嘴 ![]() 古应舂听了他的话,只是翻眼,一要烟签子不断在烟盘戳着,好久,他说“雪岩兄,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话。上次开了两条兵轮到下关去卖军火,价钱已经谈好,要成 ![]() ![]() “这话倒是把我问倒了。”胡雪岩说“事情是要谈出来的,现在我还不大知道洋人的情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既说齐心一致,总要有个起头。譬如说,你、我,还有尤五哥,三个人在一起,至诚相见,遇事商量,哪个的主意好,照哪个的做,就象自己出的主意一样,这样子一步一步把人拉拢来,洋人不跟我们打 ![]() “好!”古应舂也一仰⾝坐了起来:“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就从你、我、尤五哥起头。我洋行里那个‘康⽩度’也不要做了。” 洋行里管事的人叫“康⽩度”是洋文的译音,地位又非仅仅负传译之责的通事可比。胡雪岩觉得他不须如此做法。 “应舂兄,”胡雪岩首先声明:“自己人说话,不妨老实。你洋行里的职位,仍旧要维持,不然跟洋人打 ![]() 古应舂原是不假思索,想到就说的一句话,即使胡雪岩不点明,他回想一下,也会改变主意的。因而当然一迭连声的表示同意。 “我在想,”胡雪岩踌躇満志的说“你刚才所说的‘三人同心,其利断金’。这句话真正不假。我们三个人,各占一门,你是洋行方面,尤五哥是江湖上,我在官场中也还有点路子。这三方面一凑,有得混了!” 古应舂想一想,果然!受了胡雪岩的鼓舞,他也很起劲的说“真的,巧得很!这三方面要凑在一起,说实在的,真还不大容易。我们明天好好谈一谈,想些也众不同的花样出来,大大做它一番市面。” 因为有此契合,这顿花酒,吃得十分痛快,尤五的手面很大,请的客又都是场面上人,每人都叫了两三个局,莺莺燕燕,此去彼来,弦管嗷嘈,热闹非凡。吃到九点多钟,又有人“翻台”一直闹到子夜过后,才回裕记丝栈。七姑 ![]() ![]() “五哥,你困不困?”胡雪岩兴致 ![]() ![]() “不困。”尤五问道:“你有啥事情要谈?” “事情很多。”胡雪岩转脸说道:“世龙,你也一起听听,我今天替你找了个读洋文的先生。” 这一说,尤五立即明⽩:“你是说古应舂!你们谈得怎么样?” “谈得再好都没有了”胡雪岩把他跟古应舂在烟榻上的那一席对话,源源本本地说了给尤五听。 尤五比较深沉,喜怒不大形于颜⾊,但就算如此,也可以发现他眉目轩豁,这几天来 ![]() “你的脑筋快,”他用徐缓而郑重的声音说“倒想想看,跟他有什么事可以做联手的。” “眼前就有一样,不过”胡雪岩的尾音拖得很长。 “咦!”尤五诧异了“有啥为难的话,说不出口?” “我不晓得你跟卯金刀,到底有没有 ![]() “卯金刀”是指刘丽川,尤五当然明⽩,很快地答了句:“谈不上。” “我这么在想,英国人反正做生意, ![]() ![]() “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我不能做。” “是因为‘圈吉’的关系?”胡雪岩问。 “圈吉”周,是指周立舂,尤五点点头说“一点不错,不过你跟他没有 ![]() “那就算了。第一,要做,就是大家一起来,第二,人家也晓得我跟你的 ![]() 尤五听得这话,大感快慰,他心里是巴不得胡雪岩不要做,但“光 ![]() “我还有第二条路子,浙江现在正在办团练,湖州由一位姓赵,名叫赵景贤的绅士出面,此人极其通达能⼲,跟王雪公的公谊私 ![]() “那好!这笔军火生意,我们一起来做。” “就有一样⿇烦,要尤五哥你有办法才能成功。”胡雪岩说“英国人的兵船开不到湖州,只能在海上 ![]() “危险也不过海上到嘉兴这一段,一进浙江境界,有官兵护送,哪个敢抢?至于这一段路,归我险保。”尤五又说“反正我们漕帮弟兄现在都空在那里,要人要船都现成。借此让他们赚一笔⽔脚,事情再好都没有了。” “这一说,在我们两个人就算定局了。说做就做,你倒再想想看,你那面还有什么事要我做到的?” 尤五仔细想了想说“你请浙江方面,替我们这里的督粮道来封公事,说要用松江漕帮的船运军火。这样,我对官面上就算有了 ![]() “这一定办得到。”胡雪岩转脸对陈世龙说“又要你辛苦跑一趟了。” “到杭州,还是到湖州?” “先到杭州。如果王大老爷已经回任,你就再到湖州,寻着他算数。不错,”胡雪岩忽然又说“你正好把阿珠送了回去。” “好的。啥时候走?” “最多两三天,等我在这里接好头,写了信,马上就走。” 接头是跟古应舂接头。第二天在怡情二老的香闺中,三个人又见了面,胡雪岩说了经过,问古应舂,英国人肯不肯将 ![]() 这下把胡雪岩难倒了“这上面我一窍不通。”他说“只要东西好就好。” “不光是东西好坏,还有数目多少。总要有个约数,才好去谈,譬如洋 ![]() “总要一千支。” “一千支!”古应舂笑道“你当一千支是小数目?我看办团练,有五百支洋 ![]() ![]() “应舂兄,”胡雪岩拱拱手说“你比我內行得太多了。索 ![]() 古应舂慨然应诺,而且立刻功手。怡情二老亲自照料,移过“叫条子”用的笔砚来,磨浓了墨,却无纸可写,好在是草稿,不妨拿“局票”翻过来,将就着用。 于是古应舂一面提笔构思,一面过鸦片烟瘾,烟泡装上烟 ![]() ![]() ![]() 胡雪岩自己不能动笔,看却会看,不但会看,而且目光锐利,象这些“说帖”最要紧的是简洁,要几句话就能把那些大官儿说动心,才是上品。古应舂的笔下很来得,但流畅有余,不免枝蔓,他把洋 ![]() “⾼明之至!”胡雪岩先声⾊不动地把说帖递给尤五。 “我不必看了。”尤五笑道“看也是⽩看。” “雪岩兄,”古应舂接口问道:“我是急就章,有不妥的地方你尽管说。” “好极了!不过,应舂兄,对外行不好说內行话,说了,人家也不懂。我看,前面这一段,有些地方要割爱。” “我懂!”古应舂点点头“现在谈洋务,都是些闭门造车,自说自话蒙人的玩意。那些谈 ![]() “很好了。还有些地方不说也可以。” 这显然是客气话,古应舂便说:“我这个人做事,不做则已,一做一定要把它做好,何况是自己人,尽请直言。” “既如此,我说出来请你斟酌,第一,说道光年间,‘英、法犯我,不幸丧师,症结所在,厥为刀矛不敌火器’,这句话一针见⾎,不过还可以着力说两句。” “对!我自己也有这么个想法。” “再有一层,应舂兄,是不是可以加这么一段” 胡雪岩所建议增加的是,说英国人运到海上的洋 ![]() ![]() ![]() “你这个算法倒很精明,无奈不合实情。英国人的军械,来了一批又一批,源源不绝,不会有什么卖给这个,就不能再卖给那个的道理。” “是的。应舂兄,这种情形,我清楚,你更清楚,不过做官的清楚,京里的皇上和军机大臣,更不会清楚。我们只要说得动听就是。” 古应舂看着尤五笑了,尤五的话,很慡直:“应舂兄,这些花样,我的这位小爷叔最在行,你听他的,包定不错。” “好!”古应舂说“我都懂了。如果没有别的话,我今天带回去,改好誊正,再连洋行里的估价单,一起开来 ![]() “慢来!”尤五揷嘴问道:“估价单怎么开法?” “照例是二八回扣。”古应舂答道:“如果要‘戴帽子’,我亦可以去说。”听他的口气,显然不主张浮报价款的“戴帽子”胡雪岩也觉得一方面不能叫洋人看不起,另一方面对浙江官方要建立信用,不宜在两成回扣以外,另出花样。 “对!”尤五很诚恳地接受“我原是怕你们疏忽,提一句。既然都曾想过,那就怎么样都是不错的了。” “不过,”古应舂接下来问:“除了洋 ![]() “这慢一点。浙江有个姓龚的,会造炮” 姓龚的福建人,名叫龚振麟,曾经做过嘉兴县的县丞,道光末年就在浙江主持“炮局”从明朝中叶以来,一直在仿制的“红⾐大将军炮”都用生铁翻砂,龚振麟却发明了铸炮铁模,著成《图说》,还著了一本《枢机炮架新式图说》,在铸炮技术上,颇有改良。他的儿子名叫龚之棠,能得⽗传。⽗子二人、都很得浙江大吏的重用。 “当然,打‘群子’的土造大炮,不及西洋的‘落地开花大炮’,但这话不能说!一说,炮局里的人当我们要敲他的饭碗,一定 ![]() ![]() “雪岩兄,”古应舂既感慨又佩服地“你真正人情 ![]() “官场、商场都一样!总而言之,‘同行相妒’,彼此能够不妒,什么事都可以成功!” 古应舂和尤五,都认为他这句话说得好,因此感情亦特别融洽。在怡情院中,浅斟低酌,谈了许多开展的计划,一直到夜午散席,约定第二天下午,仍旧在原处见面。 古应舂走了,尤五宿在怡情二老那里,因为还有事要谈,所以胡雪岩就在怡情院“借⼲铺”尤五要谈的是,他这天中午,和胡雪岩分手以后,到怡情院重新见面以前,所得来的一个消息。 听说,刘丽川跟英国人联系上了。夷场四周,英国人预备建筑围墙、不让官军进驻,也不准官军借道,但是英国人却预备开放陈家木桥,让刘丽川能够获得军火和粮食的接济。 “照这样子,海上一年半载,不会光复。我们的丝生意,是不是做得下去?现在先要作个打算。” “这倒要好好想一想。”胡雪岩提出疑问“海上的关税,是两江的命脉,总不会一直让英国人张牙舞爪,一定有对付的办法。” “这也听说了。”尤五答道“两江总督怡大人怊良,因为洋人助逆,早就预备噤止內地跟夷场通商。来源一断,我们在海上还有什么发展?” “这话分两方面来说,来源一断,货价必⾼,对我们有利,没有货⾊,货价再⾼也无用,对我们无利。”胡雪岩说“生意还是可以照常做,只要对我们不利的这方面,能够避掉。” “怎么避呢?就是避不掉!” 有个办怯,就是走私。以尤五在⽔路上的势力。呼应灵活,走私亦非难事,但犯法的勾当,胡雪岩不敢做,而且目前事事顺利,也犯不着去⼲犯法的勾当。就这一转念间,他把到口的话,缩了回去。 “小爷叔,我想只有这么样,”尤五自己提出了一个办法:“尽量调动现款,就在海上收货,囤一段时间脫手。另外除了军火以外,有啥生意好做,我们再商量。顶好是我们漕帮弟兄能够一起出力的事,一则大家有口苦饭吃,二则也免得游手好闲去闯祸。” 胡雪岩听出尤五的话中,对漕帮生计⽇窘,情有隐忧,既成知己,休戚相关,应该替他分优,于是问起松江漕帮的困难,看有什么办法好想?这一谈就谈得深了,直到天⾊微明。方始归寝。 一觉睡到近午时分,胡雪岩为怪情院一个“大姐”喊醒,说有客来。起 ![]() 报告喜讯以外,接着便谈冬漕,因为海上失守,浙江的漕米海运。决定改由浏河出口。这一来便多了周折,所以必须提早一个月启运,连带也就要提早催征、王有龄得要赶回湖州。同时又因为海上失守的缘故,浙江人心惶惶,各地团练,都在加紧理办,湖州亦不例外,虽说有赵景贤主持其事,地方官守土有责,不能不问。所苦的是,海运局的差使还不能摆脫,分⾝乏术,希望胡雪岩无论如何回浙江一趟,他有许多事要当面商量。 看完信,胡雪岩又⾼兴、又为难,而且还有些困惑,⾼兴的是新城建功,为难的是他亦分⾝乏术,困惑的是嵇鹤龄应有酬庸、却未见提起。 怎么办?他定神想了想、决定回去一趟,但不能“空手而回”有两件事,可以光为王有龄做好。想停当了他告诉陈世龙说:“你回去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就走,阿珠也一起走。” 接着,他匆匆漱洗,去找尤五商量,一谈漕米由浏河出口,尤五皱着眉说:“这⿇烦大了!” “怎么呢?” “浏河在嘉定北面” “啊!”胡雪岩失声而呼,漕米驶运到浏河,由青浦、嘉定这一条路走,是不可能了。“那么,该怎么走呢?” “要兜圈子!”尤五蘸青茶在桌上画出路线:“从嘉兴往北,由吴江,昆山、太仓到浏河。” “这真是兜了个大圈子。”胡雪岩又问“太仓是不是靠近嘉定?” “是啊,太仓在嘉定西北,四五十里路。”说着,他深深看了胡雪岩一眼,意思是要当心周立舂劫漕米。 胡雪岩心里明⽩,灵机一动,笑嘻嘻地说道:“尤五哥,你的生意来了,靠 ![]() 这是顺理成章,极妙的事,但尤五因为来之太易,反有天下哪有这种好事的感觉,一时竟茫然不知所答。 “怎么样?”胡雪岩催促着说“这件事我有把握,完全可以作主,只等你一句话,事情就算定局。” “不晓得‘那方面’头不买我的帐?”尤五踌躇着说。 出⼊关系,就在这一点上,所谓“靠 ![]() “是的。”尤五深深点头。“这要我自己定主意。说实话,既然答应下来,要有肩胛,不能做连累你和王知府的荒唐事。这样,为求稳当,我只能暂且答应你。好在⽇子也还早,我托人跟‘圈吉’去打个招呼看看,如果口气不妙,我立刻通知你,只当没有说过这回事。你看怎么样?” “你怎么说,怎么做。我们假定事在必成,先商量商量怎么个办法。”于是议定浙江清船到吴江,归尤五接驳转运,到浏河海口为止。因为包运要担风险,⽔脚自然不能照常例计算。胡雪岩答应为他力争,多一个好一个。 谈完了一件谈第二件,这要去找古应舂、胡雪岩估计情势,浙江当道不但一定会买洋 ![]() ![]() ![]() 找到古应舂家,只见他正⾐冠整齐地,顶备到恰情院赴约。 等胡雪岩说明来意,古应舂想了一下问道:“你想要买多少支?” “先买两百支。”胡雪岩说“我带了一万两银子在⾝上。” “两百支,有现货。你怎么运法?”古应舂提醒他说“运军械,要有公事,不然关卡上一定会被扣。” “是的。我跟尤五哥商量好了,由海上运到松江,不会有⿇烦。我一到杭州。立刻就请了公事 ![]() “好!我此刻就陪你去看洋人,当面议价。”说着,古应舂拉了胡雪岩就走。 “慢点,慢点!”胡雪岩怯意地笑着“跟洋人打 ![]() “你怕什么?”古应舂打断他的话说“洋人也是人,又不是野人生番,文明得很。” “不是说野蛮、文明,是有些啥洋规矩?你先说给我听听,省得我出洋相。” “这一时无从谈起。”古应舂说“国中人作揖,洋人握手,握右手。到屋子里要脫帽。洋人重堂客,回头你看见洋婆子要站起来,那个哈德逊太太很好客,最喜 ![]() “这倒好,”胡雪岩笑道“跟我们尤家那位七姑 ![]() ![]() “你说谁?” “不相⼲的笑话,你不必理我。”胡雪岩摇摇手说“我们走吧!” 于是两乘肩舆,到了泥城桥一座小洋房,下轿投刺,被延⼊客厅,穿蓝布大褂的听差,也不奉茶,也不敬烟,关上房门就走了。 隔不多久,靠里的一道门开启,长了満脸⻩胡子的哈德逊大踏步走了出来。胡雪岩已打定主意,亦步亦趋跟着古应舂,看他起⾝,他亦起⾝,看他握手,他亦握手,只有古应舂跟洋人谈话时,他只能看他们脸上的表情。表情很不好,洋人只管耸肩摊手,而古应舂大有恼怒之⾊,然后声音慢慢地⾼了,显然起了争执。 “岂有此理!”古应舂转过脸来,怒气冲冲地对胡雪岩说“他明明跟我说过,贸易就是贸易,只要有钱,他什么能卖的东西都愿意卖,现在倒又翻悔了,说跟长⽑有协议,卖了给他们就不能再卖给官军。我问他以前为什么不说,他说是他们领事最近才通知的。又说,他们也跟国中人一样,行动要受官府约束,所以⾝不由主。你说气人不气人?” “慢来!”胡雪岩问道:“什么叫协议,是不是条约的意思?” “大致就是这意思。” “那就不对了,朝廷跟英国人订了商约,开五口通商,反而我们不能跟他通商,朝廷讨伐的叛逆,倒能够跟他通商。这是啥道理!” 古应舂大喜“不错,不错。说得真有道理!等我问他。” 于是古应舂转脸跟哈德逊办 ![]() “请你告诉他,眼前我们的生意小,将来生意会很大,眼光要放远些,在目前留些 ![]() 古应舂便把他的话译了过去,洋人不断颔首,同时也不断看着胡雪岩,显然是心许其言。 “雪岩兄,”古应舂说:“他说,你的话很有意味,要 ![]() “当然,应该叙叙,归我们做东好了。” “那倒不必。让他做东好了。等生意谈妥,我们再回请。” 于是,等古应舂转达了接受邀请的答复,哈德逊到屋角将一条在国中犯噤的“明⻩”⾊丝绦一拉,外面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接着便见原来的那个听差推门而⼊,这让胡雪岩学了个乖,洋人招呼听差,是打铃不是拉长了声音喊:“来呀!” 哈德逊吩咐听差,是准备马车,亲自拉缰,把他们两人载到一家外国店酒,⼊门一看,胡雪岩觉得有些头晕,四面镜子,映出无数人影、灯烛、桌椅,赶紧顺手扶住一张椅子,立定了脚再说。 “就是这里吧!”古应舂喊住哈德逊,各拉一张椅子坐下来。 于是胡雪岩也拉开椅子坐下,一抬眼,恰好看见镜子中出现的丽影,转脸来望,见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女,真正是雪肤花貌, ![]() 于是哈德逊嘱咐了几句,那女侍转⾝走了。胡雪岩不便盯着她的背影看,只望着镜子。西洋女人见得还不多,这一望,眼睛使舍不得离开镜子,看到那刚健婀娜的行路姿态,不由得想起穿着“花盆底”的旗下大姑娘,一摇三摆的样子,觉得各擅胜场,都比三寸金莲、走路讲究裙幅不动的汉人妇女来得中看。 正在这样想着,镜中的丽影又出现了,她手托银盘,盘中一瓶颜⾊象竹叶青的酒,三只⽔晶杯,又有一瓶凉⽔。摆设停当,哈德逊取了三块银洋,放在银盘里。 “这酒也不便宜。”胡雪岩说“一块银洋七钱二,三块银洋就合到二两一钱多银子。” “是啊!运费贵。”古应舂答了他一句,帮着哈德逊倒酒,又加上凉⽔,然后彼此举一举杯。 “怎么?”胡雪岩问:“这就吃了?有酒无肴!” “洋盘!”古应舂用夷场中新近流行的谚语笑他“洋人吃酒,没有菜的。” “这我倒还是第一回。”胡雪岩喝了一口,酒味倒还不坏,但加了⽔,觉得劲道不够,便又把杯子放下了。 “我们谈生意吧!”古应舂说了一声,跟哈德逊去 ![]() “最多三天就要起运。” “那价钱就不同了。”古应舂说“有一批货⾊,他已经答应了镇江一个姓罗的长⽑,你要可以先给你,要三十两银子一支。如果你肯等半个月,他另有一批货⾊从英国运到,只要二十两一支。” “三十两就三十两。货⾊要好。” 古应舂点点头,又跟哈德逊去说。就这样由他居间口译,很快地谈妥了一切细节,两百支 ![]() “款贷我带在⾝上,是不是此刻就 ![]() “不必。”古应舂说“明天到他洋行里去办手续。” “那就托你了。”胡雪岩取出银票, ![]() “用不着。”古应舂急忙摇手“大家一起做,回扣列⼊公帐,将来再说。” “这话也对。那么,多的一千两算存在你的手里好了。” 古应舂点点头,指着银票又跟哈德逊去谈,只见洋人笑容満面,很快的说了好些话,据古应舂传译,哈德逊认为跟胡雪岩做生意,很痛快,他要额外送一支最新式的“后膛七响”以表敬意。 “请你替我说,谢谢!”胡雪岩又说“再请你问问他,那种什么“后膛七响’,可以不可以卖几支给我?我要带回去送人。” 这有些困难,哈德逊在国中好几年,深知贪小便宜的人多,留着几支好 ![]() 然而最后哈德逊却又让步了,愿意匀出两支来卖给胡雪岩,价钱是每支一百五十两银子,据他说,完全是照成本出让。每支 ![]() 做了额外的这笔小 ![]() 于是他告诉哈德逊,说胡雪岩喝不惯洋酒,不能领受他的好意,表示抱歉,哈德逊厦问,胡雪岩是不是不会喝酒?及至听说他的酒量很好时,哈德逊使表示奇怪,说桌上那瓶酒,来自苏格兰,不但是最有名的牌子,而且窖蔵甚久,为何胡雪岩不喝?又说,他跟好些国中人有过 ![]() 古应舂想敷衍一下,就算过去。倒是胡雪岩看哈德逊不断指着酒瓶和他的酒杯。滔滔不绝地在说话,猜到是谈杯中物,便自己先问起此事。古应舂自然照实回答。 “饮食一道,萝卜、青菜,各人自爱,好象女人一样,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 古应舂把他这一段话译给哈德逊听,洋人大点其头,说饮食没有道理好讲,这就是道理。接着又说,外国酒种类很多,胡雪岩不喜 ![]() ![]() 喝这种酒又是一种杯子,矮脚敞口大肚子,但酒例得不多,也不掺⽔。 哈德逊通过古应舂,教胡雪岩喝这种酒的方法,说要双手台捧酒杯,慢慢摇晃,等手心里的热气,传⼊酒中,香味自发,便益觉醇美。胡雪岩如法炮制,试一试果如其言。 哈德逊告诉古应舂说,他终于找到了一种为胡雪岩所喜爱的酒,觉得很⾼兴。接着便谈⽩兰地的制法,由采撷葡萄到装瓶出售,讲碍非常详细。最后指着标贴纸上的一个洋字,读出它的译名叫“可涅克”说选⽩兰地,一定要注意这个字,它是地名,法国出酒最好的地方。 “我懂了!”胡雪岩对古应舂说“好比国中的⻩酒一样,一定要‘绍兴’才道地。” “对,就是这意思。” “现在”哈德逊接着便跟古应舂说,他的洋行,刚刚取得这种法国酒的代理权,希望胡雪岩为他介绍买卖。 “原来他是推销货⾊!”胡雪岩笑道“怪不得这么起劲。不过我不懂,什么叫‘代理权’?” “就是归他包卖。”古应舂为他解释“这种俩在我们华中土地上,归他总经销,坐菗⽔子,这就叫代理权。” 胡雪岩立刻就懂了,这种坐享其成的事,完全要靠信誉,牌号响,信用好,货⾊销得出去,货款收得进来,到时候结帐,不久分文,人家才肯赋予代理权。他心里在想,自己也大可这么做,不过那是将来的事,眼前怎么样也谈不到此,所以不再往下说了。 酒味甚美,只是有酒无肴,胡雪岩还不习惯这样的饮酒方式,所以喝得不多,但为了酬答雅意,也为了馈赠所需,他决定买五箱⽩兰地带回去。 哈德逊也很会做生意,马上又给他一个很优惠的折扣,他的目的是在推广。 杭州是浙江省城,除了总督,各式各样的衙门都有,又是运河起点,商业相当繁盛,这个码头在哈德逊看,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他希望得到胡雪岩的助力,能够把他所代理的各种洋货,推销到杭州。 这番意思经由古应舂表达以后,胡雪岩自然 ![]() ![]() ![]() “那就直接回头他!” 这里的“回头”是辞谢的意思,胡雪岩却又觉得这是个机会,弃之可惜,最好是拖延着,要能让哈德逊不找别人,为他保留着这个机会。 脑筋一动,想到了一番话:“你这样跟他说,本来我马上可以答应他,为他在杭州策划,但目前局势不稳,海上到杭州的路会断,货源不继,变成⽩贴开销。等局势稍微稳定下来,我马上替他动手。” 哈德逊认为他的看法很稳健,同意等一等再说,不过他要求胡雪岩在杭州先替他看看洋货的行情,预作准备,将来有任何代理承销的机会,答应让胡雪岩优先承揽。 生意谈到这里为止,彼此都觉得很圆満。古、胡二人先起⾝告辞,安步当车,走回怡情院。 一路走,一路谈,谈的却不是生意。胡雪岩问道:“怎么样?外国酒馆里的那个洋女人,算是啥名堂?” “卖酒的还有啥名堂!”古应舂笑道“你想她卖啥?” 胡雪岩笑笑不答,不一会却又以抱憾的声音说:“可惜我不懂洋文。不然,跟她谈谈说说,一定是蛮有趣的一件事。” “我倒想不到,”古应舂也笑了“你会中意洋女人!” “女人总是女人,管她是华是洋,只要动人就好。” “慢慢来!”古应舂说“将来你在海上住长了,总有跟洋女人落个 ![]() 就这样谈着夷场风月,不知不觉到了恰情院。一进门就见相帮、娘姨、大姐聚在一起,指指点点在小声说笑,似乎遇见了什么神秘而有趣的事,胡雪岩便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讲啥?” “胡老爷,有位堂客在里面,跟二姐小谈得好亲热。” “堂客!”胡雪岩诧异:“堂子里只住官客,哪来的堂客?”说着便站往了脚,因为有堂客在里面,虽未“放门帘”也不便 ![]() “不要紧!胡老爷你请进去看了,就晓得了。” 古应舂比胡雪岩更好奇,听得“不要紧”三字,首先就拔脚进门,只觉眼前一亮,那位堂客如雪山皑皑,令人不可 ![]() 这位丰腴丰皙、 ![]() ![]() ![]() ![]() ![]() 一半是不知如何招呼,一半是目炫心 ![]() 有人搭腔,事情便好办了,七姑 ![]() ![]() 自然想不到,胡雪岩心想,兄弟一起逛堂子的事,听说过,兄妹一起逛堂子,却是天大的新闻。便点点头说:“我道是哪位堂客?怎么样也想不到是你。” “请坐,请坐!”怡情二老看古应舂和七姑 ![]() ![]() 于是胡雪岩为古应舂及七姑 ![]() ![]() ![]() 七姑 ![]() ![]() 等怡情二老招呼着坐定,胡雪岩自然要问来意,七姑 ![]() ![]() “你一个人来的?” “是啊!”七姑 ![]() ![]() “啊呀!七姑 ![]() ![]() “或者叫小五嫂。”胡雪岩打着趣问:“那么,人呢?” 这是指尤五,怡情二老答道:“有朋友约了出去了。说八点钟一定回来,请胡老爷、古老爷务必等他。” “自然要等。”胡雪岩问七姑 ![]() ![]() “自然是在这里吃。”怡情二老急忙接口“我请七姑 ![]() ![]() “理当奉陪。” 古应舂都答应了,胡雪岩还有什么话说?七姑 ![]() ![]() “来都来了,还讲什么规矩?” 七姑 ![]() ![]() ![]() 胡雪岩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恍炊大悟,怪不得“女张飞”这般斯文! 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要成人之美。于是他轻轻一道:“七姐,你请过来,我有句话说。” 怡情院的那个“大房间”甚大,西面用个“多宝格”隔开,他领着她到里面,在窗下红木太师椅上坐下,两人的脸都朝外,透过多宝格,只见古应舂和怡情二老也正谈到起劲,不会注意到他们的谈后,于是胡雪岩才出言规劝。 “七姐”他用兄妹般,极恳切的声音说“你不开口,是尊观音,开出口来,说句实话,别人吃你不消!今天总算难得,替五哥做了面子。回头你自己再做忌些,那样子,人家就不会笑你了。” 在平⽇,七姑 ![]() ![]() “就是这句话。”胡雪岩说:“你是玲珑七窍心,自己有数就是,何必还要我多说呢?” 这话有言外之意,七姑 ![]() ![]() 两人走到外面,怡情二老 ![]() 姑娘与恩客另营不虑人⼲扰的双宿双飞之处,叫做“小房子”抬情二老的小房子就在这条弄堂的末尾,也是尤五每个月贴开销,但尤五的朋友多,在怡情院会客比较方便,所以难得到小房子去。想不到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胡雪岩自然赞成,回头对七姑 ![]() ![]() 于是怡情二老关照相帮,凡有“局票”来,只说病了,不能出“堂差”又关照,等尤五一来,请到小房子去。 这一下倒提醒七姑 ![]() ![]() 这是指阿珠和陈世龙而言“那好办!”他说“叫人去通知一声就是了。” 当时写了个便条,说七姑 ![]() ![]() ![]() 办妥了这一切,一起走到怡情二老的小房子,是一楼一底的石库门房子,楼下是另一家,她住楼上,布置得楚楚有致,看上去是很舒服的地方。 刚刚坐定,怡情院里自己做的酒菜。已经送到。怡情二老和古应舂都要推七姑 ![]() ![]() 款客的是红葡萄酒,古应舂送的洋酒。据说那是补⾎的,连宮里都经常饮用。怡情二老把它看得很珍贵,殷殷相劝。七姑 ![]() ![]() ![]() ![]() 兄妹相见,都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尤五的不悦,还可以想象得到,但对七姑 ![]() ![]() ![]() ![]() ![]() ![]() ![]() 自此开始,就没有工夫说笑了,许多正事要商量,头绪纷繁,一件事没有办妥,又扯到第二件。直到夜午,还未安排停当。 “怎么办呢?我非早早赶回杭州不可。”胡雪岩有些着急“一直都觉得人不够用,此刻越觉得布摆不开。” 半天未曾开口的七七姑 ![]() ![]() “这倒也是个办法!”尤五点点头“好在一路上,阿七都 ![]() ![]() 他们兄妹这一番对答,使得古应舂大为惊奇“原来七姐是这么能⼲!” 他自愧不如以外,也为她担忧“这条路上,这几天很不好走,要当心!” “谢谢你!”她报以矜持的微笑“不要紧的。” “真的不要紧!”到这时候,尤五总算找到机会,可以说她一句了“我们家这位姑 ![]() ![]() ![]() “也不是什么 ![]() ![]() ![]() ![]() “对啊!”怡情二老接口说道“要是不嫌弃,常常请过来,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 “听见没有,五哥!”七姑 ![]() ![]() “只有一件,”古应舂也凑趣说笑“回去在五嫂面前瞒着点。” “这倒不碍事。我五嫂最贤慧,不管他这笔帐。” “好了,好了!”尤五看看钟说“该走了。” 于是古应舂首先告辞,却悄悄拉了胡雪岩一把。知道是有话说。胡雪岩便跟着古应舂下楼出门,站定了脚笑道:“你可是要跟我打听一个人?” “咦!”古应舂诧异:“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说吧,可是要问七姑 ![]() ![]() “是的。”古应舂说“我听二老告诉我,她似乎居孀多年。可有这话?” “有的。不过也不算多年。” “倒守得住?” 这是指七姑 ![]() ![]() 古应舂也发觉自己失言,只好报以苦笑。就这时候看到尤五兄妹和怡情二老,已经走下楼来,古应舂心想,明天胡雪岩就要走了,此一去又有多⽇暌隔,而自己有一番心事非要跟他商量不可,因而便向尤五说道:“五哥,你们先请。我跟胡雪岩还有些事要商量。” 尤五还不曾开口,怡情二老便说:“何不请到我那里去谈?” 这就是胡雪岩机警了,不等古应舂开口,他先就搭话:“实在是我有点私事托应舂兄,就在这里谈一谈好了,你们先请过去,我们马上就到。” “那么,快点来。”怡情二老说:“等你们来吃消夜。 等他们走远了,胡雪岩便问:“应舂兄,是在这里谈,还是找个地方坐 坐呢?我看你要谈的事,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变得清楚的。” “你大概也猜到了。”古应舂说“七姑 ![]() ![]() 胡雪岩想不到他这么开门见山,就说了出来,一时倒有些无从答复,愣在那里,半晌无声。 “怎么样?”古应舂很关切的问“是不是有难处?” “有没有难处,还不知道。”胡雪岩说“你总先把你的情形跟我说一说。” “对,对!这是我的疏忽” 古应舂说了他的家庭,⽗⺟都在广东,也娶过亲,只是 ![]() “那倒好,没有什么罗嗦。”胡雪岩说:“七姑 ![]() ![]() “那”古应舂反倒迟疑了“不回广东是办不到的。无论如何要回去见一见家⽗、家⺟。” “那自然。我是说不回广东乡下去住,你们夫妇在海上自立门户。这都是以后的事”胡雪岩沉昑着说:“看样子,七姑 ![]() ![]() “是,是。你说!我总尽力照办。” “不是要你什么‘照办’!是要你忍耐。你晓不晓得七姑 ![]() ![]() “是不是说她脾气暴躁?”古应舂摇头摇“我看倒不象‘女张飞’!”这一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半也是七姑 ![]() ![]() “应舂兄,”他说“⽇子太浅,相知不深,好在以后见面的时候有得是,你何不看一看再说?” 听语气是七姑 ![]() ![]() 胡雪岩不知该告诉他些什么?七姑 ![]() ![]() ![]() ![]() “说实话,你们都是一见钟情,瞒不过我,我也用不着你说,就已经想来做这个媒。应舂兄,胡雪岩非常恳切的说“你知道我的,我做事一向 ![]() ![]() ![]() ![]() ![]() 这番话对古应舂是颗定心丸,而且启发甚多,大致七姑 ![]() ![]() ![]() ![]() ![]() ![]() “多谢,多谢!就你这几句话,我已受惠非浅。走吧!” 两个人一起回到怡情院,只见七姑 ![]() ![]() ![]() “来了,来了!”他站起来,兴致 ![]() ![]() 于是怡情二老急忙站起来招呼,七姑 ![]() ![]() ![]() ![]() 这使得古应舂又得了个极深的印象,他觉得她只是凡事热心。所以显得有些鲁莽。好在她也肯听人教导,绝不是那种蛮不讲理,死不认错的泼妇。这就没有可怕了。 摆好桌子,娘姨端出两大盘热气腾腾,加紫苏蒸的 ![]() ![]() ![]() ![]() “先敬客嘛!”尤五完全是做哥哥教导弟妹的派头。 客是两位,论客气应该是古应舂,七姑 ![]() ![]() “七姐,我们自己人。我自己来!”胡雪岩有些促狭,不但话里挤对她非把那只蟹送给古应舂不可,而且还用手往外推谢。 “那就你来!”七姑 ![]() ![]() ![]() “谢谢!”古应舂含着笑说,同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七姑 ![]() ![]() 怡情二老正取了一副吃蟹的家伙出来,纯银打造,小钳小锤子的,看来十分精巧。七姑 ![]() ![]() 大家都笑,七姑 ![]() ![]() 她的那只手仿佛生来就是为剥蟹用的,手法 ![]() ![]() “这倒着实要点本事。”古应舂颇为惊异“我还是第一次见!” 广东人的古应舂,吃蟹自然没有苏锡嘉湖一带出蟹地方的人来得內行,表里不分,胡嚼一气,吐了一桌子的渣滓,七姑 ![]() ![]() ![]() 她取了一只蟹,依然只用一 ![]() 这真叫古应舂受宠若惊了,但也知不宜显示心中的感觉,所以只是接连说了两声:“多谢,多谢!” 巧得很,怡情二老正好也用小钳小锤子,敲敲打打,外带嘴咬手剥,也弄了一盖子蟹⾁,送给尤五。于是胡雪岩笑道:“你们都有人代劳,只有我没有这份福气!” 古应舂知道他在打趣七姑 ![]() ![]() “你舍得?”胡雪岩抓住题目,越发要开玩笑。 这话很难回答,要说“舍得”马上就会惹七姑 ![]() ![]() “承情之至。不过,只怕你舍得,人家舍不得。”胡雪岩说“人家辛辛苦苦剥了给你吃的,让我吃掉了,一定会心痛!” 话还不曾完,七姑 ![]() ![]() “是啊!”怡情二老在一旁帮腔,平她的气:“胡老爷话里有骨头,应该罚酒。” “好,好!”胡雪岩原是为古应舂试探,看七姑 ![]() ![]() 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的尤五,到这时才恍然大悟,他是做哥哥的想法,觉得七姑 ![]() ![]() 时近夜午,而怡情院所在地的那条弄堂,却还热闹得很,卖 ![]() ![]() ![]() 回到裕记丝栈,她第一个下轿,往后直奔,刚上楼梯,便扯开喉咙大喊:“张家妹子,你睡了没有?” 阿珠还没有睡,先是不放心七姑 ![]() ![]() ![]() 两人在楼涕口相遇,只见七姑 ![]() ![]() “你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给你吃!”七姑 ![]() ![]() 这时胡雪岩和尤五亦已上楼,加上阿龙和闻声起 ![]() ![]() ![]() 在老张⽗女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就连陈世尤也觉得这位七姑 ![]() ![]() “你们吃嘛!”最后她揭开了篮盖,里面是六只 ![]() 一则情不可却,再则那蟹也实在 ![]() ![]() ![]() “小爷叔,”尤五皱着眉头说:“你看我这个妹子越来越不象样,怎么得了?” “不要这么说!”胡雪岩笑嘻嘻地答道“五哥,我要讨喜酒吃了。你晓得老古跟我怎么说?他要托我做媒!” 尤五大为诧异,愣了好一会才问:“是想娶我们阿七。” “对!这才叫一见倾心。姻缘,姻缘,真正是缘分。” “什么缘分?”尤五的双眉皱得更深“说起来是在堂子里见过面,那有多难听!” 这个回答大出胡雪岩的意料,一时不知如何为他和七姑 ![]() ![]() “我倒不懂了,老古怎么会知道阿七此刻住在娘家?”尤五又问“他当阿七还是大姐小?” “不”他晓得七姐居孀。是二老告诉他的,不对!是他跟二老打听的。”接着,胡雪岩便把古应舂家里的情形说了一遍。 “那么,小爷叔,你怎么回答他的呢?” “我说,要他自己看。我看他们有缘,这杯喜酒吃得成功的。” 尤五不以为然,大摇其头:“算了,我看不要害人!” “你倒也不必把我们这位姑 ![]() ![]() 话虽说得动听,却无结论,事实上婚姻大事,一时也不可能有什么结论,只有摆着再说,先料理第二天动⾝的事。 下船是在中午,胡雪岩“师弟”老张⽗女,加上七姑 ![]() ![]() ![]() ![]() 第二天快到松江了,胡雪岩该当作个决定,要不要七姑 ![]() ![]() ![]() ![]() “小爷叔!”等胡雪岩刚一提及,七姑 ![]() ![]() “杭州等得很急” “急也不急在一天,我五嫂有话跟你说。” 这倒奇了,尤五嫂会有什么话?就有话要说,七姑 ![]() ![]() 七姑 ![]() ![]() “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告诉我?” “还是等五嫂自己来问你的好。” 这话倒象是关于尤五夫妇的事,胡雪岩有些困惑,细想一想,莫非是有关怡情二老的话?也许七姑 ![]() ![]() ![]() ![]() 同样是问,有的话可说,有的话不可说。到底是怎样的一问?先得把方向弄清楚,临事才不致窘迫。于是他问:“七姐,你晓不晓得五嫂要问我的话,是好事还是啥?” “自然是好事。” 这下胡雪岩放心了。船抵松江,上岸直到尤家,歇一歇脚。他趁空去拜访了“老太爷”在他那里吃了饭。再到尤家,谈不到三五句话,尤五嫂起⾝说道:“小爷叔,我有件事拜托你。” 是拜托胡雪岩做媒,却不是为尤五娶怡情二老进门,是替七姑 ![]() ![]() ![]() ![]() 听完经过,胡雪岩失笑了。笑自己误解了七姑 ![]() ![]() ![]() “小爷叔,”尤五嫂问道“阿七怎么会认识那姓古的,好象是第一次见面,在哪里?” 这一问就不易回答了,尤其是对她。诚然如尤五所说的,在堂子里见的面,这话提起来难听。再问下去:她怎么跑到了那种地方去?那又要牵涉到怡情二老,尤五这样的人,在花街柳巷走走,尤五嫂自然不会⼲涉,但如说是怡情二老的恩客,在外面置了“小房子”就难保尤五嫂会不吃醋。 于是他说:“在裕记丝栈。老古现在跟五哥,跟我,三个人合伙。这头亲事说起来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郞有意姐有情,哪还有啥话说?至于做媒的话,不但义不容辞,而且是所谓非我莫属。不过,五嫂,我们有这样一个想法,说出来你看,对不对!” “你的话没有错的,小爷叔,你说。” “我们杭州说媒人‘吃十三只半 ![]() “我懂小爷叔的意思,是怕太快了,彼此都看不清楚,将来会懊悔?” “对了,就是这个意思。” “意思是好的。不过,你晓得的,我们家这位姑 ![]() ![]() ![]() “这就要你劝她了。”胡雪岩放低了声音说:“还有一层,听七姐的意思,好象有点跟五哥怄气,你不大赞成,我偏要嫁他。婚姻大事,怄气就不对了。” 尤五嫂想了想。深深点头“小爷叔,你的话不错的。我倒没有想到。” 胡雪岩探头望了一下,弄清楚七姑 ![]() ![]() ![]() “我懂,我懂!我会想办法来拖。不过,我再问小爷叔一句话:那姓古的,人到底怎么样?” “你最好自己去看。” 胡雪岩这样回答,不象一个媒人的口吻,其实他确是有了梅意。七姑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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