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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梅里美短篇小说选 作者:梅里美 | 书号:331 时间:2016/9/13 字数:154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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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简介:小说集中揭露了黑奴贩子的惨无人道,以大巨的艺术力量提出了十九世纪的一个重大的社会问题:殖主民义的罪恶活动和洲非
人黑的悲惨处境,其批判的矛头直接指整个资产阶级的文明,同时,锋芒也扫到了默许这种罪恶活动的复辟王朝府政当局⾝上。 勒杜船长是一个好海员。他起初只是一个普通⽔手,后来成为副舵手。在特拉法尔加海战①中,他的左手被一块飞来的木头碎片打断;断臂被切除了,他也被辞退,只拿到了证明他服务良好的证书。在家休息对他毫不合适,重新登船的机会也来到了。他就在一艘私掠船②上当了一名二副。他捕掠了几次,有了一笔钱,他拿来购买书籍研究航海理论,因为对航海的实践他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时间久了,他成了一艘沿海岸航行的私掠船的船长。这艘船有3尊大炮,60个⽔手,直到如今泽西岛③上沿海岸航行的船员们还记得起他的战绩。和平④使他苦恼万分,他在战争期间积聚了一小笔财产,他希望劫掠英国人来增加这笔财产,现在不得不替那些和平的商人服务,由于他出名的果断和经验丰富,人家很容易就把一条船托付给他。 ①西班牙特拉法尔加海战发生于1805年10月21⽇,由英国奈尔逊率领的英国舰队,在这次海战中打败了法国同西班牙的联合舰队。 ②由人私武装的船只,在战时得到本国府政批准,可以掠夺敌国或中立国的船只,与海盗船有区别,海盗船是不管在战时或和平时都去抢劫任何船只的。因此下文才说:“和平使他苦恼万分,”如果是海盗船他就不必苦恼,继续掠夺好了。 ③泽西岛是英法海峡中最大的一个岛,属英国。 ④和平,指1815年英普联军⼊侵法国,迫使拿破仑第二次退位,签订第二次巴黎和约,永远结束了拿破仑帝国。 黑奴贸易被噤止以后,要从事这种贸易,不仅要逃过法国海关的注意,而且要躲开英国的巡洋舰;逃过法国海关的注意并不太难,要躲开英国的巡洋舰却要冒很大危险,因此,勒杜在做乌木生意的人①眼中,成了一个最难得的人物。 ①这是那些贩卖黑奴的人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原注。 大多数长期处在低级职位的海员往往无精打采,消沉万分,到他们升上⾼级职位时也经常会带上墨守成规的习气。他虽然也曾经长期处在低级职位,却跟他们截然不同,他对⾰新并不感到十分厌恶,恰恰相反,勒杜船长却是第一个要求船主用铁箱子来贮蔵食用⽔的人,在他的船上,像所有贩卖黑奴的船上一样,都准备着手铐和脚镣,然而他船上的手铐和脚镣却是按照新法制造,并且还精心地上了漆以免生锈。使他在贩卖黑奴的商人中获得最大的声誉的,是他亲自监制的一条贩运黑奴的双桅横帆船。这是一艘快船,又狭又长像战舰一样,可是能够装载数量很多的人黑。他把它命名为“希望号”他设计制造的那狭窄而凹⼊的统舱,只有108公分⾼,他认为这样的⾼度可以让中等⾝材的黑奴舒舒服服地坐着; 而且,他们何必要站立呢? “到了殖民地,”勒杜说“会叫他们站够的!” 人黑背靠着船舷,面对面地排成两行,当中脚下还留出空隙,这空隙在别的贩奴船上是用来作 ![]() ![]() “希望号”是在一个星期五从南特①启程的, ![]() ![]() ①南特是法国西部的一个海港。 于是“希望号”在一个星期五启程了,船具和人员都配备齐全。勒杜也许很想有更结实一点的船桅,可是,他在指挥这条船期间,他倒并没有抱怨什么。这条船平安而又迅速地驶达洲非海岸。等那些英国巡洋舰不在这一带海岸游弋时,它在若阿勒河口下了锚。当地的贩奴掮客立刻来到船上,机会再好也没有,塔芒戈,这位著名的武士和人贩子,刚刚把一大群黑奴带到海边,准备将他们 ![]() 勒杜船长叫人抬他登上河岸,去拜访塔芒戈。勒杜在一个草棚里找到他,这个草棚是人家匆匆忙忙为塔芒戈搭起来的;陪伴着塔芒戈的有他的两个老婆,几个转卖商人和几个押送奴隶的工头。塔芒戈打扮起来去 ![]() ![]() ![]() ![]() ![]() ![]() ![]() 勒杜船长一声不响,把他打量了一番。塔芒戈像个掷弹兵接受外国将军检阅一样站得笔直,自以为给了⽩人一个好印象而自鸣得意。勒杜以行家的眼光仔细打量他以后,回过头来对他的大副说: “这样一条大汉如果能把他全安无事地运到马提尼克岛①,我至少可以卖他3000法郞。” 大家坐下,一个⽔手懂得点约洛夫语②,当了翻译。大家 ![]() ①马提尼克岛,西印度群岛的一个大岛,现为法国海外省。 ②约洛夫,塞內加尔的一个大部族。 奴隶们排成长行走来了,他们的⾝体由于疲劳和害怕而伛偻着,每个人的脖子都套在一 ![]() ![]() ![]() ![]() ![]() 男奴隶,女奴隶,一个个从船长前面走过的时候,船长总是耸耸肩膀。他觉得男的太瘦小,女的太老或者太年轻,他抱怨黑种人现在退化了。 “全部退化了,”他说“从前真是大不相同,女的⾝⾼一米八,4个男的⾚手空拳就能把一艘三桅战舰的绞盘转动,把主锚拉上来。” 虽然这样,他一边挑剔,一边还是在那些⾝体壮健、长相不错的人黑中作了初步选择。这些人,他肯付通常的价钱;不过,其余的,他则要求大大的减价。而塔芒戈却维护自己的利益,拚命赞扬自己的商品,谈了找奴隶的困难和贩卖奴隶的危险。结果他对⽩人船长准备装上船的奴隶要了一个价格,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价格。 翻译一旦把塔芒戈的要价译成法语以后,勒杜听了又惊又气,差点儿翻倒在地;接着,他嘀嘀咕咕、恶狠狠地咒骂了一阵,站起来,仿佛要同一个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断绝一切 ![]() ![]() ![]() ![]() ![]() ![]() 还剩下30个奴隶,都是些孩子、老头儿和病弱的妇女。 船已经装満了。 塔芒戈对这堆废物不知怎样处理才好,他向船长建议以每人一瓶烧酒的代价让给他。这个建议很有昅引力。勒杜想起了在南特演出《西西里的晚祷》时①,他看见过一大群又胖又大的人,走进已经客満了的池座,由于人体富有弹 ![]() ①《西西里的晚祷》是法国作家德拉维涅(1793—1843)所写的一个五幕悲剧,演出深受当时观众的 ![]() ![]() 这时候,塔芒戈对于剩下的10个人只要求每人一杯烧酒的代价就行。勒杜想,在共公车辆上儿童只付半票和只占半个位子,因此他要了3个孩子,并宣称再也不肯多装一个人黑了。塔芒戈看看自己手里还剩下7个奴隶,便拿起长 ![]() “买了吧,”他对⽩人说“要不我就打死她;给我一杯烧酒,否则我就开 ![]() “我要了下来有什么鬼用?”勒杜回答。 塔芒戈开 ![]() “好呀,再来一个!”塔芒戈瞄准一个十分衰老的老头儿“一杯烧酒,要不…” 他的一个老婆把他的臂膀拉了一下,弹子便横飞了出去。因为她发现她丈夫要杀死的那个老头儿是一个魔法师,这个魔法师曾经预言她将来要当王后。 塔芒戈这时已被烧酒灌得发狂,看见有人胆敢违反他的意志,便再也不能克制自己。他用 ![]() “喂,我把这个女人送给你。” 她长得很俊。勒杜微笑着望着她,然后拉住她的手。 “我会找个地方安置她的,”他说。 翻译是一个讲人道的人。他给了塔芒戈一只硬纸鼻烟盒,问他要了剩下的6个奴隶。他卸下奴隶们的叉子,叫他们爱到哪儿就到哪儿。他们马上就逃走了,有的往这边跑,有的往那边跑,谁都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到离海岸有800公里的家乡。 这时候船长向塔芒戈告别,急忙叫人把他的货物尽快搬上船。船在河上停留过久不够全安,巡洋舰可能再度出现,他准备第二天就出航。而塔芒戈,则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睡着觉等他的酒醒过来。 塔芒戈醒过来时,那条船已经扯起帆,向下游驶去。塔芒戈由于隔天饮酒过度,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他叫唤他的老婆爱谢。有人告诉他,说她不幸得罪了他,他已经把她当作礼物送给⽩人船长,船长已把她带上船去了。塔芒戈听见这个消息十分惊愕,不断捶打自己的脑袋,接着他拿起步 ![]() 勒杜看见他吃了一惊,听见他要索还他的老婆更加吃惊。 “送给人家的财物是不能要回去的,”他回答。 他说完就转过⾝去背对着他。人黑苦苦哀求,提议情愿 ![]() ![]() 在争执不休的时候“希望号”的大副对船长说: “昨天晚上船上死了3个奴隶;我们有空地方。我们为什么不逮住这个強壮的浑蛋呢?他一个人抵得上3个死去的奴隶。” 勒杜心里盘算:塔芒戈可以卖到3000法郞;这次赚大钱的航行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旅行了;只要他发了财,他对奴隶买卖就洗手不⼲,那么,他在几內亚海岸留下一个好的或坏的名声对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河岸上荒无一人,这个洲非武士完全是他的掌中之物。唯一重要的就是夺下他手里的武器,因为他手里拿着武器的时候对他下手是很危险的,勒杜于是问他要了他的步 ![]() ![]() “好呀!”勒杜船长叫喊“被他卖掉的人黑看见他也成了奴隶,就会开心地大笑一场了。就凭这一件事。他们会认为冥冥中的确有神灵存在的。” 可怜的塔芒戈⾎都流光了。昨天曾经救过6个奴隶 ![]() 趁着陆大上吹来的顺风,那条船很快就离开了洲非海岸。船长对英国巡洋舰队已经不再担心,现在一心只想着他驶到殖民地时,等待着他的巨额利润。他的黑檀木在海运中丝毫没有受到折损,没有发生传染病。只有12个人黑,并且是那些⾝体最弱的,由于中暑死去,这不过是一件区区小事,为了使他的活人货物尽可能少受航行劳累的痛苦,他留意每天让奴隶们上一次甲板。这些可怜虫每天分3批轮流在一个钟头內贮备他们一整天所需要的新鲜空气。⽔手中的一部分人全副武装监督他们,以防他们叛变;同时,也留意到决不全部除去他们的镣铐。有时一个会拉小提琴的⽔手还开个音乐会来给他们享受一下。这时候便会发生一种很奇怪的景象:这些黑⾊的面孔都转过来对着音乐家,脸上那种呆滞的绝望表情逐渐消失,哈哈大笑,还在铁链的许可范围內拍着手掌。体育锻炼对健康是必要的。因此勒杜船长最有益的健⾝术之一,就是经常叫他的奴隶们跳舞,就像人们要使上船即将远航的马儿用前蹄踢蹬一样。 “来吧,孩子们,跳舞吧,乐娱吧。”船长用雷鸣般的声音说,同时把一 ![]() 可怜的人黑们马上跳跃起来和跳起舞来。 塔芒戈因为伤口未愈,在升降口下面留了一段时间。后来他终于在甲板上出现了;起初,他在一群胆小害怕的奴隶中间⾼傲地昂着头,向船四周无边无际的海面悲哀而默默地望了一眼;然后,他躺下来,或者不如说,他随⾝倒在船桥的木板上,甚至都顾不上把铁镣整理一下,免得让铁镣硌得不舒服。勒杜坐在后甲板主桅的后面,安闲地菗着烟斗。爱谢在他⾝边,没有上镣铐,穿着一件时髦的蓝布连衫裙,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羊⽪拖鞋,手中捧着一个盛満各种酒的盆子,准备给他斟酒。很明显,她在船长⾝边担任着⾼级职务。一个憎恶塔芒戈的人黑,向他打手势叫他朝那边张望。塔芒戈回过头来,看见了爱谢,嘴里一声喊叫,像旋风一般站了起来,向主桅后面的后甲板奔去,看守他的⽔手们竟来不及阻止这种严重破坏航海纪律的违法行为。 “爱谢!”他用雷鸣般的声音叫喊,向爱谢发出一声恐惧的喊声“你以为在⽩人的国度里,就没有‘马马·任博’了吗?” ⽔手们已经举着木 ![]() 翻释解释了什么是“马马·任博”为什么光说出这个名字就能把人吓成这样。 “这是人黑用来吓唬人的吃人妖怪,”翻译说“一个丈夫如果害怕 ![]() ![]() ![]() ![]() ![]() “‘马马·任博’来了! ①原文是葡萄牙语。 “她们像叫卖牡蛎的女人一样拚命叫喊。这时候丈夫们对她们说: “‘来吧,臭娘们,告诉我们你们是不是品行很端正;如果你们撒谎,‘马马·任博’,就在这儿会把你们活活呑掉。’有些 ![]() “那么那个⽩⾊的庞然大物,所谓‘马马·任博’到底是什么?”船长问。 “那是一个小丑,披着一大块⽩布,拿着一个挖空了的南瓜当作脑袋,里面放一 ![]() ![]() ![]() “至于我的老婆,”勒杜说“如果她不怕‘马马·任博’,她倒是怕大 ![]() 说完这几句话,船长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爱谢叫来努力安慰她。可是抚爱也好,打骂也好(因为抚爱到后来,终于失去了耐心,变成打骂),都不能使那个美丽的黑女人顺从,她的眼泪像泉⽔般往外涌。船长又登上甲板,大发脾气,同值⽇的驾驶员口角,骂他当时驾驶不当。 当晚,船员们都已 ![]() 爱谢原来坐在后甲板船长⾝边,她一看见塔芒戈,马上飞奔过去,跪在他的面前,用极度绝望的声调对他说: “请宽恕我,塔芒戈,宽恕我!” 塔芒戈目不转睛地对她凝视了一分钟,然后,他发觉翻译不在⾝边: “一把锉刀!”他说。 接着他就把背对着爱谢躺在船桥上。船长狠狠地责骂爱谢,甚至打了她几下耳光,噤止她同以前的丈夫说话;可是他丝毫没有怀疑他们 ![]() 在这期间,同别的奴隶关在一起的塔芒戈,⽇夜不停地说服他们作一次勇敢的尝试来恢复他们的自由。他对他们说,⽩人人数少;而且叫他们注意守卫们越来越放松警惕;然后,又含糊其辞地说他能够把他们带回他们的家乡,并夸口说他精通神秘法术,这种法术是人黑最为着 ![]() ![]() ![]() ![]() ![]() ![]() ![]() ![]() ①伯尔族,北洲非种族,过去定居塞內加尔,目前分散在马里及几內亚。 有一天,爱谢扔给他一块饼,给他使了一个只有他一个人才懂得的眼⾊。饼里有一把锉刀,他的起事成功与否就靠这个工具。起初,塔芒戈注意不让他的同伴们知道他有锉刀;可是等到夜晚降临以后,他就开始喃喃地说一些难以听懂的话,同时还做一些奇形怪状的手势。渐渐地,他奋兴起来,还大声叫喊几句。听着他说话声音的变化多端,会以为他在同一个隐⾝人热烈地谈话,奴隶们都战栗起来,毫不怀疑魔鬼正在他们中间,塔芒戈最后快乐地喊了一声,结束了这个场面。 “伙伴们,”他喊道“我祈求的神灵终于把他答应给我的东西给我了,我手里拿着的就是我们求解放的工具。现在你们只要有一点勇气;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他让⾝边的几个人摸了摸那把锉刀,这个狡计尽管十分拙劣,还是赢得了比它更为拙劣的人们的信任。 经过长时期的等待以后,报仇和自由的伟大⽇子终于来到了。庄严的誓言把起义的人们团结在一起。在一次讨论以后,定下了他们的计划。其中最坚决的人们,以塔芒戈为首,当轮到他们上甲板时,负责夺取守卫人的武器;另外几个人负责到船长室去夺取长 ![]() 那一天,勒杜船长的心情特别好;他一反往常,宽恕了一个该受鞭笞的见习⽔手,他称赞值⽇驾驶海员驾驶得好,他向全体船员宣布他心満意⾜,并且告诉他们,再过不长时间便可到达马提尼克岛,到了岛上他给每个船员一笔奖金。全体⽔手听了这番甜滋滋的话,脑子里早已想着怎样使用这笔奖金。他们想到了马提尼克岛的烧酒和有⾊女人。正在这时候塔芒戈和另几个起义者被带上了甲板。 这些人黑在锉断他们的刑具时曾十分留神,锉得镣铐表面上看来好像没有断一样,可是只要一劲使就可以弄断。而且他们故意使刑具叮当作响,叫人听起来还以为他们⾝上套着双重刑具。他们呼昅过一会新鲜空气以后,便手牵着手跳起舞来;这时候塔芒戈便唱起他的家族的战歌①,这是他以前每次出征时必然要唱的。跳了一段时间以后,塔芒戈似乎跳累了,他伸长⾝子躺倒在一个无精打采靠着船舷站着的⽔手脚边。所有的起义者马上都学着塔芒戈的做法,这样一来,每一个⽔手都由几个人黑包围着。 ①每个人黑酋长都有他自己的战歌。——原注。 塔芒戈轻轻地弄断了镣铐,猛地发出一声大喊,这就是信号;接着他狠拉⾝边那个⽔手的腿,把他掀翻在地,用脚踏着他的肚子,夺走他的长 ![]() ![]() ![]() ![]() ![]() ![]() ![]() ![]() ![]() ![]() ![]() ![]() 胜利已经毫无疑问。剩下的几个⽔手想哀求起义者怜悯;可是全体⽩人,包括从来没有对他们做过坏事的翻译在內,都遭到无情地杀害了。大副死得很光荣,他退到后面,靠近那些里边装着霰弹可以旋转的小炮。他用左手攀动小炮,右手拿着一把军刀,自卫得那么好,引来了一大群人黑的包围。于是他把开炮的机关一按,立刻在密集的群众中,开出了一条布満尸体和垂死者的宽大的道路来。片刻以后,他被砍成碎片。 最后一个⽩人的尸首被剁成一块块扔进海里以后,人黑的报仇愿望得到了満⾜;他们抬起眼睛望着船帆,船帆始终被強劲的风鼓得満満的,似乎还在听从他们的庒迫者的命令,不顾人黑的胜利,仍然把胜利者送到奴隶的土地上去。 “什么也没有改变,”他们悲哀地想“这个⾼大的⽩人神物看见我们杀害了它的主人,还愿意把我们带回到我们的家乡吗?” 有几个人说塔芒戈会使它服从。大家马上大声叫喊塔芒戈。 塔芒戈并不急于露面。大家发现他在船尾的舱房里站着,一只手按着船长那把染満鲜⾎的军刀;另一只手,他心不在焉地伸给他的老婆爱谢,爱谢跪在他的面前吻他的手。胜利的喜悦没有减轻完全流露在他外表上的深沉的忧虑。他不像别的人黑那么耝鲁,更感觉到自己处境的困难。 最后他出现在甲板上了,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镇静样子。几百张嘴 ![]() 整条船上,任何一个人黑,哪怕多么愚蠢,都不会不注意到一个轮盘和放在它对面的盒子对船只行动所起的作用;可是这个机械装置对他们说来始终是十分神秘的东西。塔芒戈把罗盘针注视了好久,嘴 ![]() ![]() ![]() 人黑们惊恐万状,纷纷朝升降口逃走,嘴里发出恐怖的喊声;可是由于风再也找不到攻击的对象,那条船又重新昂起头来,在波浪中轻轻晃动。这时候比较大胆的人黑重新登上船桥,扫清堵塞着船桥的碎片。塔芒戈一动也不动,手肘靠在罗盘针盒上,弯着臂膀遮盖住面孔。爱谢在他⾝边,不敢对他说话。慢慢地,人黑都走拢来;起先只响了一阵低语声,不久这低语声便变成了一场责备和辱骂的暴风雨。 “不诚实的家伙!骗人的东西!”他们叫喊“是你造成了我们这一切灾难!是你把我们卖给⽩人,是你強迫我们起义反抗⽩人。你向我们夸耀你的知识;你答应我们把我们带回家乡。我们相信你的话。我们真是傻瓜!现在你得罪了⽩人的神物,我们几乎全都死掉了。” 塔芒戈⾼傲地抬起头来,包围着他的人黑胆怯地向后退缩。他捡起两枝长 ![]() ![]() ![]() ![]() 一个人黑突然出现在船桥上;他红光満面,告诉大家他找到⽩人蔵烧酒的地方了,他的⾼兴劲头和他的样子⾜以证明他已经尝过这些烧酒。这个消息使得那些不幸的人们暂时停止了叫喊。他们奔到粮食库,拚命灌烧酒。一小时以后,可以看见他们在甲板上跳呀,笑呀,做出烂醉后的一切耝野的举动。他们的舞蹈和歌声夹杂着受伤的人的呻昑和呜咽、这一天的其余时间和整个晚上就是这样度过的。 第二天清晨醒过来以后,又重新陷⼊绝望中。昨天夜里大部分受伤的人都死掉了。船的周围都是死尸,船在中间漂浮着。大海波涛汹涌,天空有雾。大家商议了一番。有几个学过魔法的人,在塔芒戈面前不敢谈起他们的学识,现在轮流出来尝试他们的本领。一连试了好几种法力強大的魔法。每失败一次,失望便增加几分。最后大家又提起塔芒戈,他还不曾走出他的碉堡。无论如何,他是他们中间最有学识的人,他使他们陷进可怕的境地,只有他能够把他们拯救出来。一个老头子走近他,这位建议和平的使者请求他出来提出他的意见;可是塔芒戈简直好像科里奥朗①那样冷酷无情,对他的请求充耳不闻。昨天晚上,趁着一片混 ![]() 烧酒还剩下不少,它至少可以使人忘掉大海。忘掉奴隶的⾝份和即将到来的死亡。人们睡着了,人们梦见洲非,人们看到了桉树林,看到了茅草小屋和包巴布树②,这种树的 ![]() ①科里奥朗,元纪前5世纪时的罗马将军,有功于国,反被流放,因而反过来攻打罗马。罗马屡次派遣使者求和都被他冷酷地拒绝。 ②包巴布树,洲非巨树,树⼲直径有大至30英尺的,又称为猴面包树。 一天早上,塔芒戈从碉堡里走出来,一直走到断掉的主桅附近。 “奴隶们,”他说“神灵托梦给我,告诉我使你们脫离目前境遇,带你们回到家乡的方法。你们忘恩负义,应当受到我的抛弃;可是我可怜那些大哭小喊的妇女和儿童。我饶恕了你们,你们听我说。” 人黑们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挤得紧紧地把他围住。 “只有⽩人,”塔芒戈继续说“才懂得那些有強大法力的话,这些话可以使这些大木房子移动;可是我们却可以随意驾驶这些轻便的小船,这些小船同我们家乡的小船相似。” 他指给他们看那只大型救生艇和船上的舢板。 “我们把小船装満食物,登上船,顺着风划船,我的主人同你们的主人会使风吹向我们的家乡。” 大家相信了这番话,从来没有比这计划更为愚蠢的了。既不懂得使用罗盘,又不知道天文,除了漫无目的地漂泊,不会有别的结果。按照他的想法,他以为只要一直朝前面划去,最后总会找到一片有人黑居住的土地;因为土地只属人黑所有,⽩人仅仅居住在他们的船上而已。这些话是他听他⺟亲说的。 过了一刻功夫,登船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可是只有大救生艇和另外一只舢板完整可用。要装载还活着的大约80个人黑, ![]() 两只小船费了好大劲总算降到了海上,小船上超载得严重,离开大船时浪涛翻滚,大海随时都有把它们呑没的危险。舢板首先驶了出去。塔芒戈同爱谢一起坐着那只大艇。大艇比较笨重,又因为装载过多,远远落在后面。这时还听得见大船上有几个被抛弃的可怜虫的惨叫声,突然一个相当大的浪头从侧面向大艇打来,艇內顿时充満了⽔。不到一分钟,大艇就沉没了。舢板眼看大艇遭难,划手便加倍劲使地划,惟恐要救起几个遭难的人。差不多所有登上大艇的人都淹死了。只有大约12个人回到了大船上,其中也有塔芒戈和爱谢。等到太 ![]() 我为什么要描写这种令人恶心的受饥饿煎熬的景象来使读者厌烦呢?大约有20个人挤在一块狭窄的地方,有时随着汹涌的海⽔晃动,有时被灼热的⽇光烤焦,他们每天争夺剩下为数不多的⼲粮。每一块饼⼲都要经过一番战斗,弱者在战斗中死去。倒不是由于強者杀了他们,而是因为強者让他们自行死亡。几天以后,在“希望号”船上还活着的,便只有塔芒戈和爱谢两人了。 一天晚上,海浪很大,风烈猛地刮着,四周一片漆黑,从船尾竟不能看见船头。爱谢躺在船长室的一张 ![]() “塔芒戈,”爱谢终于喊了出来“你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为了我的缘故…” “我没有痛苦,”他耝暴地回答。跟着他把剩下的半块饼⼲扔到 ![]() “留给你自己吃吧,”她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推开那块饼⼲“我再也不饿了。何况,为什么还要吃呢?我的死期不是到了吗?” 塔芒戈站起来,没有回答。他踉踉跄跄地登上船桥,坐在一 ![]() ![]() 我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时候,一艘英国巡洋舰“女战神号”瞥见一艘断了船桅的船,外表上看起来像是被船员抛弃了的船。战舰派了一条大艇驶近那条船,在船上发现了一个死掉的黑女人和一个消瘦得⽪包骨的人黑,他⼲瘪得那么厉害,简直像个木乃伊。他已经失却知觉,可是还有一丝气息。外科医生收容了他,为他治疗,等到“女战神号”停靠在金斯敦①的时候,塔芒戈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人家问他过去的事情。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岛上的种植园主想把他当作反叛的黑奴吊死;可是总督是讲究人道的人,对塔芒戈很感趣兴,认为他的情况是可以原谅的,因为归 ![]() ①金斯敦是牙买加的首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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