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小说网为大家提供九三年全集最新章节 |
![]() |
|
艾叶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九三年 作者:雨果 | 书号:38561 时间:2017/8/16 字数:21295 |
上一章 第七章 封建制与革命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在地牢的方形气窗旁边,砖地上放着一盏灯。 地上还有満満一罐⽔、配额面包和一捆稻草。地牢是在岩石上挖成的,因此囚徒如果异想天开地点燃稻草也是⽩费力气,牢房不会起火,囚徒自己却会窒息而死。 当牢门在铰链上转动时,侯爵正在牢房里踱步,像所有被关进笼子的猛兽一样本能地来回走动。 他听见牢门开了又关上,便抬起头。地上那盏灯正在他与戈万之间,正面照着这两人的脸。 他们相互瞧着,在 ![]() 侯爵大笑起来,喊道; “您好,先生。我有多少年没机会见到您了。谢谢您大驾光临。我开始厌烦了,正想找人谈谈呢。您的朋友们在浪费时间。什么验明正⾝,什么军事法庭,这些规矩太费事了。要是我,就会直截了当。我这是在自己家里,请您进来。怎么样,您对目前的事怎么看?很古怪,对吧?从前有一位国王和一位皇后,国王就是国王,皇后就是法兰西。有人砍下国王的头,将皇后嫁给了罗伯斯比尔,这位先生和夫人生下一个女儿,叫作断头台,明天上午我大概就要结识它了,我将十分⾼兴,和见到您一样。您是为这事来的吧?您是不是升官了?您当了刽子手?如果这是一次简单的友好拜访,我心领了。于爵先生,您可能忘记什么是贵族吧。那好,这里就有一位贵族,就是我。您好好看看。他是个怪人,他相信天主,相信传统,相信家庭,相信祖宗,相信⽗辈的典范,相信忠诚与正直,他对君主尽忠尽责,他尊重古老的法律,他相信美德与正义,他会⾼兴地让人 ![]() ![]() ![]() 侯爵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像素有教养的人那样心平气和,眼光明亮而安详,两手揷在小口袋里。他停顿了一下,长长地昅一口气又接着说:“我不向您隐瞒,我曾尽力想杀死您,三次亲自将炮口对准您。我承认这有点失礼,可是,以为在战争中敌人会向我们讨好,那才是轻信胡言 ![]() 他稍稍停顿,又说:“当初要是把伏尔泰吊死,送卢梭去服苦役,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呵!文人是多大的祸害!你们责怪君主制什么呢?不错,⽪塞尔神甫①被送回科尔比尼修道院,但他可以挑选马车,还可以在路上耽搁;至于你们的蒂通先生②,对不起,他行为放 ![]() ![]() ①原为法官,后为神甫,因反对宮廷与僧侣而⼊狱(一六五五-一七四五)。 ②法国作家(一六七七-一七六二)。 侯爵拍拍口袋仿佛在找鼻烟盒,接着又说:“但没有你们那样坏。我只是说说而已。后来侦查诉讼界发生了叛 ![]() ![]() ![]() ①杜尔哥,曾任财政总监(一七二七-一七八一);凯斯內,经济学家(一六九四-一七七四);马尔泽尔布,政治家(一七二--一七九四)。 ②即伏尔泰。 自从上次见面以后,我们各奔东西,我追求正直,您却背道而驰。呵!我不知道这一切会怎样结束,但您那些朋友先生们却是十⾜的无聇之徒。呵!对,多好呀,我同意,多大的进步呀!军队里取消了酗酒士兵饮⽔三天的惩罚!还有什么最⾼限价、国民公会、戈伯尔主教、肖梅特先生、埃贝尔先生,你们彻底推翻了过去,从巴士底狱直到年历。用蔬菜代替圣徒①。好吧,公民先生们,你们当主人吧,统治吧,随意行事,玩个痛快吧,不用拘束。但是不论如何,宗教仍然是宗教,君主制仍然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法兰西古老的贵族,即使被砍了头,也比你们⾼。至于你们关于皇族历史权利的流言,我们只能耸耸肩。西尔佩里充其实只是一位名叫达尼埃尔的隐士,兰弗鲁瓦编造他是为了和铁锤查理找⿇烦民这些事我们和你们一样清楚。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成为伟大的王国,成为古老的法兰西,成为井然有序的家国。首先受到尊重的是作为家国绝对君主的神圣的国王,其次是王公,再次是宮廷大臣,他们管理陆军、海军、炮兵,任财政导领与总监。然后是终审法官和下级司法官,再下是盐税官和总税务官,最后是分为三个等级的王国察警。瞧这一切原本很好,井井有条,但你们却毁了这一切。你们这些傻瓜什么也不懂,你们 ![]() ![]() ①此处指一七九三年实施的共和历,⽇历上每⽇的圣徒名字被取代。 ②历史上法兰克王国的复兴者(六八八一七四一人当他开始在⾼卢土地上的奥斯特拉西掌权时,纽斯特里的官相兰弗鲁瓦另立西尔佩里克为王,样称他为墨洛温王朝继承人。 ③法军国官(一七三三--一七六)),为向军团警报而自我牺牲。c2你们都怕送命。你们再也没有丰特努瓦那些杀人以前敬礼的骑士了,再也没有穿着袜丝参加莱里达围困战的战士了,再也没有头戴翎饰,⾼傲地驰骋的军队了。你们是一蹶不起的民人,会遭受略侵者的躏蹂。如果阿拉里克二世再来,他再碰不到克罗维斯了①;如果阿布代拉姆②再来,他再碰不到铁锤查理③了;如果撒克逊人再来,他再碰不到丕平了民你们再没有阿尼亚代尔、罗克鲁瓦、兰斯、斯塔法尔德、奈温德、斯泰因克尔克、拉马尔萨伊、各库、洛费尔德、马洪等战役了④。你们再不会有弗朗索瓦一世的马里尼昂战役⑤,再不会有菲利浦·奥古斯特的布汉战役⑥,菲利浦·奥古斯特一手擒住布洛尼的雷诺伯爵,另一只手擒住弗朗德勒的费朗伯爵。你们会有阿赞古尔战役⑦,但不会有巴克维尔先生那样⾝裹旗帜去殉国的伟大旗手了。来吧!来吧!⼲吧!成为新人吧!变得渺小吧!” ①五世纪,法兰克王国的奠基人,击败西哥特国王阿拉里克二世。 ②伊斯兰家国的酋长,⼊侵⾼卢,被击败。 ③七世纪,奥斯特拉斯的“宮相”以勇敢著称。 ④法国在这些战役中打败了西班牙、⽇耳曼帝国、英国等等。 ⑤法王于一五一五年在此打败瑞士。 ⑥法王于一二一四年在此打败⽇耳曼皇帝。 ⑦一四一五年法国在此大败于英王亨利五世。 侯爵停了一会儿又说:“可是我们要保持伟大。你们杀国王,杀贵族,杀僧侣,推翻、破坏、杀屠,将一切踩在脚下,用靴子踩碎古老的箴言,踏平王位,践踏神坛,消灭无主,还在上面跳舞。这是你们的事。你们是一群叛徒和懦夫, ![]() 他又补充说:“呵!我对您讲了你们是什么人!其实这与我有何相⼲?我已经死了。” “您自由了。”戈万说。 戈万朝侯爵走去,脫下指挥官的斗篷,将它披在侯爵⾝上,并拉下风帽遮住眼睛。他们两人一样⾼。 “你这是⼲什么?”候爵问道。 戈万提⾼嗓门喊道:“中尉,给我开门。” 门开了。 戈万又大声说:“我走后要关好门。” 接着他便将惊呆的侯爵推出门外。 我们还记得,在这间变成警卫室的低矮的大厅里只有一盏角质灯,灯光使一切显得扑朔 ![]() 侯爵慢慢地穿过警卫室,穿过缺口,在缺口上碰了几次头,走出去了。 哨兵以为是戈万,向他举 ![]() 他来到外面,离森林不过两百步远。他脚下是田野的青草,面前是空间、黑夜、自由、生命;他停下,一动不动地站了片刻,仿佛一个人听从了别人的指挥,接受了这个意外,从开着的门里走了出来,现在想看看这样做对不对.于是不忙着往前走,而是最后再思考一下。他专心默想片刻,然后举起右手,用大拇指和中指打了一个响指,说道:“当然。” 于是他走开了。 牢房的门已经关上。戈万在里面。 在当时,有关军事法庭的一切几乎都是由当事人决定的。仲马①曾在立法议会上提出军事立法草案,后来搭洛又在五百人院中进行修改,然而,有关军事法庭的法典直到帝国时期才定稿。附带说一句,从帝国时期起,军事法庭进行表决时必须从下级军官开始,但在大⾰命时还没有这项规定。 一七九三年,军事法庭的庭长本人就几乎是整个法庭,由他挑选法庭成员,排列军阶顺序,确定表决方式;他既是主人又是审判官。 一楼的大厅曾经筑有防御工事,现在是警卫室,西穆尔丹决定把这里作为军事法庭,这样一来,从牢房到法庭,从法庭到断头台便可缩短距离。 按照他的命令,军事法庭于中午十二时开庭。法庭布置如下:三把 ①法国将军(一七六二-一八0六)。草垫椅,一张杉木桌,两支点燃的蜡烛,桌前有一张凳子。 椅子是给审判官,凳子是给被告的。桌子两端各有一个凳子,一个是给助审员的,他是司务长,另一个是给记录员的,他是一位下士。 桌上有一简红⾊蜡漆,一个共和国的铜印,两个墨⽔瓶,两沓⽩纸,两张印刷的告示。告示都排放在那里,一张告示宣布的是不受法律保护,另一张告示上是国民公会的法令。 中间的那把椅子背靠着一簇三⾊旗。在这个过于简陋的时期,布置从简,警卫室很快就变成了法庭。 庭长的位置在央中,正对着牢房的门。 听众是士兵。 两名宪兵守在木凳两旁。 西穆尔丹坐在央中,右手是盖尚上尉,他是第一审判官,左手是拉杜中士,他是第二审判官。 西穆尔丹头戴有三⾊翎饰的帽子,挂着军刀, ![]() ![]() 拉杜的伤口已被包扎。他头上 ![]() 中午十二时,审判还未开始。一名信使站在法庭的桌子旁边,人们听见他的马在外面蹬蹄。西穆尔丹正在写信,他写道:救国委员会委员公民们:朗特纳克已被捕,明⽇将被处决。 他写上⽇期,签上名,将信纸把好,封好, ![]() 接着,西穆尔丹⾼声说:“打开牢门。” 那两名宪兵拉开门检,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西穆尔丹抬起头,抱着两臂,看着门大声说:“把犯人带上来。” 在开着的门拱下,在两名宪兵中间,出现了一个人。 这是戈万。 西穆尔丹一阵颤抖,惊呼道:“戈万!” 接着又说:“带犯人。” “我就是。”戈万说。 “你?” “是我。” “那朗特纳克呢?” “自由了。” “自由!” “是的。” “逃跑了?” “逃跑了。” 西穆尔丹战战兢兢地喃喃说:“对了,这是他的城堡,他 ![]() “有人帮助他。”戈万说。 “帮他逃跑?” “帮他逃跑。” “是谁?” “是我。” “是你!” “是我。” “你在胡说!” “我走进牢房和犯人单独呆在一起,我脫下斗篷披在他⾝上,将风帽拉下来盖着他的脸。他冒充我走了出去,我冒充他留了下来。我在这里。” “你没有这样做!” “我做了。” “这不可能。” “这是事实。” “将朗特纳克带上来。” “他不在这里了。士兵们见他披着指挥官的斗篷,以为是我,便让他过去了,当时天还黑着。” “你疯了。” “我说的是事实。” 沉寂片刻。西穆尔丹嗫嚅道:“那么你该判…” “死刑。”戈万说。 西穆尔丹脸⾊惨⽩,像是被砍下的头。他一动不动,犹如五雷轰顶,似乎停止了呼昅。他额头上沁出一大滴汗珠。 他用加強的语气说:“宪兵,让被告坐下。” 戈万在凳子上坐下。 西穆尔丹又说:“宪兵,拔刀。” 这是常见的规矩,当被告可能被判死刑时就这样做。 宪兵子套刀来。 西穆尔丹的声音又恢复了原状。 “被告,起立。”他说。 他不再以亲昵的口气称呼戈万了。 戈万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西穆尔丹问道。 戈万答道:“戈万。” 西穆尔丹继续讯问:“你是谁?” “我是北方海岸远征队的总指挥官。” “你是逃跑者的亲戚或盟友吗?” “我是他的侄孙。” “你知道国民公会的法令吗?” “我看见您桌上有那张告示。” “你对这项法令怎么看?” “我签了这项法令,而且下令执行,是我让人贴出这份告示的,告示下方还有我的名字。” “你找一个辩护人吧。” “我自己来辩护。” “说吧。” 西穆尔丹又变得毫无表情,只是他更像平静的岩石,而不像沉着的人。 戈万沉默片刻,仿佛在沉思。 西穆尔丹又说:“你要说什么为自己辩护?” 戈万慢慢抬起头,但不着任何人,说道:“是这样。一件事使我看不见另一件事。我⾝旁发生的一件义举使我忘记了一百件罪行。一边是老人,一边是孩子,他们使我忘了责任。我忘了被烧焚的村庄、被躏蹂的田野、被杀屠的俘虏、被结果的伤员、被 ![]()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西穆尔丹问道。 “还有一句话:我是首领,应该作表率,你们是审判官,也该作表率。” “你要求什么表率?” “死刑。” “你觉得这公平吗?” “而且必要。” “你坐下。” 作为助审员的司务长站起来宣读法令,首先是关于前侯爵德·朗特纳克不受法律保护的决定,其次是国民公会关于对帮助叛 ![]() ![]() 他念完后便坐了下来。 西穆尔丹抱着手臂说:“被告注意。公众注意听,注意看,别说话。法律摆在你们面前。法庭将进行表决,以简单多数作出判决。每位审判官将⾼声陈述意见,当着被告的面,因为裁判是正大光明的。” 他又接着说:“请第一审判官发言。说吧,盖尚上尉。” 盖尚上尉似乎看不见西穆尔丹,也看不见戈万。他垂着眼⽪,眼睛死死盯住那张法令告示,仿佛它是深渊。他说:“法律是明确的。与普通人相比,审判官既少一点东西又多一点东西,少的是心,多的是裁判权。公元前四一四年,曼利乌斯①处死了自己的儿子,因为他违抗命令打了胜仗。破坏纪律使要以命抵罪。而今天受到破坏的是法律,是⾼于纪律的法律。怜悯之心使祖国重陷于危难之中。怜悯产生了罪恶的后果。戈万指挥官放跑了叛 ![]() “记录员,写下来:‘盖尚上尉:死刑。’” 戈万大声说:“盖尚,你的表决很对,我谢谢你。” 西穆尔丹又说:“请第二审判官发言。说吧,拉杜中士。” 拉杜站起来,转⾝向戈万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大声说:“要是这样处理,你们送我上断头台吧。我在这里以天主神圣的名义发誓,那位老头和这位指挥官的行为,我真希望是我做的。我看见那位八十岁的老人跳进火中救那三个娃娃,我说:好样的,你真勇敢!我听说指挥官从断头台这头野兽的爪下救出老头时,我说:指挥官,你该当将军,你是真正的人,我真服了。要是还有十字勋章,要是还有圣人,要是还有路易,我真要给你圣路易十字勋章了。呵!现在人们都成傻瓜了?我们在热马普、瓦尔米、弗勒吕斯、瓦蒂尼打的胜仗,难道是为了这个吗?得说明⽩呀。怎么!四个月以来,戈万指挥官一直穷追猛打那些顽固的保皇派,用手中的刀剑拯救共和国,多尔那一仗打得多么漂亮!你们有这样一个人,可你们还要除掉他!不开他为将军,反而要砍他的头!我看这是自取灭亡!而您呢,戈万指挥官,如果您不是我的将军而是下士,那我要告诉您您刚才说的全是该死的糊涂话。老头救孩子做得对,您救老头也做得对。如果谁做了好事就上断头台,那就见他的鬼去吧。我也给弄糊徐了。这么说就没完没了,是吗?我拍我自己看是不是在做梦。我不明⽩。那么,老头应该让那几个娃娃被活活烧死,指挥官应该让老头上断头台?来吧,送我上断头台。我情愿这样。要是娃娃们死了,红⾊无檐帽营就会丢脸。你们希望这样吗?那么我 ①古罗马执政官。们相互厮杀吧!我和你们一样懂政治,我原先属于梭 ![]() ![]() ![]() 拉杜坐下。他的伤口又裂开了。⾎沁出了绷带,从他的破耳朵顺着脖子往下流。 西穆尔丹转⾝问拉杜:“你主张对被告免于处分?” “我主张升他为将军。”拉杜说。 “我问你是否主张宣告他无罪?” “我主张提升他为共和国第一人。” “拉杜中土,你赞成宣告戈万指挥官无罪吗?是还是不是?” “我赞成让我代替他上断头台。” “宣告无罪,”西穆尔丹说“写吧,记录员。” 记录员写道:“拉杜中士:宣告无罪。” 记录员接着说:“死刑一票,宣告无罪一票。一票对一票。” 现在该西穆尔丹投票了。 他站起来,摘下帽子放在桌上。 他的脸⾊不再是苍⽩或灰⽩。他面如土⾊。 如果在场的人都躺进裹尸布里,也不会有如此深沉的寂静。 西穆尔丹用低沉、缓慢、坚定的声音说:“被告戈万。诉讼程序结束。军事法庭以共和国的名义,以两票对一票…” 他停住了,仿佛是一个间歇。他是在死亡前面还是在生命前面迟疑?所有人的 ![]() 他脸上流露出一种可悲胜利的痛苦。当雅各①在黑暗中摔倒大使又乞求天使祝福时,他脸上大概就是这副吓人的微笑。 ①《圣经旧约利世记》第三十二章。雅各在夜间与天使摔跤,但不知是天使。天亮后请求天使祝福,改名以⾊列。 但这只是一闪而过。西穆尔丹恢复了冷漠,坐下来戴上帽子,又说:“戈万,明早太 ![]() 戈万起立,敬礼,说道:“谢谢法庭。” “将犯人带下去。”西穆尔丹说。 他作了一个手势,牢门打开,戈万走了进去,门又关上了。那两名宪兵手持军刀,守在牢门两侧。 拉杜刚刚晕倒,被抬了出去。 军营是一个蜂窝,⾰命时期尤其如此。士兵们⾝上的公民意识,像是敏捷的刺,在赶走敌人以后毫无顾忌地刺向任官。那支攻克图尔格的英勇队部也七嘴八⾆啧有烦言。最初,当他们得知朗特纳克逃跑时,他们责怪戈万指挥官。他们看见从牢房里出来的是戈万,而不是朗特纳克,便好像受到电击,不到一分钟,消息便传遍了军营。于是这支小小的队伍就议论开了:“他们正在审判戈万,这只是装装样子。谁能相信前贵族和教士呢?刚才是子爵救侯爵,呆会儿是教士救贵族!” 后来他们得知戈万被判死刑,又纷纷议论开了:“这太过分了吧!处死我们的长官,勇敢的长官,年轻的指挥官,英雄!不错,他是子爵,可是他成为共和派就更加了不起了!怎么!处死蓬托尔松、维尔迪厄、蓬托博的解放者!多尔和图尔格的胜利者!处死这个使我们战无不胜的人?共和国在旺代的利剑?五个月来他抗击朱安 ![]() 在获胜但不満的军营里,人言啧啧。西穆尔丹周围怨声载道。四千人对一个人,看上去这是力量吧,其实不然。四千人只是群众,而西穆尔丹是意志。人们知道西穆尔丹常皱眉头,他一皱眉头就能镇住军队。在这个严酷的时代,谁⾝后有救国委员会的影子,谁就令人胆战心惊,谁就能使诅咒变为窃窃私语,使窃窃私语变为鸦雀无声。在纷纷议论以前和以后,西穆尔丹始终主宰着戈万及所有人的命运。人们知道无法向他求情,他只服从他的良心,而这个超人的声音只有他一人能听见。一切取决于他。他作为军事审判官决定的事,只有作为文职特派员的他才能改变。只有他才有权赦免。他拥有全权。他作一个手势就能使戈万获得自由。他是生命和死亡的主宰;他控制断头台。在这悲壮时刻,他是至⾼无上的人。 人们只能等待。 黑夜来临。 法庭又变成警卫室,像头天一样加了双岗。两个哨兵守在关闭的牢门外。 将近夜午时,一位男子一手提灯穿过警卫室,在亮明⾝份后让人打开了牢门。他是西穆尔丹。 他走进牢房,让牢门半掩着。 牢房里 ![]() ![]() 戈万躺在牢房深处的草堆上。这是他在呼昅。他睡得很 ![]() 西穆尔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走到近处瞧着戈万,那目光比⺟亲瞧着 ![]() ![]() 戈万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猛然惊醒显出几分惶惑。微弱的灯光照着地牢。他认出了西穆尔丹。 “噫,”他说“是您,老师。” 他又接着说:“我梦见死神在吻亲我的手。” 西穆尔丹猛然一震,骤然的思嘲汹涌常常使我们感到这种震动;汹涌澎湃的思嘲仿佛要淹没灵魂。西穆尔丹幽深的心灵没有流露任何东西,他仅仅说:“戈万!” 两人相互看着,西穆尔丹眼中充満了火,连眼泪都被烧⼲了。戈万温柔地笑着。 戈万用手肘撑起⾝子,说道:“我看见您脸上的这个刀疤,您是替我挨这一刀的。昨天您在我⾝边,为了我而参加战斗。假若上天没派您来到我的摇篮边,那我今天会是什么样子呢?还在黑暗里!我的责任感是从您那里来的。我生下来绳索 ![]() 西穆尔丹靠着戈万在草垫上坐下来,说道:“我来和你一道吃晚饭。” 戈万掰开黑面包,递给西穆尔丹。西穆尔丹拿了一块。戈万又递过⽔罐。 “你先喝吧。”西穆尔丹说。 戈万喝了,将⽔罐递给西穆尔丹。西穆尔丹也喝了。戈万只喝了一口⽔。 西穆尔丹大口大口地喝⽔。 在这顿晚饭中,戈万吃面包,西穆尔丹喝⽔,前者镇静,后者 ![]() 牢房中充満一种可怕的寂静。这两人在谈话。 戈万说:“伟大的事情正在酝酿中。此刻⾰命的所作所为是不可思议的。在看得见的事业后面是看不见的事业。前者掩盖了后者。看得见的事业是耝暴的,看不见的事业是崇⾼的。现在我分得很清楚。这很奇怪,但也很美。⾰命不能不利用过去的材料,因此才有这不平凡的九三年。在野蛮的脚手架下,正在建立一座文明殿堂。” “是的,”西穆尔丹说“从暂时现象中将诞生最后的结果。最后的结果就是权利与义务共存、比例制累进税、义务兵役制、平均化、消灭偏差,在万人万物之上是那条笔笔直直的线--法律。尊崇绝对 ![]() “我更喜 ![]()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呵,老师,您刚才提到那么多,里面有忠诚、牺牲、忘我、相互宽厚仁慈和爱吗?平衡,这很好,谐和,这就更好了。在天平之上是坚琴。您的共和国对人进行衡量、测定、校准,而我的共和国将人带上蓝天,这就是定理与雄鹰的区别。” “你会在云端 ![]() “而您会在计算中 ![]() “谐和中少不了空想。” “代数中也少不了空想。” “我喜 ![]() ①古希腊数学家。 “可我哩,”戈万说“我更喜 ![]() 西穆尔丹严肃地微笑,眼盯着戈万,仿佛要稳住这个灵魂。 “这是诗。别相信诗人。” “对,我知道这句话。别相信微风,别相信光线,别相信香味,别相信鲜花,别相信星星。” “这些都不能当饭吃。” “不见得吧!思想也是食物。思考等于吃饭。” “别太菗象了。共和国是二加二等于四。每人都得到他应得的…” “加上他所不应得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个人与大家都应宽厚大量、相互谦让,这才是全部社会生活。” “除了一丝不苟的正义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不,还有一切。” “我只看见正义。” “可我看得更⾼。” “正义之上还有什么?” “公道。” 他们有时停住,仿佛在 ![]() 西穆尔丹又说:“说清楚一点,做得到吗?” “好吧。您主张义务兵役制,可是针对谁呢?针对别人。我可不喜 ![]() ![]() “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首先消灭各种寄生生活:教士的寄生生活,法官的寄生生活,士兵的寄生生活。其次,好好利用你们的财富,将肥料洒在田里而不要扔进 ![]() “你完全在做梦。” “我完全在现实里。” 戈万又问道:“那么女人呢?您怎样安排女人?” 西穆尔丹回答:“维持原状:男人的仆人。” “是的,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男人将成为女人的仆人。” “什么?”西穆尔丹叫了起来“男人当仆人!决不。男人是主人。我只承认一种君主制,家庭君主制。男人在家里是国王。” “对,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女人将当皇后。” “这就是说男人和女人…” “平等。” “平等!你这是瞎想,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 “我是说平等,不是说相同。” 又是沉默。这两个相互较量的头脑似乎在休战。西穆尔丹打破了沉默:“那么小孩呢?该把他给谁?” “首先给孕育他的⽗亲,再给分娩他的⺟亲,再给培养他的老师,再给使他具有男人气概的城市,再给最⾼的⺟亲--祖国,再给那位老祖⺟--人类。” “你不提天主。” “这个阶段,⽗亲、⺟亲、老师、城市、祖国、人类都是通往无主的梯子的阶级。” 西穆尔丹不说话。戈万继续说:“等您到达梯子顶上,您就到了天主那里。天主张开臂,您只要进去就行了。” 西穆尔丹做了一个召回的手势:“戈万,还是回到地上来吧。我们要使可能 ![]() “首先别使可能 ![]() ![]() “既然是可能 ![]() “我看不一定。如果耝暴对待空想,就会扼杀它。萌芽是最缺乏自卫力的。” “但是应该抓住空想,给它套上现实的桎梏,将它纳⼊现实之中。菗象的思想应该转化为具体的思想;它可能减少几分美丽,但却增加了实效;它变小了,但更好了。正义必须进⼊法律。当正义成为法律时,就成为绝对。这就是我称作的可能 ![]() “可能 ![]() “呵!你又在胡思 ![]() “可能 ![]() “应该抓住它。” “但要抓活的。” 戈万又接着说:“我的想法是永远向前。如果天主希望人后退,那他就该让我们脑后长眼睛。我们应该朝前看,看曙光,看花蕾绽开,看破壳出维。倒下的东西在鼓励上升的东西。枯树的断折声是对幼树的召唤。每个世纪都将完成自己的使命,今天是公民的使命,明天是人类的使命。今天的问题是正义,明天的问题是报酬。报酬和正义,归 ![]() 戈万像先知一样边思索边讲话。西穆尔丹听着。他们 ![]() 西穆尔丹喃喃说:“你走得太快了。” “可能因为我时间紧。”戈万微笑地说。 他又接着说:“呵,老师,我们两人的区别就在这里。您赞成义务兵役,我赞成学校;您希望人成为士兵,我希望人成为公民;您希望人拥有強力,我希望人拥有思想。您要一个利剑共和国,我要…” 他稍停片刻,又说:“我要一个思想共和国。” 西穆尔丹瞧着牢房的石地说; “可是此刻你要什么?” “现状。” “这么说你宽恕了现在?” “是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风暴。风暴知道自己在⼲什么。一株橡树被雷劈倒,但有多少森林得到净化!文明染上了黑热病,但在大风中得到治愈。也许风暴应该有所选择?但是它负责如此大规模的清扫工作,能够温文尔雅吗?疫气如此可怕,狂风怒号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戈万又接着说:“何况我有指南针,风暴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问心无愧,事件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庄严地低声说:“有一个人,永远不要妨碍他。” “谁?”西穆尔丹问道。 戈万指着头部上方。西穆尔丹顺着这 ![]() 他们又沉默了。 西穆尔丹说:“比大自然更伟大的社会。我告诉你,这不可能,这是梦想。” “这是目的。不然要社会有什么用?就呆在大自然里好了,就当野人好了。奥塔希提①是天堂,可是在这个天堂里没有思想。我宁愿有思想的地狱,也不要愚蠢的天堂。不,不,不要地狱。还是要人类社会吧,比自然界更伟大的社会。对,如果不能给大自然增添点东西,那又何必摆脫大自然呢?就像蚂蚁一样只管劳作,像藌蜂一样只管酿藌好了;只像动物一样劳作,不当有思想的主宰!如果你想给大自然增添点什么,你就必须比它大;增添就是增加,增加就是壮大。大自然升华便是社会。蜂窝所没有的,蚂蚁窝所没有的,我都要,纪念 ![]() ![]() ![]() ①即波利尼西亚群岛中的塔希提岛。 他停住了,眼睛发亮。 他的嘴 ![]() 牢门仍然开着。外面的嘈杂声传了进来,有隐隐约约的军号声,大概是起 ![]() ![]() ![]() 西穆尔丹脸⾊苍⽩地听着。戈万却听不见。 他越来越深地陷⼊逻想,似乎停止了呼昅,专心致志地瞧着自己大脑圆穹下的幻影。他轻轻颤抖,瞳孔中的曙光在扩大。 一段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西穆尔丹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未来。”戈万说。 他又陷⼊沉思。西穆尔丹从两人坐着的稻草铺上站起来。戈万没有察觉。西穆尔丹深情地瞧着沉思的年轻人,慢慢退到门口,走了出去。牢门又关上。 ![]() 不久,东方开始发⽩。 与此同时,在图尔格的⾼原上,富热尔森林上方,出现了一个令人吃惊、一动不动的怪物,连小鸟也感到陌生。 它是在夜间放在那里的。与其说它是建起来的,不如说它是竖起来的。远远看去,它是一些僵硬的直线,很像希伯来文字⺟或者属于古代谜语的埃及象形文字。 它引起的头一个念头就是它毫无用处。它竖立在开花的欧石南丛中,是做什么用的呢,人们打了一个寒战。这是由四 ![]() ![]() ![]() ![]() ![]() ![]() 这个奇形怪状的庞然大物就是断头台。 在它对面几步以外的壑沟里,矗立着另一个怪物,图尔格。石怪物与木怪物相互呼应。还得说一句,当人手触及木头或石头时,木头或五头就不再是木头或石头,而是摘取了人的某些东西。一座建筑代表一种理论,一部机器代表一种思想。 图尔格就是过去的必然结果,这个过去就是巴黎的巴士底狱、英国的伦敦塔、德国的施⽪尔伯格狱、西班牙的埃斯科里亚尔宮、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宮、罗马的圣天使官。 图尔格凝聚了一千五百年的时间,中世纪、诸侯、采地、封建;断头台凝聚了一年,即九三年,而这一年在与一千五百年抗衡。 图尔格代表君主制,断头台代表⾰命。 这是悲剧 ![]() 一方是欠债,另一方是到期索债。一方是错综复杂的哥特式结构、农奴、领主、奴隶、主人、庶民、贵族、化为千种惯例的多种法典、结盟的法官与教士、条条束缚、赋税、盐税、人头税、领主的永久管业权、抗辩、特权、偏见、狂热、王室的破产特权、权杖、王位、旨意、神权;另一方则是这个简单的东西--铡刀。 一方是结扣,另一方是斧子。 长期以来,图尔格独自处于荒漠之中。从它的突堞下曾经流出滚烫的油、燃烧的松脂和熔化的铅;它有尸骨成堆的地牢和车轮刑的刑室;它充満了闻所未闻的悲剧。它那 ![]() ![]() 有时石头似乎拥有奇异的目光。正像观察你,塔楼窥伺你,建筑物的正面凝视你。图尔格仿佛在端详断头台。 它仿佛在问自己。 这是什么? 它好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 它的确是从地下长出来的。 这片不幸的土地孕育了这株不祥的树。这片土地 ![]() 于是,断头台便理直气壮地对城堡说:“我是你的女儿。” 与此同时,城堡感到断头台使自己丧命,因为这些不吉利的东西也各有其默默的生命。 图尔格面对可怕的显像,似乎有几分惊慌,好像是恐惧。石头的庞然大物既庄严又可聇,但是带三角物的那块木板更糟。衰亡中的天上权力与生新的无上权力都令人畏惧。罪恶的历史在观看伸张正义的历史。旧⽇的暴力在与今⽇的暴力作较量。这个古老的堡垒、古老的监狱、古老的庄园曾耳闻被肢解的受刑人发出哀号;这个用于战争与谋杀的建筑已无法使用,失去了战斗力,它遭受躏蹂、拆毁和贬黜,一堆石头犹如一堆灰烬;它可增而美丽,它已死去,但充満了令人畏惧的已逝世纪的晕眩,它正瞧着可怕的现在时刻的到来。昨⽇在今⽇面前颤抖;旧⽇的忍残面对并且忍受今⽇的恐怖;已成为乌有的昨⽇用 ![]() 大自然是无情的。面对万恶的人间,大自然依旧赐予鲜花、音乐、芬香和 ![]() 这天早上,清晨的晴空比任何时候都更 ![]() ![]() 这就是太 ![]() 这个场面有观众。 这支小小的远征队的四千人在⾼原上排成战斗队形,从三面围着断头台,好似字⺟E的实测平面图。炮队位于长线央中,组成E字⺟的切口。红⾊断头台仿佛三面被围,士兵组成的人墙折过来,延伸到⾼原陡坡。第四面是开放的,那里有壑沟,而且面对图尔格。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长长的方阵,央中是断头台。太 ![]() 炮手们各就各位,点燃了火绳。 从壑沟升起谈谈的蓝烟,桥上的火刚刚熄灭。 图尔格在烟中变得朦朦胧胧,但未被完全遮住,它那⾼⾼的平台俯瞰着整个地区。平台与断头台只隔着那道壑沟,两边可以对话。 军事法庭的桌子和揷着三⾊旗的椅子被搬上平台。太 ![]() 他就是西穆尔丹。他像昨天一样,穿着文职特派员的服装,头戴有三⾊翎饰的帽子,挂着军刀, ![]() ![]() 他不说话。所有人都不说话。士兵们持 ![]() ![]() ![]() ![]() ![]() 突然间传来一阵低闷的鼓声,这是因为鼓面上盖着黑纱。死亡的鼓声走近了,人们向两旁闪开。一支队伍走进方阵,朝断头台走去。 打头的是黑鼓,然后是一队垂下武器的精兵,然后是军刀出鞘的宪兵,最后是囚犯戈万。 戈万自由地走着,手脚都没有被捆绑。他穿着普通军装,佩着剑。 在他后面是另一队宪兵。 戈万脸上挂着沉思的快乐,当他对西穆尔丹说“我想到未来”时,这种快乐曾使他容光焕发。这种永驻的微笑十分崇⾼,难以用言词表达。 戈万来到行刑地点,首先朝圆塔顶上望去。他对断头台不屑一顾。 他知道西穆尔丹一定会恪尽职守地来到行刑现场。他的眼光在平台上搜索,他找到了他。 西穆尔丹面⾊苍⽩,⾝体发冷。他⾝旁的人听不见他的呼昅声。 当他远远看见戈万时,他没有颤抖。 此时戈万朝断头台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瞧着西穆尔丹,西穆尔丹也看着他,仿佛整个人都倚靠在这个目光上。 戈万来到断头台脚下。他登上木台。指挥那队精兵的军官也跟了上去。戈万摘下剑,递给军官,又摘下领带,递给刽子手。 他像一个幻影,他从未如此俊美。他那一头棕发随风飘起,当时是不剪头发的。他那⽩净的脖子像是女 ![]() ![]() 士兵们看见年轻的指挥官毫不犹豫地准备受刑,再也忍不住了。战士们的心炸爆了,于是人们听见一个闻所未闻的声音:队部在菗泣,还有一阵叫喊声:“宽恕吧!宽恕吧!”有些人跪了下来,还有些人丢下 ![]() 所有的人都狂热地喊道:“宽恕吧!宽恕吧!”狮子听见这声音也会感动或害怕的,因为士兵的眼泪叫人受不了。 刽子手停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从塔顶传来一个声音,它 ![]() 人们听出那斩钉截铁的语气。西穆尔丹开口了,军队打了个寒战。 刽子手不再犹豫,拿着绳子走近戈万。 “等等!”戈万说。 他转向西穆尔丹,用尚能自由活动的右手向他挥手告别,然后让人捆绑起来。 他被捆绑后,对刽子手说:“对不起,等一会儿。” 于是他⾼呼:“共和国万岁!” 刽子手让他在摇板上躺平。他那可爱而⾼傲的头被卡进可聇的颈圈。刽子手轻轻挽起他的头发,然后按动弹簧,三角刀起动了,先是缓缓滑动,然后速加,一个可惜的响声… 与此同时传来另一个响声。一声 ![]() ![]() ![]() ![]() ![]() 于是后者的黑暗融于前者的光明之中,这两个悲壮的姊妹灵魂一同飞上了天。 |
上一章 九三年 下一章 ( 没有了 ) |
九三年全集免费阅读,艾叶小说网为大家提供九三年全集最新章节免费阅读,九三年情节跌宕起伏、内容扣人心弦,雨果是九三年全集免费阅读的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