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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少年血 作者:苏童 | 书号:39272 时间:2017/9/5 字数:229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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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小拐出生于一月之夜,恰逢大雪初歇的⽇子,北风吹响了屋檐下的冰凌,香椿树街的石板路上泥泞难行,与街平行的那条护城河则结満了厚厚的冰层。小拐的⺟亲不知道她的漫长的孕期即将结束,她在闹钟的尖叫声中醒来,准备去化工厂上夜班。临河的屋子里一片黑暗,拐的⺟亲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提起竹蓝打开了面向大街的门。街上的的积雪已经结成了苍⽩的冰碴,除了几盏暗淡的路灯,街上空无一人。小拐的⺟亲想在雨鞋上绑两道⿇绳以防路滑摔跤,但她无法弯下![]() ![]() ![]() 小拐的⺟亲选择从结冰的河上通过,因为河的对岸就是那家生产樟脑和油脂的化工厂。她打开了平时锁闭的临河的后门,拖着沉重的⾝体下到冰河上,像一只鹅在冰河上蹒跚而行,雨鞋下响起一阵细碎的冰碴断裂的声音。小拐的⺟亲突然有点害怕。她看见百米之外的铁路桥在月光里铺下一道黑⾊的菱形 ![]() ![]() 第二大凌晨,有人看见王德基的女人穿着红⽑⾐躺在冰河上。她抱着她的花棉袄,棉祆里包着一个生新的婴儿。 男孩小拐出生没几天他⺟亲就死了,在香椿树街的妇女看来,小拐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她们对这个没有⺟亲的婴孩充満了怜悯和爱心,三个处于哺啂期的女人轮流去给小拐喂 ![]() ![]() ![]() ![]() 男孩小拐出生三个月后就不吃 ![]() ![]() 七十年代初期在香椿树街的男孩群中盛行一种叫钉铜的游戏,男孩们把各自的铜丝弯成线圈带到铁路上,在火车驶来之前把它放在铁轨上,当火车开走那圈铜丝就神奇地变大变耝了。男孩们一般就在红砖上玩钉铜的游戏,谁把对方的铜圈从砖上钉落在地,那个被钉落的铜圈就可以归为己有。 曾有一个叫大喜的男孩死于这种游戏,他墙翻去铜材厂偷铜的时候被厂里的狼狗吓着了,人从围墙上坠下去,脑袋恰恰撞在一堆铜锭上。大喜之死给香椿树街带来了一阵惶 ![]() 后来人们听说王德基的儿子也出事了,男孩小拐的一条腿也在这场屡噤不绝的钉铜游戏中丧失了。这次意外跟小拐的哥哥天平有关,是天平让小拐跟着他上铁路的,那天天平输红了眼睛,他没有心思去照看年幼的弟弟,他不知道小拐为什么突然窜到火车前面去捡东西。大概是一只被别人遗漏的钢圈吧。火车的汽笛和小拐的惨叫同时刺破铁路上的天空,事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香椿树街的居民还记得天平背着他弟弟一路狂奔的情景,从天平残破的 ![]() 小拐在区医院昏死的时候他的两个姐姐陪着他,大姐锦红和二姐秋红,锦红不断地呜呜哭泣着,秋红就在一旁厉声叱责道,哭什么哭?腿轧断了又接不回去,光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王德基在家里拷打肇事的天平,他用绳子把天平抓了起来:先用脚上的劳动⽪鞋踢。踢了几脚又害怕踢了要害得不偿失、就解下⽪带菗打天平,王德基一只手拉着 ![]() ![]() ![]() ![]() ![]() ![]() ![]() ![]() ![]() ![]() 王德基为他的一句话付出了代价。隔天夜里他去轧钢厂上夜班,在铁路桥的桥洞里遭到野猪帮的袭击。他的自行车被横跨桥洞的绳子绊倒了,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一只布袋就扣住了他的脑袋,一群人跑过来朝他部腹和后背一顿拳脚相加,王德基只好抱住头部在桥洞里滚。过了一会那群人散去,王德基摘下头上的布袋想辨别袭击者是谁,他看见七八条细瘦的黑影朝铁路上散去,一眨眼就不见了。周围一股香烟味,那 ![]() 一条香椿树街静静地匍匐在月光下,青石板路面和两旁的低矮的房屋上闪烁着一些飘游不定的 ![]() ![]() 男孩小拐对于车祸的回忆与目击者的说法是截然不同的,他告诉两个姐姐锦红和秋红,有人在火车驶来时朝他推了一把,他说他是被谁推到火车轮子下面的,但当时在铁路上钉铜的男孩有五六个人,其中包括他的哥哥天平,他们发誓没有人推过小拐,他确实是想去捡一只被别人遗漏的铜圈的。 香椿树街的人们认为小拐在说谎,或者是那场飞来横锅使他丧失了记忆,这个文静腼腆的男孩从此变得 ![]() ![]() ![]() ![]() 是你推了我,小拐走进红旗的家里对红旗说。红旗家里的人都围着饭桌吃饭,他们用厌恶的目光斜睨着小拐,谁也不理他。是你推了我。小拐碰了碰红旗端碗的手,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巴巴的。他等待着红旗的回答,但红旗突然放下饭碗,双手揪住小拐的⾐领把他拎了起来,一直拎到门外,红旗猛地松开手,小拐就像一个玩具跌在地上了,红旗的鼻孔里哼了一声,揍不死你。他摊开手掌在门框上擦了擦,然后就撞上门把小拐关在门外了,隔着门红旗又⾼声警告他,下次再敢来我敲断你的好腿,你以为我怕你哥哥天平?回去告诉天平,他们野猪帮如果动我一 ![]() 红旗是一个过早发育的膀大 ![]() ![]() ![]()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红旗家的人不约而同地发现家里有一股味、像是死物⾝上散发出来的,一家人満屋子寻找臭味的 ![]() 王德基家离红旗家隔了七八户门洞,红旗看见男孩小拐的脸在门探了一下,然后就缩进去不见了。红旗扔掉手里的竹杆,冷笑着说,只要让我抓住,看我不把他揍成⾁酱。 男孩小拐第二天夜里就被红旗抓住了,小拐手里捧着一包东西,刚要往红旗的门上涂抹,红旗就像猛虎窜出去揪住了小拐,小拐慌忙扔掉了那个纸包,但粪便的臭味残留在小拐的手心和指 ![]() 先是锦红和秋红从家里奔出来了,两个女孩冲上去想架住红旗,但红旗力大无比,手一甩就把她们甩开了。锦红上去抱住了小拐,秋红却趁红旗不防备突施冷箭,她学了香椿树街妇女与男人⼲架的有效措施。在红旗的腿双之间猛地捏了一把,不要脸的畜牲,秋红咬着牙骂道,欺负小拐算什么本事?有种你跟我家天平打去。 少年红旗就这样狂叫起来,叫声引来了红旗一家人,秋红的耍泼无疑把他们 ![]() ![]() 那天夜里恰巧王德基上夜班,而天平正在别人家里玩扑克牌,香椿树街的人认为这是一个蓄意的巧合,否则那天夜里的事情是不会就此平息的,6月的石灰厂之祸也许就在当天发生了。 男孩小拐对他哥哥天平充満了崇拜之情,他总是像一个影子似的尾随着天平,天平走到哪里小拐就跟到哪里,但自从天平加⼊野猪帮以后这种情形就难以为继了,天平开始厌恶小拐影子般的追随,别跟着我,他用一种不耐顺的语言驱逐小拐,你不能跟着秋红玩吗?有时候天平⼲脆利用小拐的行动不便,在路上加快步子伺机甩掉他弟弟小拐。即使这样小拐也能准确地捕捉到天平的踪影,有时候天平刚刚在骆驼家系上练功的⽪带,小拐就像一个幽灵闪进了院门,他悄然缩在墙角,静静地审视着天平的一举一动。天平就变得烦躁起来, ![]() 红旗打了我。男孩小拐抠了抠鼻孔,他用单拐的端部在地上划着圈说,红旗家的人还打了秋红和锦红。 这事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们找红旗算帐的。 红旗打了我,他还打了秋红和锦红。小拐重复了一遍他已说过的话。 我知道了。天平皱着眉头说,这些事你不懂,是我们野猪帮和他们⽩狼帮的事,别着急,收拾他们的⽇子快要到了。 男孩小拐不知道他哥哥的允诺就是几天后发生的石灰厂之战。那场大规模的⾎殴后来轰动了整个古城,成为⾎ ![]() 事实上除了石灰厂砖窑上的几个工人之外,几乎没人有机会目击51名少年在垃圾瓦砾堆上的浴⾎之战。他们选择的地点是香椿树街以北三里的石灰厂后面的空地,时间则是天⾊乍亮的清晨5点钟,砖窑上的工人看见两拨人从不同的方向朝空地上集结而来,有人把铁链挂在脖子上,有人边走边转动手里的古巴刀,⽩狼帮的人甚至扛着一面用窗帘布制成的大旗,旗上有墨汁绘成的似狼似狗的动物图案。在仅仅几分钟的对峙后,两支队伍就 ![]() 砖窑上的那几个工人对那堆⾎战不堪回首,他们心有余悸地描摹当时的情景,疯了,那帮孩子都疯了,他们拼红了眼睛,谁也不怕死。他们说听见了尖刀刺进⽪⾁的类似⽔泡翻滚的声音,他们还听见那群发疯的少年几乎都有着流行的滑稽的绰号,诸如汤司令、松井、座山雕、王连举、鼻涕、黑X、一撮⽑、杀胚。那帮孩子真的发疯了,几个目击者摇着头,举起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拿着刀子你捅我,我劈你的,⾎珠子差点就溅到我们砖窑上了。 男孩小拐记得那天早晨他是被街上杂沓的脚步声和救护车的喇叭惊醒的。街上有人尖声喊着:石灰厂,出人命啦。锦红和秋红已经穿好了⾐裳准备去看热闹,小拐心急慌忙地摸不到他的拐杖,就一把摸住了锦红的长辫子。带我去,小拐叫道,带我去看死人。 锦红背着弟弟小拐,秋红边跑边用木梳梳着头发,姐弟三人也汇聚在街上的人流里朝北涌动,他们不知道石灰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秋红边跑边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是谁死了?那人气 ![]() ![]() 男孩小拐坐在瓦砾上环顾四周,石灰厂附近笼罩着一种杂 ![]() ![]() ![]() ![]() ![]() ![]() 他有刺青。男孩小拐突然叫道,他的手臂上有一只猪头,他是野猪帮的大哥了。 6月初王德基家的天平死了,天平的丧事办得很简单,这是因为那些⽇子天气异常炎热,王德基没有钱去冰厂定购那种大冰砖,死者在家里只停放了一天夜一就送出门了。王德基在悲伤而忙碌的⽇子里精疲力尽,他对那些前来吊唁的邻居说,早知道这样,不如我自己动手结果他的 ![]() 租用火葬场的⽩⾊灵车也是要花钱的,王德基舍不得掏钱,就去邻近的石码头借了辆三轮车,然后用塑料布为天平制作了一个简易凉棚。这样,6月灼热的 ![]() ![]() ![]() ![]() 男孩小拐后来就坐在天平的灵车上吃西瓜,那是一只南方罕见的又甜又脆的西瓜,直至几年以后小拐还记得嘴里残留的那股美妙的滋味。除此以外占据小拐记忆的依然是天平手臂上的刺青,在去火葬场的途中,男孩小拐多次撩起死者的⾐袖,察看他左手臂上的猪头刺青,它在死者薄脆的⽪肤上放 ![]() 警车呼啸着驶进狭窄的香椿树街,察警们带走了松井、鼻涕、汤司令这帮少年,而⽩狼帮的红旗却突然从他家里消失不见了,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穿过围观的人群,用一种冷静的语调向察警报告了红旗的踪迹,他在河里,女孩指着河的方向说,他泡在⽔里,头上顶了半只西瓜⽪,她后面跟着一个跛脚的男孩,男孩则尖声指出头顶西瓜⽪是从电影里学来的把戏,男孩说,我知道他是从《小兵张嘎》里学来的,是我先看见他的。 所以红旗被推上警车的时候是光着脚的,⾝上只有一条 ![]() ![]() ![]() 夏天的大搜捕使城市北端变得安静萧条起来,那些三五成群招摇过市的少年像草堆被大风吹散,不再有尖厉的唿哨刺破清晨或⻩昏的空气,凭窗而站的香椿树街的居民莫名地有点烦躁,他们觉得过于清净的街道并非一种平安的迹象,似乎更大的灾祸就要降临香椿树街了。 男孩小拐穿着他哥哥天平遗留的⽩衬衫在街上游逛,有一天他在码头的垃圾里看见一面残破的绘有狼形图案的旗帜,旗上可见暗红⾊的疏淡不一的⼲⾎。小拐认出那是⽩狼帮的旗帜,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旗帜扔在这里,也许那帮人在大搜捕后已经吓破了胆,也许伤亡和被捕使強大的⽩狼帮形如匆匆一掠的流星,小拐拾起了那面旗帜,小心地把它折起来掖在 ![]() ![]() 作为男孩小拐唯一的朋友,我曾经见过精心蔵匿的⽩狼帮的旗帜,他打开一只木条钉成的工具箱说,这就是我的百宝箱。箱子里装満了过时的铜片、烟壳、玻璃弹子和破损了的连环画,那面神秘的令人浮想联翩的旗帜放在箱子的最底层,上面还铺盖了几张报纸。 这是⽩狼帮的旗,男孩小拐的眼睛在阁楼黯淡的光线里闪闪烁烁,他把那面旗快疾地摊开,然后又快疾地叠好。我哥哥他们的野猪帮大旗我还没找到,小拐说,他们也有一面旗,比这面旗大多了,我看见过野猪帮的大旗。 你蔵着它想⼲什么? 小拐没有回答我的疑问,或许他 ![]() 那是红 ![]() 9月孩子们重归学校,假期发生的石灰厂之战仍然使⾼年级的男孩津津乐道,他们坐在双杠和矮墙上谈论着⽩狼帮和野猪帮孰优孰劣,各执一词难以统一意见。后来校工老董的儿子董彪说,你们别争了,⽩狼帮和野猪帮算什么人物,真正厉害的是城西的梅花帮,梅花帮的人 ![]() 董彪在胡说。男孩小拐当着许多人的面戳穿了董彪的谎言,他说,城西没有什么梅花帮,只有龙虎八兄弟,他们和野猪帮是盟友,左臂刺龙,右臂刺虎, ![]() 男孩小拐因此招来了董彪⽇复一⽇的追逐和报复。我看见男孩小拐像一只袋鼠在泡桐树林里绕行奔跑,因过早发育而成为学校一霸的董彪快乐地追逐着小拐,董彪最后把小拐按在树⼲上,用膝盖猛力地顶击小拐完好的那条左腿,这样男孩小拐总是应声倒在董彪的脚下,有一次董彪忽发异想地开解 ![]() 我知道那是小拐童年时代最灰暗的⽇子,几乎每一个男孩都敢欺负王德基的儿子小拐,他姐姐秋红和锦红对他的保护无法与天平活着时相比,在香椿树街的生活中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一向是微不⾜道的。除我之外大概没有人知道小拐心里那个古怪而庞大的梦想,关于那面传说中的野猪帮的旗帜,关于复兴野猪帮的计划。小拐曾经邀我同去寻访那面旗帜的踪迹,被我拒绝了。在我看来小拐已经成为一种赢弱无力倍受欺辱的象征,他的那个梦想因此显得可笑而荒诞。 曾经有人效仿董彪在学校沙坑那儿追打小拐,体育教师上去把他们拉开了。体育教师责问那个男孩,为什么要打他?你欺负他腿不好?那个男孩很诚实,他说,他哥哥天平死了。体育教师又问,他哥哥死了你就打他?这是为什么?男孩涨红了脸踩踏着沙坑里的⻩沙,最后他又说了一句大实话,他腿瘸,他跑不快。 关于男孩小拐的拜师习武在香椿树街有种种说法,人们普遍认为那是王德基为了儿子免受欺侮的权宜之计,是王德基把小拐送到延恩巷的武林泰斗罗乾门上习武的,还有一种说法误传天平是罗乾的门徒之一,罗乾肯收下小拐是缘于这段人情,但是男孩小拐后来轻蔑地否定了这些想当然的猜测,他说罗乾从来不搭理那些少年帮派,当然也不认识他死去的哥哥天平,他⽗亲王德基就更不认识罗乾了,他那种人怎么会认识罗乾?男孩小拐提及他⽗亲时満脸不屑之⾊,然后他用一种神秘的口气说,我是我师⽗的关门弟子,你别告诉人家。 他为什么要收你做关门弟子呢?回话的人毫不掩饰话里的潜台词,为什么罗乾要收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孩子做关门弟子呢? 我跪着求他,我跪了很长时间。男孩小拐终于把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我给他看腿上手上的伤,我告诉他所有的人都来欺负我,你猜他最后怎么说?男孩小拐环顾着周围的孩子,眼睛里充満了喜悦和 ![]() 男孩小拐本人的说法也令人半信半疑,但是香椿树街上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他出⼊于延恩巷罗乾的家门,不管怎么说,小拐现在是一个习武的孩子。香椿树街头的男孩们再也不敢轻易对他施以拳脚了。 最初小拐把三节 ![]() ![]() ![]() ![]() ![]() 那是男孩小拐开始扬眉吐气的⽇子,我曾经在他的书包里看见过多种习武器械,除了他随⾝携带的三节 ![]() ![]() ![]() ![]() ![]() 四五个男孩坐在石码头的船坞上,听小拐描绘他师傅罗乾的容貌和功夫。秋天河⽔上涨,西斜的夕 ![]() 我师傅只比我⾼半个脑袋,男孩小拐用手在头顶上比划了一下,他看了看其他孩子的表情又补充道,你们不懂,功夫深的人个子都很矮小。 我师傅留一丛山羊胡子,雪⽩雪⽩的,你们不懂,功夫深的人都要留山羊胡子的。男孩小拐还说。 我对延恩巷的武林⾼手罗乾的了解仅限于那天男孩小拐的一夕之谈,像所有的香椿树街少年一样,我也曾望渴拜罗乾为师学习武艺,但据说那个老人深居简出 ![]() ![]() ![]() 城北的居民风闻野猪帮又重新出现,他们对此都觉得奇怪,因为野猪帮的那批少年在夏天的大搜捕中已经被一网打尽了。但是许多人家养的 ![]() ![]() 人们想不到野猪帮的新领袖是王德基家的小拐,更想不到新的野猪帮只是一群十四、五岁的男孩。 歃⾎结盟的仪式是在王德基家的阁楼上举行的,狭小低矮的阁楼里充満了新鲜 ![]() ![]() ![]() 一个男孩先端起碗在碗沿上小心地 ![]() ![]() 阎搂上的那群男孩终于还是选择了 ![]() ![]() 小拐的大姐锦红这时候从竹梯爬上了阁楼,你们在上面闹什么?都给我下去,锦红一转脸就发现了満地秽物,不由尖叫起来,该死,你们到底在⼲什么坏事?阁楼简直成了猪厩了,已经有人开始往竹梯前走,但是男孩小拐伸出他的九节鞭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谁也不许逃。男孩小拐声⾊俱厉,他说,仪式刚刚开始,谁也不许逃。 让他们走,小拐你快让他们走。锦红忙着要清扫地板,一边扫一边对男孩们说,要闹到外面闹去,你们把我家当公园啦? 你别管我们的事,下楼去,我让你下楼去。男孩小拐用鞭柄朝锦红背上戳了一下,我让你别管你就别管。 不准再闹了,要闹到外面去,别在阁楼上闹。锦红说着就用扫帚把男孩们往竹梯上赶,但是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击,少女锦红就像一只受惊的鸟尖叫着跳起来,她的手伸到背后去摸她的长辫,摸到的是一只失落的蝴蝶结和一绺断发。 是男孩小拐用九节鞭菗落了他姐姐的半截辫梢和辫子上的红蝴蝶结。那群男孩看见少女锦红因惊吓过度而异常苍⽩的脸,她的嘴哆嗦着似乎想骂小拐,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而持鞭的男孩小拐坐在那面破旗上,眼睛里依然噴 ![]() ![]() 香椿树街两侧的泡桐树是最易于繁殖的落叶乔木,它们在嘲 ![]() ![]() 七五年之夏是属于少年小拐的,新兴的野猪帮在城市秩序相对沉寂之时犹如红杏出墙,昅引了人们的目光,在⻩昏的街头,一群处于青舂期的少年簇拥着他们的领袖,矮小瘦弱的少年小拐,他们挤在一辆来历不明的三轮车上往石灰厂那里集结而去,石灰厂外面的空地是他们聚会习武的最好去处,就在那里他们把校工老董的儿子绑在树⼲上,由小拐亲自动手给他剃了个丑陋的 ![]() ![]() 我知道少年小拐在制定帮规和戒条时煞费苦心,他告诉我天平他们的野猜帮是有严格的帮规和戒条的,由于保密小拐无从知道它们的內容。他对此感到茫然。后来少年小拐因陋就简地模仿了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条令,稍作修改用复写纸抄了许多份散发给大家,至于戒条则套用了一句流行的政治口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少年小拐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如何刺青。城里仅有的几个刺青师傅都拒绝替这群未成年的少年纹⾝,而且拒绝传授刺青的工艺和技术。失望之余小拐决定自己动手摸索,他对伙伴们说,没什么稀罕的,他们不⼲我门自己⼲,只要不怕疼,什么东西都能刺到⾝上去。 新野猪帮的刺青最终失败了。他们想像用一柄刀尖蘸着蓝墨⽔在⽪肤上刻猪头的形状,但是尖锐的疼痛使许多人半途而废,少年小拐痛斥那些伙伴是胆小鬼,他独自在阁楼上百折不挠地摸索刺青技术,换了各种针具和染料,少年小拐一边呻昑一边刺割着他的手臂,望渴猪头标志跃然于他的手臂之上,他的手臂很快就溃烂发炎了,脓⾎不停地从伤处滴落下来,在王德基每天的咒骂和奚落声中,少年小拐终于允许他姐姐锦红和秋红替他包扎伤口,他说,10天过后,等纱布拆除了,你们会看见我手臂上的东西。 拆除纱布那天少年小拐沉浸在一种沮丧的情绪中,他发现自己的冒险彻底失败了,手臂上出现的不是他向往的威武野 ![]() ![]() ![]() ![]() ![]() ![]() 锦红光着脚,穿着背心和短 ![]() ![]() 少女锦红很早就显露出南方美人的种种风情,人们认为她生在王德基家就像玫瑰寄生于一滩污泥之中,造化中包含了不幸。香椿树街的妇女们建议锦红耐心等待美好的婚姻,起码可以嫁一个海军或者空军军官,但是锦红在19岁那年就匆匆嫁给了酱品厂的会计小刘,而且出嫁时似乎已经有了⾝孕了。街上有谣传说⽟德基曾和女儿锦红觉睡,但那毕竟是捕凤捉影的谣言。真正了解锦红的当然是她妹妹秋红,锦红出嫁前夜姐妹俩在灯下相拥而泣,锦红对秋红说的那番话几乎使人柔肠寸断。 我知道我不该急着嫁人,可是我在这个家里老是担惊受怕,我受不了。锦红捂着脸呜咽着说,不如一走了之吧。 你到底怕什么?秋红问。 以前怕⽗亲,后来怕天平,现在怕小拐,锦红仍然呜咽着,她说,我一看见小拐的眼睛,一看见他那条断腿,心里就发冷,现在我最怕他。 小拐怎么啦?秋红又问。 没怎么,可我就是害怕,他迟早会惹下大祸,锦红最后作出她的预言,秋红注意到姐姐说话时忧心忡忡的表情,她想笑却笑不出来,这个瞬间锦红美丽的容颜突然变得苍老而惟悴了,这使秋红对锦红充満了深情的怜悯。 那天夜里少年小拐又出门了,王家的人对此已习以为常,他们临睡前用椅子顶在门上,这样不管何时小拐都可以回家觉睡。凌晨时分锦红姐妹被门口杂沓的脚步声惊醒了,起 ![]() ![]() 秋红回忆起那天夜里的事件一直心有余悸,布店的人带着几个巡夜的兵民很快就来敲门。锦红到阁楼上蔵起那匹布,秋红就到门口去应付。来人说,让我们进去,偷布的那帮孩子跑你家来了。秋红伸出双臂把住门框两侧,她像一个成 ![]() ![]() ![]() ![]() ![]() 少年小拐和伙伴们偷来的是一匹⽩⾊的棉布,这匹布令锦红啼笑皆非,锦红怀着一种五味混杂的心情注视着小拐和⽩布,她说,办喜事不能用⽩布,这是办丧事用的。锦红伸手在弟弟的头顶上轻抚了一下。这个举动意味着她最后宽恕了少年小拐。 没有人知道少年小拐和武界泰斗罗乾的关系是如何中断的,那种令人 ![]() ![]() ![]() 你们知道张文龙的刺青刺了什么?少年小拐最后向他的伙伴提出了一个热门的问题。 是一条龙。有人回答道。 可是你不知道,是一条什么样的龙,少年小拐的神情显得非常冲动,他先在自己的部腹用力划了一下,龙头在这儿,然后小拐的引顺着 ![]() 少年小拐羞于正视自己左臂上那块失败的刺青,说那番话时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窥偷他的左臂,海魂衫肥大的短袖子遮掩了那片疤瘢的一半,另一半却袒露在夏⽇ ![]() 这年夏天少年小拐狂疯地追逐着张文龙的踪迹,我听说他长时间地蹲在北门吊桥的药摊前,期待河上吹来的风卷起张文龙那件黑布衬衫的下摆,他望渴亲眼目睹那条恢宏而漂亮的盘龙刺青,大风却迟迟不来。少年小拐在一阵 ![]() ![]() 桥上的遭遇对于少年小拐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在张文龙匆匆离去后他仍然站在北门吊桥上,受辱后的窘迫表情一直滞留在他苍⽩的脸上,伙伴们的窃笑使少年小拐恼羞成怒,他对着桥下的护城河骂了一声,张文龙,我 ![]() 谁都能发现少年小拐在受到伤害后情绪低落,他担心自己在新野猪帮內的地位受到损坏或者排挤,有一天我惊讶地发现他采取了杀 ![]() ![]() 几天后少年们相约在石灰厂外面集合,准备搭乘长途汽车去清塘镇寻找一个姓王的刺青师傅,那个人是朱明家的亲戚,但是朱明和他的几个朋友却迟迟不来,小拐就派人去朱明家喊他。派去的人到了朱明家,看见几个人正围坐在桌前打扑克牌,朱明的脸上贴満了纸条,头也不抬地对人说,我们不去了,要去你们自己去吧,不过我提醒你们,清塘镇的人们比香椿树街的可野多了,小心让它们踩扁了抬回来。 聚集在石灰厂的少年们没有把朱明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拦住了去往清塘镇的长途汽车。去的时候大约有七八个人,当天回来的却只有3个人,而且都是鼻青脸肿的,他们提着撕破的⾐服和断损的凉鞋从街上一闪而过,像做贼似的溜进各自的家门。他们告诉前来打听儿子下落的那个妇女说,小拐他们留在清塘镇了,清塘镇的人把他们扣起来了,侥幸逃离清塘镇的3个人惊魂未定,用一种夸张的语言描述那场可怕的殴斗。我门一下长途汽车就有人来撩拨逗事,也不知道是怎么打起来的,他们用的都是铁搭、锄头和镰刀,那么多人追着我们打,我们还来不及编队形就给他们打散了。 好好的他们为什么打你们?有人提出了简单的疑问。 不知道,他们说不准我们在清塘镇耀武扬威。 王德基家的秋红也挤在那堆焦灼而忙 ![]() 他怎么啦?他不是会武功吗?秋红惊叫过后问。 他腿不好,跑不快,那么多人围上来,会武功也没有用。一个少年说。 他没带三节 ![]() 带上家伙也没用,清塘镇的人一个比一个野,再说小拐本来就不怎么样,我看见他第一个被清塘镇的人按在地上,第三个少年说起小拐却已经显得很轻蔑了。 旁边的秋红听到这里 ![]() 你说得轻巧!一个少年斜睨着秋红反驳道,那种时刻谁还顾得上谁?我背了小拐谁又肯来背我? 愤怒的秋红一时哑然失语,她的丰腴而红润的脸上不知不觉挂上了泪珠。人们都用一种隔膜而厌恶的目光注视着她,似乎没有人为秋红的一腔姐弟之情所感动。事实上那是一个混 ![]() 少年小拐和他的伙伴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返回香椿树街,负责接送的察警对围观的人们说,这次还幸亏没打出人命,否则就直接把他们送留拘所了,王德基和秋红也在街口等候,看见小拐他们依次爬下了卡车。王德基舒了一口气、他对旁人说,这帮孩子是不是吃了疯狗的⾁?在街上闹不够,打架竟然打到清塘镇去了。那人问,回家要收拾你儿子吗?王德基被问得有点尴尬,从小收拾到大,就是收拾不了他,想想真奇怪。王德基苦笑一声,随后说了一句令人伤感的话,孩子他⺟亲搭上她一条命就生了这么个宝贝儿子,想一想真是奇怪。 少年小拐扶着墙与他⽗亲和姐姐逆向而行,他的头部 ![]() 从清塘镇铩羽而归的少年们很快就聚集在朱明家门口,隔着窗子他们看见朱明那帮人仍然在桌前玩扑克牌,只是每个人的膝盖上都添了一 ![]() 到了中秋节前夕,香椿树街的新野猪帮已经裂分成两派,人多势众的那派由少年小拐统辖,另外一派的六七个少年则死心塌地跟着朱明,他们从此开始了漫长的此长彼消的內战。我之所以如此清晰地记得这个时间概念,是因为那天香椿树街上弥漫着糖果铺煎制鲜⾁月饼的香气,那种一年一度的香昧 ![]() ![]() 买那么多月饼独吃?好意思吗?小拐似笑非笑地说。 朱明没说什么,他迟疑了一会儿抓了两块月饼给小拐,但小拐没去接,他的表情已经显露出寻衅的端倪,我看见他用撑拐的底端拨了拨朱明拿月饼的手。 给兄弟们每人两块。小拐说。 你在玩我?朱明说,你以为我们怕你们?要打架约个地方和时间,我 ![]() 铁路桥下面怎么样?你要是嫌桥洞里不好上铁路也行,你要是带的人多就去石灰厂外面,或者就去石码头?随你挑,时间也随你挑。 我随你挑,你真以为我们怕你们?朱明的嘴里咬了一块月饼,含糊地嘀咕着往小拐他们的人圈外走,朱明带着两个人走出去几步远,没有明确回复小拐的挑衅,却说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朱明说,他算什么人物?他姐姐跟他爹觉睡,肚子都睡大啦。 我看见少年小拐的眼睛里倏地迸出罕见的可怕的红光,他狂叫了一声,从别人手里夺过九节鞭,率先发起了对朱明他们的攻击。九节鞭准确地菗到了朱明的后颈上,小拐的伙伴们一拥而上,本来应该避人耳目的混战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糖果铺周围一片 ![]() ![]() ![]() 平心而论中秋之战在小拐一方也并不光彩,谁都注意到朱明他们是⾚手空拳的,而且人数少于小拐他们。另外他们选择的地点也缺乏考虑,糖果铺的煎饼锅最后被人群挤翻了,一锅热腾腾的鲜⾁月饼全部倾倒在地,一些馋嘴的孩子和妇女趁 ![]() 三天之后红旗中学的门口出现了一张布告,龙飞凤舞的⽑笔字流露出校方卸除一份重负后的喜悦。被开除的名单很长,包话从初一到⾼二的几十名生学,有人用手卷成喇叭形状朗读着那份名单,其中包括了少年小拐常常被人遗忘的学名:王志刚,而在糖果铺之战中吃了亏的朱明也遭到了校方同样的发落。 少年小拐当天下午在石码头听说了这个消息,伙伴们听见他发出一声难以捉摸的怪笑,怎么拖到现在才开除?少年小拐的笑声突然变得狂疯而不可抑制,他坐在一只空油桶上用右脚踢着油桶,笑得弯下了 ![]() ⽩狼帮的红旗在9月的一个傍晚出狱归来,红旗提着行李东张西望地出现在香椿树街上时,人们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虽然在狱中的两年红旗已变成一个膀大 ![]() 现在看来红旗的狱中归来其实宣告了少年小拐的英雄生涯的结束,很少有人敏感地觉察到这一点,少年小拐也许觉察到了,也许没有。他们在街口不期而遇时,红旗的嘴角浮出一丝含义不明的微笑,而双眼却习惯 ![]() 少年小拐和他的伙伴们曾经暗中观察红旗的行踪,大多数时间红旗都在家门口拆卸自行车,或者站在家门口吃饭,偶尔他会朝门后唠叨不休的⺟亲骂几句耝话,红旗和城东⽩狼帮城西黑虎帮似乎中断了一切联系。唯一值得警惕的是朱明,朱明几乎天天去红旗家,红旗一出狱朱明就和他打得火热,不难看出势单力薄的朱明他们正在竭力拉拢新的盟友。 他去拉红旗有什么用?少年小拐极其轻蔑朱明的算盘,他对伙伴们说,你们千万别以为从监狱里出来的人就怎么样,红旗不怎么样,看他样子凶,其实是个孬种。 小拐的这番话意在安抚⽇渐涣散的野猪帮的人心。到了9月他发现伙伴们中间弥漫着一种消极的恐慌的情绪,香椿树街上到处纷传说本地察警对少年帮派的第二次围捕就要开始。每当谁向他提起这个话题时,小拐就显得极不耐烦,你怕吗?他说,你怕就到你妈怀里吃 ![]() 人们想像中的警车云集香椿树街的场面没有出现,它们驶过香椿树街街口去了城东,也去了城西,唯独遗漏了铁路桥下面的这个人口和房屋同样稠密的地区,或许香椿树街与城市的其它角落相比是一块安宁净上,或许察警们是有意把街上的这群少年从法网中筛了出来。尖厉的令人焦虑的警车汽笛在深夜嘎然而止,那些夜不成寐的妇女终于松了口气,她们看见儿子仍然睡在家里,她们觉得一个关口总算度过去了。那些妇女中当然包括少年小拐的姐姐秋红,秋红在夜空复归宁静后爬下阁楼,察看了弟弟小拐的 ![]() ![]() ![]() ![]() 男孩小拐幸运地逃脫了9月的大搜捕,这使他们得以重整旗鼓,更加威风地出现在香椿树街上。不久少年小拐在石码头召集了野猪帮的聚会,宣布将朱明等6人开除出野猪帮。就在这里少年小拐突然向伙伴们亮出一面大红缎子的锦旗,旗上新野猪帮4个大字出于小拐亲笔,笨拙、稚气却显得威风凛凛。至于这面锦旗的来历,少年小拐坦言是从居民委员会的墙上偷摘的,本来那是一面卫生流动红旗。我有幸参加了新野猪帮的石码头聚会,记得在那次聚会中少年们处于大难不死的亢奋中,他们商讨了惩治叛徒朱明和去西汇湾踩平那里新兴的小野猪帮的计划,谈的更多的当然是座山雕的刺青技术,座山雕与小拐死去的哥哥是割头兄弟,他与红旗几乎同时出家归来,作为对天平的一种悼念,座山雕答应为少年小拐在手上刺一只猪头,但是他只肯为小拐一个刺青。少年小拐注意到伙伴们对此的不満情绪,最后他安慰他们说,明天我先去,我会把座山雕的刺青技术学来的,等我学会了再给你们刺,别着急,每人手臂上都会有一只猪头的。那天石码头上堆放着化工厂的一种名叫苯⼲的货物,苯⼲芳香而強烈的气味刺 ![]() ![]() 少年小拐是在去刺青的路上遭到红旗和朱明的伏击的,后者选择的时机几乎是天⾐无 ![]() ![]() 去座山雕家必须通过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弄,羊肠弄的一侧是居民的后窗和北墙,另一侧是五金厂的后门和破败的围墙,红旗就是从围墙的断口突然跳到少年小拐⾝上的,小拐来不及子套 ![]() 你们搞伏击,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传出去多丢脸。少年小拐被那帮人抬了起来,他的声音悲壮而愤慨。 我们不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我们今天就是要把你摆平。朱明说。朱明的脸上洋溢着伸冤雪聇的喜悦。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好好的香椿树街让你这个小瘸子称王称霸?红旗一直揪着少年小拐的耳朵,他指挥着朱明他们把少年小拐抬进了五金厂的后门。五金厂的工人已经下班,由几间破庙宇改建的厂房静悄悄的,小拐不知道他们把他弄到这里来⼲什么。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对他⼲什么。他现在无力挣脫那么多双手的钳制,于是也就不想挣脫了,他想呼救但喉咙也被老练的对手红旗卡住了,少年小拐突然对眼前事物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记起9岁那年在铁路上发生的灾祸,当那列火车向他 ![]() 他们把少年小拐抬到了一台冲 ![]() ![]() ![]() ![]() ![]() ![]() 把他那条好腿搬上来。红旗命令朱明,红旗的嘴里发出一种亢奋的哂笑,他说,快点,让我来试试冲人的技术,冲人比冲刀片难多了。 别碰我的好腿,别碰它。少年小拐的目光注视着冲 ![]() 据朱明后来告诉别人说,小拐那天跪在冲 ![]() 我知道那么多人出卖少年小拐缘于一个简单的事实,他们无法容忍少年小拐在香椿树街的风光岁月,尽管那是短暂的昙花一现的风光岁月。命运如此忍残地捉弄了小拐,他额上的孬种标志是一个罕见的物证。 香椿树街的人们后来习惯把王德基的儿子叫做孬种小拐,孬种小拐在阁楼和室內度过了他的另一半青舂时光,他因为怕人注意他的前额而留了奇怪的长发,但乌黑的长发遮不住所有的聇辱的回忆之光,孬种小拐羞于走到外面的香椿树街上去,渐渐地变成孤僻而古怪的幽居者。 孬种小拐的两个姐姐出嫁后经常回来照顾⽗亲和弟弟的生活,有一次锦红和秋红到阁楼上清理出成堆的垃圾,其中有小拐儿时的百室箱,姐妹俩在百室箱里发现了一些霉烂的布卷,打开来一看像是旗帜,旗上画的野猪图案依然看得清楚,锦红皱着眉头问孬种小拐,这是什么鬼旗子?孬种小拐没有回答,秋红在一边说,把它扔掉。然后姐妹俩开始收拾 ![]() ![]() ![]() ![]() 作为孬种小拐唯一的朋友,我偶尔会跑到王德基家的阁楼上探望孬种小拐,他似乎成了一个卧病在家的古怪的病人,他常常要求我和他一起玩儿时风行的钉铜游戏,我和他一起重温了钉铜游戏,但许多游戏的规则已经被我们遗忘了,所以钉铜钉到最后往往是双方各执一词的争吵。对于我们这些在香椿树衔长大的人来说,温馨美好的童年都是在吵吵嚷嚷中结束的,一切都很平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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