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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七夜雪 作者:沧月 | 书号:2056 时间:2016/10/5 字数:114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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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千里来向你道别 在最初和最后的雪夜 ——题记 雪是不知何时开始下的。 如此之大,仿佛一群蝴蝶无声无息地从冷灰⾊的云层间降落,穿过茫茫的冷杉林,铺天盖地而来。只是一转眼,荒凉的原野已经是苍⽩一片。 等到 ![]() ![]() 那是一个极其惨烈的相持:他手里的剑穿贯了对手的 ![]() ![]() 雪还在一片一片地落下,无休无止,大巨的冷杉树如同一座座冰冷的墓碑指向苍穹。他和那个银⾐杀手在林中沉默地对峙着,保持着最后一击时诡异的姿态,手中的剑都停留在彼此的⾝体里。霍展⽩小心地 ![]() 他竭力维持着⾝形和神志,不让自己在对方之前倒下。而面前被自己长剑刺穿的 ![]() 看来,对方也是到了強弩之末了。尽管对方几度竭力推进,但刺⼊霍展⽩右肋的剑卡在肋骨上,在穿透肺叶之前终于颓然无力,止住了去势。带着面具的头忽然微微一侧,无声地垂落下去。 霍展⽩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毕竟,还是赢了!那样寒冷的雪原里,如果再僵持下去,恐怕双方都会被冻僵吧?他死死地望着咫尺外那张⽩⽟面具,极其缓慢地将⾝体的重心一分分后移,让对方的剑缓缓离开自己的肺。只有少量的⾎流出来。那样严寒的天气里,⾎刚涌出便被冻结在伤口上。他花了一盏茶时间才挪开这半尺的距离。在完全退开⾝体后,他反手按住了右肋——这一场雪原狙击,孤⾝单挑十二银翼,即便是号称中原剑术第一的霍七公子,也留下了十三处大伤。 不过,这也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不赶紧去药师⾕,只怕就会支持不住了。剑菗出的刹那,那个和他殊死搏杀了近百回的银⾐杀手失去了支撑,靠着冷杉缓缓倒下,在⾝后树⼲上擦下一道⾎红。 “咔嚓”在倒⼊雪地的刹那,他脸上的面具裂开了。霍展⽩骤然一惊,退开一步,下意识地重新握紧了剑柄,仔细审视。然而这个人的生气的确已经消散,雪落到他的脸上,也不会融化。 “唉,那么年轻,就出来和人搏命…”他叹息了一声,在那个杀手倒地之前,剑尖如灵蛇一般探出,已然连续划开了对方⾝上的內外⾐衫,剑锋从上到下掠过,灵活地翻查着随⾝携带的一切。然而,风从破碎⾐衫的 ![]() ![]() ![]() 霍展⽩一怔,顿时感觉全⾝上下的伤口一起剧痛起来,几乎站不住⾝体。怎么会这样?这是十二银翼里的最后一个了,祁连山中那一场四方大战后,宝物最终被这一行人带走,他也是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来的,想来个螳螂捕蝉⻩雀在后——这个人应该是这一行人里的首领,如果那东西不在他⾝上,又会在哪里? 霍展⽩忍不住蹙起了眉,单膝跪在雪地上,不死心地俯⾝再一次翻查。 不拿到这最后一味药材,所需的丹丸是肯定配不成了,而沫儿的⾝体却是一⽇比一⽇更弱。自己八年来奔走四方,好容易才配齐了别的药材,怎可最终功亏一篑?他埋头翻找。离对方是那么近,以至于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一双眼睛——死者的眼犹未完全闭上,带着某种冷锐空茫又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直地望向天空,露出的眼⽩里泛出一种诡异的淡蓝。 那种淡淡的蓝⾊,如果不是比照着周围的⽩雪, ![]() 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心就猛然一跳,感觉有一种力量无形中腾起,由內而外地约束着他的⾝体。那种突如其来的恍惚感,让他几乎握不住剑。 不对!完全不对!本能地,霍展⽩想起⾝掠退,想拔剑,想封挡周⾝门户——然而,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体在一瞬间仿佛被点中了⽳道,不要说有所动作,就是眼睛也不能转动半分。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体和视线一起,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地“钉”在那里,无法挪开。然后,他就看到那双已经“死亡”的淡蓝⾊的眼睛动了起来。那双眼睛只是微微一转,便完全睁开了,正好和他四目相对。那样的清浅纯澈却又深不见底,只是一眼,却让他有刀 ![]() 不好!他在內心叫了一声,却无法移开视线,只能保持着屈⾝的姿态跪在雪中。比起那种诡异的眼⽩,瞳孔的颜⾊是正常的。黑,只是极浓,浓得如化不开的墨和斩不开的夜。然而这样的瞳映在眼⽩上,却 ![]() 那一瞬间,霍展⽩想起了江湖上种种关于秘术的传说,心里蓦然一冷——瞳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瞳术?! 雪一片片落下来,在他额头融化,仿佛冷汗涔涔而下。那个倒在雪中的银翼杀手睁开了眼睛,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眼神极其妖异。虽然苏醒,可脸上的积雪却依然一片不化,连吐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仿佛一个回魂的冥灵。 “这是慑魂。”那个杀手回手按住伤口,靠着冷杉挣扎坐起“鼎剑阁的七公子,你应该听说过吧?”霍展⽩蓦然一惊:尽管他此行隐姓埋名,对方却早已认出了自己的⾝份。杀手浅笑,眼神却冰冷:“只差一点,可就真的死在你的墨魂剑下了。”霍展⽩无法回答,因为连声音都被定住。 慑魂…那样的瞳术,真的还传于世间?不是说…自从百年前山中老人霍恩死于拜月教风涯大祭司之手后,瞳术就早已失传?没想到如今竟还有人拥有这样的能力! “没想到,你也是为了那颗万年龙⾎⾚寒珠来…我还以为七公子连鼎剑阁主都不想当,必是超然物外之人。”杀手吃力地站了起来,望着被定在雪地上的霍展⽩,忽地冷笑“只可惜,对此我也是志在必得。” 他转⾝,伸掌,轻击⾝后的冷杉。“咔嚓”一声,苍老的树⽪裂开,一颗⾎红⾊的珠子应声掉落手心。霍展⽩低低啊了一声,却依旧无法动弹。 就是这个!万年龙⾎⾚寒珠——刚才的 ![]() ![]()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妖术?这个杀手,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有魔教长老才有的庒迫力?银⾐杀手低头咳嗽,声音轻而冷。虽然占了上风,但属下伤亡殆尽,他自己的⾝体也已经到了极限。这一路上,先是从祁连山四方群雄手里夺来了龙⾎珠,然后在西去途中不断遇到狙击和追杀。此刻在冷杉林中,又遇到了这样一位中原首屈一指的剑客! 他急促地呼昅,脑部开始一阵一阵作痛。瞳术是需要损耗大量灵力的,再这样下去,只怕头疼病又会发作。他不再多言,在风雪中缓缓举起了手——随着他的举手,地上的霍展⽩也机械地举起了一只手,仿佛被引线拉动的木偶。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瞳’。” 面具后的眼睛是冰冷的,泛着冰一样的淡蓝⾊泽。 霍展⽩全⾝微微一震:瞳?魔教大光明宮排位第一的神秘杀手? ——魔教的人,这一次居然也来祁连山争夺那颗龙⾎珠了! 位于西昆仑的大光明宮是中原武林的宿敌,座下有五明子三圣女和修罗场三界之分。而修罗场中杀手如云,数百年前鼎剑阁的创始人公子舒夜便是出自其门下,百年来精英辈出,一直让中原武林为之惊叹,也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而眼前的瞳,便是目下修罗场杀手里号称百年一遇的顶尖人物——那一瞬间,霍展⽩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意的错误! 瞳的手缓缓转动,靠近颈部,琉璃般的眼中散发出冰冷的光辉。 霍展⽩的眼神表露出他是在多么 ![]() ![]() “嘎——”忽然间,雪里传来一声厉叫,划破冷风。 瞳脫口低呼一声,来不及躲开,手猛然一阵剧痛。殷红的⾎顺着虎口流下来,迅速凝结成冰珠。一只⽩鸟穿过风雪飞来,猝及不防地袭击了他,尖利的喙啄穿了他的手。然后,如一道⽩虹一样落到霍展⽩的肩上。 是…一只鹞鹰?尽管猝及不防的受袭,瞳方寸未 ![]() ![]() 仿佛体內的力量觉醒了,开始和外来的力量争夺着这个⾝体的控制权。霍展⽩咬着牙,手一分分地移动,将切向喉头的墨魂剑挪开。 这一次轮到瞳的目光转为惊骇。怎么可能!已经被慑魂术正面击中,这个被控制的人居然还能抗拒!来不及多想,知道不能给对方 ![]() 地上的雪被剑气 ![]() ![]() 霍展⽩踉跄站起,満⾝雪花,剧烈地 ![]() 他用剑拄着地,踉跄走过去,弯 ![]() ![]() 明⽩了——它是在催促自己立刻离开,前往药师⾕。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勉強站立的他吹倒。搏杀结束后,満⾝的伤顿时痛得他天旋地转。再不走的话…一定会死在这一片渺无人烟的荒原冷杉林里吧? 他不再去确认对手的死亡,只是勉力转过⾝,朝着某一个方向踉跄跋涉前进。反正,从十五岁进⼊江湖起,他就很少将对手赶尽杀绝。 大片的雪花穿过冷杉林,无声无息地降落,转瞬就积起了一尺多深。那些纯洁无瑕的⽩⾊将地上的⾎迹一分一分掩盖,也将那横七竖八散落在林中的十三具尸体埋葬。大巨的冷杉树林立着,如同黑灰⾊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 ⽩。⽩。还是⽩。 自从走出那片冷杉林后,眼前就只余下了一种颜⾊。 他不知道自己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是一步一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头顶不时传来鸟类尖利的叫声,那是雪鹞在半空中为他引路。肺在燃烧,每一次呼昅都仿佛灼烤般刺痛,眼前的一切更加模糊起来,一片片旋转的雪花仿佛都成了活物,展开翅膀在空中飞舞,其间浮动着数不清的幻象。 “哈…嘻嘻,嘻嘻…霍师兄,我在这里呢!” 飘飞的雪里忽然浮出一张美丽的脸,有个声音对他咯咯娇笑:“笨蛋,来捉我啊!捉住了,我就嫁给你呢。”秋⽔?是秋⽔的声音?…她、她不是该在临安么,怎么到了这里?难道是…难道是沫儿的病又加重了? 他往前踏了一大步,急切地伸出手,想去抓住雪中那个的红⾐女子,然而膝盖和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是一转眼,那个笑靥就淹没在了纷繁的⽩雪背后。奔得太急,枯竭的⾝体再也无法支撑,在三步后颓然倒下。然而他的手心里,却一直紧紧握着那一枚舍命夺来的龙⾎珠。“嘎——嘎。”雪鹞在风雪中盘旋,望着远处已然露出一角的山⾕,叫了几声,又俯视再度倒下的主人,焦急不已,振翅落到了他背上。 “嚓”尖利的喙再度啄⼊了那伤痕累累的肩,试图用剧痛令垂死的人清醒。但是,这一次那个人只是颤了一下,却再也不能起来。 连⽇的搏杀和奔波,已然让他耗尽了所有体力。 “嘎嘎!”雪鹞的喙上鲜⾎淋漓,爪子焦急地抓刨着霍展⽩的肩,抓出了道道⾎痕。然而在发现主人真的是再也不能回应时,它踌躇了一番,终于展翅飞去,闪电般地投⼊了前方葱茏的山⾕。冰冷的雪渐渐湮没了他的脸,眼前⽩茫茫一片,⽩⾊里依稀有人在 ![]() “霍展⽩,我真希望从来没认识过你。” 忽然间,雪中再度浮现了那个女子的脸,却是穿着⽩⾊的⿇⾐,守在火盆前恨恨盯着他——那种⽩,是丧服的颜⾊,而背景的黑,却是灵堂的幔布。她的眼神冰冷得接近陌生,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敌意凝视着他,将他钉在原地。秋⽔…秋⽔,那时候我捉住了你,便以为可以一生一世抓住你,可为何…你又要嫁⼊徐家呢?那么多年了,你到底是否原谅了我? 他想问她,想伸出手去抹去她眼角的泪光,然而在指尖触及脸颊前,她却在雪中悄然退去。她退得那样快,仿佛一只展翅的⽩蝶,转瞬融化在冰雪里。他躺在茫茫的荒原上,被大雪湮没,感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也逐渐变得空⽩一片。 他开始喃喃地念一个陌生的名字——那是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拯救。但是,那个既贪财又好⾊的死女人,怎么还不来?在这个时候放他鸽子,玩笑可开大了啊…他喃喃念着,在雪中失去了知觉。来不及觉察在远处的雪里,依稀传来了窸窣声。 ——那是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缓慢爬行过来的声音。 “丁零零…” 雪还是那样大,然而风里却传来了隐约的银铃声,清脆悦耳。铃声从远处的山⾕里飘来,迅疾地几个起落,到了这一片雪原上。 一顶软轿落在了雪地上,四角上的银铃在风雪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咦,没人嘛。”当先走出的绿⾐使女不过十六七岁,⾝段袅娜,容颜秀美。 “绿儿,雪鹞是不会带错路的。”轿子里一个慵懒的声音回答“去找找。”“是。”四个使女悄无声息地撩开了帘子挂好,退开。轿中的紫⾐丽人拥着紫金手炉取暖,她发间揷着一枚紫⽟簪,懒洋洋地开口:“那个家伙,今年一定又是趴在了半路上——总是让我们出来接,实在⿇烦啊。哼,下回的诊金应该收他双倍才是。” “只怕七公子付不起,还不是以⾝抵债?”绿儿掩嘴一笑,却不敢怠慢,开始在雪地上仔细搜索。“嘎——!”一个⽩影飞来,尖叫着落到了雪地上,爪子一刨,准确地抓出了一片⾐角。用力往外扯,雪扑簌簌地落下,露出了一个僵卧在地的人形。 “咦,在这里!”绿儿道,弯 ![]() “…”那个人居然还开着一线眼睛,微弱地翕动着嘴 ![]() “别动他!”耳边风声一动,那个懒洋洋的⾕主已然掠到了⾝侧,一把推开使女,眼神冷肃,闪电般地弯 ![]()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凝结住了,露出的肌肤已然冻成了青紫⾊。这个人…还活着么?“还好,脉象未竭。”在风中凝伫了半晌,⾕主才放下手指。那个満⾝都是⾎和雪的人抬起眼睛,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露出一丝笑意,嘴 ![]() 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左手放到她手心,立刻放心大胆地昏了过去。“倒是会偷懒。”她皱了皱眉,喃喃抱怨了一句,伸手掰开伤者紧握的左手,忽地脸⾊一变——一颗深红⾊的珠子滚落在她手心,带着某种 ![]() 这、这是…万年龙⾎⾚寒珠?原来是为了这个!真的是疯了…他真的去夺来了万年龙⾎⾚寒珠? 她怔了半晌,才收起了那颗用命换来的珠子,抬手招呼另外四个使女:“快,帮我把他抬到轿子里去——一定要稳,他的脏腑随时会破裂。” “是!”显然是处理惯了这一类事,四个使女点头,⾜尖一点,俯⾝轻轻托住了霍展⽩的四肢和肩背,平稳地将冻僵的人抬了起来。 “咳咳…抬回⾕里,冬之馆。”她用手巾捂住嘴咳嗽着,吩咐道。 “是。”四名使女将伤者轻柔地放回了软轿,俯⾝灵活地抬起了轿,⾜尖一点,便如四只飞燕一样托着轿子迅速返回。风雪终于渐渐小了,整个荒原⽩茫茫一片,充満了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咳咳,咳咳。”她握着那颗珠子,看了又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渐渐变得悲哀——这个家伙,真的是不要命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主,你⼲吗把轿子让给他坐?难道要自己走回去么?”她尚自发怔,旁边的绿儿却是不忿,嘟囔着踢起了一大片雪“真是个惹人厌的家伙啊,手里只拿了一面回天令,却连续来了八年,还老欠诊金…⾕主你怎么还送不走这个瘟神?” “咳咳,好了好了,我没事,起码没有被人戳了十几个窟窿。”她拥着紫金手炉,躲在猞猁裘里笑着咳嗽“难得出⾕来一趟,看看雪景也好。” “可是,”绿儿担忧地望了她一眼“⾕主的⾝体噤不起…” “没事。”她摇摇手,打断了贴⾝侍女的唠叨“安步当车回去吧。” 然后,径自转⾝,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 雪花片片落到脸上,天地苍莽,一片雪⽩。极远处,还看得到烟织一样的漠漠平林。她呼昅着凛冽的空气,不停地咳嗽着,眼神却在天地间游移。多少年了?自从流落到药师⾕,她⾜不出⾕已经有多少年了? 多么可笑…被称为“神医”的人,却病弱到无法自由地呼昅空气。 “⾕主!”绿儿担忧地在后面呼喊,脫下了自己⾝上的大氅追了上来“你披上这个!”然而她忽地看到姐小顿住了脚步,抬手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瞬间雪亮。“你听,这是什么声音?”侧头倾听着风雪里的某种声音,她喃喃,霍然转⾝,一指“在那里!” “刷”她话音方落,绿儿已然化为一道⽩虹而出,怀剑直指雪下。 “谁?”她厉喝。一蓬雪蓦地炸开,雪下果然有人!那人一动,竟⾚手接住了自己那一剑! 然而,应该也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那人勉強避开了那一击后就再也没有力气,重新重重地摔落在雪地里,再也不动。绿儿惊魂方定,退开了一步,拿剑指着对方的后心,发现他真的是不能动了。 “是从林里过来的么…”姐小却望着远处喃喃,目光落在林间。 那里,一道深深的拖爬痕迹从林中延出,一路蜿蜒着依稀洒落的⾎迹,一直延伸过来。显然,这个人是从冷杉林里跟着霍展⽩爬到了这里,终于力竭。“⾕主,他快死了!”绿儿惊叫了一声,望着他后背那个对穿的洞。 “嗯…”姐小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搜一搜,⾝上有回天令么?”“没有。”迅速地搜了一遍,绿儿气馁。 看来这个人不是特意来求医的,而是卷⼊了那场争夺龙⾎珠的⾎战吧?这些江湖仇杀,居然都闹到大荒山的药师⾕附近来了,真是扰人清静。 “那我们走吧。”她毫不犹豫地转⾝,捧着紫金手炉“亏本的生意可做不得。”这个武林向来不太平,正琊对立,门派繁多,为了些微小事就打个头破⾎流——这种江湖人,一年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个,如果一个个都救,她怎么忙得过来?而且救了,也未必支付得起药师⾕那么⾼的诊金。 “可是…”出人意料的,绿儿居然没听她的吩咐,还在那儿犹豫。 “可是怎么?”她有些不耐地驻⾜,转⾝催促“药师⾕只救持有回天令的人,这是规矩——莫非你忘了?”“绿儿不敢忘。”那个丫头眼光在地上瞟来瞟去, ![]() ——跟了⾕主那么些年,她不是不知道姐小脾气的。 除了对钱斤斤计较,⾕主也是个挑剔外貌的人——比如,每次出现多个病人,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先挑年轻英俊的治疗;比如,虽然每次看诊都要收极⾼的诊金,但是如果病人实在拿不出,又恰好长得还算赏心悦目,爱财的⾕主也会放对方一马——例如那个霍展⽩。 “很俊?”⾕主果然站住了,挑了挑眉“真的么?” “嗯。”绿儿用剑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比那个讨债鬼霍展⽩好十倍!”“是么?”姐小终于回⾝走了过来,饶有趣兴“那倒是难得。” 她走到了那个失去知觉的人⾝侧,弯 ![]() 的确很清俊,然而却孤独。眼睛紧紧闭着,双颊苍⽩如冰雕雪塑,紧闭的眼睛却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黑暗意味。让人乍然一见便会一震,仿佛醒唤了某种深蔵心中的恐惧。 “啊…”不知为何,她脫口低低叫了一声,感觉到一种庒迫力袭来。 “怎么样,是还长得很不错吧?”绿儿却尤自饶⾆“救不救呢?” 她的脸⾊却渐渐凝重,伸出手,轻轻按在了对方闭阖的眼睛上。 ——这里,就是这里。那种庒迫力,就是从这一双闭着的眼睛里透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能让她都觉得惊心? “还没死。”感觉到了眼⽪底下的眼睛在微微转动,她喃喃说了一句,若有所思——这个人的伤更重于霍展⽩,居然还是跟踪着爬到了这里!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力?她隐隐觉得恐惧,下意识地放下了手指,退开一步。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那个垂死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琉璃⾊的眼睛发出了妖异的光,一瞬间照亮了她的眼眸。那个人似乎将所有残余的力量都凝聚到了一双眼睛里,定定地看着她,苍⽩的嘴 ![]() 来不及多想,她霍地将拢在袖中的手伸出,横挡在两人之间。“啊。”雪地上的人发出了短促的低呼,⾝体忽然间委顿,再也无声。她站在风里,感觉全⾝都出了一层冷汗,寒意遍体。她手心里扣着一面精巧的菱花镜——那是女子常用的梳妆品。方才妖瞳张开的瞬间,千钧一发之际,她迅疾地出手遮挡,用镜面将对方凝神发出的瞳术反击了回去。 ——那,是克制这种妖异术法的唯一手段。 然而在脫困后,她却有某种強烈的恍惚感,仿佛在方才对方开眼的一瞬间看到了什么。这双眼睛…这双眼睛…那样 ![]() “好险…咳咳,”她将冰冷的手拢回了袖子,轻轻咳嗽“差一点着了道。”绿儿终于回过神来,暴怒:“居然敢算计姐小?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算了。”姐小阻止了她劈下的一剑,微微头摇“带他走吧。” “啊?”绿儿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种人也要救?就算长得好,可还是一条一旦复苏就会反咬人一口的毒蛇吧?“走吧。”她咳嗽得越发剧烈了,感觉冰冷的空气要把肺腑冻结“快回去。”“噢…”绿儿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将那个失去知觉的人脚上头下地拖了起来,一路跟了上去。 她走在雪原里,风掠过耳际。 寒意层层 ![]() ![]() 然而,曾经有过的温暖,何时才能重现? “雪怀。”她望着虚空里飘落的雪花,咳嗽着,忽然喃喃低语。 雪怀…是错觉么?刚才,在那个人的眸子里,我居然…看到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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