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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天龙八部 作者:金庸 | 书号:2095 时间:2016/10/5 字数:24173 |
上一章 第五十章 教单于折箭 六军辟易 奋英雄怒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到得王府,耶律洪基不和萧峰相见,下令御营都指挥使扣押。那都指挥使心想萧大王天生神力,寻常监牢如何监他得住?当下心生一计,命人取过最大最重的铁链铁铐,锁了他手脚,再将他囚在一只大铁笼中。这只大铁笼,便是当年阿紫玩狮时囚噤猛狮之用,笼子的每![]() 铁笼之外,又派一百名御营亲兵,各执长矛,一层层的围了四圈,萧峰在铁笼中如有异动,众亲兵便能将长矛刺⼊笼中,任他力气再大,也无法在刹那之间崩脫铁锁铁铐,破笼而出。王府之外,更有一阵亲兵严密守卫。耶律洪基将原来驻京南京的将士都调出了南京城,以防他们忠于萧峰,作 ![]() 萧峰靠在铁笼的栏杆上,咬牙忍受腹中剧痛,也无余暇多想。直过了十二个明辰,到第二⽇晚间,毒药的药 ![]() 耶律洪基始终不来瞧他,却派了几名能言善辩之士来好言相劝,说道皇上宽洪大度,顾念昔⽇的情义,不忍加刑,要萧峰悔罪求饶。萧峰对这些说客正眼也不瞧上一眼,自管自的斟酒而饮。 如此过了月余,那四名说客竟毫不厌烦,每⽇里只是搬弄陈腔滥调,翻来复去的说个不停,说什么“皇上待萧大王恩德如山,你只有听皇上的话,才有生路”什么“皇上神武,明见万里之外,远瞩百代之后,圣天子宸断是万万不会错的,你务须遵照皇上所指的路走”等等,等等。这些说客显然明知决计劝不转萧峰,却仍是无穷无尽的喋喋不休。 一⽇萧峰猛地起疑:“皇上又不是胡涂人,怎会如此婆婆妈妈的派人前来劝我?其中定中蹊跷!”沉思半晌,突然想起:“是了,皇上早已调兵遣将,大举南征,却派了些不相⼲的人将我稳住在这里。我明明已无反抗之力,他随时可以杀我,又何必费这般心思?” 萧峰再一思索,已明其理:“皇上自逞英雄,定要我口服心服,他亲自提兵南下,取了大宋的江山,然后到我面前来夸耀一番。他生恐我 ![]() 他早将一己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既困于笼中,无计可以脫⾝,也就没放在心上。他虽不愿督军南征,却也不是以天下之忧而忧的仁人志士,想到耶律洪基既已发兵,大劫无可挽回,除了长叹一声、痛饮十碗之外,也就不去多想了。 只听那四名说客兀自絮絮不已,萧峰突然问道:“咱们契丹大军,已渡过⻩河了吧?”四名说客愕然相顾,默然半晌。一名说客道:“萧大王此言甚是,咱们大军〓⽇便发,⻩河虽未渡过,却也是指顾间的事。”萧峰点头道:“原来大军尚未出发,不知哪一天是⻩道吉⽇?”四名说客互使眼⾊。一个道:“咱们是小吏下僚,不得与闻军情。”另一个道:“只须萧大王回心转意,皇上便会亲自来与大王商议军国大事。” 萧峰哼了一声,便不再问,心想:“皇上倘若势如破竹,取了大宋,便会解我去汴梁相见。但如败军而归,没面目见我,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我。到底我盼他取了大宋呢,还是盼他败阵?嘿嘿,萧峰啊萧峰,只听你自己也是不易回答吧!” 次⽇⻩昏时分,四名说客又摇摇摆摆的进来。看守萧峰的众亲兵老是听着他们的陈腔滥调,早就腻了。一见四人来到,不噤皱了眉头,走开几步。一个多月来萧峰全无挣扎脫逃之意,监视他的官兵已远不如先前那般戒慎提防。 第一名说客咳嗽一声,说道:“萧大王,皇上有旨,要你接旨,你若拒不奉命,那便罪大恶极。”这些话萧峰也知听过几百遍了,可是这一次听得这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古怪,似是害了喉病,不噤向他瞧了一眼,一看之下,登时大奇。 只见这说客挤眉弄眼,脸上作出种种怪样,萧峰定晴一看,见睇人此貌与先前不同,再凝神瞧时,不由得又惊又喜,只见这人稀稀落落的胡子都是黏上去的,脸上搽了一片淡墨,黑黝黝的甚是难看,但焦⻩胡子下透出来的,却是樱口端鼻的俏丽之态,正是阿紫。只听他庒低噪子,含含糊糊的道:“皇上的话,那是永远不会错的,你只须遵照皇上的话做,定有你的好处。喏,这是咱们大辽皇帝的圣谕,你恭恭敬敬的读上几遍吧。”说着从大袖中取出一张纸来,对着萧峰。 其时天⾊已渐昏暗,几名亲兵正在点亮大厅四周的灯笼烛光。萧峰借着烛光,向那纸上瞧去,只见上面写着八个细字:“大援已到,今晚脫险。”萧峰哼的一声,摇了头摇。阿紫说道:“咱们这次发兵,军马可真不少,士強马壮,自然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你休得担忧。”萧峰道:“我就是为了不愿多伤生灵,皇上才将我囚噤。”阿紫道:“要打胜仗,靠的是神机妙算,岂在多所杀伤。” 萧峰向另外三名说客瞧去,见那三人或摇摺扇,或举大袖,遮遮掩掩的,不以面目示人,自然是阿紫约来的帮手了。萧峰叹了口气,道:“你们一番好意,我也甚是感 ![]() 话犹未了,忽听得几名亲兵叫了起来:“毒蛇!毒蛇!那里来的这许多蛇!”只见厅门、窗格之中,无数毒蛇涌了进来,昂首吐⾆,蜿蜒而进,厅中登时大 ![]() 众亲兵提起长矛、 ![]() ![]() 正 ![]() 突然间青影一闪,有人将一条青⾊小龙掷向他的面门。那指挥使举刀去格,却听得嗤嗤之声不绝,有人 ![]() 阿紫从袖中取出宝刀,伸进铁笼,喀喀喀几声,确断了萧峰铁镣上的铁链。萧峰心想:“这兽笼的钢栏极耝极坚,只怕再锋利的宝刀一时也是难以砍斩。”便在此时,忽觉脚下的土地突然陷了下去。阿紫在铁笼外低声道:“从地道逃走!”跟着萧峰双⾜被地底下伸上来的一双手握住,向下一拉,⾝子已被扯了下去,却原来大理国的钻地能手华赫艮到了。他以十余⽇的功夫,打了一条地道,通到萧峰的铁笼之下。 华赫艮拉着萧峰,从地道內爬将出去,爬行之速,真如在地面行走一般,顷刻间爬出百余丈,扶着萧峰站起⾝来,从洞口钻了出去。只见洞口三个人満脸喜⾊的爬将上来,竟是段誉、范骅、和巴天石。段誉叫道:“大哥!”扑上抱住萧峰。 萧峰哈哈一笑,道:“久闻华司徒神技,今⽇亲试,佩服佩服。” 华赫艮喜道:“得蒙萧大王金口一赞,实是小人生平第一荣华!” 此处离南院大王府未远,四下里都是辽兵喧哗叫喊之声。但听得有人吹着号角,骑马从屋外驰过,大声叫道:“敌人攻打东门,御营亲兵驻守原地,不得擅离!”范骅道:“萧大王,咱们从西门冲出去!”萧峰点头道:“好!阿紫她们脫险没有?” 范骅尚未回答,阿紫的声音从地洞口传了过来:“姊夫,你居然还惦让着我。”声音中充満了喜悦之情。喀喇刺一响,便从地洞口钻了上来,颏下兀自黏着胡子,満头満脸都是泥土灰尘,污秽之极。但在萧峰眼里瞧来,自从识得她以来,实以此刻最美。她子套宝刀,要替萧峰削去铐镣。但那铐镣贴⾁锁住,刀锋稍歪,便会伤到⽪⾁,甚是不易切削,她将宝刀 ![]() 这时地洞口又钻上来三人,一是钟灵,一是木婉清,第三个是丐帮的一名八袋弟子,乃是弄蛇的能手,适才大厅上群蛇 ![]() 萧峰久已没听到有人称他为“帮主”见到这丐帮弟子的神情,心下也自伤感,说道:“这可难为你了。”他一言嘉奖,那八袋弟子又是感 ![]() 范骅道:“大理国人马已在东门动手,咱们乘 ![]() 九人径向西奔。段誉等早已换上契丹人的装束,这时城中已 ![]() ![]() 萧峰吃了一惊,停步道:“辽帝被擒么?三弟,辽帝是我结义兄长,他虽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不义,万万不可伤他…”阿紫笑道:“姊夫放心,这是灵鹫宮属下三十六洞洞主、七十岛岛主,我教了他们这几句契丹话,叫他们背得 ![]() ![]() 阿紫道:“岂但小和尚的属下而已,小和尚自己来了,连小和尚的老婆也来了。”萧峰问道:“什么小和尚的老婆?”阿紫笑道:“姊夫你不知道,虚竹子的老婆,便是西夏国公主,只不过她的脸始终用面幕遮着,除了小和尚一人之外,谁也不给瞧。我问小和尚:‘你老婆美不美?’小和尚总是笑而不言。” 萧峰在外奔逃之际,忽然闻此奇事,不噤颇为虚竹庆幸,向段誉瞧了一眼。段誉笑道:“大哥不须多虑,小弟毫不介怀,二哥也不算失信。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慢慢再谈。” 说话之间,众人又奔了一段路,只见前面广场上一座⾼台大火烧得甚旺,台前旗杆上两面大旗也都着火烧焚。萧峰知道这广场是南京城中的大校场,乃辽兵 ![]() 巴天石对段誉道:“陛下,烧了辽帝的点将台、帅字旗,于辽军大大不吉,耶律洪基伐宋之行,只怕要另打主意了。”段誉点头道:“正是。” 萧峰听他口称“陛下”而段誉点了点头,心中又是一奇,道:“三弟…你做了皇帝吗?”段誉黯然道:“先⽗不幸中道崩殂,皇伯⽗避位为僧,在天龙寺出家,命小弟接位。小弟无德无能,居此大位,实在惭愧得紧。” 萧峰惊道:“啊哟,伯⽗去世了?三弟!你是大理国一国之主,如何可以⾝⼊险境,为了我而⼲冒奇险?若有丝毫损伤,我…我…如何对得起大理全军国民?” 段誉嘻嘻一笑,说道:“大理乃僻处南疆的一个小国,这‘皇帝’二字,更是僭号。小弟胡里胡涂,望之不似人君,哪里有半点皇帝的味道?给人叫一声‘陛下’,实在是惭愧得紧。咱俩情逾骨⾁,岂有大事遭厄,小弟不来与大哥同处患难之理?” 范骅道:“萧大王这次苦谏辽帝,劝止伐宋。敝国上下,无不同感大德。辽帝倘若取得大宋,第二步自然来取大理。敝国兵微将弱,如何挡得住契丹的精兵?萧大王救大宋便是救大理,大理纵然以倾国之力为大王效力,也是理所当然。” 萧峰道:“我是个一勇之夫,不忍两国攻战,多伤人命,岂敢自居什么功劳?” 正说之间,忽见南城火光冲天而起,一群群百姓拖男带女,挟在兵马间涌了过来,都道:“南朝少林寺的和尚连同无数好汉,攻破南门。”又有人道:“南院大王萧峰作 ![]() ![]() ![]() 阿紫听得这些人辱骂萧峰,怒从心起,举起马鞭,便向⾝旁那契丹人菗去。萧峰举手一格,格开鞭子,摇了头摇,低声道:“且由得他们说去。”又问:“真的有少林寺众⾼僧到来么?” 那八袋弟子道:“好教帮主得知:段姑娘从南京出来,便遇到本帮吴长老,说起帮主为了大宋江山与千万百姓,力谏辽帝侵宋,以致为辽国所囚。吴长老不信,说帮主既是辽人,岂有心向大宋之?当下潜⼊南京,亲自打听,才知段姑娘所言果然不虚,吴长老当即传出本帮‘青竹令’,将帮主的大仁大义,遍告中原各路英雄。中原武林为帮主的仁义所感,由少林寺⾼僧带头,一起援救帮主来了。” 萧峰想起当⽇在聚贤庄上与中原群雄为敌,杀了不少英雄好汉,今⽇中原群雄却来相救自己,心下又是难过,又是感 ![]() 阿紫道:“丐帮众花子四下送信,消息传得还不快吗?啊哟,不好,可惜,可惜!”段誉问道:“可惜什么?”阿紫道:“我那座神木王鼎,在厅中点了香引蛇,匆匆忙忙的忘了带出来。”段誉笑道:“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忘了就忘了,带在⾝边⼲么?”阿紫道:“哼,什么旁门左道?没有条件宝贝,那许多毒蛇便不会进来得这么快,我姊夫也没这么容易脫⾝啦。” 说话间,正听得乒乒乓乓,兵刃相 ![]() 萧峰一瞥间,见众辽兵难分敌我,不知去条谁好。 ![]() ![]() ![]() 便在此时,轧轧声响,两扇厚重的城门缓缓开了。段誉和范骅拥着萧峰,一冲而出。 城门外火把照耀,无数丐帮帮众牵了马匹等候,眼见萧峰冲出,登时 ![]() 只见两条火龙分向左右移动,一乘马在其间直驰而前。马上一个老丐双手⾼举头顶,端着那 ![]() ![]() ![]() ![]() ![]() 萧峰心中一酸,说道:“吴长老,在下确是契丹人。多承各位重义,在下感 ![]() 吴长风脸⾊ ![]() 但听得城內鼓声响起,有大队辽兵便要冲出。段誉叫道:“吴长老,咱们快走!辽兵势大,一结成了阵势,那可抵挡不住。” 萧峰也知丐帮和中原群雄所以一时占得上风,只不过攻了个对方措手不及,倘若真和辽兵硬斗,千百名江湖汉子,如何能是数万辽国精锐之师的敌手?何况这一仗打起来,双手死伤均重,大违自己本愿,便道:“吴长老,帮主之事,慢慢再说不迟。你快传令,命众兄弟向西退走。” 吴长老道:“是!”传下号令,丐帮帮众后队作前队,向西疾驰。不久虚竹子率领着灵鹫宮属下诸女,以及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异士,杀将过来与众人会合。奔出数里后,大理国的众武士在傅思归、朱丹臣等人率领之下也赶到了。但少林群僧和中原群豪却始终未到。隐隐听得南京城中杀声大起。 萧峰道:“少林派和中原豪杰在城中给截住了,咱们稍待片刻。”过了半晌,城中喊杀声越来越响。段誉道:“大哥在此稍待,我去接应他们出来。”领着大理众武士,回向南京城去。 其时天⾊渐明,萧峰心下忧虑,不知中原群豪能否脫险,但听得杀声大振,大理国众武士回冲,过了良久,始终不见群豪脫险来聚。 丐帮一名探子飞马来报:“数千名铁甲辽兵堵住了西门,大理国武士冲不进去,中原群豪也冲不出来。”虚竹右手一招,说道:“咱们灵鹫宮去打个接应。”领着二千余名三山五峁的好汉、灵鹫九部诸女,冲回来路。 萧峰骑在马上,遥向东望,但见南京城中浓烟处处,东一个火间,西一个火头,不知已 ![]() 以往遇有战斗,萧峰总是⾝先士卒,这一次他却远离战阵,空自焦急关心,甚为不耐,说道:“我去瞧瞧!”阿紫、木婉清、钟灵三女齐劝:“辽人只 ![]() 到得南京城西门外,只见城墙外、城墙头、护城河两岸伏着数百名死尸,有些是辽国兵将,也有不少是段誉和虚竹二人的下属。城门将闭未闭,两名岛主手挥大刀,守在城门边,正在猛砍冲过来的辽兵,不许关闭城门。 忽听得南首、北首蹄声大作,萧峰惊道:“不好,大队辽兵分从南北包抄,咱们可别困在这里。”抢过一柄铁 ![]() ![]() ![]() 萧峰站在城头,望望城內,又望望城外,如何抉择,实是为难万分:群豪为搭救自己而来,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一个个死于辽兵刀下,但若跃下去相救,那便公然和辽国为敌,成为叛国助敌的辽奷,不但对不起自己祖宗,那也是千秋万世永为本国同胞所唾骂。逃出南京,那是去国避难,旁人不过说一声“萧峰不忠”可是反戈攻辽,却变成极大的罪人了。 萧峰行事向来⼲脆慡净,决断极快,这时却当真进退维⾕,一瞥眼间,只见城墙边七八名契丹武士围住了两名少林老僧狠斗。一名少林僧手舞戒刀,口中噴⾎,显是⾝受重伤,萧峰凝神看去,认得他是玄鸣;另一名少林僧挥动禅仗拼命掩护,却是玄石。两名辽兵挥动长刀,砍向玄呜。玄鸣重伤之下,无力挡架。玄石倒持禅仗,仗尾反弹上来,将两柄长刀弹了回去。猛听得玄鸣“啊”的一声大叫,左肩中刀。玄石横杖过去,将那辽兵打得筋折骨裂,但这一来 ![]() ![]() 萧峰只瞧得热⾎沸腾,再也无法忍耐,大叫一声:“萧峰在此,要杀便要杀我,休得滥伤无辜!”从城头一跃而下,腿双起处,人未着地,已将两名契丹武士踢飞,左⾜一着地,随即拉过玄鸣,右手接过玄石的禅仗,叫道:“在下援救来迟,实是罪孽深重。”挥禅仗将两名契丹武士震开数丈。 玄石苦笑道:“我们诬指居士是契丹人,罪孽更大,善哉,善哉!如今⽔落石…”下面这“出”字没吐出来,头一侧,气绝而死。 萧峰护着玄鸣,向左侧受人围攻的几个大理武士冲去。辽国兵将见南院大王突然神威凛凛的现⾝,都不由得胆怯。萧峰舞动禅仗,远挑近打,虽不杀人 ![]() ![]() 萧峰手持禅仗,站在城门边上,让大理国、灵鹫宮、中原群豪三路人马一一出城。辽国兵将远远站着呐喊,竟无人胆敢上前冲杀。 萧峰直待众人退尽,这才最后出城,出城门时回头一望,但见尸骸重叠,这一战不知已杀伤了多少 ![]() 猛听得鼓声如雷,两队骑兵从南北杀将过来。萧峰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这两队骑兵每一队都在万人以上,已方久战之后,不是受伤,便已疲累,如何抵敌?叫道:“丐帮众兄弟断后!将坐骑让给受了伤的朋友们先退!”丐帮帮众大声应诺,纷纷下马。萧峰又叫:“结成打狗大阵!”群丐口唱“莲花阵”排成一列列人墙。萧峰叫道:“玄渡大师、二弟、三弟,快率领大部朋友向西退却,让丐帮断后!” ⽇光初升,只照得辽兵的矛尖刀锋,闪闪生辉,数万只铁蹄践在地上,直是地摇山动。 虚竹和段誉见了辽兵的兵势,情知丐帮的“打狗大阵”无论如何阻拦不住,二人分站萧峰左右,说道:“大哥,咱们结义兄弟,有难同当,生死与共!”萧峰道:“那你快叫本部人马退后!” 虚竹、段誉分别传令。岂知灵鹫宮的部属固不肯舍主人而去,大理国的将士也决不肯让皇帝⾝居险地,自行退却。眼见辽兵越冲越近, ![]() 萧峰暗暗叫苦,心想:“这些人一个个武功虽⾼,聚在一起,却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谙兵法部属,如何与辽兵相抗?我一死不打紧,大伙儿都被辽兵聚歼于南京城外,那可…那可…” 正没做理会处,突然间辽军阵中锣声急响,竟然鸣金退兵,正自疾冲而来的辽兵一听到锣声,当即带转马头,后队变前队,分向南北退了下去。萧峰大奇,不明所以,却听得辽军阵后喊声大振,又见尘沙飞扬,竟是另有军马袭击辽军北后,萧峰更是奇怪:“怎么辽军后又有军马,难道有什么人作 ![]() 萧峰跃上马背,向辽军阵后瞧去,只见一面面⽩旗瞧扬,箭如骤雨,辽兵纷纷落马。段誉恍然大悟:“啊,是我的女真部族朋友到了,不知他们如何竟会得知讯息?” 女真猎人箭法了得,勇悍之极,每一百人为一小队,跨上劣马,荷荷呼喊,狂奔急冲,霎时间便冲 ![]() 范骅是大理国司马,精通兵法,眼见有机可乘,忙向萧峰道:“萧大王,咱们快冲杀过去,这时正是破敌的良机。”萧峰摇了头摇。范骅道:“此处离雁门关甚远,若不乘机击破辽兵,大有后患,敌众我寡,咱们未必能全⾝而退。”萧峰又摇了头摇。范骅大惑不解,心想:“萧大王不肯赶尽杀杀绝,莫非还想留下他⽇与辽帝修好的余地?” 烟尘之中,一群群女真人或⾚裸上⾝、或⾝披兽⽪,乘马冲杀而来,弩箭嗤嗤 ![]() ![]() ![]() ![]() ![]() 一名⾼大的猎人站在马背之上,大声呼叫:“萧大哥,萧大哥,完颜阿骨打帮你打架来了!” 萧峰纵骑而出,两人四手相握。阿骨打喜道:“萧大哥,那⽇你不别而行,兄弟每⽇记挂,后来听探子说你在辽国做了大宮,倒也罢了,但想辽人奷猾,你这官只怕做不长久。果然⽇前探子报道:你被那狗娘养的皇帝关在牢里,兄弟急忙带人来救,幸好哥哥没死没伤,兄弟甚是喜 ![]() ![]() ![]() 阿骨打怒道:“契丹狗子!我自和哥哥说话,却来打扰!”拉开长弓,嗤嗤嗤三箭,自城下 ![]() ![]() 阿骨打大声道:“众儿郞听者,契丹狗子又要钻出狗洞来啦,咱们再来杀一个痛快。”女真人大声鼓噪,有若万兽齐吼。 萧峰心想这一仗若是打上了,双方死伤必重,忙道:“兄弟,你前来救我,此刻我已脫险,何必再和人厮打?你我多时不见,且到个安静所在,兄弟们饮个大醉。”完颜阿骨打道:“也说得是,咱们走罢!” 却见城门大开,一阵铁甲辽兵骑马急冲出来。阿骨打骂道:“杀不完的契丹狗子!”弯弓搭箭,一箭飕的 ![]() ![]() 完颜打骨打率领族人,在城下耀武扬威,⾼声叫骂。萧峰道:“兄弟,咱们去吧!”阿骨打道:“是!”戟指城头,⾼声说道:“契丹狗子听了,幸好你们没伤到我萧大哥的一 ![]() ![]() ![]() 当下与萧峰并骑向西,驰出十余里,到了一个山丘之上。阿骨打跳下了马,从马旁取下⽪袋,递给萧峰,道:“哥哥,喝酒。”萧峰接了过来,骨嘟嘟的喝了半袋,还给阿骨打。阿骨打将余下的半袋都喝了,说道:“哥哥,不如便和兄弟共去长⽩山边,打猎喝酒,逍遥快活。” 萧峰深知耶律洪基的 ![]() 阿骨打大喜,说道:“中原蛮子罗里罗唆,多半不是好人,我也不愿和他们相见。”说着率领着族人,向北而去。 中原群豪见这群番人来去如风,剽悍绝伦,均想:“这群番人比辽狗还要厉害。幸亏他们是乔帮主的朋友,否则可真不好惹!” 各路人马渐渐聚在一起,七嘴八⾆,纷纷谈论适才南京城下的这场恶战。 萧峰躬⾝到地,说道:“多谢各位大仁大义,不念萧某的旧恶,千里迢迢的赶来相救,此恩此德,萧某永难相报。” 玄渡道:“乔帮主说哪里话来?以前种种,皆因误会而生,武林同道,患难相助,理所当然。何况乔帮主为了中原的百万生灵,不顾生死安危,舍却荣华富贵,仁德泽被天下,大家都要感 ![]() 范骅朗声道:“众位英雄,在下观看辽兵之势,恐怕输得不甘,还会前来追击,不知众位有何⾼见?”群雄大声叫了起来:“这便跟辽兵决一死战,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范骅道:“敌众我寡,平 ![]() ![]() 群豪齐声称是。当下虚竹率领灵鹫宮下属为第一路,段誉率领大理国兵马为第二路。玄渡率领中原群豪为第三路,萧峰率领丐帮帮众断后。四路人马,每一路之间相隔不过数里,探子骑着快马来回传递消息,若有敌警,便可互相应援。迤逦行了一⽇。当晚在山间野宿,整晚并无辽兵来攻,众人渐感放心。 次晨一早又行,萧峰问阿紫道:“那位游君还在灵鹫宮中么?”阿紫小嘴一撇,说道:“谁知道呢?多半是吧,他瞎着双眼,又怎能下山?”语意中对他没半分关怀之情。 这一⽇行到五台山下的⽩乐堡埋锅造饭。范骅沿途伏下一批批豪士,扼守险要的所在,断桥阻路,以延缓辽兵的追击。 到第三⽇上,忽见东边狼烟冲天而起,那正是辽兵追来的讯号。群雄都是心头一凛,有些少年豪杰便 ![]() 这⽇晚间,群豪在一座山坡上歇宿,睡到夜午,忽然有人大声惊呼。群豪一惊而醒,只见北方烧红了半边天。萧峰和范骅对瞧一眼,心下均隐隐感到不吉。范骅低声道:“萧大王,你瞧是不是辽军绕道前来夹攻?”萧峰点了点间。范骅道:“这一场大火,不知烧了多少民居,唉!”萧峰不愿说耶律洪基的坏话,却知他在女真人手下吃了个败仗,心下极是不忿,一口怒气,全发怈在无辜百姓⾝上,这一路领军西为,定是见人杀人,见屋烧屋。 大火直烧到天明,兀自未熄。到得下午,只见南边也烧起了火头。烈⽇下不见火焰,浓烟却直冲霄汉。 玄渡本来领人在前,见到南边烧起了大火,靶马候在道旁,等萧峰来到,问道:“乔帮主,辽军分三路来攻,你说这雁门关是否守得住?我已派人不断向雁门关报讯。但关上统帅懦弱,兵威不振,只怕难抗契丹的铁骑。”萧峰无言以对。玄渡又道:“看来女真人倒能对付得了辽兵,将来大宋如和女真人联手,南北夹攻,或许能令契丹铁骑不敢南下。” 萧峰知他之意,是要自己设法与女真人的首领完颜阿骨打联系,但想自己实是契丹人,如何能勾结外敌来攻打本国,突然问道:“玄渡大师,我爹爹在宝刹可好?”玄渡一怔,道:“令尊皈依三宝,在少林后院清修,咱们这次来到南京,也没知会令尊,以免引动他的尘心。”萧峰道:“我真想见见爹爹,问他一句话。”玄渡嗯了一声。 萧峰道:“我想请问他老人家:倘若辽兵前来攻打少林寺,他却怎生处置?”玄渡道:“那自是奋起杀敌,护寺护法,更有何疑?”萧峰道:“然而我爹爹是契丹人,如何要他为了汉人,去杀契丹人?”玄渡沉昑道:“原来帮主果然是契丹人。弃暗投明,可敬可佩!” 萧峰道:“大师是汉人,只道汉为明,契丹为暗。我契丹人却说大辽为明,大宋为暗。想我契丹祖先为羯人所残杀,为鲜卑人所胁迫,东逃西窜,苦不堪言。大唐之时,你们汉人武功极盛,不知杀了我契丹多少勇士,掳了我契丹多妇少女。现今你们汉人武功不行了,我契丹反过来攻杀你们。如此杀来杀去,不知何⽇方了?” 玄渡默然,隔了半晌,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段誉策马走近,听到二人下半截的说话,喟然昑道:“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鸟鸢啄人肠,冲飞上挂枯枝树。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器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萧峰赞道:“‘乃知兵器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贤弟,你作得好诗。”段誉道:“这不是我作的,是唐朝大诗人李⽩的诗篇。” 萧峰道:“我在此地之时,常听族人唱一首歌。”当即⾼声而唱:“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他中气充沛,歌声远远传了出去,但歌中充満了哀伤凄凉之意。 段誉点头道:“这是匈奴的歌。当年汉武帝大伐匈奴,抢夺了大片地方,匈奴人惨伤困苦,想不到这歌直传到今⽇。”萧峰道:“我契丹祖先,和当时匈奴人一般苦楚。” 玄渡叹了口气,说道:“只有普天下的帝王将军们都信奉佛法,以慈悲为怀,那时才不会再有征战杀伐的惨事。”萧峰道:“可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有这等太平世界。” 一行人续向西行,眼见东南北三方都有火光,昼夜不息,辽军一路烧杀而来,群雄心下均感愤怒,不住叫骂,要和辽军决一死战。 范骅道:“辽军越追越近,咱们终于将退无可退,依兄弟之见,咱们不如四下分散,教辽军不知向哪里去追才是。” 吴长风大声道:“那不是认输了?范司马,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胜也好,败也好,咱们总得与辽狗拚个你死我活。” 正说之间,突然飕的一声,一枝羽箭从东南角上 ![]() 群豪打了一个胜仗, ![]() 话声未了,只听得东边轰隆隆、轰隆隆之声大作。群豪一齐转头向东望去,但见尘土飞起,如乌云般遮住了半边天。霎时之间,群豪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但听得轰隆隆、轰隆隆闷雷般的声音远远响着。显着大队辽军奔驰而来,从这声音中听来,不知有多少万人马。江湖上的凶杀斗殴,群豪见得多了,但如此大军驰驱,却是闻所未闻,比之南京城外的接战,这一次辽军的规模又不知強大了多少倍。各人虽然都是胆气豪壮之辈,陡然间遇到这般天地为之变⾊的军威,却也忍不住心惊⾁跳,満手冷汗。 范骅叫道:“众位兄弟,敌人势大,枉死无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今⽇暂且避让,乘机再行反击。”当下群豪纷纷上马,向西急驰,但听得那轰隆隆的声音,在⾝后老是响个不停。 这一晚各人不再歇宿,眼见离雁门关渐渐远了。群豪催骑而行,知道只要一进雁门关,扼险而守,敌军虽众,破关便极不容易。一路上马匹纷纷倒毙,有的展开轻功步行,有的便两人一骑。行到天明,离雁门关已不过十余里地,众人都放下了心,下马牵缰,缓缓而行,好让口牲回力。但⾝后轰隆隆、轰隆隆的万马奔腾之声,却也更加响了。 萧峰走下岭来,来到山侧,猛然间看到一块大岩,心中一凛:“当年玄慈方丈、汪帮主等率领中原豪杰,伏击我爹爹,杀死了我⺟亲和不少契丹武士,便是如此。”一侧头,只见一片山壁上斧凿的印痕宛然可见,正是玄慈将萧远山所留字迹削去之处。 萧峰缓缓回头,见到石壁旁一株花树,耳中似乎听到了阿泊当年躲在⾝后的声音:“乔大爷,你再打下去,这座山峰也要给你击倒了。” 他一呆,阿朱情致殷殷的几句话,清清楚楚的在他脑海呼响起:“我在这里已等了你五⽇五夜,我只怕你不能来。你…你果然来了,谢谢老天爷保祜,你终于安好无恙。” 萧峰热泪盈眶,走到树旁,伸手挲摩树⼲,见那树比之当⽇与阿朱相会时已⾼了不少。一时间伤心 ![]() 忽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姊夫,快退!快退!”阿紫奔近⾝来,拉住萧峰⾐袖。 萧峰一抬头,远远望出去,只见东面、北面、南面三方,辽军长矛的矛头犹如树林般刺向天空,竟然已经合围。萧峰点了点头,道:“好,咱们退⼊雁门关再说。” 这时群豪都已聚在雁门关前。萧峰和阿紫并骑来到关口,关门却兀自紧闭。关门上一名宋军军官站在城头,朗声说道:“奉镇守雁门关指挥使张将军将令:尔等既是中原百姓,原可⼊关,但不知是否勾结辽军的奷细,因此各人抛下军器,待我军一一搜检。⾝上如不蔵军器者,张将军开恩,放尔等进关。” 此言一出,群豪登时大哗。有的说:“我等千里奔驰,奋力抵抗辽兵,怎可怀疑我等是奷细?”有的道:“我们携带军器,是为了相助将军抗辽。倘若失去了趁手兵器,如何和辽军打仗?”更有 ![]() 玄渡急忙制止,向那军官道:“相烦禀报张将军知道:我们都是忠义为国的大宋百姓。敌军转眼即至,再要搜检什么,耽误了时刻,那时再开关,便危险了。” 那军官已听到人丛中的叫骂之声,又见许多人穿着奇形怪状的⾐饰,不类中土人士,说道:“老和尚,你说你们都是中土良民,我瞧有许多不是国中人吧?好!我就网开一面,大宋良民可以进关,不是大宋子民,可不得进关。” 群豪面面相觑,无不愤怒。段誉的部属是大理国臣民,虚竹的部属更是各族人氏都有,或西域、或西夏、或吐蕃、或⾼丽,倘若只有大宋臣民方得进关,那么大理国、灵鹫宮两路人马,大部份都不能进去了。 玄渡说道:“将军明鉴:我们这里有许多同伴,有的是大理人,有的是西夏人,都跟我们联手,和辽兵为敌,都是朋友,何分是宋人不宋人?”这次段誉率部北上,更守秘密,决不怈漏是一国之主的⾝份,以防宋朝大臣起心加害,或掳之作为人质,兼之大理与辽国相隔虽远,却也不愿公然与之对敌,是以玄渡并不提及关下有大理国极重要的人物。 那军官怫然道:“雁门关乃大宋北门锁钥,是何等要紧的所在?辽兵大队人马转眼就即攻到,我若随便开关,给辽兵乘机冲了进来,这天大的祸事,有谁能够担当?” 吴长风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你少罗唆几句,早些开了关,岂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了?”那军官怒道:“你这老叫化,本官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余地?”他右手一场,城垛上登时出现了千余名弓箭手,弯弓搭箭,对准了城下。那军官喝快快退开,若再在这里妖言惑众,扰 ![]() 雁门关两侧双峰夹峙,⾼耸⼊云,这关所以名为“雁门”意思说鸿雁南飞之时,也须从双峰之间通过,以喻地势之险。群豪中虽不乏轻功⾼強之士,尽可翻山越岭逃走,但其余人众难逾天险,不免要被辽军聚歼于关下了。 只见辽军限于山势,东西两路渐渐收缩,都从正面庒境而来。但除了马蹄声、铁甲声、大风吹旗声外,却无半点人声喧哗,的是军纪严整的精锐之师。一队队辽军 ![]() 萧峰朗声道:“众位请各在原地稍候,不可移动,待在下与辽帝分说。”不等段誉、阿紫等劝止,已单骑纵马而出。他双手⾼举过顶,示意手中并无兵刃弓箭,大声叫道:“大辽国皇帝陛下,萧峰有几句话跟你说,请你出来。”说这几句话时,鼓⾜了內力,声音远远传了出去。辽军十余万将士没一个不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人人变⾊。 过得半晌,猛听得辽军阵中鼓角声大作,千军万马如波浪般向两侧分开,八面金⻩⾊大旗 ![]() 辽军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四野,山⾕鸣响。 关上宋军见到敌人如此军威,无不凛然。 耶律洪基右手宝刀⾼⾼举起,辽军立时肃静,除了偶有战马嘶鸣之外,更无半点声息。耶律洪基放下宝刀,大声笑道:“萧大王,你说要引辽军⼊关,怎么开门还不大开?” 此言一出,关上通译便传给镇守雁门关指挥使张将军听了。关上宋军立时大噪,指着萧峰指手划脚的大骂。 萧峰知道耶律洪基这话是行使反间计,要使宋兵不敢开关放自己⼊內,心中微微一酸,当即跳下马来,走上几步,说道:“陛下,萧峰有负厚恩,重劳御驾亲临,死罪,死罪。” 刚说了这几句话,突然两个人影从旁掠过,当真如闪电一般,猛向耶律洪基欺了过去,正是虚竹和段誉。他二人眼见情势不对,知道今⽇之事,唯有擒住辽帝作为要胁,才能保持大伙周全,一打手势,便分从左右抢去。 耶律洪基出阵之时,原已防到萧峰重施当年在阵上擒杀楚王⽗子的故技,早有戒备。亲军指挥使一声吆喝,三百名盾牌手立时聚拢,三百面盾牌犹如一堵城墙,挡在辽帝面前。长矛手、刀斧手又密密层层的排在盾牌之前。 这时虚竹既得天山童姥的真传,又尽窥灵鹫宮石壁上武学的秘奥,武功之⾼,实已到了随心所 ![]() 段誉东一幌、西一斜,便如游鱼一般,从长矛手、刀斧手相距不逾一尺的 ![]() ![]() 虚竹双手连伸,抓住辽兵的 ![]() ![]() ![]() ![]() ![]() ![]() ![]() 一如游鱼之滑,一如飞鸟之捷,两人双双攻到,耶律洪基大惊,提起宝刀,疾向⾝在半空的虚竹砍去。 虚竹左手手掌一探,已搭住他宝刀刀背,乘势滑落,手掌翻处,抓住了他右腕。便在此时,段誉也从人丛中钻将出来,抓住了耶律洪基左肩。两人齐声喝道:“走罢!”将耶律洪基魁伟的⾝子从马背上提落,转⾝急奔。 四下里辽将辽兵眼见皇帝落⼊敌手,大惊狂呼,一时都没了主意。几十名亲兵奋不顾⾝的扑上来想救皇帝,都被虚竹、段誉飞⾜踢开。 二人擒住辽帝,心中大喜,突见萧峰飞⾝赶来,齐声叫道:“大哥!”哪知萧峰双掌骤发,呼呼两声,分袭二人。二人都是大吃一惊,眼见掌力袭来,犹如排山倒海般,只得举掌挡架,砰砰两声,四掌相撞,掌风 ![]() ![]() 这时辽军和中土群豪分从南北涌上,一边想抢回皇帝,一边要作萧峰、虚竹、段誉三人的接应。 萧峰大声叫道:“谁都别动,我自有话向大辽皇帝说。”辽军和群豪登时停了脚步,双手都怕伤到自己人,只远远呐喊,不敢冲杀上前,更不敢放箭。 虚竹和段誉也退开三分,分站耶律洪基⾝后,防他逃回阵中,并阻契丹⾼手前来相救。 这时耶律洪基脸上已无半点⾎⾊,心想:“这萧峰的 ![]() ![]() 段誉道:“K我这个二弟虚竹子,乃灵鹫宮主人,三弟是大理段公子。臣向曾向陛下说起过。”耶律洪基点了点头,说道:“果然了得。” 萧峰道:“我们立时便放陛下回阵,只是想求陛下赏赐。” 耶律洪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啊,是了,萧峰已然回心转意,求我封他三人为官。”登时満面笑容,说道:“你们有何求恳,我自是无有不允。”他本来语音发颤,这两句话中却又有了皇帝的尊严。 萧峰道:“陛下已是我两个兄弟的俘虏,照咱们契丹人的规矩,陛下须得以彩物自赎才是。”耶律洪基眉头微皱,问道:“要什么?”萧峰道:“微臣斗胆代两个兄弟开口,只是要陛下金口一诺。”洪基哈哈一笑,说道:“普天之下,我当真拿不出的物事却也不多,你尽管狮子大开口便了。” 萧峰道:“是要陛下答允立即退步,终陛下一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越过宋辽疆界。” 段誉一听,登时大喜,心想:“辽军不逾宋辽边界,便不能揷翅来犯我大理了。”忙道:“正是,你答应了这句话,我们立即放你回去。”转念一想:“擒到辽帝,二哥出力比我更多,却不知他有何求?”向虚竹道:“二哥,你要契丹皇帝什么东西赎⾝?”虚竹摇了头摇,道:“我也只要这一句话。” 耶律洪基脸⾊甚是 ![]() 萧峰朗声道:“那么臣便和陛下同归于尽,⽟石俱焚。咱二人当年结义,也曾有过但愿同年同月同⽇死的誓言。” 耶律洪基一凛,寻思:“这萧峰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向来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我若不答允,只怕要真的出手向我冒犯。死于这莽夫之手,那可大大的不值得。”当下哈哈一笑,朗声道:“以我耶律洪基一命,换得宋辽两国数十年平安。好兄弟,你可把我的 ![]() ![]() 萧峰道:“陛下乃大辽之主。普天之下,岂有比陛下更贵重的?” 耶律洪基又是一笑,道:“如此说来,当年女真人向我要⻩金三十车、⽩银三百车、骏马三千匹,眼界忒也浅了?”萧峰略一躬⾝,不再答话。 耶律洪基回过头来,只见手下将士最近的也在百步之外,无论如何不能救自己脫险,权衡轻重,世上更无比 ![]() 萧峰躬⾝道:“多谢陛下。” 耶律洪基转过头来,举步 ![]() 辽军中鼓声擂起,一通鼓罢,立时止歇。 耶律洪基说道:“大军北归,南征之举作罢。”他顿了一顿,又道:“于我一生之中,不许我大辽国一兵一卒,犯侵大宋边界。”说罢,宝刀一落,辽军中又擂起鼓来。 萧峰躬⾝道:“恭送陛下回阵。” 虚竹和段誉往两旁一站,绕到萧峰⾝后。 耶律洪基又惊又喜,又是羞惭,虽急 ![]() 辽军中数十名亲兵飞骑驰出,抢来 ![]() ![]() ![]() 众辽兵见皇帝无恙归来,大声 ![]() 这时雁门关上的宋军、关下的群豪听到辽帝下令退兵,并说终他一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犯界,也是 ![]() ![]() 耶律洪基脸⾊ ![]() ![]() 众士卒想到即刻便可班师,回家与⽗⺟ ![]() ![]() 耶律洪基心中一凛:“原来我这些士卒也不想去攻打南朝,我若挥军南征,也却未必便能一战而克。”转念又想:“那些女真蛮子大是可恶,留在契丹背后,实是心腹大患。我派兵去将这些蛮子扫 ![]() 军中⽪鼓号角响起,传下御旨,但听得 ![]() 耶律洪基回过头来,只见萧峰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当地。耶律洪基冷笑一声,朗声道:“萧大王,你为大宋立下如此大功,⾼官厚禄,指⽇可待。” 萧峰大声道:“陛下,萧峰是契丹人,今⽇威迫陛下,成为契丹的大罪人,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拾起地下的两截断箭,內功运处,双臂一回,噗的一声,揷⼊了自己的心口。 耶律洪基“啊”的一声惊叫,纵马上前几步,但随即又勒马停步。 虚竹和段誉只吓得魂飞魄散,双双抢近,齐叫:“大哥,大哥!”却见两截断箭揷正了心脏,萧峰双目紧闭,已然气绝。 虚竹忙撕开他 ![]() ![]() ![]() 丐帮中群丐一齐拥上来,团团拜伏。吴长风捶 ![]() 中原群豪一个个围拢,许多人低声议论:“乔帮主果真是契丹人吗?那么他为什么反而来帮助大宋?看来契丹人中也有英雄豪杰。” “他自幼在咱们汉人中间长大,学到了汉人大仁大义。” “两国罢兵,他成了排解难纷的大功臣,却用不着自寻短见啊。” “他虽于大宋有功,在辽国却成了叛国助敌的卖国贼。他这是畏罪杀自。” “什么畏不畏的?乔帮主这样的大英雄,天下还有什么事要畏惧?” 耶律洪基见萧峰自尽,心下一片茫然,寻思:“他到底于我大辽是有功还是有过?他苦苦劝我不可伐宋,到底是为了宋人还是为了契丹?他和我结义为兄弟,始终对我忠心耿耿,今⽇自尽于雁门关前,自然决不是贪图南朝的功名富贵,那…那却又为了什么?”他摇了头摇,微微苦笑,拉转马头,从辽军阵中穿了过去。 蹄声响处,辽军千乘万骑又向北行。众将士不住回头,望向地下萧峰的尸体。 只听得鸣声哇哇,一群鸿雁越过众军的头顶,从雁门关飞了过去。 辽军渐去渐远,蹄声隐隐,又化作了山后的闷雷。 虚竹、段誉等一⼲人站在萧峰的遗体之旁,有的放声号哭,有的默默垂泪。 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尖声叫道:“走开,走开!大家都走开。你们害死了我姊夫,在这里假惺惺的洒几点眼泪,又有什么用?”她一面说,一面伸手猛力推开众人,正是阿紫。虚竹等自不和她一般见识,被她一推,都让了开去。 阿紫凝视着萧峰的尸体,怔怔的瞧了半晌,柔声说道:“姊夫,这些都是坏人,你别理睬他们,只有阿紫,才真正的待你好。”说着俯⾝下去,将萧峰的尸休抱了过来。萧峰⾝子长大,上半⾝被她抱着,两脚仍是垂在地下。阿紫又道:“姊夫,你现下才真的乖了,我抱着你,你也不推开我。是啊,要这样才好。” 虚竹和段誉对望了一眼,均想:“她伤心过度,有些神智失常了。”段誉垂泪道:“小妹,萧大哥慷慨就义,人死不能复生,你…你…”走上几步,想去抱萧峰的尸体。 阿紫厉声道:“你别来抢我姊夫,他是我的,谁也不能动他。” 段誉回过头来,向木婉清使了个眼⾊。木婉清会意,走到阿紫⾝畔,轻轻说道:“小妹子,萧大哥逝世,咱们商量怎地给他安葬…” 突然阿紫尖声大叫,木婉清吓了一跳,退开两步,阿紫叫道:“走开,走开!你再走近一步,我一剑先杀了你。” 木婉清皱了眉头,向段誉摇了头摇。 忽听得关门左侧的群山中有人长声叫道:“阿紫,阿紫,我听到你声音了,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叫声甚是凄厉,许多人认得是做过丐帮帮主、化名为庄聚贤的游坦之。 各人转过头向叫声来处望去,只见游坦之双手各持一 ![]() ![]() 阿紫怒道:“你来⼲什么?我不要见你,我不要见你。” 游坦之喜道:“啊,你果然在这里,我听见你声音了,终于找到你了!”右杖上运劲一推,乌老大不由主的向前飞奔。两人来得好快,顷刻之间,便已到了阿紫⾝边。 虚竹和段誉等正在无法可施之际,见游坦之到来,心想此人甘愿以双目送给阿紫,和她渊源极深,或可劝得她明⽩,当下又退开了几步,不 ![]() 游坦之道:“阿紫姑娘,你很好吗?没有欺侮姑娘吧?”一张丑脸之上,现出了又是喜悦、又是关切的神⾊。 阿紫道:“有人欺侮我了,你怎么办?”游坦之忙道:“是谁得罪了姑娘?姑娘快跟我说,我去跟他拼命。”阿紫冷笑一声,指着⾝边众人,说道:“他们个个都欺侮了我,你一古脑儿将他们杀了吧!” 游坦之道:“是。”问乌老大道:“老乌,是些什么人得罪了姑娘?”乌老大道:“人多得很,你杀不了的。”游坦之道:“杀不了也要杀,谁教他们得罪了阿紫姑娘。” 阿紫怒道:“我现下和姊夫在一起,此后永远不会分离了。你给我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见你。” 游坦之伤心 ![]() 阿紫⾼声道:“啊,是了,我的眼睛是你给我的。姊夫说我欠了你的恩情,要我好好待你。我可偏不喜 ![]() ![]() 游坦之虽不能视物,但听到⾝周众人齐声惊呼,声音中带着惶惧,也知是发生了惨祸奇变,嘶声叫道:“阿紫姑娘,阿紫姑娘!” 阿紫抱着萧峰的尸⾝,柔声叫道:“姊夫,咱们再也不欠别人什么了。以前我用毒针 ![]() 群豪见她眼眶中鲜⾎流出,掠过她雪⽩的脸庞,人人心下几怖,见她走来,便都让开了惊步。只见她笔直向前走去,渐渐走近山边的深⾕。众人都叫了起来:“停步,停步!前面是深⾕!” 段誉飞步追来,叫道:“小妹,你…” 但阿紫向前直奔,突然间⾜下踏一个空,竟向万丈深⾕中摔了下去。 段誉伸手抓时,嗤的一声,只抓到她⾐袖的一角,突然⾝旁风声劲急,有人抢过,段誉向左一让,只见游坦之也向⾕中摔落。段誉叫声:“啊哟!”向⾕中望去,但见云封雾锁,不知下面究有多深。 群豪站在山⾕边上,尽皆唏嘘叹息。武功较差者见到山⾕旁尖石嶙峋,有如锐刀利剑,无不心惊,玄渡等年长之人,知道当年玄慈、汪帮主等在雁门关外伏击契丹武士的故事,知道萧峰之⺟的尸⾝便葬在这深⾕之中。 忽听关上鼓声响起,那传令的军官大声说道:“奉镇守雁门关都指挥张将军将令:尔等既非辽国奷细,特准尔等⼊关,唯须安份守已,毋得喧哗,是为切切。” 关下群豪破口大骂:“咱们宁死也不进你这狗官把守的关口!”“若不是狗官昏懦,萧大侠也不致送了 ![]() 虚竹、段誉等跪下向⾕口拜了几拜,翻山越岭而去。 那镇守雁门关指挥使见群豪声势汹汹,急忙改传号令,又不许众人进关,待见群豪骂了一阵,渐渐散去,上山绕道南归,这才宽心。即当修下捷表,快马送到汴梁,说道亲率部下将士,⾎战数⽇,力敌辽军十余万,幸陛下洪福齐天,朝中大臣指示机宜,众将士用命,格毙辽国大将南院大王萧峰,杀伤辽军数千,辽主耶律洪基不逞而退。 宋帝赵煦得表大喜,传旨关边,犒赏三军,指挥使以下,各各加官进爵。赵煦自觉英明武勇,远迈太祖太宗,连⽇赐宴朝臣,宮中与后妃 ![]() 段誉与虚竹、玄渡、吴长老等群豪分手,自与木婉清、钟来、华赫艮、范骅、巴天石、朱丹臣等人回归大理。 进⼊大理国境,王语嫣已和大理国的侍卫武士,在边界 ![]() ![]() 这一⽇将到京城,段誉要去天龙寺拜见枯荣大师和皇伯⽗段正明,眼见天⾊渐黑,离开龙寺尚有六十余里,要找个地方歇脚。忽听得树林中有个孩子的声音叫道:“陛下,陛下,我已拜了你,怎么还不给我吃糖?” 众人一听,都感奇怪:“怎地有人认得陛下?”走向树林去看时,只听得林中有人说道:“你们要说:‘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才有糖吃。” 这语音十分 ![]() 段誉和王语嫣吃了一惊,两人手挽着手,隐⾝树后,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慕容复坐在一座土坟之上,头戴⾼⾼的纸冠,神⾊俨然。 七八名乡下小儿跪在坟前, ![]() ![]() 慕容复道:“众爱卿平⾝,朕既兴复大燕,⾝登大宝,人人皆有封赏。” 坟边垂首站着一个女子,正是阿碧。她⾝穿浅绿⾊⾐衫,明 ![]() 众小儿拍手 ![]() 王语嫣知道表哥神智已 ![]() 段誉见到阿碧的神情,怜惜之念大起,只盼招呼她和慕容复回去大理,妥为安顿,却见她瞧着慕容复的眼⾊中柔情无限,而慕容复也是一副志得意満之态,心中登时一凛:“各有各的缘法,慕容兄与阿碧如此,我觉得他们可怜,其实他们心中,焉知不是心満意⾜?我又何必多事?”轻轻拉了拉王语嫣的⾐袖,做个手势。 众人都悄悄退了开去。但见慕容复在土坟上南面而坐,口中兀自喃喃不休。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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