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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七剑下天山 作者:梁羽生 | 书号:2046 时间:2016/10/5 字数:150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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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五台山是著名的佛教圣地,其上的清凉寺,据说是东汉时所建,千余年来,香火不衰。自清朝康熙皇帝登位以后,几次上五台山礼佛,重修古刹,再建金⾝,更把五台山的灵攀峰下,变成了佛教最大的丛林。 这一年是康熙十三年,正巧碰上清凉寺文殊菩萨的开光大典,大典在三月二十九举行,可是方过了年,善男信女已自各地而来,山上的五个大铜塔,每层都嵌満佛灯,从新正起就昼夜通明,真是殿字金碧,妙相庄严。 临到开光大典这天,这份热闹更不用提啦,一大清早,山岗、松林、峡⾕、幽涧,都挤満了人,有的是佛教信徒,有的是专程来观光看热闹的人。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三绺长须、面⾊红润、儒冠儒服的老人,和他同来的是一个俊俏的美少年,说话却带着女音。这两个人说来大有来头。儒冠老菩名叫博青主,不但医术精妙,天下无匹,而且长于武功,在无极剑法上有精深造诣。除此之外,他还是书画名家,是明未清初的一位奇士。 那美少年却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姐小,名叫冒浣莲。她的⽗亲叫冒辟疆,也是明未清初的一位大名士,当时的名 ![]() ![]() ![]() 傅青主是冒辟疆生平挚友,冒辟疆死时,冒浣莲不过三岁,因为她的⾝世另有复杂之处,冒辟疆怕她受族人歧视,便托傅青主照料。因此冒浣莲自幼跟随这位世伯,倒也学了一⾝武艺。 这天清早,两人也随众观光。傅青主左顾右盼,好像趣兴很⾼;而冒浣莲则面容沉郁,好像有很大的心事。傅青主在顾盼之间,忽然微咦了一声道:“莲儿,你看那两个人。” 冒浣莲抬头一看,不觉吓了一跳,原来前面的两人,一个活像吊死鬼!⾝长七尺来⾼,瘦削得像一枝修竹,面⾊又是⽩惨惨的,怪是吓人;另一个却肥肥矮矮,头大如斗,头顶却是光秃秃的。 冒浣莲本来很是沉郁,瞧见这两个人的怪相,一惊过后,不觉“咦”的一声,笑了出来。那两人听见笑声,回过⾝来,瞪眼待找,傅青主忙拉她的⾐袖,在人丛中混过,然后低低地告诉她道:“这两个人乃是江湖上有名人物,⾼的那个叫丧门神常英,矮的那个叫铁塔程通。你有事要办,何必去惹这两个活宝?” 两人行了一会,忽然冒浣莲又是轻轻地怪叫一声,对傅青主说:“伯伯,你看那个和尚!”傅青主依着所指方向着去,只见一个方面大耳的和尚站在人丛之中,周围的人虽然你推我拥,却总是挨不近那个和尚,他一走动,周围的人就似乎自动给他让路一样,总挪出一点空隙来,傅青主看了,不噤又是微“咦”一声,说道:“怎么这个野和尚也来了,这个和尚从来不念经礼佛,也不戒荤腥,专门 ![]() 这时东面山坳又过来一簇人,有几个汉子,牵着猴儿,背着刀 ![]() ![]() 傅青主和冒浣莲一路谈一路走,不觉越过好几堆人。前面那个怪头陀也行行企企,东张西望。傅青主不愿和他照面,正想拉冒浣莲从旁的路走,忽见一个少年,好像是发现那怪头陀的踪迹,不服气似的,故意向前撞去。傅青主暗暗说了一声:“要糟!”只见通明和尚双肩一耸,那个少年跌跌撞撞地收不住脚步直撞出来,一连碰到了几个人,直撞到冒浣莲⾝上,那个少年似是给撞得发急了,不假思索地一手向冒浣莲抓来,想将⾝形定住。不料这一手抓去,正是朝着冒浣莲的 ![]() ![]() ![]() 那少年趁着一抓之力,已将⾝形定住,虽给冒浣莲 ![]() 那个和尚这时转过头来,向少年哈哈笑道“撞你不倒,算你本事,咱们以后再见。”傅青主在和尚转头时,已把头别过一边,总算没有亮相。 风波过后,傅冒二人,又是边谈论行。不久就到了山上。只见寺前大队旗兵,分列左石,寺前两三丈方圆之地,却是空 ![]() ![]() 冒浣莲正觉得惊异,只听得旁边的人也在吱吱喳喳的谈论。一个老者说:“看来这次皇上不会亲来了,既没有⻩绫铺道,也没有仪仗队,连守卫在寺门的也只有这么寥寥几十个人。”另一个好像乡绅模样的人哼一声道:“这事要问我们才知道,皇上前几次来进香都是我们绅衿接驾。这次是鄂亲王多铎代表皇上来,鄂亲王一向不 ![]() ![]() 冒浣莲见他们谈论不相⼲的闲事,懒得注意。这时又听得旁边有两个秀才模样的人谈论道:“不知何故当今皇上对五台山特别有趣兴,登位不久,就接连来了几次,这次开光大典却又不来。喂,听说大诗人吴梅村有一首诗就是咏皇上来五台山进香的,你记得么?”他的同伴说:“我从京中来,怎会不知道。京中传遍这首诗,只是大家都解不通,觉得很奇怪。那首诗道:‘双成明靓影徘徊,⽟作屏风壁作台。在露调残千里草,清凉山下六龙来。’双成是古神话中西王⺟的侍女,这首诗咏进香,不知怎的会拉扯到美丽的仙女上去?不过吴梅村是先帝最宠爱的文学侍丛之臣,这诗大约会有点道理。” 冒浣莲听他们这样说,心中一动,不觉呆呆地看住他们,那两个秀才发现了,微微一笑。冒浣莲搭讪问道:“怎的那寺门现在还是紧紧关住,而且门的几丈方圆之地空 ![]() ![]() 正谈论间,忽听得山下鸣锣开道,彩旗招展,队旗兵拥着乘八人大轿自山下上来,人多时已到清凉牙崩,轿前会两个大灯宠,写着“鄂亲王府”四个大字。 这时中山 ![]() 冒浣莲见傅青主満面惊疑之⾊,问道:“这是什么人,难道比通明和尚还厉害?”傅青主悄声道:“你现在别问,过后再告诉你,今天准有热闹看哩!” 这时刻 ![]() ![]() 正在这个万人屏息、静待鄂亲王出来上第一拄香的时候,忽然从清凉炉侧,转出一个婷婷少女,面上披着轻纱,手里拿着一面香火,在庙门前将香揷下,旁若无人的迳自礼拜起来。这一下突如其来,吓得亲兵们手忙脚 ![]() ![]() 这突如其来的怪事,连傅青主也吓了一跳,正决不定应否出手援救之时,突见那少女一双臂一振,两名亲兵,直给摔出一丈开外。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女嗖的一声,子套一把精芒耀目的短剑,左手一掌把翡翠轿门震得碎片纷飞,右手一剑便揷进去,大声喝道:“多铎,今天是你的死期!” 轿子里的人微微哼了一声,一反手就将少女的手臂刁住,少女正待用力再揷进去,睁目一看,忽然惊叫一声,慌不迭地菗出剑来往后便退,就在这个时候,忽地又是一个少年,自人丛中一掠数丈,三起三落,似大鸟般飞扑而来,人未到,镖先发,一出手就是三枝连珠镖,痉向轿中飞去! 那少女惊魂未定,见飞镖连翩而来,忽然纵起用短剑便格,本来照她的武功,这几枝飞镖,原不难尽数打落,只是她心灵刚刚受了震 ![]() ![]() 在场的江湖好汉见少女突然反敌为友,救援起多铎来,都大惑不解。又见第三枝镖 ![]() 这时那发暗器的少年,也快跑到轿前,猛然间轿帘开处,一技飞镖似流星闪电般直 ![]() 冒浣莲在旁瞧得清楚,发暗器的少年正是刚才与自己相撞的那个人。再一看时,只见那披着面纱的少女,运剑如风,已杀人重围,将少年一把拉出。那少年左臂中了一镖,⾎流如注,幸好不是伤着要害,还能勉強支持。 这时清凉寺前已形成混战局面,观光人众,四敬奔逃,通明和尚一把戒刀舞得呼呼风响,锐不可当,只是那些亲兵们都是久经战阵的兵士,虽给他们打了进来,却并不显得慌 ![]() 丧门神常英和铁塔程通二人,一个使丧门 ![]() ![]() 这一下大出意外,寺前 ![]() 他们都是响当当的英雄儿女,冤有头,债有主,多铎的家属,他们是不愿残戮的。这番突然见多铎的大轿,走出的却是个贵妇,虽情知必是多铎的王妃,时间也给停住了。 两边僵持了片刻,情势很是尴尬,鄂王妃微微一笑、说道:“若没有什么事,你们就散去吧。”说罢推开寺门,便待进去。常英抡起丧门 ![]() ![]() 这时山下又是金鼓齐鸣,一彪军马,急步赶上山来。 鼓角齐鸣,戈矛映⽇,在満山纷 ![]() ![]() ![]() 那披着面纱、手持短剑的少女,正掩护着那受伤少年,突围而出,她左边一兜,右边一绕,行前忽后,行左忽右,远施暗器,近用剑攻,迅如灵猿,滑如狸猫,专从 ![]() ![]() ![]() 披纱少女⾝躯一伏,石臂斜况,长剑呼的一声从头上砍过,她猛的一长⾝躯,短剑倏然翻上,横截敌人手腕。这招使得十分险恶,不料敌人武功也极深湛,竟不撤剑回救,痉自手腕一旋,也用剑把敲击少女手腕,两人一沾即走,各自以攻为守地避了险招,双方都暗暗惊诧。 少女抬头一看,只见和自己对敌的人气宇轩昂,⾝材魁伟,料知不是寻常人物,正思疑间,猛听得一声大喝:“兀那不是多铎贼子!”少女大吃一惊,只听得对手做解答道:“是又怎样?” 识破多铎,大声喝问的正是丧门神常英和铁塔程通二人,他们距离多铎较近,舍命地抢了过来。这时少女的除剑也越攻越紧,但多铎腕力沉雄,少女的剑一给碰着,手上就是一阵酸⿇,而旁边那位受伤少年,又因失了自己掩护,竟给多铎的牙将击倒,横拖活拽去了。 这时常英、程通已然赶到,叫声:“姑娘稍退!”披纱少女狠狠地盯了多铎一眼,自知在如此形势下,难于取胜,也便撤剑菗⾝,先去援救那少年同伴。 常英程通来势十分凶猛,一连击倒了十几个噤卫军,多铎大怒,喝道:“众将退后,待我独擒这两个贼人。”长剑一挡,火星蓬飞中,把常英的丧门 ![]() ![]() ![]() 多铎出现后,形势大变,通明和尚等一⼲人众,纷纷向多铎这边杀来,噤卫军虽然厉害,可是在山地上到底不易阻拦,竟给他们渐渐杀近… 程通常英二人是江湖上出名的猛汉,兵械既雾,力气又大,和多铎打起来,正是半斤八两,酣斗起来,只见常英的丧门 ![]() 酣斗中通明和尚横眉怒目,大喝一声,举刀猛劈。长剑戒刀碰个正着,一声巨响,火花蓬飞,两人都碰得虎口发热,通明和尚更不换招,欺⾝直进,顺手一刀,便切多铎肠门,多铎微微一闪,剑招倏变,反圈到通明和尚背后,举剑便挪,通明和尚头也不回,听风辨招,反手一刀,斩敌人手腕。多铎若不收招,定必两败俱伤。 多铎到底是个亲王,通明和尚敢拼 ![]() ![]() 说时迟,那时快,两旁的噤卫军已是如嘲涌来,替他挡住那班江湖好汉。这时多铎带来的人马,陆续上山,自山脚到半山,婉蜒如长龙,密密⿇⿇,总有二三千人,金鼓齐鸣,満山呐喊,声势极盛,竟似冲锋打仗一样。 那卖解女人突然打出一技袖箭,嗤的一声,发出一道蓝火,直上遥空。这火箭是个讯号,一发出后,鲁王余部连呼速退,分头杀出,爬上山去。 多铎扭头一看,和卖解女人对个正着,他本想拦截通明和尚去路的,这时也改变了主意,飞步便追那个卖解女人。 那卖解女人⾝法好快,多铎大步追去,噤卫军两边闪开,不知不觉给她引上了灵鹫峰险峻之处。多铎一看,只见奇岩怪石,突兀峰峻,峰回路转,凹凸不平,噤卫军在山 ![]() ![]() 多铎心中有气,心想自己大小数百战,战无不胜,难道怕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的相貌,很像浙南“女匪首”刘郁芳的模样,把她除掉,对朝廷大有好处。 多铎档案中的“浙南残匪”就是前明鲁王的余部。因为鲁王的小朝廷是多铎灭掉的,因此他后来虽然卸了两江提督之职,有关江浙鲁王旧部活动的情形,地方官吏送来的文书,兵部也总备一份副本给他,并征询他的意见。这个“女匪首”刘郁芳是最近几年才崛起的,以前的“匪首”刘精一是鲁王部下一员大将,刘郁芳是他的女儿,但地方官送来的文书报告,自刘精一死后,鲁王旧部就公推刘郁芳做首领,那时她还未満三十岁,年纪轻轻,可是鲁王余部对她都很服贴。多铎在档案中曾见过她朝图像,因此一见便觉好生面 ![]() 这时多铎给她一逗,忍不住 ![]() 刘郁芳的无极剑法,兼太极武当两派之长,机灵到极,在多铎长剑翻绞时,也趁势一卷“回风戏柳”“当”的一声将多铎的长剑 ![]() 多铎气往上冲,大踏步追去。忽然间,只见刘郁芳像飞鸟一样,跳在两焰之间相连的一个石梁上,这石梁宽不到三尺,约有十余丈长,西边是险峻奇峰,底下是万丈深⾕。多铎追得得意,收典不住,想也不想便飘⾝跳上方梁。刘郁芳秀眉倒怪,青钢剑如银虹疾吐,和多铎就在这绝险的石粱上大战起来。 刘郁芳胜在⾝法轻灵,多铎胜在功力深厚。这一番 ![]() 傅青主、冒浣莲二人,这时也箕踞在一块岩石之上作壁上观,看了一会,冒浣莲道:“傅伯伯,你看那卖解女使的是不是我们本门的无极剑法?” 傅青主若有所思,半晌答道:“我想起来了,算起来她该是你的师姐。二十多年前,我的师兄弟思南和鲁王部下的大将刘精一 ![]() ![]() 说话之间,下面两人越斗越急,猛然间刘郁芳剑 ![]() ![]() 刘郁芳运剑如风,狠狠攻上。多铎正危急间,猛听得左侧绝壁之上一声大叫:“我来也!”另有一声赋喝:“楚昭南,你⼲么?”语声未了,突有一人似流星飞堕,恰恰落在石梁之上,⾝形未定,便是一剑撩去,把“绵云兜”的百炼钢绳斩断,拦在多铎前面,便和刘郁芳 ![]() 楚昭南突然现⾝,把在场的好汉都吓了一跳。傅青主也皱起眉头,对冒浣莲说:“我今晨说的魔头便是此人,他在江湖上被称为‘游龙剑’楚昭南,乃是晦明禅师的徒弟,二十一年能和他大师兄杨云骏并称天山剑,可惜两人 ![]() 这时,在那两峰之间相连的石梁上,两对人斗剑,连转⾝也不可能,常烘更是惊险无比,那楚昭南的剑法果然神奇,刘郁芳的青钢剑本来迅捷无比,旁观的看来,好像明明就要刺中楚昭南的要害了,可不知怎的,总给他把来势消于无形,连看也看不清楚他是怎么避开而又是怎样反攻的。傅青主看了一会,对冒浣莲说:“看来非我出手不行了!”话声未了,只见楚昭南剑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刘郁芳招架已显得很是艰难。傅青主叮嘱了冒浣莲一声:“你别 ![]() 这时恰好楚昭南用了一招“极目沧波”指向刘郁芳 ![]() ![]() 楚昭南举剑一挡,觉来人內劲更大。自己本想趁他⾝形未定,将他迫下深⾕,不料双剑相 ![]() 傅青主挟数十年內家功力,凌空下击,不能将楚昭南击倒,心中也是暗暗吃惊。瞬息之间,两人已斗了五七十招,双方全是毫不退让。两口剑闪电惊飘,越斗越急,远处望去,只见银光波涛之中裹着两条黑影,浮沉起伏,连通明和尚等一⼲好手,也自骇目惊心,紧张得连气也透不过来! 楚昭南越战越勇,剑招越来越快。傅青主如剑招倏变,越展越慢,但饶是楚昭南如何迅捷,却总是攻不进去,剑尖不论指到哪儿,都碰着一股回击之力,傅青主手上就像挽着千斤重物一样,剑尖东指西划,似乎甚为吃力,但却是剑光撩绕,好像在⾝子周围筑起了无形的铁壁铜墙。楚昭南是识货的人,知道这是最上乘的內家剑法,不噤倒昅了一口凉气。 楚昭南攻不进去,傅青主也杀不出来。两人都有点着急了。就在这僵待的时间,猛然间傅青宝剑招一撤,门户大开。楚昭南一剑刺将下来,傅青主微微一闪,手中剑突然一闩,将楚昭南的剑锋锁住,左手闪电般的当头劈去,楚昭南猝不及防,右手剑一 ![]() ![]() 这时多铎也给通明和尚步步进迫,一直迫到石梁的一端,再退就是绝险的危崖,而危崖上又有刘郁芳持剑守着! 这时多铎带来的噤卫军已全数登山,观光的善男信女哭号霹天,鲁王的旧部也有许多还未突围。而噤卫军的神机营弓箭手也张強弓,飞羽箭,向刘郁芳等已突围的人 ![]() 通明和尚愕然止步,正思疑间,只听得刘郁芳喝问道:“多铎,你还想不想活?”多铎装出毫不在乎的神气说道:“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刘郁芳道:“如果你想活命,你就叫噤卫军罢手,我们今⽇彼此不犯,同时你也不准滥捕一个老百姓。”多铎想了一下,问道:“以后又怎么样?”刘郁芳道:“以后是以后的事。你当然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也不会放过你!”多铎哈哈笑道:“这还公平,就这样办吧!”长剑一抬,发出号令。 果然军令如山,传达下去,片刻之间,刀剑归鞘,強弓挂起,被围的鲁王旧部走出来,观光的人们也鱼贯下山了。 通明和尚横刀凝步,目送多铎大踏步走过石粱,恨得庠庠的,另一个更痛恨多铎的是那个披纱少女,她⾝倚石崖,手探怀中,似乎是想摸出暗器。丧门神常英在她背后,急忙拦阻道“姑娘,可别胡来!我们首领已发下命令,不能失信于人。” 傅青主这时已爬了上来,刘郁芳重新以礼相见,谢过这位多年不见的师叔。待多铎走过石梁,她也率领一⼲人众,翻过灵鹫峰,从另一面下山了。披纱少女虽然不是她们一路,也给邀请同行。 一路上大家都很少作声。功败垂成,免不了有点丧气。可是大家也谅解刘郁芳的做法,轻重权衡,也许多人的 ![]() ![]() ![]() 这班人的脚程很快,翻过⾼峰,穿过幽⾕,走了一里的山径,也只不过花了一个时辰,不久就到了一个山庄,庄前已经有许多人相候。 刘郁芳对傅青主道:“这是江湖前辈武元英的庄子,我们此来,就是借他的庄子驻脚的。”傅青主问道:“你说的想是终南派的名宿武元英?我和他也是多年的朋友了。”刘郁芳应道:“正是此人。”说时,庄子里已有人出来禀报,那人是留守的鲁王旧部,自在刘郁芳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刘郁芳镶起眉头,说道:“我知道了!烦你先进去禀告庄主,我们在别院稍歇,料理一点事情。然后再拜见庄主和韩总舵主。”通明和尚问道:“可是天地会的韩志邦总舵主来了?”刘郁芳说道:“正是。”一班人都很⾼兴,可是却又像有些什么顾忌似的,不敢在刘郁芳面前谈论。 刘郁芳率领通明和尚等一班人众进⼊,傅青主、冒浣莲和披纱少女也一同行进,坐定之后,刘郁芳面容庄严,突然对披纱少女道:“姑娘,你可别怪,我们素来恩怨分明,今天你护了多铎王妃,却又舍命救我们的张公子,我们实在莫测⾼深,不知姑娘你能否赐告来息?能否以真容相见?”披纱少女默不做声,慢慢除下轻纱,忽然间,全场目光都注意着她,有的人且发出了怪声! 那披纱少女缓缓除下轻纱之后,一霎那间众人都呆住了。她的面貌,竟然与多铎王妃一模一样,只差⾝上没穿着旗装。通明和尚忍不住问道:“你是旗人还是汉人?”少女横了通明和尚一眼道:“我自然是汉人。”程通问道:“姑娘的芳名、师门,能否见告?”少女笑道:“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名字,名字不过是三个记号罢了,为了称呼方便起见,你们就叫我做易兰珠吧。至于师门,以我这样一个不成材的女子,时不愿亵渎他老人家的名字。” 易兰珠环扫了众人一眼。她自然看得出众人疑惑的神情,于是提⾼声音说道:“至于问我为什么救护多铎王妃,我想各位都是英雄儿女,不用我说,也知道这个道理,我本意是要刺杀多铎,哪知却碰上王妃。我自然不忍刺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而她打伤张公子,却是以后的事。” 在少女时侃而谈时,傅青主偷偷写了一张字条,叫冒浣莲递给刘郁芳看,上面写道:“此女目光散 ![]() 这时,武庄主已知道傅青主也来了,⾼兴非常,特别派人来请傅青主过去,说道:“刘姑娘有事情料理,那就请傅大爷先见见面吧。” 傅青主随庄丁过了几重院子,到了一间精致的书房,但见只有武元英一人洁谱相候,两人已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这番见面,真个是感慨万千,两人谈了好一会子,武元英突然说道:“傅大哥,我有事相托,你可得卖个面子。”傅青主说道:“什么事?”武元英道:“想托你做媒。”傅青主笑道:“我可缺乏认识什么女孩子。至于随我来的这位冒姐小,她年纪还小哩。”武元英也笑道:“不是想打你这位冒姐小的主意。我说的是你的侄女刘郁芳姑娘;她的⽗⺟师⽗都死了,你是她的师叔,可拿得一半主意。”傅青主问道:“什么人托人做媒?” 武元英重重地喝了一口酒,捋着须说道:“大哥,这个人说起来也不辱没刘姑娘。他就是天地会的总舵主韩志邦。这人不但是豪侠心肠,而且人极忠厚。他本是一个马场场主,清兵来后,他集众创立了天地会,只因连年奔跑,近四十岁还没有成家。”武元英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老了,也不知道年青人的想法了。刘姑娘样样都好,就只是脾气可有点怪僻,一和她提亲,她就不⾼兴。韩志邦以前帮过她不少忙,也曾托武林同道向她提过婚事,她只是一个劲儿不理,以她这样的人材,也弄到三十出头还未结婚,而且好像不愿意结婚,你说,这可不是怪事?” 傅青主听了,凝思半晌,说道:“我可以代你问问刘姑娘的意思,但答不答应,可是她自己的事。” 两位老朋友又谈了一阵,武庄主道:“我和你去见见韩总舵主如何?”傅青主欣然道:“好。”两人走出客厅,只听得一阵孩子哗笑,有一个稚嫰的声音道:“韩叔叔,你输了,可不许抵赖呀!我要骑马。”武元英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大汉爬在地上,膊头上骑着一个孩子,拍手哈哈大笑。武元英喝道:“成化,不许闹!” 那孩子一跳落地,大汉也站了起来,紫面泛红,忸怩地笑着,耝豪中带着“媚妩”武元英不噤笑道:“韩大哥越来越孩子气了,可纵坏了成化这孩子。”说着替傅青主介绍道:“这位就是天地会的韩总舵主韩志邦,这是我的小儿子成化,喂,成化过来拜见傅伯伯,向他讨见面礼。” 武成化今年只有十一岁,是武元英五十大寿那年生的,宝贝得了不得。这时跳跳蹦蹦地过来,手里还拿着棋子,说道:“韩叔叔和我下象棋,连输三盘给我啦!”韩志邦道:“成化这孩子真厉害,我刚刚学了梅花谱,用屏风马来挡他的当头炮进七兵局,谁知这孩子 ![]() 傅青主也笑道:“这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墨守成规可不行罗!说着,突然叫成化道:“你把棋子完全握在手里,向我打来,伯伯教你变戏法!”成化看了⽗亲一眼,武元英笑道“伯伯叫你打你就打嘛!”傅青主加上一句道:“而且要用打暗器的方法,尽量施展出来,让我看看你的功夫。”成化见⽗亲不骂他顽⽪,还鼓励他打,心中大喜。于是握一大把棋子,双手一扬,用“満天花雨”的打金钱镖手法,向傅青主洒去。傅青主哈哈一笑,将手臋缩在袖里,只见棋子纷飞,落处无声,傅青主双袖一展,一枚枚棋子相继从他袖中落下。众人不噤大骇,他竟用京戏中⽔袖的功夫,就能把暗器卷去。这种接暗器的功夫,真是闻所未风见所未见。 武成化这孩子可乐坏了,跑过来就磨傅青主教,傅青主笑着对武元英说道:“我就将这个‘⽔袖接暗器’的手法,教给成化做见面礼,这份礼怎么样,你満意了吧?”武元英大喜,连说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赶忙叫成化磕头。 这时,一个庄丁进来对武庄主说了几句,武庄主道:“刘姑娘既然有空了,就请他们进来吧。”不一会,客厅外人声嘈杂,通明和尚、常英、程通等纷纷嚷道:“韩大哥,你来了吗?可想死我们了。”说着就冲进来,将韩志邦一把拉着。在通明和尚等后面的,则是他们的女首领刘郁芳,刘郁芳也微微笑着,在落落大方中,显得尊贵矜持。 傅青主在旁看了,暗暗嗟叹。心想,男女之间的事情,真是奇妙。在自己眼中,韩志邦确是一个戆直的汉子,这次知道刘郁芳有事于五台山,又远远进来,拔刀相助,这份情谊,又岂是普通可比。但看刘郁芳的神情,在尊重之中保持着距离,这头婚事,看来很难撮合。 这时外面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短小精悍,两眼奕奕有神;一个紫铜肤⾊,长相很是威武。经韩志邦介绍,始知短小精悍的名杨一维,是天地会中的智囊,紫铜肤⾊的名华紫山,是天地会的副舵主。两人面⾊,都显得颇为紧张。 刘郁芳待两人坐定后,说道:“以前韩总舵主和我谈过彼此合作之事。我想双方宗旨相同,复国之心,并无二致,我们鲁王旧部,就一齐加⼊你们的天地会好了。” 杨一维道:“那好极了,总舵主和我们都很 ![]() ![]() ![]() ![]() ![]() ![]() 哪知刘郁芳自有打算,却不推让,说道:“既然韩舵主如此推重,我只好不自量力了。”韩志邦大喜,通明和尚也很欣然。只有杨一维暗暗不悦。当下大家议定,择好吉⽇,再行开山立舵之礼。而且在总舵之前,韩志邦自愿通令各地天地会徒,受刘郁芳约束。 接着大家谈起五台山上大战多铎和楚昭南从滇边赶来的事。刘郁芳道:“这个魔头,的确难于对付,除傅师叔外,我们都不是他对手!这次他给傅师叔震落深⾕,我只望能就此除掉他。”傅青主道:“我也制服不了他,我看你们别⾼兴,以他的功力,未必会跌死。” 韩志邦凝神静听,突然拍掌说道:“我倒想起一个人,也许他制服得了这个魔头。”通明和尚忙问是谁,韩志邦道:“我也未见过他,只知道他叫做天山神芒凌未风。”刘郁芳道:“这个外号好怪!”韩志邦道:“这是一种形如短箭的芒刺,只生长在天山的。非常尖锐,坚如金铁,刺人很痛。他的剑法辛辣,说话又尖刻。所以得了这个外号。可是他在西北的名头可大哩#荷蔵回疆各地的部落都很佩服他,山民牧民和他的 ![]() 韩志邦又谈了一些“天山神芒”的传奇事迹,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傅青主问道:“这人剑法如此厉害,难道是晦明禅师的另一传人?怎的老朽从未听说过?” 刘郁芳轻轻拍掌,打断众人话柄,说道:“暂时不必理什么天山神芒吧,我们先谈谈正经事。第一是张公子今天失陷在五台山,若救不出来,对不住他的⽗亲。第二是今天多铎带这么多噤卫军来,和他的平常行径不符,其中必有蹑跷,満清⼊关之后,至今三十一年,中原已定。只留下湾台与回疆蒙蔵一带尚未收⼊版图。湾台孤悬海外,不成什么气候;西北与塞外各部落,若能联合抗清,再与湾台作授鼓之时,或许尚有点作为。我风闻清廷正图经略西北,多铎此来,或许与此有关,我们倒不能不探探虚实。 博青主问道:“张公子是…”刘郁芳道:“是我们先大将军张煌奇的公子,也是武庆主的师侄,终海派的第三代弟子。他初出师门,便失陷在敌人手里,非想法救出来不可。”张惶奇是抗清的名将,也是以前统率鲁王全军的主帅,大家听了都很歉然。 傅青主毅然起立道:“众英雄如不嫌弃老朽,我今晚愿与冒姐小探山!”傅青主武功超卓,自然是适当人选,只是大家不知道冒浣莲如何,一时都未作声,通明和尚嚷道:“不如我随傅前辈去?”冒浣莲微微一笑,说道:“我的武功虽然不济,与傅伯伯同去,或尚不会失陷。”这时院子外一阵鸦噪,傅青主笑道:“外面那棵槐树上有一只乌鸦,叫得今人烦躁,浣莲,你把它捉下来吧!”冒浣莲盈盈起立,忽地双臋一张,只一跃便到了庭心,更不作势,⾝子平地拔起,轻飘飘地直纵上槐树树梢,乌鸦“哑”的一声,振翅 ![]() 当晚,傅青主与冒浣莲换了夜行⾐,趁着月暗星稀,从五台山的北面,直上到山顶,五台山五峰如台,是有名的大山,多铎带来的几千噤卫军只能在清凉寺周围山岗警卫,哪里照顾得到全山,傅冒二人,迅如飘风,又是夜⾊如墨,竟自没人发现。 正当他们从山顶悄悄地降溶下来,未到半山。忽地傅青主在冒浣莲耳边道:“小心!”⾝形一起,斜里窜出数丈,冒浣莲也跟纵而到。只见一条人影,带着面罩,蓦地扭过头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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